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劇·賞 劇·品 劇
——淺析《戀愛的犀?！?/h1>
2016-03-16 19:53:08周霞
文教資料 2016年13期 關(guān)鍵詞：孟京輝
周 霞
（安順學院，貴州 安順 56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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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劇·賞劇·品劇
——淺析《戀愛的犀?！?/p>
周霞
（安順學院，貴州 安順561000）
摘要：以創(chuàng)新聞名的孟京輝采用了新穎的舞臺形式，結(jié)合音樂、舞蹈、燈光效果導演《戀愛的犀?！罚堇[了一段奇美絕倫的愛情故事。細細品味之下讀者看到愛情主題的背后更深刻的東西。
關(guān)鍵詞：孟京輝《戀愛的犀?！窇騽⌒问浇巧黝}
孟京輝以標新立異的姿態(tài)，離經(jīng)叛道的實踐屹立于中國90年代的先鋒劇壇上，贏得了年輕觀眾的贊同和喝彩，為中國90年代先鋒戲劇的復(fù)興貢獻卓著。在此，通過《戀愛的犀牛》感受孟京輝戲劇的獨特魅力。
一、看劇——獨創(chuàng)的形式魅力
《戀愛的犀?！返闹黝}是愛情——所有形式的藝術(shù)都在演繹的永恒話題，劇情簡單明晰，由此看此劇似乎不具備吸引觀眾的絕對魅力。但是孟京輝在戲劇行進的過程中巧妙地嘗試了音樂與戲劇的結(jié)合，讓二者在表演中互相促發(fā)，達成一種“理性的遞進”，音樂的抒情、感化和宣泄作用，于不知不覺中控制了觀眾的感受，強化了劇場性和戲劇效果。這體現(xiàn)了孟京輝日臻成熟的導演藝術(shù)，充滿優(yōu)美的歌唱和迷人的場面安排，演出準確把握著觀眾的脈搏，牽動觀眾在美麗與殘酷，歡笑與眼淚之間游走。該劇的音樂占了很大比重，劇情每到一個階段，演員就會自動從角色中跳出來演唱，歌曲承載了靠語言不足以抒發(fā)的情感，并承載了超脫于人物情感之外的理智?？墒俏⒂羞z憾的是，過多的音樂安排，切斷了劇情發(fā)展的連貫性，也阻撓了觀眾的思考。此劇的賞心悅目表現(xiàn)在從戲劇結(jié)構(gòu)到舞臺處理上都有令人意外欣喜的創(chuàng)意。同時孟京輝繼續(xù)保持了對語言的敏感和興趣，劇中一段“愛情訓練班”的戲，每個學員用不同的語言重復(fù)說一句話，之后各自發(fā)表對愛情的看法，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帶有音樂的節(jié)奏，給予觀眾和聲的美感享受。
形式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孟京輝是個非常重視舞臺形式與舞臺效果的導演。在《戀愛的犀?！分袕膸讉€細節(jié)就可見一斑。彩票開獎時，地點是個容納幾萬人的廣場，可臺上總只有那么七八個演員，他們將一塊巨大的藍綢舉過頭頂，歡呼著向觀眾襲來，讓藍綢在觀眾的頭頂起伏拌動，霎時間觀眾也成了那擁擠在廣場上等待開獎的幾萬人，于是巧妙地解決了這一難題，氣氛立刻被烘托到極致。舞美設(shè)計的優(yōu)劣不是在于舞臺制作的規(guī)模，而在構(gòu)思的獨特，此劇舞臺布置了地毯、熔化的鐘表等，在質(zhì)感上用了很多馬格利特和達利的超現(xiàn)實主義繪畫的感覺，而在高雅且精致的藍色調(diào)籠罩下，照著舞臺上的人有種暖暖的感覺，給予觀眾則有點淡淡的壓抑的憂郁。
二、賞劇——典型的人物形象
在角色塑造上，《戀愛的犀?！窐O大地在凸顯馬路和明明兩個主要人物。其他如大仙、牙刷、黑子、紅紅、莉莉等人物則是典型的陪襯角色。這些角色各自的職業(yè)身份根本不重要，他們空虛蒼白甚至滑稽的生活狀態(tài)具有一致性，凸顯現(xiàn)實社會的枯白，為故事的發(fā)生發(fā)展設(shè)定了具體的環(huán)境。
馬路與明明在事實上是同一類型的人——同樣執(zhí)拗，同樣忠于愛情如同忠于信仰，又同樣正視愛情的獸性本質(zhì)。面對牙刷等人的撮合和紅紅的苦苦哀求，他沒有絲毫的妥協(xié)；對于明明的放縱和苦戀，馬路有過多次近乎不近人情的堅持和爭取。雖然終究以失敗告終，卻也仍保持著看似毫無原則的執(zhí)著。直到明明拒絕接受五百萬的饋贈，馬路也放棄了這天文數(shù)字的獎金：“……有一點他們不能跟我相比，我可以為你放棄我所有的，而他們不能。”①他不在意世紀末正發(fā)生的事件，即使得到五百萬的橫財，也只是因為可帶給明明幸福而暫時地雀躍。只有在接觸到明明的時候，他的生命才會煥發(fā)神采。馬路的靈魂已根植于對明明的深愛中，連同生命的意義。
比起馬路，明明的執(zhí)拗卻有不固執(zhí)的一面，她深愛陳飛，卻也在沮喪或寂寞時把自己拱手送給馬路和他的上司。但是不堅持并不意味著放棄和絕望。明明在其他男人身上擷取物質(zhì)，發(fā)泄欲望，卻并沒有意圖得到和貢獻感情。正是由于自己的不付出，她也并不希求對方的付出——付出反而增加了她的負擔，甚至成了對她的侵犯。正如在第二十二場，馬路中了五百萬的大獎，將它作為幸福的資本獻給明明時，明明表現(xiàn)出了對自己情感的堅守：“我就是不要你的錢，你能強迫我要嗎？我愿意當婊子掙錢跟你也沒關(guān)系……我不愛你，我不想聽見你每天在我的耳旁傾訴你的愛情，我不想因為要了你的錢而讓你擁有這個權(quán)力。聽懂了嗎？”②這里把一個生動飽滿的形象呈現(xiàn)在了觀眾，這個身上帶有復(fù)印機味道的女人，她把悲哀和痛苦深深地壓抑在心底，然后用玩世不恭放蕩無忌的面孔遮蓋起來，給人“一張?zhí)焓沟哪樅玩蛔拥男哪c”，而心底那個隱隱作痛的地方是永遠無法逃避的。
三、品劇——深刻的生命內(nèi)涵
作為一首關(guān)于現(xiàn)代都市愛情瘋狂而絕望的抒情詩，除了上面談到的角色的魅力之外，更能打動我們的還是來自這個愛情故事本身的震撼。
在久遠的年代里，青年男女常常一見傾心便可托付終身，可難成眷屬的一切磨難都來自他們自身以外的家庭與社會的阻礙，他們的磨難曾經(jīng)將多少被古代倫理束縛的青年感動得柔腸寸斷。但如今“這是一個物質(zhì)過剩的時代，這是一個情感過剩的時代，我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們有太多的要求需要滿足。相對而言，愛情是多么美好，但是不堪一擊?！雹凵钆c這樣的時代，所謂白頭偕老或海誓山盟的愛情都如泡影般虛幻，人們對一切習以為常，順其自然，游刃有余地理性處理感情與實利之間的沖突，小心翼翼地找到兩者之間的平衡點?，F(xiàn)代都市中來自戀愛主體之外摧殘愛情的專制力量已經(jīng)很弱了，愛與被愛都獲得了空前的自由，但是作為獲取這種自由的代價，卻是都市人真正相愛的可能性的流失。我們有權(quán)利不受干涉地愛上幾乎任何人，很難在熱烈而持久地愛上一個人的同時也熱烈而持久地被這個人所愛。諷刺的正是相愛的可能之少恰恰由于我們愛的自由之多?？伞稇賽鄣南！匪茉炝藘蓚€與社會格格不入的對愛的偏執(zhí)狂，本劇以瘋狂的愛打動那些不再會愛的心靈，它以絕望的愛打動那些不被愛人所愛的心靈。
只是在反復(fù)地揣摩劇本后慢慢覺得在愛情故事的背后有著更深沉的本質(zhì)。那是關(guān)于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人的歸屬的東西，也是我更關(guān)注的東西。
編劇廖一梅在說明書上寫道：“馬路是平常人的眼中的偏執(zhí)狂……在人人懂的明智選擇的今天，算是人群中的犀?！獙崒佼愵?。”可以說馬路的偏執(zhí)最初是因為對明明的愛，可是發(fā)展到后來，明明只是成為他偏執(zhí)的一個對象，他真正堅持的是一種生命力的渴望，一種對于自己的存在與歸屬的渴求。
犀牛圖拉是一個離開了家園——水草豐美的非洲大草原的孤獨者，而馬路是一個離開了人群，即便在陽光下人群中仍然會感覺到徹骨的寒冷的犀牛。他陷入了一種絕對的孤獨的沼澤之中，愈掙扎反而陷得更深。正如他描述的那樣：“可憐的圖拉，我知道你跟所有人都合不來，就像我和大仙、牙刷他們，呆在一起不過是出于無聊。”④與外界的抵觸，和玩伴不能互相理解、無法溝通，轉(zhuǎn)向與獸交友，只有在面對犀牛圖拉時，他才能坦誠如赤子。
正是由于深沉的孤獨，他產(chǎn)生了一種濃烈的漂泊感和無歸屬感，他這樣形容自己的人生狀態(tài)：“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家，沒有事業(yè)，沒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一片。你可以花錢買很多女人同你睡覺，同很多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但你還是孤單一人，誰也不會緊緊是擁抱你，你的身體還是與他人無關(guān)。我覺得我就要這樣一年老似一年……”⑤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明明，然后愛上了明明。他對明明說：“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了你，我覺得你和我一樣孤單，我突然覺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我可以使你幸福?！薄八且粋€值得你為她做點什么的人……”⑥可以說馬路是在明明那里找到了一種歸屬感和存在感，馬路對明明的愛本質(zhì)上只是他所尋求的一種解脫，一種對于他恐懼和空虛生活狀態(tài)的救贖，正如杜拉斯所說：“愛之于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欲望，最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敝皇邱R路不自知而已。
馬路對于明明固執(zhí)的愛最終還是沒能打動明明，這個時候馬路的朋友們都認為馬路瘋了，還特意找了兩個女孩子為他治病。馬路開始審視他的愛情，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一些東西，那是比愛情更讓人難以捉摸、更強大的一股力量——命運。他開始陷入迷惘。
找不到出路的馬路這樣勸告犀牛圖拉說：“你應(yīng)該像其他的犀牛一樣順從你的命運，你就不會整天這么郁郁寡歡。順從命運竟是這么難嗎？我看大多數(shù)人自然而然也就這么做了，只要人家干什么，你也干什么就行了?！雹吲c其說是他在勸告犀牛圖拉，不如說他是在給自己一個借口，一個絕望之后放棄救贖而永淪苦海的理由——放棄自己的原則，放棄自己的追求，以在眾人頭頂俯視眾生的姿態(tài)降落于凡塵之間與他人一起狂歡。
人生似乎被詛咒了，命運的輪回似乎不可改變。勇士之所以讓人敬佩，是因為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厄底浦斯般絕望而勇敢地戰(zhàn)斗。馬路在看清楚生存的絕境時，他選擇了堅持——就是許多人眼中的偏執(zhí)，堅持愛情，也堅持承受無法得到回答的愛情的苦痛，更大的苦痛實來自于充滿整個空間的愛情背后的空茫和無所依。因為生命的空茫，所以去愛；卻又因為愛的失落，才會有如此狂熱，不可理喻甚至是瘋癲殘暴的舉動。
馬路的愛情觀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關(guān)于人生的看法在下面一段話了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白：“我開始懷疑自己，懷疑我對她的愛情，懷疑一切……什么東西能讓我確定我還是我？什么東西讓我確定我還活著？——這已經(jīng)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一種較量，不是我和她的較量，而是我和所有一切的較量。我曾經(jīng)一事無成這并不重要，但是這一次我認了輸，我低頭耷腦地順從了，我就將永遠對生活妥協(xié)下去，做個你們眼中的正常人，從生活中攫取一點簡單易得的東西，在陰影下茍且作樂，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寧愿什么也不要！”⑧
愛情只是這部戲劇的一個線索，而更本質(zhì)的東西，在愛情的背后。
注釋：
①—⑧孟京輝.先鋒戲劇檔案·戀愛的犀牛.作家出版社，2000-1-1（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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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輝以標新立異的姿態(tài)，離經(jīng)叛道的實踐屹立于中國90年代的先鋒劇壇上，贏得了年輕觀眾的贊同和喝彩，為中國90年代先鋒戲劇的復(fù)興貢獻卓著。在此，通過《戀愛的犀牛》感受孟京輝戲劇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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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的犀?！返闹黝}是愛情——所有形式的藝術(shù)都在演繹的永恒話題，劇情簡單明晰，由此看此劇似乎不具備吸引觀眾的絕對魅力。但是孟京輝在戲劇行進的過程中巧妙地嘗試了音樂與戲劇的結(jié)合，讓二者在表演中互相促發(fā)，達成一種“理性的遞進”，音樂的抒情、感化和宣泄作用，于不知不覺中控制了觀眾的感受，強化了劇場性和戲劇效果。這體現(xiàn)了孟京輝日臻成熟的導演藝術(shù)，充滿優(yōu)美的歌唱和迷人的場面安排，演出準確把握著觀眾的脈搏，牽動觀眾在美麗與殘酷，歡笑與眼淚之間游走。該劇的音樂占了很大比重，劇情每到一個階段，演員就會自動從角色中跳出來演唱，歌曲承載了靠語言不足以抒發(fā)的情感，并承載了超脫于人物情感之外的理智?？墒俏⒂羞z憾的是，過多的音樂安排，切斷了劇情發(fā)展的連貫性，也阻撓了觀眾的思考。此劇的賞心悅目表現(xiàn)在從戲劇結(jié)構(gòu)到舞臺處理上都有令人意外欣喜的創(chuàng)意。同時孟京輝繼續(xù)保持了對語言的敏感和興趣，劇中一段“愛情訓練班”的戲，每個學員用不同的語言重復(fù)說一句話，之后各自發(fā)表對愛情的看法，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帶有音樂的節(jié)奏，給予觀眾和聲的美感享受。
形式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孟京輝是個非常重視舞臺形式與舞臺效果的導演。在《戀愛的犀?！分袕膸讉€細節(jié)就可見一斑。彩票開獎時，地點是個容納幾萬人的廣場，可臺上總只有那么七八個演員，他們將一塊巨大的藍綢舉過頭頂，歡呼著向觀眾襲來，讓藍綢在觀眾的頭頂起伏拌動，霎時間觀眾也成了那擁擠在廣場上等待開獎的幾萬人，于是巧妙地解決了這一難題，氣氛立刻被烘托到極致。舞美設(shè)計的優(yōu)劣不是在于舞臺制作的規(guī)模，而在構(gòu)思的獨特，此劇舞臺布置了地毯、熔化的鐘表等，在質(zhì)感上用了很多馬格利特和達利的超現(xiàn)實主義繪畫的感覺，而在高雅且精致的藍色調(diào)籠罩下，照著舞臺上的人有種暖暖的感覺，給予觀眾則有點淡淡的壓抑的憂郁。
二、賞劇——典型的人物形象
在角色塑造上，《戀愛的犀?！窐O大地在凸顯馬路和明明兩個主要人物。其他如大仙、牙刷、黑子、紅紅、莉莉等人物則是典型的陪襯角色。這些角色各自的職業(yè)身份根本不重要，他們空虛蒼白甚至滑稽的生活狀態(tài)具有一致性，凸顯現(xiàn)實社會的枯白，為故事的發(fā)生發(fā)展設(shè)定了具體的環(huán)境。
馬路與明明在事實上是同一類型的人——同樣執(zhí)拗，同樣忠于愛情如同忠于信仰，又同樣正視愛情的獸性本質(zhì)。面對牙刷等人的撮合和紅紅的苦苦哀求，他沒有絲毫的妥協(xié)；對于明明的放縱和苦戀，馬路有過多次近乎不近人情的堅持和爭取。雖然終究以失敗告終，卻也仍保持著看似毫無原則的執(zhí)著。直到明明拒絕接受五百萬的饋贈，馬路也放棄了這天文數(shù)字的獎金：“……有一點他們不能跟我相比，我可以為你放棄我所有的，而他們不能。”①他不在意世紀末正發(fā)生的事件，即使得到五百萬的橫財，也只是因為可帶給明明幸福而暫時地雀躍。只有在接觸到明明的時候，他的生命才會煥發(fā)神采。馬路的靈魂已根植于對明明的深愛中，連同生命的意義。
比起馬路，明明的執(zhí)拗卻有不固執(zhí)的一面，她深愛陳飛，卻也在沮喪或寂寞時把自己拱手送給馬路和他的上司。但是不堅持并不意味著放棄和絕望。明明在其他男人身上擷取物質(zhì)，發(fā)泄欲望，卻并沒有意圖得到和貢獻感情。正是由于自己的不付出，她也并不希求對方的付出——付出反而增加了她的負擔，甚至成了對她的侵犯。正如在第二十二場，馬路中了五百萬的大獎，將它作為幸福的資本獻給明明時，明明表現(xiàn)出了對自己情感的堅守：“我就是不要你的錢，你能強迫我要嗎？我愿意當婊子掙錢跟你也沒關(guān)系……我不愛你，我不想聽見你每天在我的耳旁傾訴你的愛情，我不想因為要了你的錢而讓你擁有這個權(quán)力。聽懂了嗎？”②這里把一個生動飽滿的形象呈現(xiàn)在了觀眾，這個身上帶有復(fù)印機味道的女人，她把悲哀和痛苦深深地壓抑在心底，然后用玩世不恭放蕩無忌的面孔遮蓋起來，給人“一張?zhí)焓沟哪樅玩蛔拥男哪c”，而心底那個隱隱作痛的地方是永遠無法逃避的。
三、品劇——深刻的生命內(nèi)涵
作為一首關(guān)于現(xiàn)代都市愛情瘋狂而絕望的抒情詩，除了上面談到的角色的魅力之外，更能打動我們的還是來自這個愛情故事本身的震撼。
在久遠的年代里，青年男女常常一見傾心便可托付終身，可難成眷屬的一切磨難都來自他們自身以外的家庭與社會的阻礙，他們的磨難曾經(jīng)將多少被古代倫理束縛的青年感動得柔腸寸斷。但如今“這是一個物質(zhì)過剩的時代，這是一個情感過剩的時代，我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們有太多的要求需要滿足。相對而言，愛情是多么美好，但是不堪一擊?！雹凵钆c這樣的時代，所謂白頭偕老或海誓山盟的愛情都如泡影般虛幻，人們對一切習以為常，順其自然，游刃有余地理性處理感情與實利之間的沖突，小心翼翼地找到兩者之間的平衡點?，F(xiàn)代都市中來自戀愛主體之外摧殘愛情的專制力量已經(jīng)很弱了，愛與被愛都獲得了空前的自由，但是作為獲取這種自由的代價，卻是都市人真正相愛的可能性的流失。我們有權(quán)利不受干涉地愛上幾乎任何人，很難在熱烈而持久地愛上一個人的同時也熱烈而持久地被這個人所愛。諷刺的正是相愛的可能之少恰恰由于我們愛的自由之多?？伞稇賽鄣南！匪茉炝藘蓚€與社會格格不入的對愛的偏執(zhí)狂，本劇以瘋狂的愛打動那些不再會愛的心靈，它以絕望的愛打動那些不被愛人所愛的心靈。
只是在反復(fù)地揣摩劇本后慢慢覺得在愛情故事的背后有著更深沉的本質(zhì)。那是關(guān)于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人的歸屬的東西，也是我更關(guān)注的東西。
編劇廖一梅在說明書上寫道：“馬路是平常人的眼中的偏執(zhí)狂……在人人懂的明智選擇的今天，算是人群中的犀?！獙崒佼愵?。”可以說馬路的偏執(zhí)最初是因為對明明的愛，可是發(fā)展到后來，明明只是成為他偏執(zhí)的一個對象，他真正堅持的是一種生命力的渴望，一種對于自己的存在與歸屬的渴求。
犀牛圖拉是一個離開了家園——水草豐美的非洲大草原的孤獨者，而馬路是一個離開了人群，即便在陽光下人群中仍然會感覺到徹骨的寒冷的犀牛。他陷入了一種絕對的孤獨的沼澤之中，愈掙扎反而陷得更深。正如他描述的那樣：“可憐的圖拉，我知道你跟所有人都合不來，就像我和大仙、牙刷他們，呆在一起不過是出于無聊。”④與外界的抵觸，和玩伴不能互相理解、無法溝通，轉(zhuǎn)向與獸交友，只有在面對犀牛圖拉時，他才能坦誠如赤子。
正是由于深沉的孤獨，他產(chǎn)生了一種濃烈的漂泊感和無歸屬感，他這樣形容自己的人生狀態(tài)：“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家，沒有事業(yè)，沒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一片。你可以花錢買很多女人同你睡覺，同很多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但你還是孤單一人，誰也不會緊緊是擁抱你，你的身體還是與他人無關(guān)。我覺得我就要這樣一年老似一年……”⑤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明明，然后愛上了明明。他對明明說：“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了你，我覺得你和我一樣孤單，我突然覺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我可以使你幸福?！薄八且粋€值得你為她做點什么的人……”⑥可以說馬路是在明明那里找到了一種歸屬感和存在感，馬路對明明的愛本質(zhì)上只是他所尋求的一種解脫，一種對于他恐懼和空虛生活狀態(tài)的救贖，正如杜拉斯所說：“愛之于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欲望，最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敝皇邱R路不自知而已。
馬路對于明明固執(zhí)的愛最終還是沒能打動明明，這個時候馬路的朋友們都認為馬路瘋了，還特意找了兩個女孩子為他治病。馬路開始審視他的愛情，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一些東西，那是比愛情更讓人難以捉摸、更強大的一股力量——命運。他開始陷入迷惘。
找不到出路的馬路這樣勸告犀牛圖拉說：“你應(yīng)該像其他的犀牛一樣順從你的命運，你就不會整天這么郁郁寡歡。順從命運竟是這么難嗎？我看大多數(shù)人自然而然也就這么做了，只要人家干什么，你也干什么就行了?！雹吲c其說是他在勸告犀牛圖拉，不如說他是在給自己一個借口，一個絕望之后放棄救贖而永淪苦海的理由——放棄自己的原則，放棄自己的追求，以在眾人頭頂俯視眾生的姿態(tài)降落于凡塵之間與他人一起狂歡。
人生似乎被詛咒了，命運的輪回似乎不可改變。勇士之所以讓人敬佩，是因為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厄底浦斯般絕望而勇敢地戰(zhàn)斗。馬路在看清楚生存的絕境時，他選擇了堅持——就是許多人眼中的偏執(zhí)，堅持愛情，也堅持承受無法得到回答的愛情的苦痛，更大的苦痛實來自于充滿整個空間的愛情背后的空茫和無所依。因為生命的空茫，所以去愛；卻又因為愛的失落，才會有如此狂熱，不可理喻甚至是瘋癲殘暴的舉動。
馬路的愛情觀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關(guān)于人生的看法在下面一段話了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白：“我開始懷疑自己，懷疑我對她的愛情，懷疑一切……什么東西能讓我確定我還是我？什么東西讓我確定我還活著？——這已經(jīng)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一種較量，不是我和她的較量，而是我和所有一切的較量。我曾經(jīng)一事無成這并不重要，但是這一次我認了輸，我低頭耷腦地順從了，我就將永遠對生活妥協(xié)下去，做個你們眼中的正常人，從生活中攫取一點簡單易得的東西，在陰影下茍且作樂，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寧愿什么也不要！”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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