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小人物也是作家寵愛的對象,福貴之于余華,文三兒之于都梁,都有著非凡的意義。探討這兩個生活在城鄉(xiāng)社會底層男人的生存意義,正是本文的目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滔滔社會洪流之中,隱忍和寬恕,健忘和快樂,是小人物生活中的主旋律,很多時候活著便是意義的一切。
關鍵詞:底層男人 活著 隱忍 快樂
有人說,余華因創(chuàng)作了《活著》而活得更好。毫無疑問,《活著》是余華的扛鼎名作、當代名篇。都梁因《亮劍》而展露才華、紅遍大江南北,可惜的是《狼煙北平》未能延續(xù)之前的火爆,無論是小說還是由它改編而成的電視劇。不以成敗論作品,那就讓市場的歸市場,學界的歸學界。在有心的讀者眼里,《活著》和《狼煙北平》都是幽默的、苦澀的、厚重的、解構(gòu)的,二者都試圖告訴大家一些東西,比如底層人的苦難日子,也意在消解一些固有觀念,比如革命的結(jié)果是窮人從此都過上富足的日子。
作品之外,還有一些東西深深地吸引著我們的思考,這里我們將興趣點聚焦于兩篇小說中的兩個男人,這兩個底層男人的生存哲學。
福貴是《活著》中的男主人公,文三兒是《狼煙北平》中的三大男角兒之一。福貴先前是個玩世不恭、吃喝嫖賭的地主少爺,輸光家產(chǎn)之后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窮于顧命的農(nóng)民;文三兒自始至終都是“北平——北京”城里一個拉洋車的,雖然1956年公私合營后他改成登腳踏平板車,但車夫的身份沒變。福貴作為農(nóng)民,生活在江南的農(nóng)村,活動時間是抗戰(zhàn)勝利前后到20世紀80年代初;文三兒作為小市民,生活在皇城根兒,主要的經(jīng)歷是抗戰(zhàn)爆發(fā)前夕到北平解放這段時間,而解放后到80年代初的主要經(jīng)歷只是做了簡單的回憶介紹。用世俗的眼光看,福貴幸福些,結(jié)了婚,有一兒一女,后來還有一女婿一外孫;而文三兒則“瀟灑”些,始終是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最后孤零零一人死在了自個兒屋里。年齡上文三兒比福貴大二十歲左右,他們的人生在時間上有很大的重合,但兩個人的的確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么,差異如此巨大的兩個人,放在一起研究的意義何在呢?
那便是20世紀30年代到80年代差不多半個世紀的時間里中國底層男人的生存哲學。換句話說,我們關心的是這些底層男人是如何活過來的。兩個人的共同境遇是窮,雖然福貴曾土豪過,文三兒偶爾也發(fā)點小財、豪爽耍闊,但歸根結(jié)底,他們是窮人,社會地位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孫子,而不是爺。他們的共性便是在歷史大變局、大動蕩中隨波逐流、茍延殘喘、疲于奔命、逆來順受。這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同一時期,他們周圍的好些人,善的、惡的,美的、丑的,聰明的、愚笨的,有權(quán)的、失勢的,都落難了、死掉了,他們卻安然無恙。他們是如何存活下來的?雖然賤如草芥,他們有著堅韌的生命力,有著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學,任憑大風大浪,大劫大難,都能看到新的日出,享受人生的酸甜苦咸。他們活著的真諦是什么?忍和樂!
一、真實地活著
1.一苦再苦的福貴。從有身份的人掉入底層是福貴自找的。
《論語》上講,“奢則不孫”。人身在奢侈豪華、福貴樂享之中就會驕傲自大、忘乎所以。這是富二代、富三代的通病。福貴是以今日很多人羨慕不已的闊少爺身份登場的,他拼的不全是爹,主要是爺。他爺給他爹留下兩百多畝地,他爹給他留下一百多畝地。有地,福貴腰桿兒就硬。他不愛走路,以前上學時是雇工長背,后來從妓院賭完回家時是一個胖妓女背。而正是賭,讓他從少爺變成了長工。這之后,他才開始有意義地活著。余華在中文版自序的結(jié)尾寫道:“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我感到自己寫下了高尚的作品?!备YF的闊日子可笑但不可愛,更不可敬。如果小說的內(nèi)容止于此,那它也不會高尚起來。
富時驕奢無比,貧而隱忍無怨,是福貴人生的概括。正是后來無怨無求的生活,讓福貴可愛可敬地走進了讀者心中。值得強調(diào)的是,這種深切的敬愛感卻來自于一系列的親人死亡!這是福貴生活的殘酷,這是余華藝術的真實。破產(chǎn)是福貴一生的轉(zhuǎn)折點,之前是金錢操控著他的人生,之后是社會影響著他的人生。福貴做夢也沒有想到,那么多的巧合加變故之后,他會孤單地與一頭老牛相依為伴。
從福貴的故事我們得出的結(jié)論是:他宜貧不宜富。富時油腔滑調(diào),惡習滿身,貧時倒實在了很多,真誠了很多。于是便自然而然引出了一個問題,如果福貴是那個時代底層男人的一個典型代表,那么底層百姓的生活千古不變的常態(tài)便是習慣貧困、安于貧困。雖然佛家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但從福貴身上,我們還是想盡力剝離出泡影和真實來。小說中前后兩個截然不同的福貴,意在告訴讀者什么是幻影,什么才該好好把握。那便是,富貴是虛幻的泡影,稍縱即逝,而泥土和親人的離去倒是不折不扣的現(xiàn)實。對喪子之痛和泥土,小說中有兩處精當?shù)拿鑼懀骸拔铱粗菞l彎曲著通向城里的小路,聽不到我兒子赤腳跑來的聲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滿了鹽?!薄拔铱吹嚼先说募贡澈团1骋粯喻詈?,兩個進入暮年的生命將那塊古板的田地犁得嘩嘩翻動,猶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痹鹿庥猩珶o形,以鹽比喻,真實有味,將失去兒子的苦澀刺痛之味描寫得真真切切;田地堅實可感,用浪相比,躍動有神,把耕耘生活的勃勃生機傳達得淋漓盡致。死亡給人以珍惜和清醒,泥土給人以希望和踏實。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現(xiàn)在的年輕人如此調(diào)侃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展示真實的生活給讀者,讓不切實際的夢幻破滅,是福貴給讀者的最大貢獻。
2.不變的文三兒。文三兒屬于老北平的京油子。小說一開頭便介紹了他的好吃懶做、奸猾耍詐、嗜酒好色、吹牛好面子,似乎一切世俗中的惡習在他身上都有體現(xiàn)。在惡人面前他是孫子、倒霉蛋,但在善人面前他又總是“及時雨”、幸運兒、被可憐者。
凡是緊要關頭,文三兒總是及時出現(xiàn)。他的運氣特別地差,為此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甚至多次面臨死亡的威脅;他的運氣又是出奇的好,總能化險為夷,因禍得福,盡管只是些小福。比如因為吹牛痛快嘴大罵八卦門,惹惱了一旁的三合幫幫主肖建彪,結(jié)果讓肖的手下花貓兒揍了個滿臉開花。而也正因為這頓毒打,文三兒在陳府管家老侯面前跟肖建彪攀了個兄弟,這假兄弟倒令老侯和“聚寶閣”的陳老板對他刮目相看,從此,他在陳府拉車的生活舒坦多了。
在有識之士眼里,文三兒是個怒其不爭、頑固不化的主。比如國民黨特工徐金戈曾勸誡他說:“兄弟,咱是個爺們兒,是爺們兒就該有點兒血性,膝蓋不能打軟,尤其是對日本人,就是死也得站著死,不能丟了咱中國爺們兒的臉。”但是,不丟中國爺們兒的臉,文三兒嘴上絕對可以說到,做起來就無所謂了,要看情況,如果眼看小命不保了,他會毫不猶豫地磕頭認孫子,要命不要臉。
有一點可以肯定,在一次一次經(jīng)歷了周圍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死亡之后,文三兒越來越愛惜自己的小命了,為了活命,讓他干什么都成。
說穿了,文三兒連不怕死的混混兒都不是,只是一個惜命的臭拉車的。不過,文三兒也想英雄過、硬氣一把。他曾熱血沸騰地為抗日捐款,演講,往前線送手榴彈,舉著頂門杠去打鬼子,但只要槍炮一響,立即魂飛魄散,關鍵時刻,臨陣退縮,然后便后悔不迭,回歸原形。這時他深信不疑的是,“日本人進城不進城礙不著文三兒的事兒,誰來了文三兒也得拉車,也得賣苦力,抗日,抗他媽鬼去吧?!毙≌f中,文三兒所有的“英雄壯舉”都是滑稽表演、丑態(tài)百出,至于他偶爾的建功立業(yè),比如救了帶著槍傷逃出來的徐金戈,都是機遇眷顧他,或者說,是機遇撞上了他。
文三兒的樂不思進,不光表現(xiàn)在不殺敵救國,就連人家勸他找個媳婦兒,他都是一百個不愿意,生怕娶了媳婦兒要了他的棺材錢。然而,也正是這種樂不思進成全了他,讓他從抗戰(zhàn)前一直活到了“文革”后。
文三兒是一系列歷史大事件中的小人物,是經(jīng)歷者,也是旁觀看熱鬧者,更是個小丑、受戕害者。讓人痛心或稱奇的是,他的這一形象和生存策略從不曾改變,不管是抗戰(zhàn)前、日軍占領時,還是后來的國共相爭、解放后歷次運動期間。這正是這一形象的意義所在:他在五十年的亂世和運動中活過,他在別人風光得意與潦倒落魄中活著,一切都在改變,而他什么都沒變,除了年齡。
二、怎么活著
1.隱忍和寬恕。先后有五位親人離去,福貴依然滿懷熱情地活著,時時品味著過去家人的幸福和快樂。他沒有把死亡當成一種負擔,而把過去看成是親情的書房,隨時可以走進去翻閱、交流。福貴怎么創(chuàng)造了這種奇跡和傳奇呢?
福貴的隱忍能力是超強的,然而面對巨大的喪子打擊,他也處于劇烈的失控與隱忍的斗爭之中。我們不妨還原整個過程:
福貴憤怒地想殺人;沖到病房,對準一個醫(yī)生的臉就是一拳,吼,“你殺了我兒子。”吼完抬腳去踢他【失控】;體育老師抱住了他【被控制】;抬腳朝縣長肚子上蹬了一腳【再失控】;體育老師又抱住了他【再被控制】;“我要殺的就是縣長。”抬腳再去蹬,“我今天非宰了你?!薄緲O度失控】;“福貴,我是春生?!保☉?zhàn)場上的生死兄弟)……怒氣消了很多【轉(zhuǎn)折】;“我要去看兒子?!薄按荷闱肺乙粭l命,你下輩子再還給我吧?!薄救獭?/p>
忍是福貴活著的手段,雖是不得已而為之,他還是坦然接受了。在福貴身上,忍是一種活著的正能量,使他屢受生活的沉重打擊而沒有倒下。
福貴的隱忍最容易被讀者感知得到,然而在他和他的家庭的幸與不幸之中,我們可以分析出一個重要問題。
這個問題跟城里的風水王先生看煉鋼地址有關。由于福貴家沒有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由于家珍的關系,風水先生舍棄了他們家,選中了老孫頭家,于是老孫頭的茅屋被澆上豬油燒了。問題的關鍵在于福貴和家珍的不忍,于是“那晚上我和家珍都睡不踏實”?!笆菫牡溦业剿荒苷f是我們推給他的”。福貴這么解釋,這是極為牽強的解釋。
把這件事和有慶獻血聯(lián)系起來,縣長春生能否說“是災禍找到他,不能說是我們推給他的?”兩件事,屋子事小些,人命關天,但性質(zhì)極為相似??达L水、選煉鋼鐵地址和巴結(jié)領導、盲目抽血都夾雜了社會與人的愚昧無知,使得不經(jīng)意間人們陷入了彼此傷害與被傷害的泥沼之中。如何解決這樣的難題,或者說不讓悲劇重演呢?
答案便是恕與寬恕,即不幸、災難發(fā)生前需隱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幸、災難發(fā)生后要寬恕,“不念舊惡,怨是用希”。兒子去世后,家珍是既怨又恨春生;知道春生想自殺時,開始原諒春生;得知春生自殺后,原諒了春生,“其實有慶的死不能怪春生”。
余華通過福貴一家的遭際告訴讀者:恕與寬恕,是拯救自己和別人的兩種美德。
2.健忘和快樂。麻煩不斷的文三兒是如何療傷、如何平衡自己的不平心理的呢?
“文三兒是屬耗子的,撂抓就忘?!?/p>
忘性好,是文三兒根治各種不快和痛苦的靈丹妙藥。文三兒可以快速地忘掉傷疤和疼痛,換句話說,他化疼痛為力量的能力特別強。比如剛剛被打得鼻青臉腫,“兩頰腫得老高,面皮呈醬紫色,嘴角上還殘留著沒摸干的血跡”,馬上就恢復了常態(tài),坦然應答:“沒事兒,碰上個朋友,鬧著玩兒呢?!?/p>
文三兒最大的本事是能把遭罪和快樂結(jié)合起來?!拔母铩睍r,他陰差陽錯地被拉去批斗,由于和京劇名角楊易臣并肩站在臺上,他十分興奮,倍感自豪,不僅“不憂不懼”,還面帶微笑。從此他愛上了被批判,每天都主動請纓。實際上,在沒心沒肺的文三兒的世界里,既無高尚,也無羞恥,這是他異于常人之處,也是他快樂來得比別人容易的原因。
天生愛湊熱鬧,唯恐天下不亂,是文三兒的特性。喝小酒兒、唱黃曲兒,吹牛、抬杠、與人貧嘴,看熱鬧、挑事兒是文三兒不拉車時打發(fā)時間的主要項目,每當忙活起這些項目來,文三兒都是全身心投入,忘乎所以。也許這時候才是真正的文三兒,沒有痛苦,沒有煩惱,即使先前有,這些個活動也成了他化解任何煩惱和痛苦的良藥。
文三兒取樂的方式有些是獨一無二的。兜里沒錢沒有下酒小菜,他把免費提供的醬油、醋倒進碗里,把自帶的鵝卵石放進去,然后用筷子夾到嘴里嘬咸味兒。“文革”后,他甚至還用挑逗的語言調(diào)戲女售票員,然后再“大姑”“大舅”地向人家討?zhàn)垺①r罪,目的是為了逗寂寞、失意的徐金戈開心。
“人哪,有什么事別悶在心里,得自個兒找樂兒,甭管有多大難事兒,一樂心里就舒服了。”這便是文三兒的快樂生活哲學。雖然他挨得揍最多、受到的訓斥恐嚇最多、出得洋相最多,把他當人看的沒幾個,但是他依然得意地樂享著自己的底層生活。
三、為什么活著
1.理想虛無,隨波逐流??鬃诱f:“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备YF和文三兒這兩個底層男人倒是不折不扣地應驗了這句話。他們隨著歷史的河流漂流著,絕不想攪起什么驚濤駭浪,相反,他們唯一祈禱的就是:只要不被拍死在大浪下就行。這兩個人都曾經(jīng)歷過一點炮火的“洗禮”,表現(xiàn)也驚人地相似。兩人沒開一槍一炮,只是被周圍不斷有活人變成死人的事情嚇得夠嗆,之后,求生的欲望更強烈了。
的確,他們的一生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不為別的。兩部小說中還有很多像他們一樣生活在底層的小人物,比如老全、福貴的兒女、二順子、馬大頭,以及許許多多無名者,都死了?!痘钪防锢先f:“老子死也要活著?!薄爸灰约合胫凰?,就死不了?!闭f完這話第二天,老全死了。有人認為,什么都沒有,命也就不值錢了。可是福貴和文三兒即使一無所有,也特別想好好活著,在他們看來,活著跟錢不錢沒關系。
這兩個人從來沒有什么遠大一點的理想。和福貴一起在坑道保命的春生,被俘后參加了解放軍,打到福建,打到朝鮮。地下黨方景林曾試圖勸說文三兒參加革命隊伍,但壓根兒沒起任何作用。和文三兒有過交集的女大學生楊秋萍、羅夢云,一個為了抗日,一個為了解放,死得轟轟烈烈,驚天地泣鬼神,而親眼目睹慘烈現(xiàn)場的文三兒,兩次都被嚇傻了。福貴和文三都鬧不明白這些事情其中的原因。戰(zhàn)爭、政治、國家、政黨,愛國、解放、運動、批斗,這些在兩個人眼里像是別人的戲,他們只是看客;即使有時候他們被迫參與了,也滿是笑料和滑稽。隨著小說情節(jié)的開展,社會一直在變,但他倆的生活習慣、節(jié)奏、信仰卻沒有改變。
社會的發(fā)展、分化,產(chǎn)生了美、丑、善、惡,產(chǎn)生了高貴與低賤,產(chǎn)生了力挽狂瀾的英雄,也產(chǎn)生了文三兒與福貴這樣的城鄉(xiāng)小人物。余華和都梁告訴我們,應當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他們真實的苦難生活、樂觀態(tài)度。至于如何才是對待他們的正確方式,小說亦有交代:“少折騰他們。”
2.強者悲哀,智者有惑?!痘钪防锩娴凝埗?,在設局贏了福貴家的田產(chǎn)后,風光了好一陣子,解放后被槍斃了。臨死前他沖著福貴講:“福貴,我是替你去死啊?!绷硪粋€算成功的人是春生,解放后當了縣長,可“文革”中忍受不了紅衛(wèi)兵的毒打,上吊死了。福貴說他:“自己想死,那就怎么也活不了。”
文三兒有著和福貴同樣的感慨:“幸虧自己是個窮人?!币驗椤独菬煴逼健防锔5湡o常的事例更多。比如買賣文物的陳老板,由于把蘭竹圖賣給了日本人,他的“聚寶閣”被學生付之一炬,從此開始艱難度日,最后流落街頭要飯,直到文三兒請他吃鹵肉火燒撐死;《京城晚報》的記者陸中庸由于日軍占領時做了新民會的副會長,抗戰(zhàn)勝利后被國軍憲兵抓起來斃了;還有像三合幫的幫主肖建彪、同和車行的老板孫二爺,解放后鎮(zhèn)壓反革命時都被槍斃了。就連文三兒一向崇拜、感恩的保密局的徐爺、地下黨方警官也分別坐了二十五年、十年的牢。
這些人是文三兒和福貴的對手或朋友,某種意義上可以說這些人是刻意設計出來的比較對象。從某個時間點看,上述人物都是爺,掌握著金錢和權(quán)勢,乃至文三兒、福貴這些小人物的性命;而在時間長河里觀照,感覺這種情形又像是水中月、鏡中花,他們的人生遭際就像南柯一夢。這些社會上曾經(jīng)的強者最終出現(xiàn)一種悲哀的結(jié)局,使得明白人到頭來也是一頭霧水,看不透社會,悟不透人生。
這讓人不僅陷入深深的思考:誰主宰著眾生的命運?
他有很多小毛病,他又十分可愛;他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卻有能力化解痛苦;他的思維接近生活中最本源的東西,平淡是他最大的特點和優(yōu)勢。他是文三兒,他是福貴,他是那個時代大部分老百姓的代表。
“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孔子這么說,也這么做。文三兒、福貴一定不懂得孔子之道,幸運的是,他們的人生很大程度上順應了這種道。
“只見天際一片血紅,秋日正西沉……”“黃昏正在轉(zhuǎn)瞬即逝,黑夜從天而降了?!眱刹啃≌f的結(jié)尾,不約而同地將時間定格在了黃昏、傍晚,將人物雕塑成了孤獨的老者。無論是已經(jīng)逝去的文三兒還是伴牛遠去的福貴,都讓我們明白,人生的結(jié)局一樣。那對于我們,活著又該如何書寫呢?
基金項目: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課題(GD12YZX01)及廣東金融學院校級重點學科文藝學的階段性成果
作 者:谷向偉,廣東金融學院財經(jīng)傳媒系副教授,主要從事漢語語法和儒家思想文化研究;王曉東,博士,廣東金融學院財經(jīng)傳媒系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文學與傳統(tǒng)文化。
編 輯:趙紅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