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瑜
[中圖分類號]K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3541(2015)05-0070-03
[收稿日期]2015-07-16
傳統(tǒng)紙質文本史料是歷史學研究的核心資料,歷來受到歷史學家的重視。然而,歷史的記錄和傳播方式始終呈現多元化趨勢,這也是歷史學研究的特點之一。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伴隨著計算機和網絡技術的發(fā)展與普及,影像史料作為傳播歷史信息的載體,以一種全新的樣態(tài)出現,并表現出旺盛的生命力和廣闊前景,備受歷史學研究的關注。當大數據時代來臨之際,數字化、信息化技術催生的、新的外在表現形式與存在樣態(tài)的影像史料,將帶給歷史學研究新的便捷,但也有許多問題值得進一步思考。
“影像”有狹義和廣義之分。前者主要指通過光學裝置、電子裝置或感光材料等,將由對光的發(fā)射造成的被攝物,通過光的投影、電子脈沖等途徑獲得圖像,并記錄下來,大致可分為攝影影像、電影影像和電視影像等。顯然,人們印象中的影像,是建立在近代光影技術 基礎上的,并主要表現為照片、電影、電視等。后者指凡是以圖形、圖像作為傳播信息的載體都屬于影像史料,包括造型、繪畫、碑刻、遺跡、地圖等。據此,影像史料是一個大概念,“遠自上古時期的巖畫,歷代以來的靜態(tài)歷史圖像,以及近代的攝影、電影、電視和數字化多媒體”[1],都可以納入影像史料的范疇??梢?,影像史料甚至可以追溯到洞穴壁畫的史前時代。此后,伴隨著文字的出現,影像史料往往成為其補充。中國古代,比較突出的有河圖、洛書,以及后來的《山海經》等,均可視為影像史料。其中,河圖、洛書及其以前的八卦八角圖式、含山玉龜玉版圖等各種宇宙圖式,通過圖解和數學數理的象數形式,表達了中國古代的天文歷法成就、數學水平、宇宙觀念,是中華民族的文化起源之一?!渡胶=洝穭t以圖配文,形象生動,對后世影響深遠。此后,司馬遷的《史記》廢圖而采取本紀、世家、書、表、列傳的方式治史。由于其為史家之表率,故后世多效法之,圖漸為多數史家所拋棄。盡管如此,在中國古代也有史家重視圖的作用,其中代表的有宋代鄭樵的《通志》,其中列《圖譜略》,以及有清代萬斯同編撰的《明史·歷志》,都以圖解文,一目了然。但這已不是中國史學家的主流。
近代以降,伴隨光影技術的進步,照相機、攝像機、計算機、互聯網等的應用和普及,影像史料呈幾何式增長。西方,早期的寫實主義繪畫和照相機的視覺效果,使人感受到了光影造就的情景真實感。其后,無聲電影和有聲電影的發(fā)明,更擴大了人們對歷史圖像保存的廣度,更加形象地表達了影像史料的史料價值。電視的普及使影像視頻走進千家萬戶。尤其是計算機技術和網絡技術的提高,對影像史料的發(fā)展具有劃時代意義,使影像史料從制作、復制到保存,再到傳播等變得簡便易行、高效,且日益大眾化??梢哉J為,正是借助計算機及其多媒體技術,影像史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得以發(fā)展、豐富起來。不唯如此,伴隨著信息技術、數字化技術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利用包括手機在內的信息技術產品,記錄身邊的發(fā)生的一切,成為史學家研究歷史的豐富的現實材料??梢灶A言,依賴數字化技術生成的各種影像史料,必將成為人們研究歷史的重要史料,標志著史學界正在經歷一場“資料革命”。
回顧人們對影像史料價值的認識,以及簡單梳理影像史料生成歷程的大致脈絡,不難發(fā)現,信息技術、數字化技術并未顛覆影像史料的自身價值,只是改變了影視史料的存在方式或外在形態(tài),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各種優(yōu)勢:
(一)形象直觀。影像史料是以圖形、圖像為基礎的。圖形、圖像具有形象直觀、便于理解等特點,易于為觀察者所接受和理解。文本史料雖然能夠敘述復雜、抽象的事物,但在描述實物過程中,往往不及圖像直接、形象。因此,對于《山海經》中的珍奇異獸人們知其面貌,但對于《史記》所載阿房宮的具體形象,恐怕多依靠于想象。而且繪畫在照相、攝影技術發(fā)明之前,部分地承擔了記錄重大歷史事件、描述社會風俗習慣等任務,具有在一定程度上還原歷史的功能,被稱為“歷史的片斷和敘述歷史的工具”[2](p195)。因此,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不僅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也是史學家研究宋朝風俗習慣和市井文化的重要素材。油畫《跨越阿爾卑斯山圣伯納隘口的拿破侖》不僅反映了拿破侖個人的英姿,更重要的是形象地記錄了拿破侖率軍越過圣伯納隘道,進入意大利的歷史事實。借助光影技術問世的照相機、攝像機,使復制和還原實體形象成為可能。照相機、攝像機將拍攝對象收錄在內,其影像所含有的客觀特性、敘事功能和直觀性特點往往讓紙質文本望塵莫及,因此,其更接近于“真實性”表述,記錄的內容顯得更為真實可信。其中,影像史料中的紀錄片堪稱典型。紀錄片往往收錄大量珍貴的歷史鏡頭,以敘事的方式將事實連接起來,因其真實直觀,頗受好評。時至今日,大量記錄一戰(zhàn)和二戰(zhàn)歷史的紀錄片,以各種光碟數字化產品等形式,在公眾中廣為流傳,大有經久不衰勢頭。歷史學專業(yè)工作者,或將其用于學術研究,或用于歷史教學。此外,各種題材的新聞片、專題片、紀實攝影、新聞攝影等,也因其客觀、真實、形象,一直為歷史學學術研究所重視。需要強調的是,盡管“前數字化時代”的影像史料也未被人束之高閣,但受技術手段、硬件設施等限制,利用率相對不高,普及率更低。借助數字化、信息化技術,影像史料不僅普及率提高,也會歷史學研究提供更系統(tǒng)全面的資料。
(二)方便快捷。影像史料的方便快捷應用于歷史學研究,應歸功于信息技術、數字化技術的長足進步。數字化技術使歷史學研究的史料儲存、閱讀等,更加便捷。這一點,首先表現在紙質文本史料存在樣態(tài)的改變上。中國古人常用汗牛充棟或汗牛塞屋,形容藏書很多,也昭示了各種書籍所占據的空間很大。影像史料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歷。以電影膠片、各種相機交卷為代表的傳統(tǒng)影像史料,無論是使用,抑或是儲存,技術要求高,占據空間大,使用與保管費用高,不可能走進千家萬戶,歷史學工作者亦無法信手拈來。進入數字化時代,在諸多傳統(tǒng)紙質文本逐步實現數字化的同時,影視史料也實現了數字化。各種儲存數據信息的軟盤、光碟、優(yōu)盤、硬盤、NTFS等,乃至云儲存等,不僅適用于紙質文本的數字化,而且也適用于影像史料。各種經過數字化技術處理的影視史料,在實現了普及化、大眾化的同時,也克服從前體積龐大、使用局限多等不足。當下,借助計算機,無論是專業(yè)的歷史學工作者,還是普通受眾,瀏覽、閱讀、儲存自己喜歡或需要的一些影像資料,已經實現了簡單快捷——既是閱讀、瀏覽的快捷與便利,也是傳播的快捷與便利。搜集使用數字化時代影像史料的便利快捷,表現在方方面面,且集中表現為對時間與空間的超越。與傳統(tǒng)的影像史料相比,信息時代的影像史料主要依靠計算機技術完成,也主要依賴計算機和網絡進行傳播、輸送。許多時候,傳播、輸送、閱讀不受時間與空間的限定,需要往往是決定性因素。這一點,與傳統(tǒng)的影視史料的閱讀時間、地點等要求,大相徑庭。如今,史學工作者閱讀、使用影像史料,大多數情況下不會像從前那樣,受到一系列客觀條件的限制。比如,從前如若觀看歷史記錄片,非進電影院不可;還比如,傳統(tǒng)的史料,無論是影像史料,還是紙質文本,不僅需要特定環(huán)境空間,而且會占據較大的現實空間。當然,數字化的影像史料也不可避免地占據相應的空間,但主要是虛擬空間。今天歷史學研究者可以通過網絡獲得相關信息,也可通過光碟等數字化產品,隨時隨地查閱影像史料。歷代史家期待的查閱史料“自由度”的提升,在數字化時代變成了現實。因此,有理由認為,信息化、數字化、計算機技術不僅改變了影像史料的外在形態(tài),而且也使影像史料發(fā)揮了從前無法比擬的優(yōu)勢。
(三)簡單高效。學術界認為,信息時代、大數據時代使人類社會的簡單化原則變成了現實。這一認識同樣揭示了現時代影像史料的存在樣態(tài),以及歷史學研習者利用、儲存影視史料效率的提升。簡單高效一直是人類社會追求的重要目標之一,也為如何實現這一目標不斷探索。對歷史學研習而言,簡單高效同樣是工作目標之一。依據個人理解,歷史學家心目中的簡單,并非史料或理論抽象的簡單,而是搜集、整理史料過程與技術手段的簡單。和數字化時代紙質文本史料一樣,影像史料也經歷了一個從傳統(tǒng)存在樣態(tài),到數字化外在樣態(tài)的改變。今天,歷史學工作者面對的影像史料,總體呈現出不可逆轉的數字化趨勢。史學研究效率的提高,依賴于搜集整理史料效率的提高。經過數字化加工的影像史料,不僅儲存、傳播實現了快捷與簡單,搜集整理更加簡單——主要通過計算機完成。計算機信息處理技術,使先前的復雜勞動簡單化,多數時候足不出戶,即可獲得相應的文字文本和影像史料。正是搜集資料勞動過程的簡化,使歷史學工作者有更多的精力從事思考與研究,效率隨之提高為題中應有之義。尤其是傳統(tǒng)影像史料實現數字化“變形”之后,搜集影像史料輕而易舉,歷史研究與書寫效率的提高,勢必會得到更多人的認同。
總之,對史料的發(fā)掘和利用是歷史學研究永恒的課題,數字化影像史料的出現拓寬了歷史學研究的空間,提供了歷史學研究新的載體,也提供新的研習動力。數字化時代的影像史料,雖然不能完全顛覆和代替?zhèn)鹘y(tǒng)的文本紙質史料,但由于具有形象直觀、方便快捷和簡單高效等優(yōu)勢,亦為傳統(tǒng)文本史料所不及。當下,無法回避的現實是,在人們差不多一致認為影像史料不可或缺的時候,如何確立一個公認的、確實可行的援引、引征標準,已成為必須盡快回答的問題。
[參 考 文 獻]
[1]周梁楷影視史學:理論基礎及課程主旨的反思[J]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學報,1999(6)
[2][美]埃里克·巴爾諾世界紀錄電影史[M]張德魁,冷鐵錚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2
(作者系哈爾濱師范大學副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博士后,歷史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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