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林

摘 要：?？思{是20世紀偉大的實驗主義小說家。他創(chuàng)作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系小說幾乎都是家庭小說，講述了美國南方大家族在種族偏見陰影下的興衰變遷。世系小說之一的《押沙龍，押沙龍！》借用《圣經(jīng)》典故暗喻了故事的悲劇色彩。本文探索從家庭關(guān)系這個較為直觀的角度入手，去發(fā)現(xiàn)隱藏在“?？思{式”冗長晦澀、朦朧抽象、隱秘深奧的繁復(fù)敘事文本中，夫妻之間的冷漠疏遠、父母子女的對抗分裂、兄弟姊妹之間的愛恨情仇，分析造成薩德本家族分崩離析的不可忽視的家庭因素，進而領(lǐng)悟這部具有史詩風格的悲劇作品的獨特魅力。

關(guān)鍵詞：《押沙龍，押沙龍！》 家庭關(guān)系 家族悲劇

一、福克納與《押沙龍，押沙龍！》

美國作家威廉·?？思{（William Faulkner l897—1962）是世界文壇的奇才，1949年憑借作品《我彌留之際》獲諾貝爾文學獎，獲獎理由：“因為他對當代美國小說做出了強有力的和藝術(shù)上無與倫比的貢獻?！备？思{一共寫了十九部長篇小說與近百篇短篇小說，《押沙龍，押沙龍！》是他的第九部長篇小說，被認為是“?？思{最重要，也是最復(fù)雜、深奧，最具史詩風格的一部作品”，占據(jù)著?？思{文學成就的中心地位。同《我彌留之際》一樣，故事發(fā)生在虛構(gòu)的約克納帕塔法縣，是被譽為“一部多卷體的美國南方社會變遷的歷史”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系”小說之一。這部世系小說主要寫該縣及杰弗生鎮(zhèn)不同社會階層的若干家庭幾代人的故事。其中最著名的作品有寫于1929年的《喧嘩與騷動》，關(guān)于杰弗生鎮(zhèn)望族康普生家庭的沒落及成員的精神狀態(tài)和生活遭遇；寫于1930年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殊榮的《我彌留之際》，描寫安斯·本德侖和兒子運送妻子靈柩回杰弗生安葬途中經(jīng)歷的種種磨難；而歷時三年，反復(fù)改寫，于1936年1月完成的《押沙龍，押沙龍！》，書名源自《圣經(jīng)》典故，是關(guān)于約克納帕塔法縣的又一個家族——薩德本家族的興起和衰亡，全方位展現(xiàn)了“野心、個性、沖突、謀殺、貧窮、戰(zhàn)爭、流言、勇氣、混血、仇恨、無愛婚姻、同情、奴隸制、亂倫、友誼、血統(tǒng)、家族驕傲、痛苦、名譽、忠誠、匱乏、希望、低能、財富、背叛、停頓、孤獨”等普泛化人類感情、行為及生活方式。

《押沙龍，押沙龍！》是福克納鼎盛時期的作品，神話模式、多角度敘事、意識流、復(fù)調(diào)敘事、哥特式手法、象征隱喻和立體主義寫作等技巧在該書中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思{自稱《押沙龍，押沙龍！》是“有史以來美國人所寫的最好的小說”。相較于以多層次抒情和復(fù)雜的戲劇性更受到讀者青睞的《喧嘩與騷動》《我彌留之際》等小說，對《押沙龍，押沙龍！》的推崇大多來自評論界。約翰·馬修斯稱贊“《押沙龍，押沙龍！》是?？思{最完滿、最動人的作品”。美國第一任桂冠詩人，與福克納同時代的羅伯特·佩恩·沃倫（Robert Penn Warren， 1905—1989）評價《押沙龍，押沙龍！》“最大的獨創(chuàng)性在于，故事的素材被陳述得充滿張力，而它精彩的結(jié)構(gòu)使陳述的效果實現(xiàn)了最大化”，更深入地觸及與探討了美國南方歷史罪責與無辜者所受到的痛苦。?？思{不是讓人容易讀懂的作家，他打破了傳統(tǒng)小說家的“全知視角”，采用多角度敘述方式，打亂故事的時空順序，對人物進行切割分解，從不同的側(cè)面反復(fù)講述故事。四個敘事者老小姐羅沙·科德菲爾德，鄉(xiāng)紳律師康普生先生，康普生先生的兒子、哈佛大學生昆丁以及昆丁的同學、加拿大人施里夫從各自不同的角度將托馬斯·薩德本家族的故事反復(fù)講述了三遍。在他們呈現(xiàn)的種族偏見、戰(zhàn)爭、兇殺、亂倫、原罪、因果報應(yīng)等諸多復(fù)雜的因素中，本文嘗試抽離出夫妻之間的冷漠疏遠、父母子女的對抗分裂、兄弟姊妹之間的愛恨情仇，以及這些人物關(guān)系對家族毀滅性結(jié)局的巨大影響。

二、分崩離析的家庭悲劇

托馬斯·薩德本原本是個弗吉尼亞鄉(xiāng)野貧窮的白人農(nóng)家子，十四歲時在一白人大宅前被一黑奴拒之于前門之外而立志要有“金錢、一幢房子、一個莊園，要有奴隸和一個家庭”。他離家出走，漂洋過海到了“窮人坐船到那里就會發(fā)財”的西印度群島。1827年，在海地娶了當?shù)氐母患遗壤騺啞?，年輕的薩德本“真誠地接受她”，并有了第一個兒子查爾斯·幫，但發(fā)現(xiàn)妻子的八分之一黑人血統(tǒng)的事實后，薩德本拋妻棄子，離開海地。

1833年6月的一個早晨，薩德本回到美國，來到密西西比州北部的約克納帕塔法縣杰弗生鎮(zhèn)。他從印第安酋長手中騙到一塊100平方英里的土地，帶著二十個黑奴與一名法國建筑師，足足兩年時間，“咬著牙、懷著那么一股子始終旺盛的怒氣，撐起了那房屋的外殼，規(guī)劃好自己的農(nóng)田”。接著又整整三年，他精力旺盛、意志堅定、不辭辛苦地建起了薩德本百里地莊園，成為當?shù)刈畲蟮那f園主，“縣里最大的地主和棉花種植者”。他娶了白人姑娘埃倫·科德菲爾德，生下了兒子亨利和女兒朱迪思。亨利在密西西比大學認識了富家子弟查爾斯·邦，帶著查爾斯來到百里地。查爾斯舉止優(yōu)雅，英俊闊綽，得到了妻子埃倫的贊賞和女兒朱迪思的青睞，并和朱訂了婚。南北戰(zhàn)爭爆發(fā)，薩德本、亨利與查爾斯加入聯(lián)軍，四年后，查爾斯和亨利回鄉(xiāng)，亨利在得知查爾斯的黑人血統(tǒng)后，槍殺了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逃亡他鄉(xiāng)。

埃倫死后，她的妹妹羅沙搬到薩德本百里地和朱迪思一起住。薩德本向羅沙求婚，提出羅沙為他生個兒子后娶她，羅沙深感受辱，拒絕了薩德本。于是薩德本引誘莊園幫工沃許·瓊斯的外孫女，年僅十五歲的白人小姑娘米利·瓊斯。薩德本得知米利只生了女兒欲拋棄她倆，沃許一怒之下砍死了薩德本（1865年）。十九年后，朱迪思和查爾斯·埃蒂尼·邦（查爾斯·邦和黑人情婦的兒子）罹患黃熱病去世。又過了漫長的二十五年，年輕的大學生昆丁陪羅沙小姐來到薩德本莊園，他們見到了黑人女仆克萊蒂（全名克呂泰涅斯特拉，為薩德本和黑人女奴所生）、失蹤多年的亨利和查爾斯·邦的白癡孫子吉姆·邦德。半年后，克萊蒂放火焚燒了莊園，薩德本百里地莊園變?yōu)橐黄瑥U墟，只剩下一個哀號的傻子吉姆·邦德活著，但從薩德本百里地消失，不知去向。羅沙不久后病逝。薩德本王國分崩離析。

三、家庭關(guān)系：家族崩潰不可忽視的誘因

縱觀薩德本家族的百年史，家庭成員或死于非命，或遭受巨大的痛苦生不如死，對薩德本家譜圖中家族主要成員一一分析，不難看出作者為每一個薩德本近親安排了悲劇結(jié)局。家中的十五位成員，除了查爾斯·邦的黑人情婦和黑人兒媳較少提及外，其余十三人中，就有八人死于謀殺、疾病或縱火，均是薩德本家族的核心成員，與薩德本的關(guān)系密切。正如暮年羅沙的吶喊，“仿佛有份厄運和詛咒落到我們家頭上，而上帝在親自監(jiān)督著，要看到它一絲不差地得到執(zhí)行似的”，“究竟犯下了多大的罪孽，竟使我們一家命定成為不單是此人（指薩德本，筆者注）被毀滅，而且也是我們自己被毀滅的工具呢？”薩德本家族的成員仿佛中了魔咒，個個難逃悲劇命運。在紛繁錯亂的復(fù)雜因素中，夫妻、父母子女和兄弟姊妹之間的關(guān)系是引發(fā)悲劇不可忽略的重要誘因。

1.婚姻是野心和利益的外衣，夫妻之間敵視冷漠

小說中，薩德本一生正式娶過兩個妻子，第一個妻子是他二十歲時娶的海地富家女尤拉莉亞·邦，從兒子查爾斯身上，可以窺見尤拉莉亞這個母親年輕時的形象。老康普生先生印象中的查爾斯是這樣的：“一位比他實際年齡顯得更加優(yōu)雅而見過世面、更加富有自信的青年，人很帥氣，顯得富裕，而且有背景……此人舉止從容安詳，氣度傲慢豪俠，與他相比，薩德本的妄自尊大是拙劣的虛張聲勢，而亨利則全然是個笨手笨腳的毛小子了?！卑挡貙じ感臋C的查爾斯·邦一出現(xiàn)就贏得了所有同學包括亨利的敬慕和好感，并進一步贏得了埃倫和朱迪思的首肯，和他背后的母親有著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尤拉莉亞為薩德本帶來了第一桶金，然而財富和美貌擋不住薩德本建立自己的純正白人王國的勃勃野心：他絕不能容忍自己妻兒的黑人血統(tǒng)。于是查爾斯·邦年僅兩歲便被父親拋棄。尤拉莉亞不甘心被拋棄的命運，她雇傭律師跟蹤薩德本，親手將兒子培養(yǎng)成復(fù)仇的工具，二十六年之后將兒子送到薩德本莊園，操縱著兒子的復(fù)仇之路，由此拉開薩德本家族大廈坍塌的序幕。歲月的摧殘讓這個曾經(jīng)的大家閨秀變得面目猙獰，昆丁和施里夫設(shè)想，“這個過時的女人有一頭蓬亂、夾雜灰絲的鴉羽黑發(fā)，粗糙得像馬尾毛，皮膚顏色像皮紙，黑眼睛底下是兩個無法掩飾的眼袋，只有這雙眼睛顯示不出歲月的痕跡，因為它們沒有顯示出忘卻”。時光帶走了她的丈夫、兒孫，唯有仇怨的目光經(jīng)年難改。

薩德本的第二個妻子埃倫·科德菲爾德是杰弗生鎮(zhèn)上一個小商人的女兒，娶她“因為他需要的是在結(jié)婚證書（或是在任何別的體面專利證書）上有埃倫和我們父親的姓名”，他并不是因為愛情而娶埃倫，而是她的膚色和科德菲爾德家族清教徒般正直的名聲可以為他增加“面子”，助他達到“秘密的目的”?；楹螅踔猎僖膊辉敢馀惆惢啬锛乙黄鸪灶D飯。在外人看來像“一只花蝴蝶”“出去買東西時，倒是很自在，連馬車都不下，一派大家風范，富有自信”“一舉一動，莫不把最大城堡的女主人、首富夫人、頭號幸運兒的母親的身份顯擺顯擺”的埃倫，在妹妹羅沙眼里卻慢慢變成了“幾乎像個隱居的修女”，為兩個孩子的命運擔憂卻無能為力。埃倫和薩德本之間的婚姻只是相互利用的結(jié)果，薩德本根本不把出生小戶人家的埃倫放在眼里，他清楚埃倫和朱迪思對查爾斯的迷戀和喜愛，他對查爾斯是自己親生兒子的事實更是早就了然在心，然而他卻始終將秘密暗藏心底，不告知妻女真相，任由朱迪思在情感的旋渦中越陷越深。夫妻之間沒有心心相印，沒有相濡以沫，甚至兒女的利益都不能讓夫妻二人結(jié)成同盟。埃倫完全能感知薩德本的冷淡和絕情，以至于臨終前不得不將兩個孩子托付給比自己的女兒還小四歲的妹妹。

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年近六旬的薩德本，眼見一子被殺一子不知去向，想生個兒子延續(xù)香火。他看上了幫助照顧家里的比女兒朱迪思還小四歲的無依無靠的小姨子羅沙，遭到拒絕后又引誘年僅十五歲的米利·瓊斯，無論是風華正茂的羅沙還是二八年華的米利，在風燭殘年的薩德本眼里甚至連下了公仔的母馬都不如。米利生產(chǎn)后，他問黑人接生婆：“嗨，老黑皮：娃兒是公的還是母的？”得知是女孩后，“他站在那里有一分鐘一動不動……接著看著草墊上的姑娘說，‘唉，米利，太糟糕了，你不也是一匹母馬？要不我就可以在馬廄里撥給你一間滿不錯的廄房了”。說完便轉(zhuǎn)身走出去。此時的薩德本一心只想要傳宗接代的兒子，女性在他眼里不過是實現(xiàn)野心和抱負的工具罷了。而另一名黑人女奴，他大女兒克萊蒂的母親，則完全是個無名無姓的影子人物，在薩德本的生命里根本不值一提。

2.強勢男權(quán)和父權(quán)壓抑下，父母子女對抗分裂

康普生先生眼里的薩德本具有超常的意志力、非凡的勇氣和足夠的智謀。初到杰弗生鎮(zhèn)，“黑人干活時薩德本從不對他們大聲吆喝，反而帶著頭干”“在烈日里與夏天的酷熱里和冬季的泥濘與冰雪里一起干活，默默地懷著一股經(jīng)久不衰的怒火”，而對待自己的妻子和兒女，薩德本也表現(xiàn)出極大的強勢。他按照南方傳統(tǒng)的觀念，調(diào)教妻兒，逐漸將埃倫變?yōu)椤扒臒o聲息的影子人物”，一只沒有生命的花蝴蝶。他帶年幼的亨利去看黑奴打斗，試圖培養(yǎng)亨利的男子漢氣概，成為莊園的繼承人。然而事與愿違，亨利的性格更像母親埃倫，柔弱無主見，而女兒朱迪思則如薩德本般固執(zhí)褊狹。

蓄謀已久的查爾斯·邦一出現(xiàn)，不僅僅是他的帥氣和大方，更是根植的血緣使亨利、朱迪思和他一見如故，亨利甚至不惜放棄繼承權(quán)去追隨查爾斯，而朱迪思更是以漫長四年的堅韌等待來期盼查爾斯的回歸。薩德本拒不承認查爾斯的身份，對三兄妹的親近更是不能容忍，三個子女和父親薩德本的對峙以兩敗俱傷告終：一個兒子殺死另一個兒子，女兒不曾出嫁就守寡，薩德本變?yōu)楣录夜讶恕?/p>

3.以膚色和性別論高下，兄弟姊妹之間充滿愛恨情仇

薩德本的四個成年子女，兩個白人兩個黑人，大兒子查爾斯·邦因母親的八分之一黑人血統(tǒng)，年僅兩歲就被父親拋棄，父愛的缺失與疏離直接影響到他的身份認同和處事方式，二十多年后找上門尋親，渴望父子相認卻絲毫得不到父親的認可和同情；黑女奴所生的私生女克萊蒂，只能以女仆的身份在莊園默默操勞。薩德本重視的孩子只有亨利和朱迪思，他們純正的白人血統(tǒng)成為他最理想的后嗣。然而早已經(jīng)注定的悲劇命運，就像一張掙不脫的蜘蛛網(wǎng)，幽靈般籠罩在這四個孩子的頭頂。查爾斯為了迫使父親承認自己的身份，不惜以和妹妹朱迪思的亂倫戀情相威脅，亨利在得知哥哥的黑人血統(tǒng)后，為維護家族的“清白”和血統(tǒng)的純正，開槍殺死了年僅三十三歲的查爾斯。癡情的朱迪思一直未曾了解父兄刻意隱瞞的真相，她終生未嫁，承擔了撫養(yǎng)查爾斯·邦和黑人情婦所生兒子的責任。此后，亨利外逃近四十年，生命的最后四年回到薩德本莊園，在黑人姐姐克萊蒂的照顧下無奈地等待死亡。克萊蒂將救護車誤認為是來抓捕亨利的囚車，為了保護亨利，情急之下縱火燒毀了莊園，她和亨利都葬身火海。四個子女的糾葛和命運，令人扼腕嘆息。而更為不幸的是，六十二歲的薩德本窮途陌路誘奸十五歲的米利·瓊斯生下的女嬰，出生當天便悲慘地被憤怒絕望的姥爺沃許·瓊斯扼殺在搖籃里。

小說原名為《黑屋子》，黑屋子指薩德本家族那曾經(jīng)輝煌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敗的百里地莊園，“如果小說以過去、以薩德本家族為中心，那么‘黑屋子無疑是很合適、很有象征意義的名字”。小說中自始至終彌漫著一種強烈的灰暗和壓抑氛圍，花草暗淡失色，秋冬季節(jié)輪回交替以及頻繁出現(xiàn)的垂死掙扎的“蝴蝶”以及“飛蛾”等生物意象，為發(fā)生在薩德本家族的悲劇提供了有力的背景襯托。書中的故事對應(yīng)《圣經(jīng)：撒母耳記下》中的古老傳說，薩德本恰似大衛(wèi)王，亨利槍殺查爾斯的情節(jié)與押沙龍為維護妹妹殺死同父異母的哥哥相平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押沙龍，押沙龍！》都是宗教色彩的輪回報應(yīng)及種族和性別偏見下的家族悲劇。書中繁復(fù)的措辭和矯飾的表達方式猶如層層迷宮，讓初讀者不知就里，造成“神龍不見首尾”的感覺。從家庭關(guān)系這個較為直觀的角度入手，容易透過層層迷霧發(fā)現(xiàn)故事中夫妻之間的冷漠疏遠、父母子女的對抗分裂、兄弟姊妹之間的愛恨情仇，去體會一段段冗長、繁縟、抽象、故作高深的文本的精彩之處，進而深入挖掘?？思{《押沙龍，押沙龍！》這部史詩般作品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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