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華

一、案情介紹

2015年10月28日，王某某向何某借款10萬元，期限一年，約定月利息為3000元，同時將自己8.6萬元價格購買的長城牌轎車一輛質押給何某。借款后，王某某償還借款2萬元。2016年7月18日凌晨，王某某在回其暫住的某小區(qū)時，見到質押轎車停放在該小區(qū)內，遂起貪念，用備用鑰匙將該車開走予以藏匿。事后何某及公安機關詢問車輛去向時，王某某否認開走質押轎車。王某某并以質押車輛丟失為由要求何某賠償。7月30日下午，王某某與何某達成賠償協議，約定何某免除王某某剩余5萬元借款及利息的債務，并另需向王某某支付3.6萬元賠償款（何某尚未支付）。經鑒定，該長城牌轎車價值6.5萬元。

二、案件的爭議焦點及不同處理意見

本案的爭議焦點：被告人王某某竊回質押財產并向質權人索賠的行為如何定性，構成何種犯罪。

第一種意見認為，被告人王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隱瞞其秘密開走質押車輛的事實，騙取他人賠償款26萬元，數額較大，其行為構成詐騙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被告人王某某竊回質押財產并向質權人索賠的行為，兼具盜竊與詐騙因素。竊回質押財產，數額較大，構成盜竊罪；以質押財物失竊為由向質權人索賠，數額較大，又構成詐騙罪。王某某竊回質押財產并向質權人索賠的行為，成立盜竊罪與詐騙罪的牽連犯，應從一重處，即以盜竊罪定罪處罰。

三、本案中王某某的行為應當以盜竊罪定罪處罰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第一、盜竊罪保護的法益，除所有權之外，還應包括他人的占有（持有）權，他人合法占有的質押物，能成為出質人盜竊對象。民法上的所有權與用益物權、擔保物權相并列，盜竊罪的法益保護范圍不能只局限于民法上的所有權，還應包括占有權。刑法第九十一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管理、使用或者運輸”都有占有的含義，既然由國家或者集體占有的私人財產以公共財產論，那么由他人占有之財物以他人財物論，亦在情理之中。刑法作前述規(guī)定是考慮到此類財物被盜或者滅失，國家和集體負有賠償責任，最終財產遭受損失的仍是國家和集體。同理，他人占有、但非所有的財物被盜或者滅失，他人依法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實際遭受的損失仍是財物占有人?？梢姡袨槿俗约核兄镌谒苏加衅陂g，也應視為他人的財物，可以成為盜竊罪侵犯的客體。

第二、民法風險責任承擔理論，占有期間，被占有物的風險一般由占有者承擔。本案中，何某占有長城轎車期間負有妥善保管的義務，因保管不善導致質押物被損毀、滅失的風險均由何某承擔。王某某竊回轎車的行為不僅使何某因質押物的滅失而在債權到期無法實現債權或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而且還使何某因保管不善對何某需承擔賠償責任，而王某某在竊走轎車后不僅免除了向何某償還借款的義務，而且還能得到何某的賠償。質權人何某雖然對于質押物沒有所有權，但卻對于質押物擁有支配權，質押物一旦被竊，質權人的占有權利也將因而受損。王某某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侵犯了質權人的合法占有權，構成盜竊罪。

第三被告人王某某先盜后騙的行為成立盜竊罪和詐騙罪的牽連犯，應從一重處。秘密竊回質押車輛的行為構成盜竊罪。被告人王某某為逃避債務履行，使用秘密手段將處于債權人何某合法控制之下的質押車輛私自開走并予以藏匿，從而使何某喪失對質押車輛的質權并導致無法實現債權。另一方面，王某某卻因為通過其竊取行為獲得了對質押車輛的非法占有，并可以進一步對該質押車輛進行處分。從結果上而言，王某某秘密竊取質押車輛的行為，實際上是非法占有了存在于質押車輛上何某所享有的質權。因此，王某某竊取質押車輛的行為，反映其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在盜竊金額的認定上，應以質押物的價值即車輛價值為盜竊數額，而不以債權損失的金額為準。本案車輛價值為6.5萬元，故王某某的盜竊金額應認定為6.5萬元，而非債權金額3.6萬元。王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質押給債權人的車輛，價值6.5萬元，數額較大，其行為構成盜竊罪。以質押車輛失竊為由索賠的行為又構成詐騙罪。王某某在秘密竊回質押車輛后，對被害人何某及公安機關關于是否已將質押車輛開走的詢問均予以否認，使何某誤認為質押車輛已失竊，從而與王某某達成賠償協議，除免除被告人王某某的原有債務6.5萬元外，約定另外支付3.6萬元賠償款，只是在該3.6萬元賠償款尚未支付的情況下本案案發(fā)，故王某某實際騙取的金額為6.5萬元。王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隱瞞竊取質押車輛的真相，騙取何某賠償款6萬元，數額較大，其行為又構成詐騙罪。

四、結語

本案中，王某某的行為構成盜竊罪和詐騙罪的牽連犯，應從一重處，即以盜竊罪定罪處罰。本案中，被告人王某某以騙取被害人何某賠償款（實質上是消滅債權）為目的，實施了秘密竊取質押車輛的行為，前后兩個行為屬于手段與目的的關系，成立盜竊罪與詐騙罪的牽連犯，應根據牽連犯從一重處的原則對王某某定罪處罰。具體而言，王某某盜竊和詐騙的數額均屬于數額較大，所對應兩罪的法定刑均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但王某某盜竊財物價值6.5萬元，相對于騙取他人財物金額3.6萬元而言，更接近數額巨大，故對王某某以盜竊罪定罪處罰屬于較重的刑罰，應以盜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