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強
(中山大學 嶺南學院,廣東 廣州 510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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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論專家的行為實驗何以印證主流經濟學
——實驗條件的控制與實驗結果的差異性
朱富強
(中山大學 嶺南學院,廣東 廣州 510275)
摘要:實驗結果往往受實驗控制條件的影響,實驗條件的設置不同導致了實驗結果的差異性。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構建了類似經濟人的雙盲設置,博弈論專家所得出的實驗結果往往會印證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思維邏輯和相關理論。同時,博弈論專家之所以嚴格控制實驗條件并熱衷于雙盲試驗,則主要與他們的知識結構和研究對象有關,他們偏好于檢測受試者在給定博弈情境下的行為邏輯,甚至對干擾因素對實驗結果的影響感到不安。問題是,這種實驗條件控制主要與有大量人員參與市場競爭行為比較相符,而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情形相差巨大。因此,為了更好地通過實驗來探索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一般行為機理,就需要且可以改變實驗條件,如博弈的矩陣類型、環(huán)境結構、受試者特性以及動態(tài)特性等,從而使得實驗的博弈情境盡可能地接近現(xiàn)實環(huán)境,這是實驗經濟學和行為經濟學的基本要求和發(fā)展方向。
關鍵詞:條件控制;博弈論;經濟人;實驗經濟學;行為經濟學
一、引言
通過實驗室實驗來檢驗而反思現(xiàn)代經濟學以及博弈論的思維邏輯和相關理論已經成為一股重要潮流,乃至實驗經濟學已經成為當代經濟學的一個重要分支。例如,很多行為實驗就反映出公平和互惠對人類行為具有顯著影響:大量的最后通牒博弈實驗就表明,提議者的出價大多在40%-50%,而低于20%的出價幾乎很少被回應者所接受;大量的獨裁者博弈實驗也表明,獨裁者一般都不會全部占有可分配金額,而是會留下20%以上的份額給接受者。在很大程度上,這些實驗結果與“為己利他”行為機理更為相通,而與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經濟人”行為則出現(xiàn)明顯背離。*朱富強:《“為己利他”行為機理與道德原則的確立:論社會道德的微觀行為基礎》,《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15年第3期。不過,盡管實驗經濟學已經對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行為假設和理論推斷提出了重大挑戰(zhàn),但依然有一些行為實驗結果似乎恰恰印證了“經濟人”的行為邏輯,這也是很多經濟學人依然極力維護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重要依據。事實上,相類似的博弈實驗在不同時空下展開時往往會產生截然不同的結果。那么,如何解釋這一悖象呢?這就涉及行為實驗的控制條件。很大程度上,實驗結果與實驗的條件控制密切相關,這包括受試者特性、受試者之間的關系、實驗信息、實驗支付的收益,等等。正是基于實驗條件的分析,我們不僅可以理解主流博弈論專家所做的實驗結果與其他領域專家所做的類似實驗結果之間為何存在如此差異,也可以理解主流博弈論專家的實驗結果為何往往支持而非否定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說。同時,通過對實驗的條件控制和實踐結果之間關系的考察,我們就可以更深刻地認識流行的雙盲實驗所存在的缺陷,進而探索如何通過實驗條件的改進來更好地顯示真實的人類行為機制,并由此檢驗和修正現(xiàn)有的流行經濟理論。
二、博弈論專家對實驗條件的控制及其缺陷
目前,主流博弈論專家所做的行為實驗大多是標準型博弈實驗,如標準最后通牒博弈、標準獨裁者博弈、標準權力—掠取博弈、標準信任博弈、標準公共品投資博弈、標準禮物交換博弈實驗等等。同時,這些標準博弈實驗往往都是在雙盲程序下進行的:受試者的決策無論是對其他受試者還是實驗者(數(shù)據的觀測者)都是絕對保密的。也即:(1)受試者對其他受試者和實驗者都是匿名的;(2)受試者之間的共同信息往往局限于實驗說明書。正是在這種嚴格控制的實驗條件下,激發(fā)了受試者的非合作行為,并獲得了接近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和主流博弈論之思維和論斷的結果。*Hoffman E., Mccabe K. & Smith V., The Impact of Exchange Context on the Activation of Equity in Ultimatum Games, Experimental Economics, 3,2000,pp.5-9.究其原因,絕對的私人性和匿名性條件排除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聯(lián)系,最大限度地將受試者還原為孤立的原子個體,甚至是類似機器般的成本—收益反應者,從而也就往往會最大程度地得出與經濟人假設相符的結論。事實上,Hoffman、McCabe及Shachat等正是為剔除可能存在的“實驗者觀察效應”,創(chuàng)造性地構造了“雙重匿名”的獨裁式議價博弈實驗:無人知道(包括實驗者本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做出了某種決策;結果,在這種實驗環(huán)境中,就得出了能夠較好地印證行為者策略理性的結論。*Hoffman E., McCabe K., Shachat K. & Smith V., 1994, Preferences, Property Rights, and Anonymity in Bargaining Games, Games and Economic Behavior, 7,1994,pp.346-380.
博弈論專家之所以傾向于這類標準實驗,一個基本原因是,他們的實驗所針對的主要是主流博弈論的相關理論,基本目的在于檢驗受試者在博弈給定的環(huán)境中將采取何種推理邏輯。例如,人們采取后向歸納推理還是前向歸納推理?最小最大化策略原則是否合理?等等。之所以需要實驗檢驗,又在于迄今為止的博弈論還非常不完善,無論相關均衡的確定還是在多個均衡中做出現(xiàn)實選擇都需要借助經驗資料加以印證。問題在于,主流博弈論一開始就承襲了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理性分析框架和邏輯思維,而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結論又是以一系列前提假定為基礎。因此,大多數(shù)博弈論專家在做實驗時也傾向于依據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邏輯思維:假設前提——推理邏輯——實驗結論。其中,經濟學的假設前提就是經濟人,推理邏輯包括后向歸納、前向歸納、最小最大原則等,實驗結論則是追求收益最大化。相應地,為了檢驗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理論和思維,博弈論專家進行實驗的基本思維就是:盡可能地通過實驗控制使得受試者符合經濟人的要求,包括受試者是隨機匿名而沒有相互的信息溝通(孤立的原子)、只了解自身收益而沒有其他人受益信息(追求的絕對效用而不受相對效用的影響)等。進而,在符合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理論所依賴的假設條件下檢驗實驗結果: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理論和思維是否成立?或者,進一步剖析受試者行為究竟符合哪種推理邏輯,并由此來闡釋人類的行為機理。
在很大程度上,博弈論專家所做的行為實驗構成了當前實驗經濟學的主要內容,并由此奠定了行為經濟學的基本走向。但是,這些博弈論專家所依據的實驗邏輯卻存在明顯的缺陷,這可從兩方面加以說明。
一方面,任何行為者包括實驗中的受試者都具有不同程度的社會性,這些社會性根本上無法通過實驗條件控制而被抽象掉。正是基于這一點,無論如何控制實驗條件,實驗結果根本上都無法與經濟人的行為邏輯和結果完全相對應。例如,在通常的最后通牒實驗中,提議金額往往都是在50%左右,回應者往往會拒絕30%以及40%以下的出價。不過,當實驗將提議者由人改為計算機時,較低的出價就很少遭到拒絕,回應者甚至從不拒絕提議;*Sally Blount, When Social Outcomes Aren’t Fair: The Effect of Causal Attributions on Preferences,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 Human Decision Processes, 63 (2),1995,pp.131-144.相應地,提議者的出價也就明顯變少。*Bolton G.E. & Rami Zwick, Anonymity versus Punishment in Ultimatum Games, Games and Economic Behavior, 10,1995,pp.95-121.這是因為,在與計算機的博弈中,計算機本身是沒有能動性的,從而也就沒有因違背社會公平的羞愧;在這種情況下,回應者就只有順應計算機的行為規(guī)律,而不能試圖改變它的行為規(guī)律。這相當于人與自然打交道,人往往只能順應自然,而不能通過試圖通過懲罰自然來改變自然規(guī)律。同時,由于不同受試者本身內在的社會性是有差異的,從而導致不同時空下的行為實驗往往會得出很不相同的結論,這也表現(xiàn)在諸如最后通牒實驗、獨裁者實驗、信任實驗等在不同社會中的結果往往存在明顯差異。
另一方面,后向歸納推理、前向歸納推理以及最小最大原則等本身在很大程度上都只是數(shù)理邏輯而非行為邏輯,同時也以一系列前提假設為基礎。也正是基于這一點,只要控制實驗條件以使其與某種推理的前提假設相符合,那么,實驗結果往往也就大致印證了該種推理結果。例如,就行為邏輯而言,不同行為實驗的結果就迥然不同:*Binmore K., McCarthy J., Ponti G., Samuelson L. & Shaked A., A Backward Induction Experiment, 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 104(1),2002,pp.48-88.有的支持后向歸納邏輯,*Dieter B. &Nagel R., An Experiment on Forward versus Backward Induction: How Fairness and Levels of Reasoning Matter. Working Paper, University of Exeter,2008.有的支持前向歸納邏輯。*Johnson E.J., Camerer C.F., Sen S. & Rymon T., Detecting Failures of Backward Induction: Monitoring Information Search in Sequential Bargaining, 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 104 (1),2002,pp.16-47.其中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實驗條件不同:陌生人之間更傾向于采用后向歸納推理,而熟人之間的前向推理則會大大增加。而這種差異的原因又在于:前向推理有一個基本前提,即受試者的以往行為是共同知識。事實上,正是由于不同推理邏輯面對的是不同的前提假設,這就導致了實驗結論之間的不可通約性。也就是說,即使在條件嚴格控制下的雙盲實驗印證了主流博弈論推理邏輯,也不能將這些結論拓展到現(xiàn)實生活中,更不能以一類條件下的實驗結論推翻另一類條件下的實驗結果。
可見,博弈論專家的雙盲實驗至多只能檢測純粹的數(shù)理邏輯,而并不能解釋真實世界的行為機理。事實上,現(xiàn)實生活中任何個體都具有不同程度的社會性,這些社會性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的思維和行為方式。例如,List列舉了文化差異、機制設計、參與者數(shù)目以及參與者實現(xiàn)的信息交流程度等因素對行為的影響。*List J.A., Young, Selfish and Male: Field Evidence of Social Preferences, The Economic Journal, 114 (January),2004,pp.121-149.而且,人類行為的多樣性也為越來越多的行為實驗結果所證實。例如,Burnham等做了一個討價還價的比較行為實驗,只改變了實驗說明書中的一個字:在提到對話對象時將對手(opponent)改成伙伴(partner),結果就導致了信任行為的明顯增長。這反映出,“伙伴”有助于激發(fā)互惠行為,而“對手”則會阻礙這類行為。*Burnham T., McCabe K. & Smith V.L., Friend-or-Foe Priming in an Extensive Form Bargaining Game, Economic Science Laboratory, University of Arizona,1998.同樣,Eckel和Grossman也指出,迄今為止在男女行為上的實驗結果也存在很大不同:*Eckel C.C. & Grossman P., Differences in the Economic Decisions of Men and Women: Experimental Evidence, Handbook of Experimental Economics Results, Volume 1,2008,pp.509-519.有的實驗得出了男性比女性更加大方和善于合作的結論,*Meux E.P., Concern for the Common Good in an N-Person Gam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5,1973,pp.215-235; Brown-Kruse J. & Hummels D., Gender Effects in Laboratory Public Goods Contribution: Do Individuals Put Their Money Where Their Mouth Is?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and Organization, 22,1993,pp.255-67; Sell J., Griffith W. I. & Wilson R. K., Are Women More Cooperative than Men in Social Dilemmas? Social Psychology Quarterly, 56,1993,pp.211-222.而有的實驗結果卻恰恰相反,*Rapoport A. & Chammah A.M., Sex Differences in Factors Contributing to the Level of Coorperation in the Prisoner’s Dilemma Gam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2,1965,pp.831-838; Mack D., Auburn P.N. & Knight G.P., Sex Role Identification and Behavior in a Reiterated Prisoner’s Dilemma Game, Psychonomic Science, 24,1971,pp.280-282; Nowell C. & Tinker S., The Influence of Gender on the Provision of a Public Good,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and Organization, 25,1994,pp.25-36; Seguino S., Stevens T. & Lutz M., Gender and Cooperative Behaviour: Economic Man Rides Alone, Feminist Economics, 2,1996,pp.1-21.另一些實驗結論則顯示男女之間的行為方式是無差異的。*Stochard J., Van De Kragt & Dodge P.J., Gender Roles and Behavior in Social Dilemmas: Are There Sex Differences in Cooperation and in Its Justification? Social Psychology Quarterly, 51,1998,pp.154-163; Orbell J., Dawes R., & Schwartz-Shea P., 1994, Trust, Social Categories, and Individuals: the Case of Gender, Mineo, University of Oregon; Bolton G.& Elena K., An Experimental Test for Gender Differences in Beneficent Behavior, Economics Letters, 48(3-4),1995,pp.287-292; Cadsby C. B. & Maynes E., Gender and Free Riding in a Threshold Public Goods Game: Experimental Evidence,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and Organization, 34,1998,pp.603-620.同時,行為者的行為不僅受個人社會性的影響,還受互動者之間關系的影響,表現(xiàn)為道德距離和社會距離對實驗結果的影響。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實驗條件和實驗方法的差異,導致了行為實驗結果的巨大不同。
三、博弈論專家熱衷于雙盲實驗的原因審視
博弈論專家之所以嚴格控制實驗條件并熱衷于雙盲試驗,主要原因有二。(1)與他們的知識結構以及相應的學術旨趣有關。博弈論專家大多是數(shù)學家,從而傾向于形式邏輯思維,在行為實驗中也就試圖通過對社會性因素的排除來驗證這種嚴格而簡潔的數(shù)理邏輯。(2)與他們最初的研究對象有關。物理學家和數(shù)學家等轉到經濟學領域后首先關注的是新古典經濟學下的個體經濟行為,尤其關注純粹市場競爭下的大數(shù)行為規(guī)律。事實上,博弈論專家起初所做的行為實驗主要集中于,有大量人員參與的拍賣行為、金融市場上的證券買賣行為以及不相關聯(lián)的企業(yè)之間的國際競爭行為,等等。顯然,在這些競爭性市場上,行為者之間是隔離的,相互之間不僅沒有特殊的私人關系,而且還存在強烈的競爭關系。因此,這些競爭性市場上的行為方式就與經濟人假設比較相符。
顯然,從研究對象上看,博弈論專家對實驗條件的嚴格控制有其合理性。但是,完全競爭的市場行為畢竟只構成人類行為的極小一部分,人類的大多數(shù)互動行為都發(fā)生在具有特殊私人關系的個體或群體之間。顯然,這種真實的博弈情境具有這樣的特征:(1)行為者本身都具有或多或少的親社會性,從而會關注對方的利益和感受;(2)互動者之間也往往具有某些共同信息,從而可以識別對方的偏好和行動。因此,博弈論專家所做的隨機和匿名特性的行為實驗與現(xiàn)實情形往往又相距較遠。從這個角度上說,通過實驗條件的嚴格控制來研究人類一般行為機理往往是不合適的。
正是受知識結構和研究視野的影響,博弈論專家往往不僅不會努力構造與現(xiàn)實接近的實驗條件,而且還對那些受到諸如實驗說明書等影響的實驗結果感到不安。事實上,他們往往將由此產生的與現(xiàn)代經濟學和主流博弈論相背離的實驗結果歸因于不確定的“實驗者效應”,并且還輕蔑地稱之為不可靠的、不可預測的和超越博弈論測試的議題范圍。2012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斯寫道:“許多實驗已經研究了討價還價理論提出的環(huán)境,一些實驗甚至明確是要檢驗納什理論的預測。但這些實驗既不與納什理論的假設條件有很強的對應關系,也未能測度納什理論預測的會影響討價還價結果的議價者屬性。這主要是因為納什理論只能在非自然討價還價條件下運用,且依賴于難以測度的議價者屬性。尤其是,納什理論假定討價還價可以獲知包含在他人期望效用函數(shù)中的信息(即每個議價者的偏好和風險態(tài)度),且納什理論得到的討價還價結果取決于這種信息。一些早期的實驗家選擇了在他們認為更接近自然的條件下檢驗討價還價理論,為了得到納什理論的預測,他們假定所有議價者的偏好相同且都是風險中性的”;因此,盡管“實驗證據并未證實有關理論預測的主要方面。但這類實驗證據幾乎無一例外地被博弈論專家忽視,他們認為實驗結果僅反映了相關參數(shù)度量的失敗。畢竟,納什理論認為議價者的偏好和風險厭惡對討價還價結果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如果實驗未能證實在議價者偏好一致和風險中性的假設條件下納什理論的預測,也只是假設條件沒有得到證明?!?羅斯:《討價還價現(xiàn)象和理論》,載羅斯編:《經濟學中的實驗室實驗:六種觀點》,聶慶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2-36頁。
問題是,行為實驗究竟是對特定假設下的數(shù)理邏輯進行檢驗還是對假設本身進行檢驗?“假設條件沒有得到證明”不正反映主流博弈理論所存在的問題嗎?凱莫勒就寫道:“一些均衡雖然看起來明顯不現(xiàn)實,但它們在數(shù)學意義上卻和已建立的均衡概念一致(甚至如序貫均衡)?!@就需要對已建立的概念進行精煉以破譯‘不合理’的含義”,但“很奇怪的是,這些頗具數(shù)學天賦的理論學者們可以花費數(shù)年時間討論在不同博弈中哪些行為是最合理的,卻從沒有試圖將人們置于這些博弈中,將‘合理的’定義為多數(shù)人的行為”。*凱莫勒:《行為博弈:對策略互動的實驗研究》,賀京同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421頁。為此,Hoffman、Mccabe和Smith等強調,不能因為“實驗者效應”產生了無法為傳統(tǒng)博弈論所預測或解釋的結果,就蔑視或否定這些說明書。事實上,由于所有的實驗檢測都需要受試者受到一定的指導,因而“指導效應”本身就必然會影響博弈理論的測試,而受試者需要了解哪些共同知識是博弈理論推理的中心。例如,如果望遠鏡的特性影響了恒星的觀測,那么,這樣的特性就不能被蔑視為與有關外部世界的論斷是不相關的。同樣,如果說明書等有時影響很大,有時影響并不一致,這都反映出有必要進一步探究如何以及為何會是這個樣子;究其原因,這類解釋可以提供一些數(shù)據:一個根據形勢盡可能利用其所獲得的資源以在實驗中尋求最好的真實參與者是如何思維和如何行為的。*Hoffman E., Mccabe K. & Smith V., The Impact of Exchange Context on the Activation of Equity in Ultimatum Games, Experimental Economics, 3,2000,pp.5-9.
因此,隨著實驗經濟學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學者加入到這一領域中,從而導致實驗經濟學和行為經濟學隊伍中學者類型的多樣化。目前,從事經濟實驗的學者大致可以歸納為兩大類型:一類是數(shù)理出身的博弈論專家,另一類是來自社會科學領域的心理學家或人類學家等。一般地,前一類實驗者往往刻意地消除那些不同于經濟人假設的社會因素以及由此帶來的各種效應,其實驗結論也很大程度上維護了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的理性思維和分析路線;相反,后一類實驗者更傾向于關注不同社會性因素對實驗結果產生的影響并分析其機理,從而對流行的理性選擇理論提出了諸多批判。*Lichtenstein S. & Slovic P., Reversals of Preference Between Bids and Choices in Gambling Decision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89(1),1971,pp.46-55; Lichtenstein S. & Slovic P., Response-Induced Reversals of Preference in Gambling: An Extended Replication in Las Vega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101(1)1973,pp.16-20; Grether D. M. & Plott C. R., Economic Theory of Choice and the Preference Reversal Phenomenon,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69(4),1979,pp.623-38; Kahneman D. & Tversky A., 1979, Prospect Theory: An Analysis of Decision under Risk, Econometrica, 47(2): 263- 91; Samuelson W. & Zeckhauser R., Status Quo Bias in Decision Making, Journal of Risk Uncertainty, 1(1),1988,pp.7-59; Smith V., Rational Choice: The Contrast between Economics and Psychology,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ics, 99(4),1991,pp.877-97.這種差異可以明顯地從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丹尼爾·卡恩曼和弗農·史密斯的實驗興趣和研究傾向中得到反映,兩者獲獎的理由是:丹尼爾·卡恩曼是“把心理學研究和經濟學研究結合在一起,特別是與在不確定狀況下的決策制定有關的研究”;弗農·史密斯“通過實驗室試驗進行經濟方面的經驗性分析,特別是對各種市場機制的研究”。之所以存在這種差異,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丹尼爾·卡恩曼出身于心理學領域,從而熱衷于將源于認知心理學的綜合洞察力應用于經濟學的研究,他集中分析的是真實世界中的日常生活,并由此發(fā)現(xiàn)行為決策對標準經濟理論所預測結果的偏離,提出了體驗效用、偏好逆轉、前景理論等彌補、修正或完善經濟人假設的學說;相反,弗農·史密斯畢業(yè)于工程學專業(yè),從而熱衷于發(fā)展一整套實驗研究方法來設定經濟學研究實驗的可靠標準,他集中分析的是拍賣、金融市場等大規(guī)模的市場經濟活動,并由此印證了供求法則以及市場效率等標準經濟學的理論結論,采用了“風洞測試”的新方法研究來進行選擇性市場設計??崧褪访芩乖谛袨閷嶒炆系牟町愋詢A向充分體現(xiàn)在兩者的代表性文集中:《不確定狀況下的判斷:啟發(fā)式和偏差》*卡尼曼、斯洛維奇和特沃斯基:《不確定狀況下的判斷:啟發(fā)式和偏差》,方文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和《實驗經濟學論文集》*史密斯:《實驗經濟學論文集》,李建標譯,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當然,由于現(xiàn)代經濟學隊伍中主要是來自數(shù)學以及其他自然科學出身的學者,經濟學的研究傾向以及相應的行為實驗也大多為他們所主導。為此,博弈論專家更傾向于遵循史密斯的實驗途徑,集中于拍賣市場、金融市場、交易市場等領域的分析,或者通過雙盲實驗來監(jiān)視人們之間的互動行為。這樣,經濟學界就很難正視目前行為實驗尤其是由心理學家所提供的并值得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反思的那些證據。米勒就寫道:“一小部分經濟學家非常關注卡尼曼、特沃斯基以及其他心理學家所做的實驗;然而,這些實驗中的大部分都不符合弗農·史密斯所設定的經濟學實驗標準?!?米勒:《實驗經濟學:如何構建完美的金融市場》,于澤、李彬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87頁。正因如此,絕大多數(shù)經濟學理論家都會持有這樣一種不成文的看法:任何基于個人非理性行為的理論都不是正統(tǒng)的;相反,他們會努力以種種保護帶來為經濟理性和經濟學的硬核進行辯護。例如,豪斯曼就以顯示性偏好為例來說明經濟學家如何訴諸各種人為操縱來解釋偏離其理論的實驗證據,這主要表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1)努力去挖掘實驗設計中的錯誤來解釋這種偏離證據;(2)當這些錯誤被排除后就嘗試做新的實驗來檢測顯示性偏好是否消失;(3)嘗試丟掉一些支持期望效益理論的公理來對結果進行解釋,從而事后提出新的效用函數(shù)假設;(4)忽視心理學理論,而偏好顯示是一個不能被解釋的現(xiàn)象則得到不斷的宣傳,盡管心理學家已經提出了一些已經被他們接受的解釋(在實驗沒有實施之前這類現(xiàn)象就可以得到預測)。為此,豪斯曼從中得出了兩點結論:(1)那些沒有陷入教條主義的經濟學家認識到理論需要評估:效用最大化明顯不應該被當成是一個毫無疑問的規(guī)律,因而效用最大化不能被看成是拉卡托斯研究綱領中的硬核;(2)那些顯示明顯教條主義的經濟學家則將經濟學視為一個孤立的科學,任何試圖強迫經濟學家在行為假設上求助于心理學來解決顯示性偏好問題的方案都會被拒絕,因為它將破壞經濟學對于其他科學的獨立性。*Hausman D.M., Essays on Philosophy and Economic Methodology, Cambridge and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Ch.13,1992.一些主流經濟學人強調他的理論是普通的,是獨立于其他學科,從而也不受其他學科的挑戰(zhàn)。
四、實驗經濟學的任務和實驗條件的改進方向
馬歇爾很早就指出,“經濟學家所研究的是一個實際存在的人,不是一個抽象的或‘經濟的’人,而是一個血肉之軀的人”;“經濟動機不全是利己的,賺錢的欲望并不排斥金錢以外的影響,而這種欲望本身也許出于高尚的動機;(因此)經濟衡量的范圍可以逐漸擴大到包括許多人的活動在內?!?馬歇爾:《經濟學原理》(上卷),朱志泰譯,商務印書館1964年版,第47、42頁。就實驗經濟學以及由此衍生的行為經濟學而言,其存在和發(fā)展的使命就在于通過實驗條件的控制來模仿現(xiàn)實世界的社會環(huán)境,并由此揭示真實世界中的人類行為機理。這意味著,行為經濟學要關注的是,現(xiàn)實生活中哪些因素會影響個體行為,又如何影響個體行為。相應地,行為實驗所要做的對比研究就是:具有不同社會性的個體在不同環(huán)境下如何行為。但是,博弈論專家在實驗時卻盡可能地將受試者打造成一個與其他人沒有任何互動、從而是相互冷淡的經濟人,從而往往會得出“似乎”驗證了主流博弈理論和思維的實驗結論。顯然,這種雙盲程序實驗并不能有效地深化對人們日常行為的認識,無法獲取更全面的人類一般行為機理;相應地,這些實驗也就難以有力地促進現(xiàn)代經濟學的實質發(fā)展,無法打造一門真正的實驗經濟學或行為經濟學。
那么,如何通過實驗條件的控制來更好地模仿現(xiàn)實世界的社會環(huán)境呢?一般地,這可以通過控制某些條件的變化來做一系列比較研究。穆勒在《邏輯體系》一書中提出的差異方法就表明:如果所研究的現(xiàn)象在一種事例中出現(xiàn)了,在另一種事例中沒有出現(xiàn),這兩個事例的所有情況都相同而只有一種情況不同,并且這種情況只在前一事例中出現(xiàn),那么這種情況就是所研究的現(xiàn)象的結果或原因,或者是原因不可缺少的部分。按照這一邏輯,要真正探究人們日常行為的差異性并由此總結出一般行為機理,在實驗中就可以控制其他所有條件不變而只改變其中一個條件,并由此觀察產生的實驗結果差異。
例如,F(xiàn)ernando Aguiar等人就通過改變受助者信息來測試獨裁者的行為。*Fernando Aguiar, Pablo Braas-Garza & Miller L.M., Moral Distance in Dictator Games, Judgment and Decision Making, 3 (4),2008,pp.344-354.其做法是:受試者收到一個大信封,其包含以下項目:一個小信封,3個5歐元的紙幣,1個問卷調查,實驗說明書;信封大小保證受試者可以在絕對保密下進行操作,金錢和問卷放在中心做了標記的小信封里;受試者將小信封放在一個盒子里然后離開,而自己則保留大信封。在實驗的任何階段,受試者的名字都沒有出現(xiàn),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其大信封里的錢;但實驗說明書標明他們所捐贈的金錢的三個不同流向:一是沒有任何信息,二是第三世界貧困者,三是第三世界貧困者且用于購買藥品。實驗結果表明:在沒有任何捐贈金流向信息的實驗中,71.4%的捐贈金額是0,28.6%的捐贈金額是5;在捐贈金流向第三世界貧困者的實驗中,40.8%的捐贈金額是15,25.5%的捐贈金額是10;在捐贈金流向第三世界貧困者且用于購買藥品的實驗中,68.3%的捐贈金額是15,18.3%的捐贈金額是10。
更一般地,為了對差異性行為進行系統(tǒng)的比較研究,我們可以基于博弈的基本要素而從這樣四大維度來改變實驗條件。(1)博弈的矩陣類型。這包括博弈狀態(tài)(零和博弈還是非零和博弈)、收益支付結構(對稱還是非對稱*Beckenkamp M., Hennig-Schmidt H. & Maier-Rigaud F. P., Cooperation in Symmetric and Asymmetric Prisoner’s Dilemma Games. MPI Collective Goods Preprint, No. 2006/25,2007.)、收益支付的大小*Erev I., Bereby-Meyer Y. & Roth A. E., The Effect of Adding a Constant to All Payoffs: Experimental Investigation, and Implications for Reinforcement Learning Models,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39,1999,pp.111-128.(相對于個人財富如何)、可選擇的策略集以及不同策略組合下的收益狀況,等等。(2)博弈的環(huán)境結構。這包括信息結構如何、*Roth A. E. & Malouf M.W.K., Game-Theoretic Models and the Role of Information in Bargaining, Psychological Review, 86(6),1979,pp.574-594.是否存在其他外部約束、是否存在其他相關博弈、實驗的匿名性如何(雙盲實驗、單盲實驗還是公開實驗),等等。(3)博弈的參與者特性。這包括參與者的年齡、*Fehr E., Bernhard H. & Rockenbach B., Egalitarianism in Young Children, Nature, 454,2008,pp.1079-84.性別、財富地位、文化信仰、教育程度、專業(yè)類型以及有無接受過經濟學尤其是博弈論的訓練,*McCabe K. & Smith V. L., A Comparison of na?ve and Sophisticated Subject Behavior with Game Theoretic Prediction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97,2000,pp.3777-3781.參與者之間的關系(是熟悉的還是非熟悉的、朋友還是敵人*Burnhama T., McCabeb K. & Smith V. L., Friend-or-foe Intentionality Priming in an Extensive Form Trust Game,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43,2000,pp.57-73.、同質文化還是異質文化*Dakkak I., Hennig-Schmidt H., Selten R., Walkowitz G. & Winter E., Actions and Beliefs in a Trilateral Trust Game Involving Germans, Israelis and Palestinians, http://www.luiss.it/esa2007/programme/papers/221.pdf,2007.)以及博弈的規(guī)模,*Ellison G., Learning, Local Interaction, and Coordination, Econometrica, 61(5),1993,pp.1047-1071.等等。(4)博弈的動態(tài)特性,這包括博弈的發(fā)生次數(shù)*Ahn T. K., Ostrom E., Schmidt D., Shupp R. & Walker J., Cooperation in PD Games: Fear, Greed, and History of Play, Public Choice, 106(1/2),2001,pp.137-155.、行動的先后、*Weber R. A., Camerer C. F. & Knez M., Timing and Virtual Observability in Ultimatum Bargaining and “Weak Link” Co-ordination Games. Experimental Economics, 7(1),2004,pp.25-48.雙向行動還是單向行動,以及博弈的發(fā)生進程(起初回合還是最后回合)*Roth A. E., Murnighan J. K. & Schoumaker F., The Deadline Effect in Bargaining: Some Experimental Evidence,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78(4),1998,pp.806-823.,等等。顯然,這些條件的任何改變都與博弈論專家所做的雙盲實驗不同,從而出現(xiàn)了大量的變異型博弈實驗,并得出不同于雙盲程序的實驗結果。
例如,霍夫曼等人就做了6類實驗:(1)雙盲實驗1[Double Blind 1 (DB1)]:受試者的決策行為是絕對私密的,受試者之間沒有任何社會聯(lián)系(匿名的)(實際過程是,15個獨裁者在房間A,而14個受助者則在房間B),這是最大程度的社會距離;(2)雙盲實驗2[Double Blind 2 (DB2)]:實驗者通過監(jiān)控器可以觀察受試者的行為,從而完全匿名不再保證,這放松了社會隔絕這一條件;(3)單盲實驗1[Single Blind 1 (SB1)]:放松DB2的條件以允許實驗者連接受試者的決策(如,受試者決策后來實驗者跟前,將他沒有密封的信封在一個大箱子后面打開,將他捐贈的金額記錄下來等),從而進一步降低了社會隔絕;(4)單盲實驗2[Single Blind 2 (SB2)]:與SB1的條件大致相同,只不過信封利用一個信用(Credit)決策代替真實的貨幣,這實際上創(chuàng)造了受試者與實驗者之間的直接交易(因為要獲得支付),從而使得社會距離進一步變窄;(5)對Forsythe等人1994年的實驗進行修正,如僅僅告訴他們“暫時地分配10美元,其任務也就是分割這10美元”,從而弱化獨裁者與其他受試者之間的共同體關系,而獲得FHSS-V和FHSS-R兩類實驗。實驗結果表明,獨裁者出價的比例也依次上升:DB1實驗中出價最低,DB2實驗中出價其次,而共享語言說明FHSS-R實驗中出價最高。*Hoffman E., McCabe K., & Smith V., Social Distance and Other-regarding behavior in Dictator Game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86,1996,pp.653-660.
事實上,要通過行為實驗來發(fā)覺并提煉人類行為的一般機理,根本上就要使實驗條件盡可能地接近現(xiàn)實。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互動和交易存在著各種私人信息,從而導致現(xiàn)實行為與標準理論的巨大差異。波蒂特、詹森和奧斯特羅姆就指出,通過改變實驗中的這樣六個微觀環(huán)境變量:提高人均合作邊際收益率、增進收益安全性、參與者的聲譽已知、更長的時期、參與者擁有進入和退出某個群體的能力、可以進行交流,那么,受試者之間的信任度就會增加,從而帶來積極的合作結果。*波蒂特、詹森、奧斯特羅姆:《共同合作:集體行為、公共資源與實驗中的多元方法》,路蒙佳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08頁。具體的例子可看Cason等做的兩類獨裁者博弈實驗:(1)所有受試者在沒有對方信息的情況下選擇出價p1(自己擁有);(2)所有受試者隨機地分成兩組,其中一組的成員相互了解上次對方的出價信息,另一組的成員則沒有這樣的信息,再重新選擇出價p2。實驗結果,在擁有相關信息的實驗中受試者往往更關注對方的收益,而沒有相關信息的實驗中受試者則表現(xiàn)出更強的利己主義傾向,具體實驗數(shù)據見表1。*Timothy N. C. & Vai-Lam M., Social Influence in the Sequential Dictator Game, Journal of Mathematical Psychology, 42,1998,pp.248-265.很大程度上,這些比較實驗比雙盲實驗更好地揭示了真實世界中人類行為的特性和機理。
表1 兩類信息下不同行為的人數(shù)比較
五、結語
實驗結果往往受實驗控制條件的嚴重影響,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實驗控制條件的不同,導致了不同的實驗結果。同時,不同出身的經濟學家往往偏好于不同的實驗條件控制,從而形成了對經濟學的思維和理論的不同態(tài)度。一般地,博弈論專家所做的實驗結果之所以與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更相符,主要原因就在于,在他們的實驗條件控制下,受試者更像一個孤立的經濟人。波蒂特、詹森和奧斯特羅姆通過對大量行為實驗的觀察就發(fā)現(xiàn),“在個人不掌握參與者的信息且進行匿名決策的社會困境下,許多個人參與者沒有遵守規(guī)范或重視他人的結果的需要”,“當資源使用者不知道全部參與者是誰、沒有信任或互惠的基礎、無法交流、沒有建立規(guī)則、缺乏有效的監(jiān)督和懲罰機制時,就容易發(fā)生過度收獲現(xiàn)象”,“使用雙盲設計、參與者知道其決策保持匿名,即使實驗者不知道受試者行為內容的一次性實驗也往往會產生最自私的行為”。*波蒂特、詹森、奧斯特羅姆:《共同合作:集體行為、公共資源與實驗中的多元方法》,路蒙佳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07頁。但是,即使現(xiàn)代主流經濟學以及主流博弈論的某些理論被條件嚴格控制下的實驗“證實”了,這也不意味著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的行為就是如此。相反,正是由于實驗結果與實驗環(huán)境之間存在的這種對應關系,我們應該且可以通過對實驗條件的控制來模仿現(xiàn)實環(huán)境,從而更好地揭示真實的人類行為機理。
事實上,引入和發(fā)展實驗經濟學或行為經濟學,根本上是為了探究現(xiàn)實世界中的社會人如何行為,而不是探究抽象假設下的(虛擬的)經濟人如何行為,因為經濟人本身就已經被定義為內在邏輯一致的最小最大原則貫徹者。同時,大量行為實驗所做的比較研究主要目的在于,分析不同時空或文化下個體的行為差異,而不是揭示在嚴格條件下的個體行為是否會偏離經濟人,因為實驗室中就根本找不到絕對的經濟人參照系,它只能是數(shù)理模型的符號邏輯。因此,如何通過實驗條件的控制來探究真實世界的一般行為機理,不僅是實驗經濟學的根本任務,而且是行為經濟學的中心議題。譬如,我們可以對博弈中的兩類重要信息結構進行改造:(1)有關決策者自身的信息,如決策是否會被他人觀察到,其他博弈方與自己的關系如何,等等;(2)決策者收到的有關其他博弈者的信息,如其他博弈方是貧困還是富裕,他獲得金錢用在何處,等等。顯然,通過這種改造,實驗情境就與現(xiàn)實環(huán)境更相符;相應地,標準博弈實驗就發(fā)展成了變異博弈實驗,由此得出的實驗結論也更有現(xiàn)實意義,更能審視現(xiàn)代經濟學的理論和邏輯。
(責任編輯:海林)
Why Can the Behavior Experiments Directed by Game Theory Experts Confirm the Mainstream Economics:On the Control of Experimental Conditions and Corresponding Diversity of Experimental Outcomes
Zhu Fuqiang
(LingnanCollege,SunYat-senUniversity,GuangdongGuangzhou510275,China)
Abstract:The experimental outcomes are usually influenced by controlled experimental conditions. It is the different design of experimental conditions that leads to the diversity of experimental outcomes. To a large extent, because of the construction of double-blind settings that is similar with economic man, the experimental results achieved by game theory experts usually confirm the thinking logic and corresponding theories of modern mainstream economics. At the same time, knowledge structure of game theory experts and study objects contribute to the phenomenon that game theory experts tend to control experimental conditions strictly and are keen on double-blind settings. Generally, game theory experts prefer to test subjects’ behavioral logic in the given game context, and even feel uneasy about the effects of some interference factors on the experimental results. However, this kind of controlled experimental condition is usually suitable to the market competition behavior where a large number of persons participate in, but is dramatically different from the situations of people’s daily life. Therefore,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general behavior mechanism in people’s daily life better through behavioral experiments, it is necessary to improve the experiment conditions such as the matrix type of the game, environmental structure, subject characteristics and dynamics, so that the game context of experiments will be as close as possible to the real environment, which is the basic requirement and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experimental and behavioral economics.
Key words:controlled condition; game theory; economic man; experimental economics; behavioral economics
DOI:10.16538/j.cnki.jsufe.2016.03.002
收稿日期:2016-2-18
基金項目: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項目“制度分析的方法論比較及其實踐效應”(GD12CLJ02)。
作者簡介:朱富強(1971-),男,江蘇丹陽人,中山大學嶺南學院教授。
中圖分類號:F091.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150(2016)03-00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