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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老頭去遠(yuǎn)方

        2016-04-29 00:00:00朱零
        花城 2016年4期

        我爹很少給我打電話。有兩種情況,他會主動打我電話,一是和我媽吵架了,心里不舒坦,憋著一肚子委屈,如果實在找不到人傾訴,他會打我電話,但也不會一味地說我媽不好,電話里先是說幾句客套話,比如“你現(xiàn)在忙不忙啊”、“吃飯了嗎”之類的開場白,然后是一陣沉默,這個時刻他應(yīng)該在琢磨怎么開口跟我嘀咕我媽的不是,一般是用一個感嘆詞“唉”開頭,然后一句“你媽這個人啊……”,便沒了下文,又是短時間的沉默。這樣的電話我接過兩回,老頭老太太在一起過日子,要是沒個磕磕碰碰,那才是不正常。另一種情況是喝多了,遇到了什么讓他開心的事兒,也會主動給我打電話,開頭是這樣的:“你在哪點……???喝酒了沒有?。俊薄澳狞c”的這個“點”字,在這里做“里”講,我爹酒喝多了的時候,這個“點”字,往往拖得很長,聽起來很高亢,也很喜慶,我仿佛能看見電話那頭我爹咧著嘴,高粱酒的酒味兒在他的一呼一吸間充盈著大半個客廳,他一定是斜靠在沙發(fā)背上給我打這個電話的,表情應(yīng)該是一副輕松滿足的樣子。這個“點”是昆明方言,我爹平常講一口帶著浙江口音的昆明話,外人不一定能聽出他的口音來自浙江,但他肯定不是昆明人,這是誰都能聽出來的。

        我爹是1965年從浙江大學(xué)畢業(yè)后,直接分來云南電力局的,然后又從云南電力局分到了下面的企業(yè),當(dāng)年叫普坪村發(fā)電廠,后來叫昆明發(fā)電廠,現(xiàn)在好像又改名了,叫什么華能集團昆明發(fā)電有限公司。那個年代的大學(xué)生,還是非常牛逼的,不僅學(xué)問好,有真本事,心地也善良,好說話,相信組織,黨指向哪里,他們就奔向哪里,當(dāng)年這種舉動有個讓熱血青年都不好意思拒絕的名稱——支援社會主義邊疆建設(shè),好像不聽話,就不是黨的好學(xué)生、就不支持社會主義邊疆建設(shè)似的。我爹當(dāng)年有三個省份可以選擇,一個是黑龍江,一個是新疆,一個是云南,真的全是國境線附近的省份,我爹不知道猶豫過沒有,怎么著也應(yīng)該看一看地圖,再下決心給自己下半輩子找個稍微靠譜一點的落腳的地方吧?我爹后來說,哪有什么考慮啊,我們幾個同學(xué)一商量,就一起來云南了。就這樣,幾個浙江大學(xué)畢業(yè)的年輕浙江人,操著滿口浙江話,就來了云南,我爹的那幾個同學(xué)兼老鄉(xiāng),后來混得都還不錯,我曾參加過他們退休前的一次聚會,除了有一個老頭有點官樣,帶點官腔,其他的,都挺好玩的,畢竟是老一輩的知識分子,有涵養(yǎng),只是一說話,全是帶浙江口音的云南腔。

        像這種酒喝多了、內(nèi)心充滿喜悅地給我打電話,加起來也沒幾回。我十多年前從昆明來到北京,跟父母,就算分開過了。其實我在昆明的時候,基本上也是自己在外面單過的,那時候還單身,隨便什么地方租個小房子,就能過日子,只是離家近點而已,過年過節(jié)的,坐個公交車,即使堵車,一小時也能回到父母身邊了。我跟我爹一直以來,似乎都沒什么話可聊的,平時如果我媽不在家,就我們兩個人的話,家里的空氣,幾乎是沉悶的,我們是一對真正意義上的沉默寡言人。除非在酒桌上,我們家喝酒有個習(xí)慣,都用大玻璃杯喝,一杯倒?jié)M了有三兩,我爹習(xí)慣喝云南本地的高粱酒,50度以上的,勁大,我從小就跟著他喝,早就喝習(xí)慣了。我們只要一坐上桌,大杯子全倒?jié)M,只有兩口酒下肚以后,我們倆的話題,才算慢慢打開,然后這頓酒,得喝上將近兩小時,似乎要把平日里不說的話,借著酒勁,全給倒騰出來,甚至可以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甚至可以罵娘,說幾句粗話,這時才用得著那句老話:多年父子成兄弟。如果我弟弟在家的話,我們?nèi)艘彩敲咳艘淮蟾鬃泳?,第一杯喝完后,我弟弟就會說,你們倆聊吧,我不喝了,就下了酒桌,然后我會跟我爹每人又倒?jié)M一大杯子,兩大杯酒下肚后,我也差不多了,我爹就會客氣地問我一句:還來嗎?我也就兩杯的量,就說,行了,不喝了。這個時候我爹會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這就對了,酒量不行,就少喝點,別逞能。然后,自己拿起酒瓶子,給自己慢慢地滿上一杯,這第三杯酒斟得有點慢,似乎是倒給我看的,倒這杯酒的時候他還經(jīng)常不忘拿眼睛瞟我一下,嘴角微微一翹,似乎還有點小得意。沒喝酒之前,我們是父子,酒桌上,我們是把酒言歡的好兄弟。

        我來北京以后,我爹酒喝高興了給我打電話,印象中,也就三四回。前幾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是晚上八九點鐘,一聽,話語里就帶著酒勁,第一句也是“你在哪點……啊”,那個“點”字的尾音,照例拖得很長。我接電話時人在青海出差,我以為我爹在家喝完酒,突然興起,給我打個電話,問問我混得怎么樣了。便隨口說,我在外地出差,都挺好的,你老人家又喝酒了吧?我爹回答說:不喝酒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你媽不讓多喝了,只是在家少喝點而已,現(xiàn)在出來了,又可以多喝幾口了。

        當(dāng)時我也正在酒桌上,跟幾個朋友吆五喝六的,酒興正濃,便想敷衍兩句掛掉,喝酒要緊?,F(xiàn)在回想起來,我當(dāng)時居然跟我爹打了句官腔,問他:有事嗎?似乎在說,沒事我就掛了。我靠,有跟自己家老頭打官腔的嗎?想想自己真是渾蛋,好在我爹酒后聽不出我的畫外音,接著說:我在壺口看瀑布,剛才吃完飯,一查地圖,這里離北京才不到1000公里,你要是在家的話,我明天開車來看你。

        我爹是個能給人帶來驚喜的老頭,天生的豁達,樂天派。但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說是明天開車來看我,這讓我頗感驚愕。我到北京十多年來,只是我媽來看過我一次,那次老太太在北京住了兩個月,頗為滿足地回去了,她對我的日子還是放心的。我爹是一次都沒來過,我心里明白,他是不想打擾我的生活,說白了就是不想給我增添麻煩,覺得我一家人在北京過得也不容易,一旦來了,我不但要花錢,還得花時間陪他,我爹的心思,我懂。但今天他怎么就想通了,愿意來北京看我了呢?我讓他別掛電話,我得離開酒桌,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跟他說話。

        電話里我爹說自己出來都四五天了,開著那輛我去年給他買的比亞迪G3,我問,是你自己一個人出來的嗎?我爹說,現(xiàn)在一個人不敢出遠(yuǎn)門了,你妹妹她們一家三口一起來的,我和他們換著開。聽到這里我的心稍稍踏實了點兒,我的妹妹和妹夫,都是久經(jīng)考驗的老司機,兩人都在云南的崇山峻嶺中開了將近二十年的車,尤其是我那妹夫,已經(jīng)安全行車100萬公里無事故了。他們幾個從昆明出發(fā),繞道貴州、重慶、陜西,現(xiàn)在是在陜西和山西交界的地方,給我打電話。能主動給我打這個電話,證明我爹已經(jīng)在心里考慮成熟了,已經(jīng)是想來北京看我和掛在墻上的毛主席了,這兩個人是他北京城里最牽掛的人。我算了一下我的行程,告訴我爹,我后天一早的飛機回北京,你們路上慢慢玩,后天到就行。我爹電話里說,才不到1000公里,我們明天就能到,你忙你的正事兒,我們到了以后自己找地方住下等你,你回來以后打電話聯(lián)系就行。

        這就是我爹,73歲了,還能擁有一段說走就走的旅程,老頭的心里,還有激情,還有遠(yuǎn)方。

        我的心里熱乎乎的。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是一直喜歡和我爹在一起玩的,小時候他帶我去鄉(xiāng)下,或者拿網(wǎng)去滇池里撈魚,都讓我有著美好的回憶。有一次漁網(wǎng)被水草纏住了,怎么拖都拖不上來,我爹沒辦法,只好下水去撈。那一年我12歲,懂事以來第一次看見我爹的裸體,他脫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試探著向水中走去,他的背影太壯觀了,像一堵白墻,在我面前移動,我爹身上最白的地方竟然是屁股,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白得有點刺眼,當(dāng)他的半拉子白屁股被藍(lán)色的滇池水浸沒的時候,他的手,就觸到了漁網(wǎng)。我之前從沒見過裸體的父親,他在我面前出現(xiàn)時,永遠(yuǎn)是穿著發(fā)電廠那套灰不溜秋的工作服,春夏秋冬,全是一個顏色,雖然也有幾套替換的工作服,但父親的形象,在我的腦子里卻是灰色的,跟云南湛藍(lán)的天空,有著強烈的對比。我爹拎著漁網(wǎng)上岸后,讓我?guī)退麢z查屁股上有沒有水草或者螞蟥什么的,我忍不住地、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幾下我爹光滑的后背和白屁股,心里涌起的不僅是興奮,還有莫名的崇拜。

        有時候和我爹一起去滇池里打魚的,還有幾個他的小伙伴,或者是他帶的幾個學(xué)徒。據(jù)我爹說,他工作后沒多久,就開始帶徒弟了,那時候在工廠里,正兒八經(jīng)的大學(xué)生并不多,許多廠里的工人都是附近村莊的農(nóng)民,文化不高。我爹直到退休前,還在帶徒弟,我爹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也是一個堅定的相信只要有一手好把式,走到哪兒都不用看人臉色吃飯的人,所以他一輩子的政治面貌都是群眾,打死都不加入任何黨派,他說:君子不黨。當(dāng)然這句話不是他的原創(chuàng),但有什么關(guān)系呢?關(guān)鍵是他做到了君子不黨。所以他的嘴里,除了跟機器打交道時用得著的那幾個專業(yè)術(shù)語以外,全是口語,沒一句口號或者道貌岸然的官腔,他從畢業(yè)分到昆明的普坪村發(fā)電廠,一直在這個工廠干到退休,期間帶過的徒弟不計其數(shù),到今天也沒有一個說他壞話的。他從普通的技術(shù)人員,到班組長,到技術(shù)科長,到總工程師,他一輩子都是靠自己的技術(shù)和手藝吃飯,他的為人好到什么程度呢?這么說吧,我爹從五十來歲被人稱為朱老總,在兩千多人的工廠里,一直叫到今天,即使退休以后,許多人在菜場買菜遇到我爹,老遠(yuǎn)就抬手打招呼,大聲叫喚:朱老總好。我爹50歲以后直到前幾年,這個廠里的五六任廠長副廠長,基本上都是我爹帶過的徒弟。許多人都跟我說:你爹太好玩了,我們出差都愿意跟你爹一起出去,其他人不好玩。我理解的群眾嘴里的“不好玩”,就是打官腔,裝逼,見到領(lǐng)導(dǎo)裝孫子,見到下屬裝大爺。

        我爹的酒量就是年輕時練出來的,冬天里,去滇池打魚需要喝酒暖身子,下班后,跟同事以及徒弟們一起需要喝酒交流感情。我爹說自己這輩子只喝多過兩回,其中一回就是在滇池邊張網(wǎng)打魚時,喝多的。后來他回憶說,那瓶酒,肯定是假酒,要不,我都沒喝幾口,怎么就頭暈眼花,直想嘔吐呢?另一次喝多是白酒喝完后接著喝黃酒,喝雜了,難受。除此之外,我爹不但有著好人品,酒品好也是名揚整個廠區(qū)的,甚至蔓延出工廠外一兩公里也是不無可能的。

        我爹現(xiàn)在居然在壺口瀑布邊上,喝完酒給我打電話,想想真是有點不可思議。從昆明開車,往遠(yuǎn)方走,我知道這是我爹的典型性格。他是一個渴望遠(yuǎn)方的人,退休以后閑不住,眼看著有幾個同齡人經(jīng)常開車從昆明往大理麗江西雙版納跑,眼看著他們開車又去了貴陽重慶和四川,我爹就有點坐不住了??赡菐讉€開車的人,都是開了幾十年的老司機,退休前就買了私家車,早就計劃好了,退休以后要開車周游全國的。跟那幾個人比起來,我爹覺得自己退休以后的生活,就是去麻將室里打打麻將,這也太浪費生命了,這也太糟蹋自己的高尚情操了,雖然麻將,也是他的一大愛好之一。

        我爹退休后的第二年,親自實踐了一個成語:臨淵羨魚,不如歸而結(jié)網(wǎng)。他眼看著那幾個人一趟一趟開車往外跑,回來后還不忘在他面前使勁吹噓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弄得他的心奇癢難耐,我爹在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考和掙扎之后,終于下了一個決心:報名學(xué)車。

        我爹62歲拿的駕照,如今算來,他居然已經(jīng)有了11年駕齡了。拿到駕照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想擁有一輛自己的車子。駕照就像是馬鞍,有了一個漂亮的馬鞍子,怎么著也得想辦法給馬鞍配一匹像點樣子的馬兒吧?我爹就琢磨,一是看看自己還有多少閑錢可以用來買車,二是看看周圍的人都開什么牌子的車。我爹剛退休那兩年,錢還不寬裕,那時我剛到北京不久,也沒多少錢,一聽說老頭要買車,當(dāng)然是舉雙手支持,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全給了他。我爹還是挺感動的,有那么兩個月時間,我爹逛遍了昆明所有的汽車市場,對每一個牌子的車全能分析出優(yōu)缺點,似乎他不是發(fā)電廠的退休職工,而是一汽或二汽的退休職工。最后綜合考慮了性價比,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輛車——一輛銀灰色的起亞千里馬。買了車之后那半年,他起早貪黑地苦練技術(shù),我爹是個有追求的人,他近期的目標(biāo)就是要像那幾個在他面前炫耀的老司機一樣,也要開車去大理麗江西雙版納,中期的目標(biāo)是以昆明為圓心,跑遍半徑800公里以內(nèi)的地方,長期的目標(biāo)就是自己開著車周游全國,那幾個老司機對他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他雖然才剛剛拿到駕照,剛剛買了車,但他要笨鳥多飛,要后來居上。買了車以后,其實在他決定去學(xué)車那天開始,我爹的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遠(yuǎn)方。

        新車都有個磨合期,一般來說,前兩三千公里的磨合尤其重要,一旦磨合不好,后期用車會出很多問題,油耗增加不說,各種機械都會出大大小小的故障。我妹夫好心,跟我爹說,我先開兩千公里,磨合好了再給你吧?我爹心里才舍不得呢,好不容易買輛新車,還是人生中的第一輛車,怎么能眼睜睜看著讓別人先開呢?就是女婿也不行,但他嘴上卻不好這么說,只是淡淡地說:你們工作忙,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慢慢來吧。你看,知識分子要是撒起謊來,也還是挺淡定的。

        買完車的第一年,我媽說,今年輕松多了,你爹一年到頭都在外面玩,我做飯洗碗都省心多了。

        我爹自己開車玩遍大理麗江西雙版納的好日子,也就是過了兩三年,好在短期目標(biāo)已經(jīng)提前實現(xiàn)。因為買了車的第三年,我妹妹懷孕了。

        我妹妹懷孕以后,用得著車的時候,就多了,尤其是懷孕后期,公交車什么的,就不敢去擠了,每次出門,都得用我爹的車,開始一直是我爹開車送她,再后來,一是太頻繁了,二是我爹也覺得不方便,自己的時間,全耗在這接送上了。但他開始還有點舍不得把車交給我妹夫,后來實在是費時間,關(guān)鍵是許多事,不需要他陪伴,我妹夫一個人就能完成,他所起到的作用,就是一個車夫,有一天終于下了決心,把車鑰匙交給了我妹夫,完了還不忘說一句:車不用的時候要還給我,我還要出遠(yuǎn)門的。

        車子一旦交出去了,就很難拿回來。你說我妹妹到懷孕后期,哪天沒事兒?天天都是事兒。外甥女出生后,那就更忙了,我爹心想,再忍忍吧,等到孫女一歲以后,他們就自己帶孩子玩了,我就又能開車出遠(yuǎn)門了。我爹計劃得挺好,就一直盼望著孫女快點長大。如他所愿,他的孫女很快就滿周歲了。我爹也不想想,從懷孕到生孩子,從孩子出生到滿周歲,我妹妹他們一家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車的生活,如果突然沒有了車,估計都不知道該如何出門了。好在我妹妹也挺了解自己的老爸的,平時哪天不用車了,就讓妹夫把車送回來,讓我爹過一過開車的癮。在我的外甥女三歲之前,我爹和我妹妹一家三口,經(jīng)常開車去昆明周邊玩,這段時間我爹倒是過得挺開心的,有車開,女兒一家和乖巧可愛的小孫女還一起陪他玩,讓他享受著傳說中的天倫之樂。

        但是,我的外甥女三歲以后,我爹又不得不把車子交出來了。幼兒園的孩子每天都得接送,還有孩子小,偶爾有個發(fā)燒感冒什么的,要去醫(yī)院,要是沒個車,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我爹也知道。好在這三年,他對自己孫女的感情達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別說一輛車,就是要他的老命,估計他也能同意,還有一點就是開了好幾年了,不像剛買車時,那么癡迷了。這一次他是下定決心把車交出去了,他對我的妹夫說:以后車子的加油、維修、年檢什么的,我都不管了,你們自己管吧。

        我估計我的妹夫聽到這句話后,內(nèi)心里應(yīng)該是竊喜的,傻子都聽得出來,這輛車,我爹就算是給他們了。

        我爹年輕時就喜歡喝酒和釣魚,自從他買了那輛車以后,他最大的愛好,就變成了三樣:喝酒、釣魚和開車。我爹住的地方離滇池不遠(yuǎn),也就三四公里,平常吃完晚飯,散個步就能到滇池邊上。前些年還不怎么查酒后駕車,尤其在云南,你看滇緬公路上那些跑運輸?shù)拇筘涇?,許多司機都是酒徒,尤其是一些少數(shù)民族司機,酒壺就掛在后視鏡上。開不到兩公里就得打開酒壺喝上一口,要不然,車子肯定開得歪歪扭扭的。你看那些占線的、強行并線的、超車不打燈不按喇叭的,都是些沒喝酒的司機,他們急著趕路,是要趕到自己熟悉的小酒館去喝酒,相反,你看那些開得慢慢悠悠、勻速前行、臉上露出輕松愉快表情、不時地對超他車的女司機吹口哨鼓勵或者調(diào)情的,就是邊開車,邊喝酒的。他們才不急呢,開不到兩公里就來上一口,只要在天黑前趕到目的地就行。那幾年我爹也學(xué)會了酒后開車,他要是每頓不喝個一杯兩杯的,這頓飯就算沒吃好,甚至都不算吃過飯,而他開車的癮還那么大,所以有時候吃完飯開車出去溜達,嚴(yán)格意義上說,是嚴(yán)重的酒后駕車。更絕的是,他還經(jīng)常把自己的三大愛好結(jié)合在一起:酒后開車去釣魚。他說的一句話讓我媽她們都無法反駁他,他說:我就這幾樣愛好,人生如此痛快,你們都別勸我。

        可是,自從把車子給了我妹妹以后,他的愛好,又只剩下了年輕時的那兩樣。他的嘴上說沒關(guān)系,我走走路,坐坐公交車,可心里,肯定是癢癢的。果然,一年以后,也就是我的外甥女上幼兒園中班的時候,他悄沒聲地、神不知鬼不覺地,自己又去買了一輛車,一開始這輛車還不想讓家里人知道,他平時就把車停到了廠區(qū)里,廠區(qū)離他住的地方得有一公里。他每天吃完早飯跟我媽說出去打麻將,其實是去廠區(qū)開車出去遛彎,這個秘密直到一個月以后,我媽去廠里辦事,看門的保安以為我媽來找我爹,就跟我媽說:朱老總開車剛出去沒多久,估計得11點才能回來。我爹是有規(guī)律的,中午他得回家吃午飯,所以11點左右就會把車開回廠里。這一個月來,保安早就掌握了我爹的出行規(guī)律了,說得我媽一愣一愣的,就問保安:他開誰的車子出去了?這一反問,就輪到保安吃驚了,說:朱老總自己的車啊,都沒上牌照呢。

        我媽隱約感到這里有故事,但又不好跟保安多問什么,就先回家了。我媽沒當(dāng)過領(lǐng)導(dǎo),談話的技巧明顯不行。按理說,你這得設(shè)計幾個問題,讓我爹逐漸落入圈套,最后迫不得已自己坦白交代,得有那種“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的高壓態(tài)勢。我媽唯一的對策就是老娘不給你做飯了,你要是有事兒瞞著我,我也不問,但我也不做飯。我爹回到家還直打哈哈,去廚房一看,冷冰冰的,心里咯噔一下,拿眼斜看了一下我媽,我媽根本不搭理他,自己坐在沙發(fā)上,拿一本破雜志裝模作樣地翻。我爹畢竟心虛,問:中午吃什么???我媽沉默不語,我爹這時才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但他想不起來自己哪里做錯了。這段時間以來跟我媽一直都相安無事,自己唯一的秘密,就是偷偷買了一輛車。我爹堅信我媽不會知道他的這個秘密,想到這里就理直氣壯起來,就問:怎么不做飯?。棵鎸ρ矍斑@個一起過了幾十年日子的男人,我媽索性就不裝了,直接說:我剛才去廠里了,保安說你開車出去了。我爹的臉“刷”一下就紅了,心怦怦直跳,他本來就有早搏的毛病,這下好了,據(jù)后來他自己說,心都被你媽問慌了。就像一個小學(xué)生做了壞事,被老師抓住一樣,我爹就坦白了,具體怎么跟我媽解釋的我也沒多問,只是這么一來,我爹私藏小金庫的問題,就徹底暴露了。

        我爹為什么要偷偷地自己跑去買一輛車呢?這個問題我一直沒問過他,當(dāng)然,怕小金庫被我媽發(fā)現(xiàn)了,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既然坦白了,我爹接下來就去把車子上了牌照,停車的地方,也從廠里,大大方方地?fù)Q到了家門口,每天上午開車出去溜達,中午回來后喝一兩杯高粱酒,午休一小時,下午找人打打麻將,日子又恢復(fù)了正常。只是從此以后,我媽再也不允許他酒后開車了,“酒后開車去釣魚”的偉大實踐,到此遂宣告結(jié)束。后來我爹就改掉了酒后駕車的習(xí)慣,并一直保持到現(xiàn)在,上午開車,中午以后就不摸車了,因為他一天,要喝兩頓酒。

        如此悠閑的日子,也就維持了兩年。第三年,也就是去年,我的弟媳婦,也懷孕了。

        我弟弟結(jié)婚晚,要小孩更晚。一開始我爹我媽還催他,趕快要個孩子吧。老頭老太太著急抱孫子。但我弟弟不急,弄得老兩口也沒辦法,好在前幾年我妹妹生了一個孩子,把老兩口給樂得,幾乎忘了我弟媳婦也是可以生小孩的這回事兒了,他們有一搭無一搭地偶爾問一下我弟弟,見我弟弟那邊不見動靜,也就不催了。他們倒是不催了,有一天我弟弟跟我媽說,自己的媳婦懷孕了。

        接下來,全家人就合計著怎么伺候我弟媳婦了。去醫(yī)院做產(chǎn)檢,我妹妹那時候,是我爹親自開車送去的,那我弟媳婦這邊,就不好讓她自己擠公交車去了吧?得,我爹就開車送。這產(chǎn)檢可不是做一回就行了,得定期去,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事兒,都得開車接送。兒媳婦跟自己女兒畢竟有些區(qū)別,有時候我弟弟上班,就得我爹一個人接送弟媳婦去醫(yī)院什么的,因為我媽得照顧我妹妹的孩子。跟兒媳婦在一起有諸多的不方便,有些事兒做完檢查了也不好問。但也不能說你自己打車或坐公交車去吧。弄得我爹很糾結(jié),兒女之間,不能厚此薄彼,一碗水得端平,想起來,做父母的真是不容易啊。

        去年我正好去云南大理出差,回北京前特意在昆明多待了兩天,陪陪我爹我媽,看看外甥女,看看弟弟和妹妹?;丶視r正好碰上我爹接弟媳婦從醫(yī)院回來,看起來情緒不錯,眼看又要當(dāng)爺爺了,心里肯定高興。晚上喝酒,我媽弄了幾個下酒菜,照例大玻璃杯倒?jié)M,照例一杯喝完后我弟弟就下了酒桌,然后我和我爹各滿上第二杯,這第二杯的時間喝得有點長,我爹上了年紀(jì)以后,話也漸漸多了起來,我慢慢聽出了他的糾結(jié),按照一碗水端平的說法,他的這輛車,現(xiàn)在,該歸我弟弟使用了。

        問題是我弟弟不會開車,弟媳婦雖然會開,但現(xiàn)在把車給她,也不太放心,萬一路上出點事兒,就是不可想象的大事。我爹說不把車給他們吧,又怕我弟弟和弟媳婦心里有想法。這可怎么是好?看著我爹喝著喝著眉頭就皺了起來,弄得我心里有點難受。好不容易買了一輛車,給了女兒,好不容易又買一輛,現(xiàn)在不給兒子又說不過去。72歲的人了,這輛車要是再給了兒子,這輩子,就再也不可能買第三輛車了。

        想著想著,老頭不禁悲從中來,他倒不是舍不得他的車,他是想到怎么一眨眼,自己就老成這樣了呢?他盯著眼前的酒杯,一仰脖,“咕嘟”一聲,干掉了杯中酒,逝者如斯夫,時間就像杯中酒一樣,從他自己的指間,倏忽而過,揚長而去。我的老頭,轉(zhuǎn)眼間七十有二了。

        這頓酒喝得略帶傷感。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我爹已經(jīng)開車出門遛彎去了。這幾年他迷上了爬西山,西山離家也有個四五公里,我爹每天都先把車開到西山腳下,然后開始爬山。我記得他是兩年前開始爬西山的。

        幾年前昆明突然風(fēng)靡買墓穴,還可以按揭,還可以像炒房一樣炒墓穴,突然間就把價格抬得很高。許多老年人都很緊張,生怕自己死后,連個墓穴都買不起,直感嘆再不死,以后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中國的許多行業(yè)都是沒有人性的,最暴利的一條產(chǎn)業(yè)鏈就是從進醫(yī)院以后的一條龍服務(wù),進醫(yī)院、死亡、火化、骨灰盒、墓地,就這個一條龍,一個人一輩子的積蓄,甚至全家人幾十年的積蓄,就得全搭進去。全昆明的人都很恐慌,這種情緒傳到我爹他們廠里的時候,許多人都去筇竹寺、觀音山等地的陵園墓園搶墓地,因為這幾個地方的墓穴相對于其他幾個樓盤來說,還是要便宜一些。雙人的四五萬,單人的兩三萬,也是看地段樓層什么的。我妹她們也被人慫恿著,像看樓盤一樣,被幾個導(dǎo)購帶著看遍了昆明周邊的大部分墓穴,最后廠里幾個人團購了觀音山上的十來個墓穴,準(zhǔn)備給家里的老人或者自己做最后的歸宿。每個穴位的團購價要比零售價便宜三五千到六七千不等,一撥人就覺得占了天大的便宜,交完首付和押金,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這個事情家里人當(dāng)時都沒跟我說,畢竟是涉及到老人的死亡及身后事,況且我又是在外地工作,怕影響我的情緒吧。直到三年前我爹70歲生日,我回家后,還是我媽跟我說的。我聽到后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事兒有點荒唐,老兩口都這么健康,活蹦亂跳的,買什么墓地?。康诙煳业χf:我?guī)闳タ纯窗??我問他:看什么?我爹說,看看我的墓地,你先認(rèn)認(rèn)路,不然以后找不著我的。

        我還真的是想去看看那個地方。我爹開著車,我媽、我妹妹、我弟弟和我,一家五口,七拐八拐,看我爹熟門熟路的樣子,不到一小時就到了墓園的大門口,似乎沒少來。我笑著問我爹:這條路你很熟啊。我爹臉上沒什么表情,淡淡地說了句:來過兩回。

        上山后,也是七拐八拐,到了一個高臺,我爹用手一指,對我說:看見沒有,這一排,從左邊往右數(shù)第七個,就是我和你媽的墓地。說完后,就帶著我們往那塊墓地走,一邊走一邊給我解釋這里的風(fēng)水如何如何。我上山后的第一感覺是這里的樓盤太密集了,讓人透不過氣來,簡直就是一個城中村,滿目的墓穴和墓碑,墓里有主人的就立一塊墓碑,上寫慈父誰誰誰之墓,或者愛妻誰誰誰之墓。沒主人的就是一塊平地,上面放一塊石頭,表示此地已有人預(yù)定,怎么看怎么像考研的人在大教室里占座,有人的位置東倒西歪的,沒人的位置放兩本書占上。雖然也有規(guī)劃,一排排的,但就是覺得是一個低端的樓盤,像一些城市給那些拆遷戶隨便建的周轉(zhuǎn)房,環(huán)境擁擠而嘈雜。

        我的心里很不爽。到了我爹他們預(yù)購的墓地,上面也是放著一塊石頭。我爹問我這里怎么樣?我說不怎么樣。我爹嘆一口氣,說:這里便宜啊,像金寶山那樣的地方,買不起的。

        我不知道金寶山是什么地方,就問,比這里好嗎?我妹妹說,那當(dāng)然好了,就是有點貴。我問,遠(yuǎn)嗎?我妹妹說,開車去不算遠(yuǎn)。

        這些周邊的墓園,他們都去過了,是比較以后,根據(jù)他們的經(jīng)濟能力選擇的這里。我說想去看看金寶山,我爹他們已經(jīng)看出了我對這里的不滿,就說,那就去看看吧,今天就算是墓園一日游了。

        我很少逛墓園,但到了金寶山以后,眼前開闊、明亮起來,墓地都在山谷里,所有的墓穴都面朝滇池,春暖花開。樓盤間的間距,也很合理。放眼望去,整個墓園的設(shè)計和格局,也挺科學(xué)和協(xié)調(diào)的,鄰里間都有萬年青隔開,最起碼兩家人把手伸開互相碰不著。我一下子就有點喜歡上了這里,問我妹:這里什么價位?我妹說:一般的五六萬,位置好點的七八萬,更好一點的就超過十萬了。我毫不猶豫地說,換成這里吧,我喜歡這里。我妹妹說,這里當(dāng)然好,就是有點貴。我問她,要是買了這里的話,那邊怎么辦?我妹妹說:那邊太好辦了,我一轉(zhuǎn)手就能賣掉,還能賺好幾千塊錢呢??磥砦颐妹脤Τ茨沟剡@一行,也不陌生。

        我爹他們不說話,因為我是家里的長子,家里的許多事,一直都是我來做主的。買那邊墓地的事兒,他們還是被人忽悠了,準(zhǔn)確地說,當(dāng)時是圖便宜,所謂人窮志短。我當(dāng)機立斷,跟他們說,把那邊的退了,現(xiàn)在我們?nèi)フ医饘毶降匿N售經(jīng)理去,我是家里的老大,給父母買墓地的錢,我來出,你們不用管了。

        銷售部我妹跟她們也很熟,看來也來考察過不止一次。經(jīng)理問我要什么區(qū)位的,我說我不知道那些區(qū)位,帶我們看價位吧,十萬左右的。我讓經(jīng)理直接帶上風(fēng)水先生,因為我們一家人都在,只要父母滿意,我們兄妹滿意,風(fēng)水先生也看好,這事兒,當(dāng)場就能定下來。

        花了兩個多小時,我爹選了一個自己比較滿意的位置,我媽也覺得不錯,背靠西山,面對滇池,眼前波光粼粼,一望無際,面前沒有任何的遮擋之物,極目遠(yuǎn)眺,有一種雄心壯志涌上心頭,我跟我爹一對眼,問:就這里了?定了?我爹看了我媽一眼,笑了笑,說:就這里吧,定了。

        于是就去銷售部簽合同,交了兩千訂金,約定一周之內(nèi)付清全款,還能打個九五折。回北京后,我一下飛機就去找一個好哥兒們借了八萬塊錢,因為在北京這些年,我自己也不寬裕,銀行里只有兩萬塊的存款。我很少跟人借錢,開不了這個口。但這一次顧不上了,我的這個朋友知道我的性格,曾跟我遞過話,如果把他當(dāng)哥兒們的話,以后有困難直接找他,如果我找其他人讓他知道的話,就跟我絕交。這也是我這輩子借錢最多的一次。當(dāng)天就把十萬塊錢分成三份,打到了我爹、我弟弟、我妹妹的卡上。為什么呢?因為一開始我還不懂規(guī)矩,本來想一次性直接從北京把錢打到金寶山的賬上得了。借錢給我的這個朋友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后,就說,你爸媽有三個子女,不但是你的父親和母親,也是你弟弟和你妹妹的父親母親,所以,這個錢,要你們?nèi)置靡黄鸪龅?,不能你一個人出。這不是誰家有錢沒錢的問題。他也知道我的弟弟是普通的工人,一年的收入剛夠養(yǎng)家糊口,我的妹妹失業(yè)在家,日子過得比較拮據(jù)。我聽明白了,于是給我爹匯了四萬,算我的那份,給我的弟弟妹妹各匯了三萬,算他們的,這樣我們?nèi)置霉餐瑴惲耸f塊錢,給父親母親,選定了他們?nèi)蘸蟮臍w宿之地。

        我爹現(xiàn)在每天早上開車去爬西山,如果再往遠(yuǎn)處走個幾公里,就是他的歸宿之地——金寶山。他也經(jīng)常會把車開過金寶山門口,路過時,有意無意地往山上看一眼,不知他的心里,是什么樣的感覺。金寶山簽完合同回來的那天晚上,估計我爹也是頗有感觸的,他用了一晚上時間,回顧了自己的一生,并對自己的身后事,做了基本的安排,他還生怕我對他的歷史不夠了解,專門為我寫了一篇發(fā)言稿,以供我有朝一日用得上。我爹寫的發(fā)言稿全文如下:

        在父親追悼會上的發(fā)言

        各位領(lǐng)導(dǎo)、父親的生前友好及各位親屬:

        感謝各位領(lǐng)導(dǎo)、生前友好及親屬在百忙中來參加我父親的追悼會。

        我父親朱昌法因(死因)于公元20××年××月××日××點××分在(什么地方)去世,終年××歲。

        我父親1941年農(nóng)歷三月二十九日生于浙江省臨海縣雙港區(qū)的一個農(nóng)村手工藝人家中,7歲開始讀書,從小學(xué)、中學(xué)、到大學(xué)畢業(yè),共讀書17年,24歲7月(1965年)畢業(yè)于浙江大學(xué)電機工程系。畢業(yè)后,分配到云南省電管局,并于1967年2月由云南省電管局分配到普坪村發(fā)電廠工作,后改名為昆明發(fā)電廠,一直到2001年4月30日滿60周歲退休。

        我父親的主要工作經(jīng)歷:

        1965年9月分來云南省電管局,參加了二期四清工作隊。

        1967年2月分到普坪村發(fā)電廠(后改名為昆明發(fā)電廠),分到鍋爐分場上運行班,后調(diào)到鍋爐檢修班當(dāng)檢修工。

        1974年廠里成立熱力試驗班,調(diào)到該班工作。1978年被任命為熱力試驗班的副班長兼技術(shù)負(fù)責(zé)人。期間結(jié)合本廠實際,參照有關(guān)規(guī)程制度,制定了許多實用的試驗方法并實施。

        1983年任鍋爐分場主任。

        1987年2月,調(diào)到100兆瓦籌建處驗收組當(dāng)鍋爐驗收組組長。

        1988年12月任廠里生技科科長。當(dāng)時,100兆瓦機組剛剛投產(chǎn)不久,各種規(guī)章制度不全,事故頻發(fā)(一年中發(fā)生12次事故,其中2次是重大事故)。按照生技科科長崗位職責(zé)的要求,除主持日常生產(chǎn)技術(shù)工作外,需要制定完善生產(chǎn)技術(shù)系統(tǒng)的各種規(guī)章制度。根據(jù)國標(biāo)、部標(biāo)、行業(yè)標(biāo)準(zhǔn)結(jié)合本廠的實際情況,或起草、或主持、或組織生技科和全廠工程技術(shù)人員制定了100兆瓦機組生產(chǎn)技術(shù)系統(tǒng)的各崗位職責(zé)、工作標(biāo)準(zhǔn)、技術(shù)標(biāo)準(zhǔn)、各種規(guī)章制度等幾十上百種文件。

        1990年2月任副總工程師兼生產(chǎn)技術(shù)科科長。

        1993年11月起,只擔(dān)任總工程師職務(wù)。

        2001年4月30日退休。

        我父親的技術(shù)職稱:

        先后任過技術(shù)員、助理工程師、工程師、高級工程師,最高技術(shù)職稱是教授級高級工程師。

        另外,我父親生前還在各種期刊中發(fā)表論文多篇。

        (結(jié)語):

        我父親一生熱愛國家,珍惜家庭;熱愛崗位,遵紀(jì)守法;虛懷若谷,性格開朗;熱愛生活,興趣廣泛;對待朋友真誠,對待同事坦誠;不搞小聰明,不搞小花招,低調(diào)做人,與世無爭,與人無爭。

        在行政領(lǐng)導(dǎo)崗位時,不貪不沾,平易近人;嚴(yán)以律己,寬以待人;愛員工,努力為員工排憂解難。

        在生產(chǎn)技術(shù)領(lǐng)導(dǎo)崗位時,注重規(guī)程制度的修編,以規(guī)程制度指導(dǎo)生產(chǎn)。

        在技術(shù)崗位上,廣收為本廠本崗位所用的各種基礎(chǔ)技術(shù)資料、規(guī)程、制度,并吃深吃透,用于實際工作中,努力全面掌握專業(yè)知識,力爭走在同行的前頭;在生產(chǎn)設(shè)備搶修工作中,甚至冒鍋爐高溫,鉆爐內(nèi)濃灰,掌握第一手資料后而制定技術(shù)方案,指導(dǎo)工人工作。

        父親的離去,使我們?nèi)沂チ艘晃弧痢恋挠H人,使大家失去了一位××的朋友,我們感到無比悲痛。愿父親在天之靈保佑我們?nèi)倚腋0部担?/p>

        再次感謝各位領(lǐng)導(dǎo)、父親生前友好及親屬在百忙中來參加我父親的追悼會。

        謝謝!

        有幾處空格是讓我填的。我當(dāng)然希望是一直空著,不用填。我爹說,我的基本情況都在上面了,到時候你直接念就是了。但我覺得這發(fā)言稿的中間部分寫得有點像求職簡歷,把發(fā)表論文都寫進去了,或許,他把這些屬于他個人的成績看得很重吧,好吧。我爹考慮得實在是太周到了,我看完后眼眶有點濕潤。我爹說,每個人都有那一天的,你們幾個兄弟姐妹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我很高興、也很自豪有你們幾個兒女。

        我爹爬完西山,從山腳下開車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11點了。他從菜市場里買了些熟食,鹵肉、雞腳、燒鵝什么的,準(zhǔn)備跟我接著喝。我回來一趟不容易,在家住一晚,也不容易,有幾回回到昆明,僅僅是回家里看一眼,就出門,跟狐朋狗友們喝酒去了。昨晚我爹喝得有點傷感,這也是我們唯一一次把自己喝傷感了。中午就我們倆,我媽照顧我妹妹的孩子去了,我弟弟他們在自己家里,沒過來。所以中午我和我爹就沒做飯,直接把他買回來的熟食放桌上,倒上兩杯酒,我抬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說:我爹,喝酒。我爹就抬起杯子,輕輕地跟我碰一下,然后抿了一口,咂吧了一下嘴唇,拿起筷子,在幾個熟食中間晃了晃,又把筷子放下了。

        看來胃口不怎么樣。

        其實從昨晚到現(xiàn)在,我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

        我跟我爹說:“跟你商量個事兒?”

        我爹就問:“什么事兒?”

        “把你這輛車給我弟弟吧?!?/p>

        “早晚都得給他。”

        “這兩天就給他,我再給你買一輛?!?/p>

        “你哪來的錢???”我爹一抬頭,接著說:“即使有錢,也不買了,我退休以后還買了兩輛車,知足了?!?/p>

        酒桌上我們一直在討論車子,各種牌子的車子。我爹的興趣慢慢就起來了,不知不覺間,第一杯酒就見底了。

        倒第二杯。

        “你想買什么車?”我問。

        “不買了。”我爹說。

        “我是認(rèn)真的?!蔽艺f。

        我爹看我一眼,有點猶豫。我就說:“我給你買輛帕薩特吧,安全系數(shù)高一點?!蔽业q豫一陣后,說:“帕薩特不行,這車檔次太高了,我要是開上帕薩特的話,他們就不跟我玩了。”

        我爹嘴里的他們,就是跟他基本上同時退休的那幾個老頭。雖然每個人家里都買了車子,但檔次都不高,都不是什么好車,價格也就是十萬以內(nèi)。我本來還真想給我爹買一輛帕薩特,因為這個車皮實,滿大街都是,維修也方便,跑個長途什么的,很舒服。我算了算我的能力,這幾年工資獎金稿費什么的,將近存了七八萬塊錢,本來是想還給我的那個朋友的。我跟他一提年底還他錢,他就跟我急,說你再跟我提錢的事兒,我就跟你翻臉,這筆錢先放你那里,等我兒子考上大學(xué)再給我兒子,算是存你那里的。他的兒子今年才初三,考大學(xué)還有三四年。那么如果我爹要是答應(yīng)讓我給他買一輛帕薩特的話,我就還得跟我媳婦商量,讓她再掏個十多萬,基本就夠了。我老婆的工資,是我的三倍,她應(yīng)該不會拒絕給我爹換一輛車,我們家老頭老太太平時對她也挺好的。但是我爹一口拒絕了帕薩特,酒桌上好說歹說,只愿意要一輛不超過十萬的國產(chǎn)車,怕車子太好了,失去小伙伴。我能理解我爹,就說,好吧,這兩天你去選車,選好了我來付錢。

        一周以后我爹打電話說看好車子了,國產(chǎn)的,比亞迪G3,車子很不錯,他的小伙伴就有一輛,開了一年了,一點問題都沒有。排量1.5,足夠了,裸車六萬多一點,辦完了也不到八萬。我問怎么這么便宜?我爹說,這個是手動擋的,自動擋的像個玩具,開著沒感覺,還貴一萬塊。

        我心想,那么大年紀(jì)了,貴一萬就貴一萬吧,還是買個自動擋的吧。我爹說,不是錢的問題,是開著沒感覺,開車就得開手動的。就這樣,我手里的錢剛好夠他買個國產(chǎn)車的,就打他卡里了,沒兩天,我爹電話里就說,車子提回來了,放心吧,原來那輛已經(jīng)給你弟弟了,你弟弟很高興。

        我爹就是開著我去年給他買的這輛比亞迪,來到了壺口,現(xiàn)在,要開來北京看我了。

        等我從青?;氐奖本?,我爹他們已經(jīng)在北京住了一晚了。我家小,他們來了住不下,所以我就讓媳婦提前安排他們住在家附近的賓館里。我到家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興沖沖地進家門一看,沒人,就老婆孩子在家,忙問孩子:爺爺呢?朱發(fā)財說:爺爺中午喝了好多酒,睡覺去了。

        朱發(fā)財雖然跟爺爺見面少,但血緣擺在那里,這樣的親情是天生的。我問朱發(fā)財,爺爺喝酒的時候,你在干什么?朱發(fā)財說,我給爺爺捶背。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我相信,我爹的心里,在朱發(fā)財給他捶背的時候,一定也有暖流涌上來。我讓朱發(fā)財給爺爺打電話,就說我已經(jīng)到家了。朱發(fā)財望著我說:我過一會兒再打,讓爺爺多睡會兒吧。

        五點鐘的時候我去了賓館,在賓館停車場見到了一輛云A牌照的白色比亞迪,我感覺這應(yīng)該是我爹的車,但心里嘀咕,一個老頭,不可能買一輛白顏色的車子吧。到了房間寒暄一陣后,就下樓吃飯。我爹一指那輛白車,說:喏,就是這輛車。果然是。我問他怎么會選一輛白色的車子?我爹說,我的第一輛車是銀灰色的,第二輛是黑色的,這第三輛,就選了一個白色的。

        晚餐就安排在離家不遠(yuǎn)的飯店里,吃烤鴨。到北京了,不吃一頓烤鴨,是說不過去的,且不說好不好吃,就憑北京烤鴨的名氣,如果回去有人問他:你兒子請你吃北京烤鴨了嗎?我爹回答說沒有吃,那就太不像話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小氣,連頓烤鴨都不請老爺子嘗嘗。我知道我爹要喝高度酒,就問他:北京二鍋頭行嗎?我爹說,只要度數(shù)高,什么酒都行。我就跟服務(wù)員要了一瓶56度的紅星二鍋頭,10塊錢一瓶,又好喝又能滿足我爹的要求,照例要了兩個大玻璃杯,咕咚咕咚倒?jié)M,我和我爹一人抬走一杯,我妹妹和妹夫不喝酒,朱發(fā)財興高采烈地和我妹妹的孩子玩,那是她表姐,兩姐妹基本不搭理我們,大人的世界,引不起她們的興趣。

        我爹還是不見老,除了手上有幾小塊老年斑外,甚至感覺不到這是一個已經(jīng)73歲的老人了。我爹不但酒量不減,胃口,也是相當(dāng)不錯。我問他這幾天都有什么打算,我爹說:明天去看看掛在墻上的毛主席像就可以了,休息個一兩天,我們就回去了。

        從昆明開車到北京,路況還是不錯的,他們走走停停,花了一個禮拜時間,行程3000多公里,這對我爹來說,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不錯的成績了。也基本實現(xiàn)了他11年前剛開始學(xué)車時自己許下的諾言:開車周游全國。既然到了北京,也不能讓他們待個一兩天就回去,我本來是定好了兩天后去內(nèi)蒙大草原玩一趟的,我有個好哥兒們叫馬志剛,他在內(nèi)蒙的科爾沁旗掛職,早就約我過去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志剛這兩天恰好也回到了北京,家也離得不遠(yuǎn),我就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陪我老爺子喝一杯。志剛是個老帥哥,酒桌上跟我爹一聊,竟是十分的投緣。老少爺兒們?nèi)切郧橹腥?,志剛說:這樣吧,讓老爺子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們一起去內(nèi)蒙,去天邊看看大草原,讓老爺子一次玩?zhèn)€夠。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我爹的眼睛發(fā)亮,比我爹更興奮的,是兩個孩子,朱發(fā)財說:太好了,我也要去大草原。她的表姐也說,我也去我也去。

        我爹主動跟志剛碰了一下杯子,嘴上還謙讓說:會不會給你增添麻煩啊?我們都還沒有去過內(nèi)蒙古呢!以前只是在電視里看到過草原。志剛拍著胸脯說:老爺子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我的草原就是你的草原。

        這一頓酒從談?wù)搾煸趬ι系拿飨耖_始,到憧憬大草原結(jié)束。當(dāng)我們的腳印真的踏在遼闊的科爾沁大草原上時,朱發(fā)財對著遠(yuǎn)處慢慢移動的一群灰褐色動物問馬志剛:叔叔,那是什么?這時我才想起來,朱發(fā)財長這么大,還沒見過真正的活羊,她對羊唯一的印象,是電視里的喜羊羊和美羊羊。她和表姐一起跑過去看羊,過一會兒回來悄悄對我說:爸爸,羊太臟了,還拉屎。從那一天開始,朱發(fā)財再也不吃羊肉了,她覺得羊很臟,拉的屎也很臟,破壞了喜羊羊和美羊羊在她心里的美好形象。

        大草原是那么地空曠,跟云南的崇山峻嶺比起來,像是兩個世界。我爹說,這里的天地太開闊了,不像云南,一抬頭,就看見山,一抬頭,又是一座山。

        志剛也知道了我爹愛喝高度的白酒,這好辦,草原上有的是高度白酒,“悶倒驢”和“草原白”,都是不錯的內(nèi)蒙本地酒。晚餐安排的是全羊席,志剛說,這是草原上招待客人的最高禮節(jié),餐廳的服務(wù)員還唱蒙古族的祝酒歌,一連唱了好幾首,朱發(fā)財和她表姐就在桌子后面伴舞,舞得比唱歌的服務(wù)員還歡騰。看得出來我爹確實高興,他高興了我和志剛也就高興,一路上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他吃不吃得慣牛羊肉,看來我爹適應(yīng)力很強,每道菜他都嘗一嘗,有人敬他酒也是來者不拒,抬起酒杯就干。晚餐結(jié)束前我爹做了一次總結(jié)性發(fā)言,大概的意思是:我這一趟出門,本意只是想隨便出去走走,年紀(jì)大了,趁現(xiàn)在身體好,還走得動,就多動動,一不小心就來到了壺口,看到了瀑布。本來都沒想過要來北京,后來一看地圖,壺口離北京不遠(yuǎn),就決定去北京看看兒子。到北京已經(jīng)是一趟意外的旅行,到了北京后,想不到還有更大的驚喜,真的是想都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能自己開車來到了內(nèi)蒙古大草原,我退休以后學(xué)的開車,學(xué)車時就想以后有一天要是有一輛自己的車子,就要開著車子游遍全國,當(dāng)時也就是有這么一個念頭,但是今天,我當(dāng)年的愿望真的實現(xiàn)了,我從云南,把車開到了內(nèi)蒙古大草原,想想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舉動。

        我也很感慨,我默默地跟志剛碰了一杯,表示對他的感謝。

        第二天一早出門,還是看大草原,車子沒油了,要先去加油站加油。志剛說,要是不把油箱加滿,車子就得拋在路上,草原上地廣人稀,出了門別說加油站,往往好幾公里連個大活人都遇不上。我們就先去加油,到了加油站,只見烏泱泱的上百人圍在一邊聊天,前面有三輛大巴正在加油,看來是一個旅行團隊,我爹就把車開到另一邊,他下車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叫:“朱老總,這不是朱老總嗎?”呼啦一下,就圍過來十多個人,我爹一看,全是昆明發(fā)電廠的老同事,許多都是退休職工,參加一個夕陽紅旅游團,來內(nèi)蒙古看草原來了。這才是真正的他鄉(xiāng)遇故知。弄得我爹也很激動,一個個握手打招呼,似乎他成了這草原的主人,歡迎他的老同事的到來。有一個眼尖的,看了看車牌,夸張地問:“朱老總,這是昆明的車子啊,你不會從昆明開車到這里的吧?”我爹的自豪感馬上就上來了,高聲說:“就是從昆明開過來的?!逼渲杏幸粋€年紀(jì)跟我爹差不多大的,就是剛退休就開著私家車去大理麗江西雙版納,然后回來刺激我爹的,也圍著車子轉(zhuǎn)了一圈,就默默地離開了,看得出來那個老頭有點傷感,看他的身體,佝僂著腰,已不可能開車去遠(yuǎn)方了。

        這一陣寒暄差不多進行了半個多小時,要不是導(dǎo)游一再催促,這一群昆明發(fā)電廠的前職工,不知要在加油站里與我爹聊多久才有個夠。分別時有些許的依依不舍,有些人的眼神里透出羨慕和傷感,同樣的出行,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心境也不相同。這么一個旅途中的插曲,讓我爹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感慨頗多,連說想不到?!澳莻€老楊,”我爹說的是那個圍著車子轉(zhuǎn)一圈,就不說話了的佝僂著背的人,“兩年前就不動車了,眼也花了,耳朵也背了,反應(yīng)也不行了,不敢開了?!?/p>

        我突然回想起我爹曾偷偷地買了第二輛車子,似乎明白過來,他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就打算擁有一段說走就走的旅程,一直有一個夢想中的遠(yuǎn)方,如果沒有車子,想走的時候卻走不了,那就太可悲了?;蛘叩人辛塑囎?,身體卻像老楊一樣,垮了,那更可悲?,F(xiàn)在想來,我對我爹,了解的其實并不多,這父子間,除了流淌著同樣的血液以及一脈相承的親情以外,還是有著不少的陌生和隔閡。我爹買第二輛車子,并不是他有錢,有車癮,而是他有更高更遠(yuǎn)的我們看不到的夢想,他為自己的夢想,時刻準(zhǔn)備著,包括車子,包括身體,包括我們看不見的在他日漸衰老的身體里奔流不息的想象力。

        兩天的草原之旅很愉快,晚餐時,就討論怎么回北京,是原路返回還是換一條路走?我就看地圖,翻到內(nèi)蒙古那一頁,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隔壁那個省——吉林,再一看,科爾沁大草原就跟吉林省挨著,往東走一點,過了通遼,就到了吉林省的四平市。吉林是志剛的老家,志剛說,咱們要是從吉林回去的話,那邊的路我還熟悉。我抬眼看了看我爹,問他:怎么樣,明天去吉林?咱們從東北回去?你如果這一趟到了吉林的話,那可真是橫穿整個中國了,從祖國的大西南來到了遙遠(yuǎn)的東北平原,說不定還能創(chuàng)個老年組自駕車紀(jì)錄什么的。

        我爹也把腦袋湊了過來,看地圖。地圖上的字他看不清,找老花鏡帶上,他在仔細(xì)研究,然后問:到了四平以后我們怎么走?志剛說,那就簡單了,在四平休整一兩天后,再往東北走就到了黑龍江,我們可以在哈爾濱住兩天,然后想去遠(yuǎn)的地方就去漠河,稍近一點的地方就去黑河,另外伊春、佳木斯、牡丹江也可以去看看。要是往回走呢,就奔鐵嶺、沈陽,然后過錦州,進山海關(guān),然后河北,然后就回到北京了,一路全高速,路況非常好,想在哪兒停留都行,就看你老人家的想法了。

        我妹夫給了他一個建議,說就去漠河吧,然后你累的話就從哈爾濱坐飛機回昆明,我們負(fù)責(zé)把車開回去。我爹聽了后把腦袋搖了又搖,說:坐飛機有什么意思?開車叫自駕游,坐飛機那叫出差。我還是開車好玩,這樣吧,我們到四平休息一兩天后,就往回走,我還想去山海關(guān)看看老龍口長城呢。我爹剛才看地圖的時候,目光在山海關(guān)那個地方,停留了很長時間,原來是在找老龍口。

        按照我爹的計劃,我們在四平稍作停留后,就往回走,路上在錦州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到山海關(guān),找到老龍口長城時,已是中午。老龍口是明長城的起點和源頭,我爹早在課本上就知道這個地方,所以他要親臨老龍口,一睹真容。

        下午三點鐘從山海關(guān)往回趕,回到北京已是晚飯時分,一算日子,這一趟內(nèi)蒙東北之行,也是用了一周時間,我居然看不到我爹的疲憊之態(tài),倒是兩個小孩,一路上興奮不已,一進北京,就在車上昏昏欲睡,城市已激不起她們的興趣了,對于習(xí)慣了鋼筋水泥的孩子們來說,能去一趟大草原,該是多么大的誘惑啊。

        晚餐時我爹說,這一趟出來,把人生中的許多第一次,都給完成了,值了。我的外甥女說,是超值。我妹妹說,這樣的旅行,這輩子恐怕也就這一次了。誰知道呢?人生那么漫長,即使像我爹這么一把年紀(jì),不也體驗了一次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旅程嗎?人生無常,有時候說不定,也是驚喜不斷,好事連連。就像他們從昆明出發(fā)時,到貴陽,到重慶,到陜西,到北京,到內(nèi)蒙,到吉林,到遼寧,到山海關(guān),哪一步都不是預(yù)先設(shè)計好的,全是沖動的結(jié)果,一步步往前推進,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更加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只有腳步離家鄉(xiāng)越遠(yuǎn),心才能離家鄉(xiāng)越近。

        我爹一算,出來都半個多月快二十天了。他說,我們休息一天,就該往回走了。我知道,他有點惦記我媽了,還有,我弟弟的小孩也剛出生沒幾個月,他著急回家抱孫子呢。第二天,我把他的車子開到附近的修理廠做個檢查,畢竟一輛國產(chǎn)車,跑那么遠(yuǎn)的路,有點不放心。結(jié)果只是壞了一個剎車燈,換個燈泡就好了,換了一桶機油,其他一切正常。我跟我爹開玩笑說,比亞迪的廠家真應(yīng)該找你做代言人,跑遍全國居然什么事兒都沒有,這么好的神車,國人應(yīng)該多支持。其實這一路上,尤其在內(nèi)蒙東北,許多人都好奇,這么一輛比亞迪,這么一個老頭,真能從云南開到東北來?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是開著這輛車從西南跑到東北,我爹一路上沒少跟這輛車合影,每到一個具有地標(biāo)性的建筑物前,我爹都要合個影,以證明自己確實是開著這輛車子來的,而不是坐著旅游大巴來的。

        我爹臨走的頭一晚上,我來到了他住的房間,我們倆好久沒有這么面對面地坐著說話了。一人倒了一杯水,又是相對無語,其實有很多話,但是不知從何說起。我爹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找了紙和筆,給我寫了一串?dāng)?shù)字,原來這是家里保險箱的密碼。家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保險箱里,也就是房產(chǎn)證以及老家農(nóng)村的地契什么的,我爹告訴我,主要是他把自己比較滿意的一張照片放大洗好,裝了框,那是他去世后我要捧著的遺像。他說,兩年前就準(zhǔn)備好了,本來就放在房間里,我媽不讓放,說活得好好的,不吉利。還說底板太紅了,不協(xié)調(diào)。我爹說自己就喜歡那張照片,就喜歡紅底板,為了不給我媽添堵,就放保險柜里了。我爹跟我交代完這事兒以后,突然間就顯得放松了,一副無事一身輕的樣子。他似乎已經(jīng)沒有牽掛了,該安排的,早已安排,該交代的,都已交代。剩下的,除了享受天倫之樂以外,就是玩了。想怎么玩怎么玩,該怎么玩怎么玩,他的身心,從此以后毫無羈絆了。就憑他這心態(tài),這身子骨,還不活出一百開外去?

        第二天一早告別的時候,我還是有點傷感,我爹坐上駕駛席,點火,掛擋,松離合,加油,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連手都沒跟我握一下,只有一個眼神,一個堅定的眼神。這父子間,有時候,一個眼神,其實已經(jīng)足夠。

        我目送那輛車離開,我相信,我爹一定會從后視鏡中看著我。從此以后,他有他更加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我有我更深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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