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蘭,夏 喆
(空軍工程大學 理學院,西安 71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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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藝術研究】
《冷山》的深層生態(tài)解讀
付小蘭,夏喆
(空軍工程大學 理學院,西安710051)
查爾斯·弗雷澤在作品《冷山》中,以逃兵英曼艱辛漫長的回家之路為明線,描繪了戰(zhàn)爭對人性的摧殘與對自然生態(tài)的破壞。同時又以艾達與魯比相互幫助,在農場中求生存的故事為暗線,深刻地表現(xiàn)了人與土地的交融共生關系。從深層生態(tài)學角度對小說進行解讀,在探索作者渴望人類融入自然、返璞歸真,實現(xiàn)人性“歸化”的生態(tài)追求之外,呼吁人類學習印第安先民樸素的生態(tài)智慧,以期達到人與自然、人與人的和諧相處。
查爾斯·弗雷澤;《冷山》;深層生態(tài)思想;印第安人
夏喆,男,陜西西安人,空軍工程大學理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軍事文學研究。
《冷山》是美國作家查爾斯·弗雷澤的處女作,該書于1997出版后便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首,并在當年以“描寫了人與土地復雜感情與關系”[1]341榮獲美國國家圖書獎,次年又成為全美十大暢銷書之一。各大報紙雜志、知名作家更是不吝溢美之詞,《紐約圖書評論》評論其為“一部絕佳的小說,令人驚異”[1]1,《華盛頓郵報》贊譽其為“一本令人激動的小說”[1]1,兩屆“歐·亨利短篇小說獎”得主里克·巴斯則認為它“是美國文學中最輝煌的成就之一”[1]2。小說中,作者以詩意般細膩的筆觸,以雙線式的敘事結構,穿插講述了內戰(zhàn)末年,身負重傷的南方士兵英曼逃離戰(zhàn)場,歷盡千難萬險,回歸家園冷山,與愛人艾達團聚的傳奇,以及艾達·門羅在孤女魯比的幫助下辛苦勞作,等待心上人歸來的故事。
深層生態(tài)學作為生態(tài)文學批評的理論基礎,其概念最早由挪威哲學家倫·奈斯1972年在《淺與深——長期的生態(tài)運動》一文中提出。作為一種生態(tài)智慧,深層生態(tài)學要求深入到人類的價值觀念與社會的價值體制進行根本改造,以破除人類中心主義價值觀念的積弊,并最終建立一種無等級差別的和諧生態(tài)文明。因此,深層生態(tài)學的“目的不是為我們現(xiàn)存社會的輕微改變,而是對我們整個文明的根本性轉向”[2]。為了尋找超越西方人類中心主義及工具理性價值觀的精神資源,深層生態(tài)學者們轉而將目光投向土著文化、東方文化等一切被西方現(xiàn)代文明邊緣化的傳統(tǒng)文明,如印第安人生態(tài)智慧、東方佛教文化等,而這些正是深層生態(tài)學智慧的直接思想來源。弗雷澤在《冷山》中并未過多著墨于戰(zhàn)爭,而是通過對戰(zhàn)爭中生態(tài)、人性危機的描繪來表現(xiàn)其反戰(zhàn)主題與生態(tài)追求,因而也蘊含著豐富而深刻的深層生態(tài)思想。正因如此,弗雷澤在小說的卷首特別引用了中國唐代著名隱逸詩僧寒山的詩句:“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1]3,不僅暗含了自己對田園生活的追求,使全書帶上了東方禪宗的意境和生態(tài)觀,更表達了對戰(zhàn)爭中人與人、人與自然和諧不再的失落無奈與對戰(zhàn)爭血腥暴力的強烈批判。
在人類文明的畸形發(fā)展導致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和自然資源枯竭日益加劇的今天,品讀弗雷澤的《冷山》,領悟小說中的生態(tài)智慧,對人們樹立正確的生態(tài)觀念,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人和諧相處的生態(tài)關系有著特別的意義。
弗雷澤成長于北卡羅來納州山區(qū),即小說中冷山的所在地。兒時的山區(qū)生活賦予了弗雷澤一個快樂自由的童年,也使他對大自然充滿了熱愛與依賴。成人后,他依舊憧憬著一種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渴望著在原始自然之美中“詩意的棲息”*“詩意的棲息”:美國著名環(huán)境倫理學家羅爾斯頓在其著作《環(huán)境倫理學》中將生態(tài)倫理最后歸結于人在自然中的詩意棲息,即心懷熱愛與感激之情地去融入自然,將個人的生命融合進自然整體之中。。然而,在繁華的大都市里,他卻目睹著青山綠水被鋼筋水泥所替代,生態(tài)環(huán)境受到嚴重破壞,人們在燈紅酒綠中紙醉金迷、在利益驅使下變得諂媚貪婪。雖然這些都使人們獲得了短暫的感官愉悅和滿足,但是信仰的缺失、心靈的空虛與道德的淪喪卻彌漫于整個社會,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系也因此愈發(fā)疏遠和對立。面對著令人失望的現(xiàn)實,作者懷著對自然原始之美的熱愛以及對人與自然和諧交融的向往,毅然決然地帶著全家人離開城市,回到故鄉(xiāng),回歸自然,從此以牧馬為娛,以寫作為生,過著隱士般的生活。
作者的家鄉(xiāng)風景獨特,一直以來都是印第安人的家園。印第安人按照古老的方式生存繁衍、生產生活,雖然土地貧瘠,但仍過著自給自足的幸福生活。弗雷澤從家人朋友那里聽說了一個從高祖父起就世代相傳的故事:一個叫英曼的逃兵在內戰(zhàn)中拖著受傷的身體踏上漫漫回家路,最終卻慘遭民兵槍殺。為記錄下這個奧德賽式的傷感回鄉(xiāng)之旅和當年家鄉(xiāng)的風土人情,作者親自上山去尋找英曼及其他遇害者的墳墓,并重溫了英曼當年走過的艱辛歷程。小說中,作者把目光聚焦在原始的自然之美,追憶那個時代樸素、天然的生活方式,懷念人與人之間的純真善良;在批判人類社會文明中的積弊與血腥的戰(zhàn)爭對自然與人性的摧殘和破壞、在表達對先民生活方式逐漸消逝的遺憾的同時,也抒發(fā)了他對人類回歸本性、融入自然,共同構建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系的生態(tài)追求以及對人類如何在工業(yè)文明高度發(fā)達的今天“詩意的棲息”的深刻思考,而這正是對深層生態(tài)學思想的思考與回應。
(一)人類精神的“異化”
人類因為貪婪而發(fā)動戰(zhàn)爭,參戰(zhàn)者以主宰者的姿態(tài),在瘋狂蹂躪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之時,也給卷入其中的人們帶來無盡的苦難。小說中,弗雷澤多次將鏡頭聚焦至戰(zhàn)爭摧殘下人與人、人與自然支離破碎關系的現(xiàn)狀:環(huán)境受到污染,原本和諧美麗的自然家園不復存在,野戰(zhàn)醫(yī)院外一片灰蒙的天空、充斥著泡沫垃圾的污濁河流——“這條寬闊的水溝,只是大地上的一條污漬……堆滿了泡沫的黃色垃圾……和茅坑一般骯臟”[1]63,被焚毀后房屋的斷壁殘垣等。戰(zhàn)爭不僅破壞了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更導致了人類巨大的精神危機,它激發(fā)了人類內心潛藏已久的征服欲,使人失去了理智與人性,成為一臺臺冷血的殺人機器;它侵蝕著人的精神,泯滅著人的善良,扭曲著人的精神,迫使卷入其中的人們終日被血腥與死亡圍困。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了描繪戰(zhàn)場上慘烈場面的情節(jié),如弗雷德里克斯堡戰(zhàn)役中,北軍一整天都在進攻,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但仍舊前赴后繼,“北軍尸橫遍野,到處是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體”[1]8;受傷的士兵也未能幸免一死,被排列整齊,一錘一個砸死;即便是號稱正義之師的北軍,也因吃了敗仗而氣急敗壞,到處燒殺搶掠,連婦女和兒童也不放過。戰(zhàn)爭中的征服與統(tǒng)治行為,會使人獲得暫時的感官刺激與欲望滿足,但卻加劇了人類精神生態(tài)的“異化”,強化了人對人、人對自然的征服與控制欲,導致人與自然的天然聯(lián)系被割裂,人身心的內在自然與作為生存家園的外部世界被隔絕,使人類喪失對信仰和對生命的敬意,從而帶來最終的結果:人類與自然在文明發(fā)展道路上愈加疏遠并逐步走向對立。
(二)人類精神的“歸化”
“只有實現(xiàn)了價值觀向生態(tài)中心主義轉向,才能有效解決生態(tài)危機。”[3]人類的精神生態(tài)是地球生態(tài)圈的最高組成部分,因此,人類精神與自然生態(tài)協(xié)調一致才是生態(tài)和諧的理想境界。弗雷澤敏銳地覺察出生態(tài)問題本質上是人類精神世界的“異化”,因此,他強烈渴望將人類文明中的積弊進行徹底清理,使人類精神生態(tài)得到新生,實現(xiàn)內心世界自然回歸,重返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即人類精神世界的“歸化”。
1.回歸荒野
在深層生態(tài)學學者們看來,荒野是生命的源頭,也是人們找回在文明劣根中喪失的自我的場所,只有在荒野中,人類才能恢復真正的自我。弗雷澤將英曼的回家之旅描繪為他心靈的救贖之路:厭倦了冷酷的殺戮與毀滅后的英曼逐漸從最初對戰(zhàn)爭的盲目狂熱中清醒過來,懷著對心上人無盡的眷戀,最終選擇逃離戰(zhàn)場,踏上了漫長而艱辛的重返家園之旅。他的返鄉(xiāng)之旅兇險異常,危機四伏,他一路風餐露宿,跋山涉水,在忍受著饑餓、病痛的折磨的同時,還要時刻提防山林猛獸的襲擊、民兵的屠殺、同伴的背叛與惡霸的迫害。因此,他本能地渴望在大自然中,在心上人濃烈的愛里尋求庇護,獲得慰藉。對記憶中冷山上自然之美的眷戀和與艾達未來生活的憧憬,成為了他苦難返鄉(xiāng)路上唯一的心靈寄托與精神家園?!皯{記憶勾畫家鄉(xiāng)熟悉的綠色田野。……生長著水晶蘭的潮濕的小河岸,……聆聽牛蹄踩踏塵土發(fā)出的噗噗聲,直至消失在蟈蟈兒和青蛙的叫聲里?!盵1]2英曼向往著冷山上的一切,憧憬著與家鄉(xiāng)的自然美景融為一體。深層生態(tài)運動最終要深入到人的內心世界,它的任務是“把人類文明重新放置于自然的母體中”[4]37,使人類重獲內心世界、文明觀念與外在生態(tài)韻律的和諧統(tǒng)一。而正是這種渴望回歸自然的和諧之光在撫慰著英曼的心靈創(chuàng)傷,減輕其精神折磨的同時,也讓他始終保持著人性的善良。
回歸荒野、融入自然使英曼在其心靈救贖之路上得到重生,而以土地為代表的自然生態(tài)則與艾達和魯比的生存息息相關:她們在森林里打獵;在農場中養(yǎng)殖牲口;在周邊的田地上耕耘,“田垅上的卷心菜、蘿卜、芥藍菜和洋蔥還很稚嫩,艾達和魯比在給他們鋤草,這些就是他們過冬的主要蔬菜了。幾個星期前,她們開始精心準備,先用犁耕一遍,然后用爐灰和牲口糞施肥。”[1]101艾達和魯比在農場中生產生存,依靠自然所賜予的生活所需免遭饑餓與寒冷。在這里,人與自然合二為一;人與土地渾然一體;人與人之間關系和睦融洽。雖然艾達擁有農場,但她和魯比之間并沒有主仆關系,她們彼此尊重、相互關愛、同甘共苦,像姐妹一般親密。魯比教會艾達認識土地,獲得求生技能;艾達也會在閑暇時為魯比閱讀小說,豐富她的精神生活。同時,土地上收獲的一切也使她們有能力去給予更多身處困境中的人無私幫助。
2.返璞歸真與“自我實現(xiàn)”
與很多生態(tài)作家一樣,兒童承載著弗雷澤對人類善良本性的贊美,依托著自己所追求的和諧生態(tài)世界。兒童形象以及兒童的視角,既是作家追憶逝去的美好童年的生動文學再現(xiàn),更具有深刻的生態(tài)隱喻及內涵。
小說中的二號女主角魯比,從小就被毫無責任心、懶散無能的父親拋棄,整日處于“放養(yǎng)”的狀態(tài)。“在野外覓食,挖掘草根,用柳枝編網捕魚,并用類似的方法捕捉飛鳥?!盵1]267特別是一天夜里,小魯比被困在森林里,起初,她對周圍陌生的一切都充滿了惶恐,然而,漸漸的,在與自然的交融中,在自然之美的感召下,她感受到了溫暖與慰藉,變得不再恐懼。而且從那以后,她在大自然中“能知道別人永遠不知道的東西”[1]81。作家筆下的小魯比向往自然、熱愛自然、親近自然,更沉醉于其中,沉醉于細膩地聆聽自然萬物的聲音,敏銳地感知生態(tài)野性之美。孩子保有著人類最本能的純真善良,這也賦予了其與大自然超驗溝通的能力,他們能用感官與心靈體驗自然,避免了用理性來分隔自然。而這正是魯比能夠敏銳地洞察自然界的規(guī)律,獲得人類最原始的寶貴生存技能的原因。弗雷澤通過對魯比童年時與自然和諧交融的描繪,以兒童的視角表達了自己呼喚人類天性復歸的追求與對自然的敬畏。
童年時期的魯比與自然的和諧交融也傳遞了奈斯深層生態(tài)學的智慧——“自我實現(xiàn)”(Self-realization)論,它是深層生態(tài)理論的基點,也是深層生態(tài)運動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其實現(xiàn)途徑為“通過自我與多樣豐富的生命世界的認同,從而超越人類個體小我的局限性,在廣博的生命世界融合的過程中獲得個體生命的拓展和心靈世界的超越”[4]14。在奈斯看來,“自我實現(xiàn)”已經超越了人類社會范疇,達到了人與生態(tài)中所有存在物的認同,因此“自我”應是大寫的(Self)。在“自我實現(xiàn)”的過程中,人類需要“自身內在潛能的激發(fā)”[5]18。小魯比那晚在荒野中富于神秘色彩的“頓悟”經歷,激活了她在生態(tài)中“自我實現(xiàn)”的潛能,使小魯比對自我與廣袤自然中一切存在物的認同范圍不斷擴大與加深,對它們的恐懼感與疏離感逐漸縮小,最終達到“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5]31的“自我實現(xiàn)”心理狀態(tài)與精神境界。在奈斯看來,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復雜性與多樣性能夠最大限度地促進“自我實現(xiàn)”。這也正解釋了為什么魯比在面對被傳統(tǒng)定義為邪惡與死亡象征的烏鴉時,卻對其有著特別的親近與崇拜之感。作為艾達的精神導師和最好的朋友,魯比在幫助她恢復農場生產,適應自然的過程中,也使她逐漸認識了土地,融入了自然,獲得了感悟自然之美的能力:“逐漸地她開始感覺到不可計數(shù)的細小生命在忙碌著,從一簇簇的花冠……他們對能量的積聚是生命善良的律動?!盵1]106因此,魯比在小說中也扮演著喚醒人類內心深處生態(tài)意識的角色。
(三)印第安人的生態(tài)智慧
弗雷澤描寫了印第安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原始生活方式。生態(tài)思想家克里考特指出:“在生態(tài)文學思想普及和環(huán)境危機的意識深入人心的時代,傳統(tǒng)的美洲印第安人文化成為一種象征,它象征著我們失去了但還沒有忘記的人與自然的和諧?!盵6]在生態(tài)方面,美國印第安文化近乎“成熟”,有著豐富的生態(tài)智慧。他們尊重自然,敬畏生命,遵從自然的規(guī)律進行生產生活,僅向自然索取自己的基本生活所需。這正是今天深層生態(tài)學學者們所追求的,他們渴望從這些原著居民那里汲取營養(yǎng),獲得智慧。
1.生態(tài)中心主義
印第安人將自己視為生態(tài)之網中的一部分,這種樸素原始的自然觀為與自然矛盾越發(fā)尖銳的人類和被人類中心主義支配許久的西方文明指明了一條自我拯救之路。正因如此,奈斯在其深層生態(tài)學思想中將印第安人樸素的自然觀作為生態(tài)中心主義觀點的理論來源。在《西雅圖宣言》中,印第安人向世界宣告了他們傳統(tǒng)的生態(tài)中心自然觀:“我們是大地的一部分,而大地也是我們的一部分?!盵7]印第安人從未將自己放置于自然界的中心位置,認為自己有優(yōu)于其他物種的任何特權。在他們看來,自然生態(tài)中的一切都具有內在價值,自然萬物互相聯(lián)系,互相連結,彼此平等,統(tǒng)一于一個和諧整體之中。他們認為盡管殺生是必須的,因為人類的生存需要食物,但是人類必須要尊重動物的生命,對其心存感激之情。這一思想可以從一位印第安老婦人殺羊的情節(jié)中看出:“老女人繼續(xù)撓著它的下巴,撫摸它的耳朵……一眨眼便深深地割開了山羊額下的動脈……她繼續(xù)撓著它的毛,撫弄它的耳朵。羊和女人都凝神看著遠方?!盵1]208老婦人殺羊的過程平靜而詳和,更像是一場神圣的宗教儀式,表現(xiàn)出了印第安人對自然的敬畏與對生命的尊重。這也是生態(tài)學家利奧波德在《大地倫理》(Land Ethic)中所追求的重要生態(tài)思想之一,“大地倫理是要把人類變成這個共同體中平等的一員和公民。它暗含著對每個成員的尊敬,也包括對這個共同體本身的尊敬”[8]。而與印第安人對生命的敬畏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暴虐的民兵在搶奪了寡婦家的牲口后,卻進行了一場屠殺,“他們必然要飽餐一頓,哪怕把那頭豬的腿生生割下來……擰斷兩只雞的脖子,拔掉雞毛,掏出內臟”[1]244。在戰(zhàn)爭摧殘與人類中心主義觀念的影響下,征服、殺戮的邪惡觀念再度占據了人類心靈。他們瘋狂地藐視,踐踏著自然,以征服者的姿態(tài)高唱凱歌,殘暴地宰殺生靈,表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狂妄。弗雷澤渴望人類向古老的先民學習,恢復對自然界中一切生命的敬畏之心,并與其休戚與共,以重建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我心靈的和諧關系。
2.尊重自然,簡單生活
印第安人的作息方式并不像所謂的文明人認為的那樣是野蠻和愚昧的。相反,印第安人創(chuàng)造了一種和諧美好的生產生活方式,并且也擁有了人類寶貴而深遠的生態(tài)思想。他們的勞作僅僅以滿足基本生存為目的,他們自由地生活,擁有心靈的安寧祥和與精神世界的豐富完整。小說中,那位印第安婦人住在簡陋的帳篷里,餓了,就吃自然賜予的食物;渴了,就喝飼養(yǎng)的羊奶;病了,就用山上的草藥。即便是將要死亡,她也希望重新歸入自然,“往石崖上一躺,讓渡鴉把她的尸體啄碎,帶著她飛向遠方”[1]207。同樣,魯比在幫助艾達經營農場時,也始終沿襲著印第安人的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一切事情——給籬笆打樁、做泡菜、殺豬——都得聽從天意的指示”[1]102?!昂苌儆兴胍约河植荒苤圃?,種植或在山上找到的。”[1]189魯比所遵從的這種天然生產與生活的方式加深了人類對土地與自然萬物的依賴,并且以生存需要為指向的物物交換將生產從金錢利益的鐵鏈中解放出來,強化了人與自然休戚與共的關系,更促進了生態(tài)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在生態(tài)危機日趨嚴峻的今天,深層生態(tài)學學者們更加確信,把人類的物質需求限制在生態(tài)的可承受范圍內,并追求簡單的物質生活是人類應盡的責任。人類對物質的強烈追求是以內在自然的極度萎縮,自然資源的加速耗盡為代價的,因此我們必須要將物質享受的程度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但是,這種樸素的生活方式并不是要求人類重新回到刀耕火種的原始混沌狀態(tài)?!拔覀儾豢赡苷f服所有的人拆除高樓而重新搬到山洞里去住,拋棄鐘表而重新滴漏計時,銷毀電腦而重新結繩記事?!盵4]78樸素的生活實際上是一種心靈的回歸,一種生態(tài)思維模式的回歸:像那些原著居民一樣,不再熱衷于物質需求的滿足,日益關愛我們賴以生存的環(huán)境,樹立人類應有的生態(tài)責任意識。在小說的高潮部分,弗雷澤亦將艾達與英曼這對患難情侶的重逢設定在了印第安人的古村落,暗示著只有人類融入自然,簡單生活,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狀態(tài)時,才會得到幸福。
弗雷澤在《冷山》中展示了自己渴望人類融入自然、返璞歸真,實現(xiàn)人類精神“歸化”的生態(tài)追求,呼吁人類向古老的先民學習,尊重自然,簡單生活,與萬物休戚與共。然而,由于長期深植于人類內心的征服、占有的劣根,人類要真正實現(xiàn)回歸自然,返璞歸真,達到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還有很漫長的一段“奧德賽”之路要走。正因如此,弗雷澤并未給小說設置一個圓滿的結局:英曼在與民兵槍戰(zhàn)時,對一位男孩心懷憐憫卻最終慘遭其殺害,這也呼應了作品的卷首語——“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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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敏]
Interpretation of Cold Mountain
FU Xiao-lan, XIA Zhe
(CollegeofScience,AirForceEngineeringUniversity,Xi’an710051,China)
ColdMountain, written by Charles Frazier, is about Inman’s long and hard walk home as an army deserter, describes the ravages of the war to human nature and natural ecology. Besides, the novel tells of the mutual help between Ada and Inman, and their survival in the countryside, portraying the co-existenc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land. Through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nove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eep ecology, the pursuit of the writer’s eagerness to blend into the nature and recover the original simplicity, and to realize the ecological pursuit of human naturalism, this paper aims at appealing us to learn Indian ancestors’ simplicity so as to seek harmonious coexistence among themselves and between man and nature.
Charles Frazier;ColdMountain; deep ecological thought; Indians
I106.4
A
1001-0300(2016)04-0124-05
2016-02-28
付小蘭,女,重慶人,空軍工程大學理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軍事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