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樟樹三中 鄧美華
說說語文試題的“語文味”
●江西省樟樹三中 鄧美華
2016年4月29日,曾寫下巨著《白鹿原》的著名作家陳忠實離世。不知是不是為噩耗所震撼,2016年的高考語文試題中,出現(xiàn)了兩篇與陳忠實先生相關的文章。其中,全國甲卷選用的主要命題材料 《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正是陳忠實先生為《白鹿原》所寫的創(chuàng)作手記。無獨有偶,北京卷選用的《白鹿原上奏響一支老腔》,也是陳忠實先生的散文。而且,命題人還將此文與大作文的寫作聯(lián)系在一起,要求考生以“‘老腔’何以令人震撼”為題寫一篇議論文 (作文題為二題選一,另一題是記敘文命題“神奇的書簽”)。雖然這種“命題熱點”的出現(xiàn)有點異乎尋常,但我內心對此還是首肯的,因為,這樣的命題材料的選擇,很好地體現(xiàn)了語文試題的“語文味”。
什么是語文試題的 “語文味”?它首先應體現(xiàn)在考試的內容上。也就是說,它應該有自己學科的獨立性,應該有一些異于其他學科的考查內容。文言文與古詩詞的閱讀、鑒賞、記誦默寫自不必說,字音、字形、標點符號、成語和病句等方面的考查,也屬于題中應有之義。當然,除此之外,最有理由列入語文卷考查內容的,應當是文學類文本的閱讀。但近年來,這一類文本的閱讀考查卻一再被削弱。以全國新課標卷為例,因為“文學類文本閱讀”與“實用類文本閱讀”是二選一的選考題,于是,百分之八九十的考生選擇了文本一般更直白,設問也多以理解文章內容、篩選相關信息為主的 “實用類文本閱讀”(近年主要是考人物傳記),選做“文學類文本閱讀”(近幾年全國卷考的都是小說)的人只有百分之幾到百分之十幾,而且得分還往往比選答人物傳記題的考生低。為此,“文學類文本閱讀”的考查,在絕大多數(shù)考生那里,幾乎就是形同虛設了。為了扭轉考題選擇上這種“一邊倒”的局面,命題者也采取了一些補救的辦法,那就是命題時加大實用類文本閱讀的難度,而適度降低小說閱讀的難度。例如2015年的考題,小說閱讀的文本《馬蘭花》淺顯易懂,貼近現(xiàn)實生活;而同一年選的實用類文本 《朱東潤自傳》談的是人物傳記的寫作問題,考題中也出現(xiàn)了分析所選文本表達特點的題目,難度有較大提升。2016年的小說閱讀材料是山西作家李銳的《鋤》,閱讀難度比2015年的《馬蘭花》要大,但同年所選關于陳忠實的 《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談到了作家創(chuàng)作觀念的幾次轉變,從早先以趙樹理、柳青為師,到后來意識到必須 “從趙樹理、柳青的文學中剝離出來”,尤其是“從信奉多年的‘典型性格’說中剝離出來”,轉而接受更為深刻、更符合文學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 “文化心理結構”學說,這些關于文藝創(chuàng)作理論的表述,雖然不是直接的命題考查點,但也與理解文本內容、回答關鍵問題如第(4)小題就直接問到“剝離”與“尋找”是什么關系密切相關。這樣的“補救”雖然一方面起了平衡選做題難度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增添了考題的“語文味”,但并不能從根本上扭轉考生重“實用”而輕“文學”的傾向。而據(jù)最近發(fā)布的2017年高考語文考試大綱,決定取消選做題,將“文學類文本閱讀”和“實用類文本閱讀”都列入必考內容,且“文學類文本閱讀”將涵蓋散文、小說、戲劇、詩歌等不同類型的作品。這一規(guī)定,必將對高中語文教學發(fā)生重大影響,也大大提高了 “文學類文本閱讀”的地位,并使語文試題的 “語文味”更為濃郁。
面對“語文味”將大大增強的語文試題,我們必須恰當處理好日常語文學習與提高應試能力的關系,最好能更深入地把握教材的日常學習與高考的內在聯(lián)系。眾所周知,語文從來就不是一門僅靠死記硬背就能輕松拿下的學科。雖然字音、字形等基礎知識,名句名篇和一些文學、文化常識的確屬于識記類知識 (其實識記也需要理解和融會貫通),但這些識記類知識的直接考查只占整個語文考查內容的很小一部分。語文卷考查占比甚大的,還是必須在讀寫實踐中形成的閱讀、寫作技能。這些分別屬于理解、分析綜合、鑒賞評價、表達應用和探究等能力層級的考查,需要的都是動態(tài)的分析和靈活的運用,是死記概念、死背方法 (比如“小說有何特征”“如何分析一篇小說”,等等)無濟于事的。因為僅靠死的規(guī)律與教條并不能讓我們真正讀懂一篇作品,更不可能讓我們輕松“搭建”出一篇文質兼美的文章。從事藝術表演的演員是 “臺上幾分鐘,臺下十年功”,而從應對高考的檢驗來說,我們從小一直在接受的聽、說、讀、寫的語文教育,也就是一直在進行著參加這場考試的準備。當然,我們也完全用不著一聽說要增加閱讀文本的門類、要增加一場考試中的文字閱讀量就驚慌失措。從文學類文本閱讀而言,小說、散文、戲劇及詩歌,固然各有各的文本特征,但也同樣存在其藝術表達的共性,一個人能深入地理解、欣賞小說,卻幾乎讀不懂散文、小說或詩歌,這樣的情形幾乎是不存在的。推而廣之,在文學類文本和實用類文本、論述類文本之間,也同樣是既存在文本表達的差異性,也存在語言運用與表達的共通性。我們主張語文試題的“語文味”,也并不是要畫地為牢,故步自封,將閱讀與考測的文本范圍弄得十分狹窄。面對2017年高考不同于以往的一些變化,我們首先要做的,恐怕不是去惡補理論知識,而應是趕快“閱讀”起來。而且,用理科學習的方法來對待語文,放棄課內外的閱讀,甚至從高一、高二起就開啟刷題、考試模式,等于讓一個毫無運動基礎的人直接上場參加高水平的體育比賽,鎩羽而歸幾乎是必然的結果。找到閱讀門徑,把握閱讀規(guī)律,回歸教材才是一條有效的途徑。因為,我們的必修教材歷來是多種文體混編,而選修教材(如《現(xiàn)代詩歌散文欣賞》《外國小說欣賞》《中外傳記作品選讀》等),則既介紹了某一門類文藝作品閱讀欣賞的方法,又選有不少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即便老師不能一一講解、學生自己閱讀一遍,也會有不菲的收獲。
最后想說的一點,是面對“語文味”濃郁的考題,我們應該更加重視對文本語言的品味。多年來,我們在評說、介紹語文學科的特點時,都喜歡運用工具性、人文性之類的概括,似乎語言只是一種實現(xiàn)人際交流的工具,或是表達一定的人文思想的工具。這樣的表達,都是存在低估語言價值的嫌疑的。因為,更準確地說,語言能力的發(fā)展正是人類心智發(fā)展的標志,語言體現(xiàn)著人類的智慧。對于語文學習而言,我們不僅要懂得這個文本說了什么,還應該弄明白它是怎么說的,以及為什么要這樣說。不僅是對主張“煉字”“煉句”的古代詩詞要這么做,對膾炙人口的小說、散文、傳記以及言簡意賅的論述文體也應該這么做。詩人與作者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吟安一個字,拈斷數(shù)莖須”;作為有感悟力的讀者,自應細細玩味、揣摩、領悟作者獨運的匠心。這里還有一點必須強調的是,作為一個閱讀者,應當小心呵護自己閱讀的 “初心”,保持自己對語言的敏感。最好是不受條條框框的限制,也不要過多地接受他人的指導、點撥,而是自己直接面對文本,進行饒有興味的閱讀。作為語文老師,也要有尊重學生獨立閱讀的意識,不要隨意地越俎代庖。有一些家長、學生受急功近利心態(tài)的影響,像提前學數(shù)、理、化課程一樣在寒暑假提前補習語文教材里的課文,以致第一遍學習時囫圇吞棗,回到學校學第二遍又味同嚼蠟,完全放棄了獨立感受美文佳作的權利,又敗壞了閱讀的胃口。其實,閱讀在大多數(shù)時候應該是一件帶有私密性的工作,陶淵明說自己“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則欣然忘食”,這里的 “會意”就是獨立的領悟,缺少了這一環(huán),是很難體會到閱讀竟會讓人產生“欣然忘食”的快樂的。在有了一定的閱讀積累和屬于自己的“閱讀心法”之后,再來適度做一些高質量的高考真題或模擬題,揣摩設題的角度與答問的方法,研討文本、考題與答案之間的關系,那就不用千辛萬苦地攀題山、滾題海,也能找到精確領悟、準確答題的門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