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貞貞

摘要：IP成為當下的一個熱點，波及到舞臺戲劇領域。但在躁亂的環(huán)境下，IP究竟能為舞臺戲劇生產帶來了什么？本文從舞臺戲劇的內容生產、經(jīng)典IP的再開掘、本土IP的合理開發(fā)三個層面進行思考。在泛IP與跨媒介敘事盛行的時代，舞臺戲劇藝術管理者要理清藝術與市場的辯證關系，既不能過度追求IP的粉絲經(jīng)濟，也不能無視IP熱潮，要善加利用，將IP化為生產力。

關鍵詞：IP 舞臺戲劇 藝術管理 本土題材

中圖分類號：J8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7）05-0161-03

近年來，在文化產業(yè)領域，尤其是影視娛樂領域，“IP”成為一個炙手可熱的新潮名詞。大到影視公司總監(jiān)，小到無名網(wǎng)絡寫手，動輒將IP掛在嘴邊。何為IP？原為英文 Intellectual Property 的簡稱，意即“知識產權”——權利人對其所創(chuàng)作的智力勞動成果所享有的專有權利。換一句話說，IP原來指的就是原創(chuàng)版權。但在IP熱潮最初流行的互聯(lián)網(wǎng)語境中，IP更強調的是那一類原本在網(wǎng)絡上擁有大量粉絲基礎的藝術作品的版權，諸如網(wǎng)絡文學、網(wǎng)絡游戲、網(wǎng)絡漫畫等等。由于IP作品具有天然的市場優(yōu)勢，將其改編為影視戲劇游戲的成功率更高，所以一時間形成了爭奪IP的熱潮。

公開資料顯示，2014 年，網(wǎng)絡游戲、網(wǎng)絡作品是電視劇題材的主要來源，共計 114 部網(wǎng)絡小說被購買影視版權。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2015年12月31日晚公布數(shù)據(jù)顯示，2015年我國全國電影票房為440.69億元，相比于2014年公布的296.39億元，增長了48.7%，其中，國產影片票房271.36億元。①其中影片票房總額排名前十位的，國產IP電影占了四席，分別為《捉妖記》《煎餅俠》《夏洛特煩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這四部電影均改編自有強大粉絲影響力的IP。隨后，IP概念從被賣空的網(wǎng)絡小說之后，過渡到了簡單的一個耳熟能詳?shù)母拍钆c歌名，比如“梔子花開”，比如“同桌的你”。

這個熱潮同樣也波及到舞臺戲劇領域。最有代表性的是2013年夏天的《盜墓筆記Ⅰ》，在全國巡演的77場，民營制作方錦輝公司也以第一部 3500萬元票房、2014年第二部2000 萬元票房挺進全國話劇機構五強。②《2015 中國演出市場年度報告》顯示，2015年中國話劇市場整體票房收入22.96 億元，觀眾總人數(shù)284.03萬，均比2014年上升近20%，而2015 年正是IP舞臺劇大熱的一年，有人甚至稱其為“IP元年”。在諸如《仙劍奇?zhèn)b傳》舞臺劇版、《甄嬛傳》舞臺劇版、《鬼吹燈》舞臺劇版的宣傳轟炸下，長久被視為小眾藝術的舞臺戲劇似乎有借IP翻身之勢。然而，任何資源都經(jīng)不過“濫用”“過度開發(fā)”，我們有必要對舞臺戲劇中的IP熱進行“冷思考”，這才能將這股熱潮化為推動舞臺戲劇向前發(fā)展的熱動力。

一、內容永遠是王道——絕不僅僅是蹭熱點

在經(jīng)歷了張藝謀《遍城盡帶黃金甲》，陳凱歌《無極》，馮小剛《夜宴》等所謂視覺大片的洗禮之后，我們會知道，對于影視來講，講好故事是第一位的。同樣地，對當前的國內舞臺戲劇創(chuàng)作來說，劇本是第一位的。不管媒介發(fā)展到何種地步，文化產業(yè)的核心仍是內容的生產。所以，舞臺戲劇管理者面對手上或許是歷盡千辛萬苦搶奪回來的IP作品時，絕不能就此沾沾自喜、高枕無憂?！百Y本的逐利使越來越多的原創(chuàng)作品成為市場的戰(zhàn)利品，成為一種情緒化的宣泄，作品質量參差不齊，虛浮與蒼白的自我自制盛行，呈現(xiàn)短暫的市場狂歡。”③IP只是舞臺戲劇制作的開始，首先要重視的是劇本的改編與制作。要考量IP作品從原本承載媒介到舞臺戲劇媒介的適應性，在此基礎上才能作出相應的改編。

早在2001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小劇場上演了改編于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當年演了57場，場場爆滿。從現(xiàn)在來看，這部戲應該算是對網(wǎng)絡IP的最早一次改編。之后，2005年，上海推出的改編于《成都，今年請將我遺忘》的《今年請將我遺忘》；2010年，出現(xiàn)了引發(fā)“80后”集體懷舊的源于IP概念的《李雷與韓梅梅》等等，這些演出在當時都取得不錯的票房。它們的共同點是對原著IP的認真解讀與制作團隊的用心良苦。當時的舞美制作水平絕對比不上2015年扎堆IP舞臺劇中的任何一部，但是贏在制作方講好一個故事的誠意。

注重內容的生產是成功的基礎。這點不僅對將IP改編成舞臺劇是關鍵，更有可能將自身打造成IP。在跨媒介敘事中，不是網(wǎng)絡文學或影視對舞臺劇單向產生影響，而是各種媒介互哺、流動、融合。2011年香港導演葉念琛執(zhí)導了一部票房大熱的電影《隱婚男女》，正是改編自李伯男話劇工作室原創(chuàng)的愛情三部曲之一；2015年國慶檔上映的兩月斬獲14億票房的影片《夏洛特煩惱》改編自開心麻花的同名舞臺?。坏搅?016年，則又有兩部改編自同名話劇的電影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分別為《驢得水》與《你好，瘋子》。戲劇IP反哺影視行業(yè)，二者取得雙贏?？梢?，IP的價值不在于媒介本身，而在于其內容。誰能掌握對內容的精良把控，誰就能在IP熱潮中脫穎而出。

二、泛IP時代下的經(jīng)典IP開掘

從廣義上說，任何具有粉絲基礎的原創(chuàng)作品都可稱為IP。中國作為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古國，涌現(xiàn)了多少久經(jīng)考驗的經(jīng)典作品。“文學（包括書面文學和口頭文學）中的海量素材就一直是戲劇取之不盡的一個創(chuàng)作源泉。對于這些素材的運用，有的是直接將其編寫成戲劇搬上舞臺，有的則是借用其中廣為人知的人物或部分故事橋段，來敷演成適合戲劇表演的作品?！雹芩?，對經(jīng)典IP的再發(fā)現(xiàn)、再改編往往是當下被互聯(lián)網(wǎng)覆蓋下IP熱潮所忽視的一點。

寬泛地說，中國傳統(tǒng)戲曲文本都是源自耳熟能詳?shù)摹癐P”，這些劇目長久以來為百姓所喜愛、所傳唱，也由此流傳下來?？梢娊?jīng)典IP的生命力。另一類經(jīng)典文本諸如湯顯祖的《牡丹亭》，在昆曲的演繹下煥發(fā)了新活力。由白先勇主持制作，兩岸三地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從2004年開始世界巡演，引起了全球轟動。即使當時IP的概念尚未流行，但是白先勇所做的就是如今IP改編的工作。這次改編取得了極大成功，不僅將中國的經(jīng)典文本《牡丹亭》帶入世界視野，更是將一個古老的中國劇種——昆曲帶入了年輕人的視野，乃至盤活一個劇種。

開掘經(jīng)典的意義不僅在于由時間積淀而來的受眾基礎深厚、便于市場營銷，更在于經(jīng)典重現(xiàn)是各種文化交流碰撞的基點、一個民族文化自信的表現(xiàn)。2016年是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當全球各國、中國各地的戲劇團體都興起了莎士比亞IP改編熱潮時，我們可以在各種各樣、不同樣式的作品看出不同主體在不同環(huán)境中的不同解讀，而其中不乏閃光之處。無獨有偶，2016年又是湯顯祖逝世400周年，中國各院團也興起了重排《臨川四夢》的熱潮。借對經(jīng)典IP的重新開掘，重讀經(jīng)典，引導思考，在當下喧囂熱鬧的環(huán)境中尤為重要。這點，更應該成為舞臺戲劇制作者的初心與責任。

當然，重新開掘，并不是原味再現(xiàn)，尤其要考慮經(jīng)典文本在當時語境與當下語境之不同。如2014年北京人藝復排《雷雨》卻造成頻頻笑場，與其指責如今觀眾的退化，倒不如反思制作方式有無順應時代而改變。這不是迎合觀眾，而是恰當?shù)貫榻?jīng)典找到當下再解讀的支點。

三、合理開發(fā)本土特色IP資源

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人看一方戲。每個地域各有特色的欣賞趣味，這也導致了創(chuàng)作題材上的偏好。比如老舍創(chuàng)作的《茶館》《龍須溝》《四世同堂》等京味話劇，將北京人寫得活靈活現(xiàn)，也讓北京觀眾看得如癡如醉。而新世紀后成立的上海話劇中心體現(xiàn)的是“洋”味兒，面向都市白領觀眾，打造了一系列都市情感戲劇，將很多年輕觀眾帶入劇場。這里所說的是戲劇風格的不同，其實在題材上的選擇也一樣。近年來，各地院團重視起本土題材的創(chuàng)作，以當?shù)匚娜斯袍E為創(chuàng)作中心，既達到了宣傳的目的，又響應了時代要求。如甘肅省話劇院《天下第一橋》講述的是500年歷史的蘭州鎮(zhèn)遠浮橋的故事；呼倫貝爾民族歌舞劇院《拓跋鮮卑》關注的是民族的歷史；福建人民藝術劇院的《陳嘉庚》寫的就是一代僑領陳嘉庚的一生。所謂IP，本質上就是承載某種文化資源，當本土題材、地域特色成為可創(chuàng)作的資源時，本土IP就被開發(fā)出來了。

但是本土IP的開發(fā)并非易事。“在本土題材劇目創(chuàng)作中，首先要面對的，是‘主題先行和‘命題作文問題……時效性、雷同化和適合性，是本土題材創(chuàng)作要面對的另一個問題?！雹葸@些問題仍屬于前文所述“內容”的問題。一旦抓好內容生產，本土IP帶來的經(jīng)濟效益、文化效益與社會效益是不容小覷的。作為舞臺戲劇藝術管理者，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好、開掘出本土的可為的優(yōu)質IP文化資源，積極鼓勵、扶持本土創(chuàng)作者的創(chuàng)作，用文化創(chuàng)意為本土文化資源注入現(xiàn)代性，從而形成一個既有本土性又有普適性的大IP作品。

綜上三點所述，IP熱潮之于舞臺戲劇是一把雙刃劍，我們應該辯證地看待。正如藝術與市場的辯證關系一樣，IP帶來的粉絲經(jīng)濟雖然使個別舞臺劇在資本市場的引誘下喪失了原本精良的制作水準，但也應該看到大熱IP也使越來越多原本沒看過戲的年輕人走進了劇場，使其中一部分轉換成為真正的舞臺戲劇觀眾。我們更愿意相信，如果利用得當，IP這股潮流將是推進舞臺戲劇涌現(xiàn)更多的原創(chuàng)精品的生產力。

注釋：

①騰訊網(wǎng)：《你知道9.9元的電影票有何貓膩嗎》，2016年1月19日，http：//sh.qq.com/a/20160119/030727.htm，2017年4月9日。

②史學東：《IP戲劇，舞臺的盜墓者》，《文學報》，2015年 7月30日，第7版。

③劉昂：《體驗經(jīng)典還是娛樂狂歡》，《青年記者》，2015年第12期，第98-99頁。

④孫海翔：《聊聊西游這個IP》，《戲劇文學》，2016年第7期，第134-140頁。

⑤孫海翔：《本土題材創(chuàng)作與當代戲劇》，《戲劇叢刊》，2013年第3期，第10-12頁。

參考文獻：

[1]張來民.作為商品的藝術[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

[2][英]伊麗莎白·希爾.凱瑟琳·奧沙利文.特里·奧沙利文.藝術市場創(chuàng)新[M].杜麗霞譯.北京：中國時代經(jīng)濟出版社，2002.

[3]高占祥.文化藝術管理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

[4]田川流.藝術管理學概論[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