張若晨
摘 要: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由英國著名翻譯理論家彼得·紐馬克提出。語義翻譯強調(diào)忠實于原作者的語言特點及表達方式,傾向于以源語言為中心,保留原文的文化特色。交際翻譯則重視譯文讀者的反應,服從目的語文化,力求用目的語的表達方式傳遞信息。作為莎士比亞經(jīng)典著作之一,《哈姆雷特》深具文學價值。本文選取了《哈姆雷特》的兩個中譯本,基于語義和交際翻譯理論,從詞匯、句式結(jié)構(gòu)以及修辭三個方面,對梁實秋和朱生豪兩位大師的翻譯進行比較,以展示這一經(jīng)典名著的風采,讓中國讀者更好地理解原著及其譯文的特色。
關(guān)鍵詞:語義翻譯;交際翻譯;《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劇中人物個性鮮明,語言精美,情節(jié)豐富,作品具有深刻的文學意義。在中國,迄今為止已有數(shù)十種《哈姆雷特》漢譯本,其中,公認質(zhì)量較佳、成就較高的有梁實秋和朱生豪的兩種譯本。彼得·紐馬克提出的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理論,為現(xiàn)代翻譯理論的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語義翻譯忠實于原作者意圖,尊重原文詞句,注重原文形式。而交際翻譯強調(diào)讓目的語讀者更好地理解譯文,重視信息的傳遞,力求譯文流暢易懂。本文以語義和交際翻譯理論為基礎,從詞匯、句式結(jié)構(gòu)以及修辭三個方面,選取梁實秋和朱生豪的中譯本進行比較分析,從而使讀者對莎士比亞作品的漢譯有進一步的認識。
一、語義和交際翻譯理論
(一)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的基本概念
語義翻譯是指在不違背目的語語義的前提下,同時在目的語句法結(jié)構(gòu)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最大程度地尊重原文,表達原著的思想意義。交際翻譯則是指譯者應努力使譯文對目的語讀者產(chǎn)生的效果接近于源語讀者閱讀原文時的反應(Newmark, P;2001)。語義和交際翻譯理論在現(xiàn)代翻譯理論的發(fā)展過程中占據(jù)著重要地位。
(二)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的比較
語義翻譯以原文作者為中心,服從于作者的思維方式和原文的文體風格,強調(diào)全面地表達出原文含義。語義翻譯重視保留原文的語言特色,在詞和句子的處理上,語義翻譯力求使譯文與原文達到等值,在翻譯時尊重原文的形式和結(jié)構(gòu),同時兼顧上下文語義,努力使譯文在篇章層面上也能夠展現(xiàn)原文的文化內(nèi)涵。
而交際翻譯是以讀者為中心,關(guān)注讀者對譯文是否有較好的理解,強調(diào)信息傳遞的準確性。交際翻譯重視目的語語言文化,譯者可以根據(jù)自己的需要,在翻譯時對原文進行相應的調(diào)整,重新組織語言結(jié)構(gòu),使譯文符合目的語的表達習慣,流暢自然,易于目的語讀者理解(葉朝成,張建偉,葉靈子;2013)。
語義翻譯保留了原作的語言風格,有利于原語文化的傳播與交流,但同時,應用語義翻譯方法會使譯文的用詞較為晦澀,不容易理解。相比之下,交際翻譯強調(diào)用目的語的表達方式進行翻譯,譯者不必逐字逐句忠實于原文,可以靈活處理,讓譯文通俗易懂。但同時,在體現(xiàn)原文文化和風格方面會有所欠缺(阮敏;2006)。
二、梁實秋和朱生豪翻譯思想簡述
梁實秋認為翻譯過程中“忠實”這一標準尤為重要,譯文在內(nèi)容、形式,以及文體風格上都應盡可能做到忠實于原文,從而使文學翻譯的藝術(shù)性得以體現(xiàn)。譯者應對原著的字句做到充分的了解和尊重,盡最大可能逐句進行翻譯,保留原文的語言特色和行文結(jié)構(gòu)(嚴曉江;2008)。
朱生豪則主張在翻譯文學作品時,要盡可能地再現(xiàn)原文的內(nèi)涵與神韻,用自然流暢的文字把原文的意趣通俗地表達出來。朱生豪反對逐字逐句地嚴格對照原文翻譯,認為譯者應努力避免因硬譯而造成的晦澀難懂,提倡在必要時可對原文的相關(guān)詞句進行刪減或簡略處理,從而使譯文易于讀者理解(朱宏達,吳潔敏;1990)。
梁實秋和朱生豪在翻譯理念上的差異,使得他們在翻譯過程中應用的翻譯方法有所不同。梁實秋傾向于使用語義翻譯方法,而朱生豪則更青睞交際翻譯方法。接下來,本文將從詞匯、句式結(jié)構(gòu)和修辭三個方面,分析比較他們在漢譯《哈姆雷特》過程中的差異。
三、梁實秋和朱生豪的漢譯本比較
(一)詞匯的翻譯
不同詞性的詞語在英語和漢語中的使用情況有所差異。以介詞為例,相比于漢語,英語介詞的種類較多,使用頻率也更為頻繁。介詞“在”通常用來表示時間和地點,據(jù)統(tǒng)計,梁實秋在翻譯莎士比亞作品時,用“在”表示時間的次數(shù)大約是朱生豪的兩倍(張威;2015)。
下面是《哈姆雷特》中的一段對話:
HOROTIO: Well sit we down,
And let us hear Bernado speak of this.
BERNADO: Last night of all, when yond same star that westward from the pole
Had made his course to illume that part of heaven
Where now it burns, Marcellus and myself, (Act I, Scene I)
梁譯:
何瑞修:好,我們坐下來,我們聽百那多說說這件事。
百那多:就在昨天夜晚,當那繞著北斗西行的那顆星,正在照耀著現(xiàn)在發(fā)亮的天邊,馬賽勒斯和我兩個——(第一幕,第一場)
朱譯:
霍拉旭:好,我們坐下來,聽聽勃那多怎么說。
勃那多:昨天晚上,北極星西面的那顆星已經(jīng)移到了它現(xiàn)在吐射光輝的地方,時鐘剛敲了一點,馬西勒斯跟我兩個人——(第一幕,第一場)
在這段對話中,當翻譯“l(fā)ast night of all”這一位于句首的時間狀語時,梁實秋將其譯為“就在昨天夜晚”,朱生豪則譯為“昨天晚上”。與梁實秋相比,朱生豪省略了介詞“在”,更符合中文的表達習慣。梁實秋則保留了英語的表達方式。兩位譯者對介詞不同的使用方式,體現(xiàn)了他們不同的翻譯思想。
(二)句式結(jié)構(gòu)的處理
在處理句子結(jié)構(gòu)時,梁實秋傾向于保留原文的形式,而朱生豪則主張在翻譯時對句式結(jié)構(gòu)進行相應的調(diào)整,使譯文更加流暢。
下面一句話是選自《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場中哈姆雷特說的一段話:
HAMLET: ... in form and moving how express and admirable! (Act II, Scene II)
梁譯:
哈姆雷特:......儀容舉止是何等的勻稱可愛?。ǖ诙?,第二場)
朱譯:
哈姆雷特:......多么優(yōu)美的儀表!多么優(yōu)雅的舉動?。ǖ诙唬诙觯?/p>
梁實秋在翻譯過程中不僅追求原文內(nèi)容的表達,也重視原文的形式,因而他保留了原文的句式,使譯文的詞序與原文保持一致。而朱生豪則調(diào)整了詞序并對原句進行了重組,即將原句結(jié)構(gòu)變?yōu)椤癶ow express in form, how admirable in moving”,然后譯者用一結(jié)構(gòu)相同的對句將這句話譯出。相比于前者,這種譯法使譯文讀起來更加自然流暢。
(三)修辭的翻譯
1.雙關(guān)語的翻譯
莎士比亞作品中,雙關(guān)語的使用頻率很高。借助這一修辭手法,作者用幽默而曲折的方式表達出多重含義(周曄,2008)。下面用《哈姆雷特》中的一段對話來分析梁實秋和朱生豪在翻譯雙關(guān)語時的差異。
OTHER: Was he a gentlemen?
CLOWN: ‘A was the first that ever bore arms.
OTHER: Why he had done.
CLOWN: What,art a heathen? How dost thou understand the Scripture? The Scripture say Adam
digged. Could he dig without arms? (Act V, Scene I)
梁譯:
鄉(xiāng)乙:他是一位紳士嗎?
鄉(xiāng)甲:他是第一個佩戴紋章的。
鄉(xiāng)乙:什么,他哪里有過紋章?
鄉(xiāng)甲:怎么,你莫非是異教徒么?你莫非連圣經(jīng)都不明白?圣經(jīng)上說“亞當掘地”;他能掘地而不用工具嗎?
注:Arms是雙關(guān)語,(一)紳士佩戴之勛章,(二)掘地用之鏟等工具(第五幕,第一場)
朱譯:
小丑乙:亞當也算世家嗎?
小丑甲:自然要算,他在創(chuàng)立家業(yè)方面很有兩手呢。
小丑乙:他有什么兩手?
小丑甲:怎么?你是個異教徒嗎?你的《圣經(jīng)》是怎么念的?《圣經(jīng)》上說亞當掘地;沒有
兩手,能夠掘地嗎?(第五幕,第一場)
在這里,“arms”是雙關(guān)語,有“紋章”和“工具”兩層含義。梁實秋按照字面意思進行直譯,分別在第二句和第四句中將這一雙關(guān)語的兩層含義體現(xiàn)出來。雖然從字面來看兩個含義間缺少關(guān)聯(lián),但譯者通過在句末補充注釋,向讀者表明這一詞語在原文是雙關(guān)語,一定程度對信息進行了補償。而朱生豪的處理方式則更為巧妙,他對原詞的語義進行了改變,引申為“兩手”,既指“有本事”也指“兩只手”,從而在譯入語中也實現(xiàn)了雙關(guān)的效果。
2. 引喻的翻譯
引喻修辭是將引用的典故、成語或諺語作為喻體,從而間接提到本體。在《哈姆雷特》的兩個中譯本中,兩位譯者對引喻的處理有所不同。
HAMLET: Hear you,sir
What is the reason that you use me thus?
I loved you ever: but it is mo matter;
Let Hercules himself do what he may,
... (Act V, Scene I)
梁譯:
哈姆雷特:聽我說,先生;
你對我這樣是什么道理?
我一向是愛你的,但這也不提了;
不管赫鳩里斯自己怎樣干,
...... (第五幕,第一場)
朱譯:
哈姆雷特:聽我說,老兄;
你為什么這樣對待我?
我一向是愛你的??墒沁@些都不用說了,
有本領的,隨他干什么事吧,
...... (第五幕,第一場)
在這段臺詞中,梁實秋和朱生豪對“Hercules”的翻譯有著明顯的差異。原文在這里,引用希臘神話中的大力神Hercules來引喻力量很大、能力很強的人。梁實秋在處理這處引喻時,直接按照字面含義將其直譯為“赫鳩里斯”,沒有將引喻的效果體現(xiàn)出來。而朱生豪則將其引申為“有本領的人”,把隱含的意義表達了出來。
四、結(jié)語
本文基于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理論,選取了梁實秋和朱生豪的兩種《哈姆雷特》中譯本,從詞匯、句式結(jié)構(gòu)和修辭三個方面分析比較了兩位大師翻譯理念的區(qū)別。梁實秋重視原文詞句,主張盡可能逐句翻譯,保留原文形式,因而在翻譯過程中傾向于使用語義翻譯方法,從而使譯文能夠保留原文的語言特色和行文風格,但同時,也會出現(xiàn)譯文晦澀難懂的情況。而朱生豪主張用通俗易懂的文字表達出原文的意趣,因而更青睞交際翻譯方法,從而使譯文流暢、地道,但同時,原文文字所蘊含的部分內(nèi)涵會被忽略。盡管翻譯理念不同,兩位譯者都對莎士比亞作品在中國的傳播作出了杰出的貢獻,讓中國讀者可以感受翻譯的魅力,并對莎士比亞的文學思想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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