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貿易和傳教在近代西方殖民主義國家對外擴張中往往扮演著急先鋒的角色，但二者的關系卻時常處于緊張之中。近代第一個來華基督教新教傳教士英國人羅伯特·馬禮遜與長期壟斷對華貿易權的英國東印度公司之間復雜的歷史糾葛就是這種緊張關系的典型例子。東印度公司先是因害怕傳教影響對華貿易而拒絕馬禮遜搭乘其船只來華，后因馬禮遜掌握中文而聘請其擔任公司譯員，后又因傳教風波辭退馬禮遜，但因無中文譯員，又不得不非正式留任馬禮遜，直至英國政府撤銷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專利權并派商務監(jiān)督至廣州后，馬禮遜才正式與東印度公司脫離了關系。

[關鍵詞]貿易；傳教；緊張關系；馬禮遜；東印度公司

一、前言

英國對華擴張在1792年派遣馬噶爾尼使團赴華提出一系列要求被拒絕后陷入了僵局。英國一時無力以武力打開中國大門，只得接受清政府的貿易限令，并且遵守清政府的禁教政策。當時壟斷英國對華貿易的東印度公司當然不想因傳教活動和中國政府唱反調，不希望傳教士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二、馬禮遜繞道美國來華，但難以在中國立足

被東印度公司拒載之后，倫敦會決定安排馬禮遜先到美國，然后乘美國船只赴中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馬禮遜到美國后受到美國基督界的熱情歡迎和幫助，其中最重要的是馬禮遜收到了美國國務卿麥迪生致美國駐廣州領事卡林頓的一封介紹信，要求卡林頓在符合美國利益的原則下，對馬禮遜到中國之后盡力給予一切協(xié)助。這樣，1807年9月，馬禮遜乘美國貨船“三叉戟”號駛往中國，在經歷了113天之久的艱苦航行后抵達中國澳門。在澳門，馬禮遜拿著從英國帶來的介紹信拜會了東印度公司職員史當東爵士和查墨斯先生，二人告訴馬禮遜要想在澳門居住是非常困難的：首先，存在在澳門的中國人獲知馬禮遜的身份后向中國地方官舉報的危險；其次，駐在澳門的英國東印度公司是禁止任何英國人（經商者除外）在澳門居住的；最后，當時的澳門是天主教國家葡萄牙非法占據的地方，澳門的天主教徒必定對馬禮遜的到來充滿猜忌與疑慮。這無疑給滿懷傳教熱情的馬禮遜澆了一盆冷水。

三、擔任澳門東印度公司譯員，進行“無聲傳教”活動

但事情很快出現(xiàn)了轉機。1809年2月20日，馬禮遜與瑪麗在澳門舉行婚禮，在婚禮上，澳門東印度公司的大班宣布聘任馬禮遜為公司中文譯員，為在廣州的英國商行工作，年薪500英鎊。這是對馬禮遜數年來刻苦學習中文的回報，也是對他中文掌握程度及謹慎堅韌性格的認可。這一雙喜臨門，大大改變了馬禮遜的處境：他可以留在中國了。

馬禮遜寫信向倫敦傳教會匯報他受聘為澳門東印度公司譯員一事，并請求倫敦傳教會董事會考慮批準或否定。馬禮遜在信中詳述了他就任譯員一事的利弊：“這項任命首先可以使我居留在中國；其次可以增進我的中文能力，有助于我中文的進步；第三，東印度公司付給我的年薪，可以減少英國教會對我的經濟負擔，還可以使此間東印度公司的大班們，因為我已準備為公司的利益服務，而解除對傳教士們的厭惡。”“雖然如此，這項任命也有其不利之處，因為這將占據我短暫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并與我的第一個目標即傳教的目標是毫無關聯(lián)的?！倍?，馬禮遜擔心其原本在中國人心中的好印象會因擔任澳門東印度公司譯員而受到影響。

事實上，此時澳門東印度公司正為與清政府的文書往來中擔任翻譯的十三行行商的選擇性、隨意性甚至帶有侮辱性的糟糕翻譯而惱火。之前，澳門東印度公司致兩廣總督的信件經常被轉呈的行商篡改，如將英國官員的官銜降低，另外加上幾個字表示兩廣總督的廣大威望，并將東印度公司表示其樂于實現(xiàn)英國政府的愿望，改為東印度公司樂于服從清政府，而英方表示友好態(tài)度的話，則被完全刪掉。因此，澳門東印度公司決定，收發(fā)正式文件用漢文書寫。這無疑對公司擁有自己的中文譯員提出了迫切要求。這也是澳門東印度公司不顧公司總部的訓令，堅持繼續(xù)聘請馬禮遜擔任中文譯員的一個重要原因。

1833年英國議會通過決議，撤銷東印度公司對中國貿易的專利權，改由英國政府派商務監(jiān)督到中國負責英中貿易和談判等事宜。1834年7月英國第一任駐華商務監(jiān)督律勞卑抵達澳門，任命馬禮遜為其“中文秘書和翻譯官”，這樣馬禮遜與東印度公司脫離了關系。

四、被譴責的焦點——對待鴉片貿易的態(tài)度

還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就是馬禮遜對東印度公司走私鴉片行為的態(tài)度。作為譯員，馬禮遜對東印度公司走私鴉片的情況是非常清楚的。那么作為“福音使者”的馬禮遜對這種罪惡的貿易持什么態(tài)度呢？從目前的史料看，他對鴉片走私活動采取了實用主義的態(tài)度。一方面，他在給朋友的信中強烈譴責這種行為，私下也在可能的情況下勸一些外國商人不要走私鴉片毒害中國人。另一方面，馬禮遜與大鴉片商馬地臣、查頓是朋友，馬禮遜為馬地臣1827年在廣州創(chuàng)辦的英文報紙《廣州志乘》（這是在中國境內出版的最早的英文報紙）撰稿達7年之久，雖說馬禮遜在該報上發(fā)表的都是關于道德和宗教問題的文章，但“這份報紙是專門為外商辦的，他們也不怕登載走私鴉片輸入中國的報道和價碼行情?！钡R禮遜自己對此好像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在1827年11月10日的日記中這樣辯解：“今天我為《廣州志乘》周刊寫了三頁稿子。除了我為該刊撰寫傳教稿件外，我與該刊沒有別的關系。我認為在該刊發(fā)表傳教文章沒有做錯?！?/p>

五、結語

馬禮遜任職東印度公司反映了英國早期來華傳教士在夾縫中艱難求生存的狀態(tài)。由于當時中國政府禁教、澳門天主教徒反對及東印度公司反對，英國早期來華傳教士幾乎沒有生存的空間。那么，在有機會任職東印度公司以求得合法身份從而可以推動傳教活動時，馬禮遜的選擇根本就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從英國派出的第二個來華傳教士米憐的命運我們完全可以證實這一點，米冷1813年抵達澳門，馬禮遜多方奔走仍未能使米憐留在澳門和廣州，米憐只能赴馬六甲開教。大約以1833年英國政府撤銷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的專利權為界，在此以前來華的英國傳教士除了馬禮遜，沒有一個能在中國（主要是澳門和廣州）立足。

作者簡介：楊豐坡，1983年12月，男，河北省內丘人，碩士研究生學歷，中級職稱，現(xiàn)為南開大學出版社編輯，研究方向：近現(xiàn)代中外文化交流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