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王佳奇(1996.7-),女,漢族,山西省孝義市人,本科學歷。
“任何一種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關(guān)系還給自己。”小說作者John Fowles與馬克思對解放的理解和自由的追尋產(chǎn)生了共鳴,將其作為扉頁題記??措娪暗臅r候我還沒有拜讀過原著,但從電影中梅姨塑造的女主人公薩拉身上,我有些理解作者對這句話的偏愛。
電影結(jié)束時,一個角色的兩重身份同時意識到她們找到了自己的生命,獲得了心心念念的自由。拋開電影中維多利亞時代的大背景、等級差距及種種的制約因素,單看戲中戲里那個偏執(zhí)到有些變態(tài)的女人,她一直都在尋求自我解放,尋找自由……
這一過程中的“胡小姐”是偏執(zhí)、孤傲和神經(jīng)質(zhì)的。那個心理醫(yī)生理解的也許是對的:“我是個聰明人,受過教育,我不能控制情緒,我眷戀做個失敗者……”但這絕對不是她的全部。
許多人把胡小姐稱自己為“法國中尉的女人”的故事看作圈套,她似乎成功地為自己設(shè)計了處于弱勢的境地,并配合以逼真的演繹,使查爾斯這樣優(yōu)秀紳士的科學家在他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填補了現(xiàn)實中“法國中尉”的空缺,成功使自己的價值實現(xiàn)在了另一個地方。但直到她在埃塞特沒有原因,不辭而別,我也不相信這是一場精心編織的騙局。
電影中的維多利亞時代,薩拉是因為“法國中尉的女人”這個并不光彩的甚至令人不齒的名號,伴著她憂郁的眼神虜獲了查爾斯的同情和愛情,也是她面具下難以掩飾的強大生命力和對自由的執(zhí)著追求吸引了查爾斯。影片中,觀眾明顯可以感受到查爾斯的拒絕和抗爭,但終究還是敗給了這個神秘的女人。真正吸引查爾斯的,從來都不是神秘的表象或者殘忍的實質(zhì),正是兩者矛盾又統(tǒng)一的神秘融合深深地吸引了查爾斯。而這種矛盾又不止對查爾斯形成吸引,同時對薩拉自己更具殺傷力,她正是因為如此,不斷地作繭自縛,一次又一次,一層又一層。
影片中,薩拉多次強調(diào)自己被束縛,也表現(xiàn)出對自由的渴望,卻又流露出對舒服的依戀。副崖上,她向查爾斯坦白,幾近變態(tài)的解釋了自己的羞恥:“從此,我便被世俗遺棄,我和羞恥結(jié)合,羞恥令我活下去……我得到他們無法理解的自由。侮辱和責難傷害不到我,我不為世俗束縛,可以任意妄為,我不再是人,我是法國中尉的娼妓?!闭f完帶故意的神秘的微笑,從老管家面前經(jīng)過。盡管她已知羞恥,但因為另類的自由,她放肆地夸大著她不為世俗所容的羞恥。
世俗的人們對這一類女人的印象大概都是:無所顧忌,滿不在乎。可薩拉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她其實什么都在乎,在乎羞恥,在乎世人的評判,在乎真愛,更在乎查爾斯。她的屈服是隱藏在放肆之下的,就像是戴著腳鐐的舞蹈,可是她自己仿佛被蒙上雙眼,喪失知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起初,她想獲得的回應(yīng)不過是別人的一句肯定,可是時代拒絕了她合理的要求。直到她自己真正的故事在埃塞特上演,她才明白真實的薩拉對自由是多么熱切的盼望著。她清醒地知道,查爾斯已經(jīng)有了門當戶對的未婚妻,而自己亦不是法國中尉的女人——胡小姐,她一直都是薩拉。
于是她不告而別,如同人間蒸發(fā),從“胡小姐”這層繭掙脫后,又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裹入了新的繭,陷入了新一輪的自我束縛。痛苦的記憶總是歷久彌新,歡愉的記憶卻轉(zhuǎn)瞬即逝,這或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解釋薩拉的自虐傾向,影片中她在鏡子前猙獰可怕的自畫像。
薩拉最終獲得自由的解藥當然由她自己配置,也只能是她自己。當她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真正獲得了自尊、自信,就不再茫然的渴求從外界尋找慰藉,才終于解放了她自己,得到了靈魂的自由。
影片主線在維多利亞時代,另一條與其平行發(fā)展的暗線是拍攝這部電影的戲外故事。隨著戲中戲劇情的展開,飾演薩拉和查爾斯演員安娜和查理,也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影片快要殺青時,兩人決定在一起,查理等待著安娜的答案,安娜最后決心離開。也許是看到了查理可愛的兒女,也許是演繹過了薩拉的人生,她選擇了離開的自由。暗線與主線相比,戲劇沖突不強,它的存在卻有力地說明了百年前女性意識的覺醒是怎樣影響到百年后的女性。我認為安娜最后之所以選擇離開查理,與她飾演薩拉有很大的關(guān)系,而當初他們兩個偷偷在一起也是基于此,她融入了戲里的角色,安娜成了薩拉,所以她情不自禁地愛上了查理;安娜真正成為了薩拉,理解了戲中薩拉的思想,所以她選擇了離開的自由。
我們沒有辦法評判電影中這兩個相隔100多年的女人哪一個更自由抑或哪一個更可悲。薩拉的無奈是維多利亞大時代的悲劇,這是一個倒退了幾百年的時代,工業(yè)革命反而革了文藝復興后自由的命,薩拉作為社會最底層的女人,渴望用自己的才能在社會立足,顯然那個時代不包容她的才能,更不會包容這樣一個她,才導致了她一再作繭白縛。再看現(xiàn)代的安娜,上世紀80年代已經(jīng)算是一個十分開放的年代,但她仍然沒能自由地與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戲外的她反而沒有比100年前幾乎滅人欲的舊時代的薩拉更加自由,這不禁讓我思考女權(quán)意識的覺醒,不可否認,當今的女性的確十分自由:與男人一樣平等的工作機會,自由選擇人生的權(quán)利,與所愛之人廝守的自由……我們把自由掛在嘴邊,以自由來標榜新時代女性,若為自由故,萬事皆可拋,自由仿佛成了指南針。可我覺得100年后的安娜與100年前的薩拉相比,自由了,也不自由了。她更自由了是因為她已經(jīng)不需要用幻想或者說精神官能癥來體現(xiàn)自己存在的價值,也不需要用薩拉的第一層繭來束縛自己,她已經(jīng)可以用自己的才能證明自己是優(yōu)秀的;而她不自由了是因為她有了家庭,她愛的人也有了家庭,她無法像薩拉一樣與真愛在一起了。如果僅僅以此為依據(jù)評判自由,實在狹隘,真正的女權(quán)意識和自由不是束縛他人,更不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等到哪一天人類的字典中不再有女權(quán)意識這一類的詞條,等到我們真的忘了男女的差別,這個社會才真正自由平等了。
靈魂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