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 金 蔡莉娟
(遼寧對外經(jīng)貿(mào)學院,遼寧 大連 116052)
郭沫若先生的劇本《屈原》里嬋娟罵宋玉說:“你是沒有骨氣的文人!”上演時,他自己在臺下聽,嫌這話不夠味,想在“沒有骨氣的”后面加“無恥的”三個字。一位演員提醒他把“是”改為“這”,“你這沒有骨氣的文人!”就夠味了,他覺得這字改得很恰當。他研究這兩種語法的強弱不同,“你是什么”只是單純的敘述語,沒有更多的意義,有時或許竟會“不是”;“你這什么”便是堅決的判斷,而且必須有附帶語省略了。根據(jù)這種見解,他把另一文里“你有革命家的風度”一句話改為“你這革命家的風度”(摘錄于朱光潛《咬文嚼字》)。
這是經(jīng)典的一段煉字的例子。若要仔細研究這其中煉字的妙處,則不是本文的重點。本文將要研究的是英漢翻譯中的“咬文嚼字”,也就是說,先把郭沫若先生的劇本翻譯成英文,再摳英文中的字眼,通過漢語把英文字眼中的內(nèi)涵表達出來。
新華字典中收錄的“咬文嚼字”解釋為:形容過分地斟酌字句,多指死摳字眼而不注意精神實質(zhì)。聽這解釋,“咬文嚼字”這個詞是一個貶義詞。但是在很多時候,有些文字是需要仔細琢磨的。實際上,大眾還是愿意將“咬文嚼字”看做褒義詞的。
仔細留心注意就會發(fā)現(xiàn),“咬文嚼字”這種現(xiàn)象在漢語中出現(xiàn)得很頻繁,本文就不一一列舉了。英語同漢語一樣作為一種語言,必不可少地也會出現(xiàn)摳字眼、敲字句的現(xiàn)象。這一現(xiàn)象可以用英語中專門的一種學科來概括,就是詞匯學。英語詞匯學研究的就是英語詞匯的基本知識、形態(tài)結構、構成方式,以及詞義和語義的關系。簡單來說,詞匯學就是研究如何用詞,這種研究就是咬文嚼字的另一種表現(xiàn)。
既然用詞有專門研究,這就說明“咬文嚼字”在語言學習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當兩種語言交織在一起的時候,也就是在英語和漢語互譯的過程中,“咬文嚼字”同樣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英語詞匯的一個重要的特點是一詞多義。舉一個簡單的名詞為例,“key”這個單詞就具有四種意義,第一種是鑰匙;第二種是打字機或鋼琴上的鍵;第三種是某件事物的關鍵;第四種是答案。在翻譯這個單詞的時候,需要在這四種意思中擇其一。當然,在有上下文的情況下,這種選擇就簡單得多。 例如:“The key of success is preparation.”這句話中很明顯的“key”的意思是(成功的)關鍵,取第三種解釋。再舉一個簡單的動詞為例,“go”這個單詞在牛津詞典里收錄了36種解釋,例如:“I must be going now.”在這個句子中,“go”的意思為離開,而不是進展或者開始的意思。英語詞匯中名詞和動詞的翻譯相對比較簡單,最需要推敲的是形容詞的詞義選擇(即翻譯)。“great”這個單詞本身具有14種含義,只取其中兩個含義作比較,“好的”和 “強大的”。“We can make this country great again.”,在這個句子中,這兩種含義似乎都對,但經(jīng)過仔細推敲之后,不難發(fā)現(xiàn)“好的”對于“country(國家)”來講過于平淡詞義偏小,“強大的”這個釋義更加貼切。將這種英漢翻譯總結歸納就可以看出,在英漢翻譯的過程中,不僅僅要考慮詞義的多變,還要結合句子內(nèi)容及說話人的態(tài)度和情感,這就恰恰體現(xiàn)了“咬文嚼字”的內(nèi)涵。
相對來說,漢語詞匯的一個重要的特點是一義多詞,例如:名詞“key”在例句中的意思為“關鍵”,而表示“關鍵點”的詞語還有“要點”、“重點”、“癥結”、“要害”等。 “成功”這一事物需要積極性及選擇性(成功或者不成功),推敲之后會發(fā)現(xiàn)“要害”、“癥結”這種詞語適用于消極的事物或者具有生死攸關特點的事物,而“要點”、“重點”這種詞語更多地表達出主要的內(nèi)容,不符合“成功”這一事物的特點。只有“關鍵”一詞既體現(xiàn)出了有抉擇性又體現(xiàn)出了積極性的特點,符合句子的基調(diào)。再看動詞“go”在例句中的意思為“離開”,漢語中表示“離開”的詞語還有“走”、“離去”等,同樣的,考慮到說話人的語氣和心情,此時應該帶有一點因為時間有限而不能作多停留的遺憾。“離去”一詞顯得過于文縐,“離開”是意義較大的一詞,口語中使用有點過于夸張,因此用“走”這一口語化的詞來表達更為合適。第三個詞“great”在例句中的含義為“強大的”,同樣的,表示“強大”的詞語還有“強壯”、“強盛”、“偉大”等。首先分析句子,句子主體是“we(我們)”,第二主體是“country(國家)”,真正決定“great”該取哪個釋義的應該是“country(國家)”這個第二主體。 “強壯”多形容人;“強盛”多形容一段時期;“偉大”多形容某個舉動某件事情使得人(或者其他)變得偉大,因此,“強大”為最合適的選擇。
It is with a kind of fear that I begin to write the history of my life.I have, as it were, a superstitious hesitation in lifting the veil that clings about my childhood like a golden mist.The task of writing an autobiography is a difficult one.When I try to classify my earliest impressions,I find that fact and fancy look alike across the years that link the past with the present.The woman paints the child’s experiences in her own fantasy.A few impressions stand out vividly from the first years of my life;but “the shadows of the prison-house are on the rest.”Besides,many of the joys and sorrows of childhood have lost their poignancy;and many incidents of vital importance in my early education have been forgotten in the excitement of great discoveries.In order,therefore,not to be tedious I shall try to present in a series of sketches only the episodes that seem to me to be the most interesting and important.(海倫·凱勒自傳《我的生活》)
這段英文摘錄于海倫·凱勒自傳《我的生活》第一章中的第一段。如何翻譯這樣一段文字,夸大來說,這需要花費“冰凍三尺”的工夫。在欣賞譯文之前,不妨對這段文字展開研究。整段文字有171個詞,僅僅包含10個難詞,這個數(shù)字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輕松的感覺,但實際并不輕松,因為翻譯需要“咬文嚼字”。 “It is with a kind of fear...”,首先,這簡單的7個詞中有一個關鍵性的名詞 “fear”和一個關鍵性的動詞“write”,牛津詞典中關于“fear”一詞的釋義有且只有一種:擔憂,害怕,暫且把它譯為“害怕”。詞典中關于“write”的釋義概括之后為“寫,書寫”,暫且把它譯為“書寫”。其次,英語和漢語在句子結構上其實是一致的,那么這個句子的主語“it”該作哪種譯法?“it”的本意為指代性的它,可以代指一切事物,那么在翻譯的時候,需要考慮到“it”取它本意還是有所指代,如果是有所取代,那么取代哪種事物??梢钥闯?,這簡單的一個詞在翻譯的時候能夠引發(fā)譯者的兩個考慮層次,一個是“咬”,一個是“嚼”,很好理解。那么從字面上翻譯這7個詞(省去對句子后部分的研究)為“這(用來指代句子后部分的內(nèi)容)是帶著一些害怕的”。文學之所以被稱為文學,是因為它具有文字的美。字面翻譯聽起來似乎少了些韻味,缺了文字的美?!拔沂菓阎枫凡话驳男那椤ㄊ∪ゾ渥雍蟛糠址g)。”(譯文來源于網(wǎng)頁),讀到譯者的譯文會有一種驚覺之感。首先,在譯者的譯文里,原句中為名詞的“fear”翻譯成了形容詞“惴惴不安的”,并在其后增添了形容的主體“心情”?!般枫凡话病边@個詞是一個帶有疊詞的成語,在漢語的使用中已經(jīng)屬于書面性文字,本身就帶有文學性質(zhì),譯者再轉(zhuǎn)換該詞詞性,將譯文妙處顯露得淋漓盡致。其次,譯者將“with”一詞也很巧妙地翻譯為“懷著”,“with”一詞本義并沒有“懷著”這一釋義,其只是作為一種引申義用在此處,也是妙不可言。在這段文字中間帶引號部分 “the shadows of the prison-house are on the rest.”,對句中“on the rest”這一短語作分析?!皁n the rest”本義為“其他的,剩下的”,結合文章的體裁為自傳,開頭一句指明了“生活的歷史(the history of my life)”,因此,譯者將這個短語譯為“我的余生”。句中還有一個簡單的動詞“are”,該詞并無實義,其義隨著主語的變化而變化。該詞修飾的主語為“shadows(陰影)”,伴隨的賓語為“on the rest(我的余生)”,因此,譯者將“are”譯為“伴隨著”。在這段文字的最后一句中有一個形容詞“interesting”,該詞本義為“有趣的”。 結合上下文可知,“I shall try to...”,作者在表述一種行為,句子后半部分都在為這個行為服務,因此,譯者將“interesting”一詞譯為了“并不枯燥乏味”,譯者用了該詞本義的反面再加上否定詞為這個詞作全新的詮釋。這樣的翻譯聽起來不但比本義“有趣的”更加委婉,而且讓讀者能感受到作者與其他的人有不同之處 (作者實際上認為其他人會覺得這是一件枯燥的事。)。
總體來說,這段文字的翻譯并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將簡單的文字簡單的內(nèi)涵通過文學的方式將它翻譯和展現(xiàn)出來,而這就是“咬文嚼字”的力量。
整段文字的譯文如下:
“我是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書寫我生活的歷史的。在我整個的童年時代,生活猶如籠罩在我身邊的一團金色霧靄。冥冥之中,我是懵懂而遲疑地揭開生活的迷帳的。每當我試圖分辨孩童時期記憶的時候,我就會發(fā)現(xiàn),往昔的時光美好而真實,它如同一條紐帶,同此時此刻的我緊緊相連。女人們通常會以富于想象力的方式來描述自己的童年經(jīng)歷。雖然,那些鮮活而生動的記憶來自我生命的最初時光,但是,“牢房一般的陰暗將伴隨著我的余生”。此外,童年時代的歡樂和悲傷大都成為往事前塵,它們已然失去了當時的鋒芒;在我接受早期教育過程中的那些重大事件,已經(jīng)隨著更加激動人心的偉大發(fā)現(xiàn)而被淡忘。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將我生活中那些至關重要的章節(jié)做一個全盤性的勾勒,于我倒并不是一件枯燥乏味的工作?!保ㄗg文來源于網(wǎng)頁)
不論是在漢語言學習過程中還是在英語語言學習過程中,作為一名語言學習者,其首先要具備學習語言的研究精神。“咬文嚼字”是在掌握了對語言的基本功的掌握之后,更深一層地了解文字、鉆研文字。目前“咬文嚼字”這種手段只是運用在漢語言學習中,“英語詞匯學”是由英語語言學習發(fā)展而來的。那么“咬文嚼字”與“英語詞匯學”這兩者之中是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還需要進一步研究?!耙慕雷帧边@種英漢翻譯手段不僅可以用于文學作品中,對于其他領域的英漢翻譯也同樣適用。只要涉及對語言的個體——“字”的處理,“咬文嚼字”就會發(fā)揮它處理文字細節(jié)化、規(guī)范化的特點。本文對“咬文嚼字”這種手段做了簡單概述,選擇實例研究其在英漢翻譯過程中對文字的處理效果。希望不僅能讓其對語言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有所幫助,還希望能進一步研究其與英語語言文字的密切關系。
[1]海倫·凱勒自傳《我的生活》譯文來源http://www.233.com/syyy/zdmz/20120813/105558927.html.
[2]劉杰.用“咬文嚼字”感受語文之美.延邊教育學院學報,2011,25(3).
[3]孫春蘭.探討英漢翻譯技巧.北方文學:下,2012(07).
[4]楊慧芳.英漢翻譯的過程淺析.科技信息,2011(31).
[5]黃玫.言內(nèi)語境及言外語境對英漢翻譯的影響.海外英語,20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