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剛

（河套學院 漢語言文學系，內(nèi)蒙古 巴彥淖爾 015000）

依水類浮萍寄松似懸蘿
——關(guān)于潘岳婚姻的論爭

張永剛

（河套學院 漢語言文學系，內(nèi)蒙古 巴彥淖爾 015000）

目前，學界關(guān)于潘岳行跡和創(chuàng)作考辨的分歧，主要集中在潘岳與楊氏的婚期、潘岳任職及徙官、作品的篇目和寫作年代等方面。這些恰恰是準確解讀潘岳其人其文的重要因素，有必要進行深入的考證和細化。

潘岳 完婚時間 續(xù)弦

截至目前，有代表性的潘岳年譜主要有七家：傅璇琮《潘岳系年考證》，興膳宏《潘岳年譜稿》，陸侃如《中古文學系年》，董志廣《潘岳年表》，王增文《潘岳年譜》，王麗芬《潘岳年表》，陳淑美《潘岳年表新編》。通過對這七家年譜的簡單分析可以看出，各家關(guān)于潘岳行跡和創(chuàng)作考辨的分歧，主要集中在潘岳與楊氏的婚期、潘岳任職及徙官、作品的篇目和寫作年代等方面。這些恰恰是準確解讀潘岳其人其文的重要因素，有必要進行深入的考證和細化。本文將結(jié)合其他研究者的相關(guān)論述和觀點，對潘岳與楊氏的完婚時間及潘岳是否續(xù)弦的問題進行簡單梳理，盡可能完整呈現(xiàn)學界的研究全貌，以期通過后續(xù)研究使問題進一步明確，結(jié)論不斷趨于合理和完善。

關(guān)于潘岳與楊氏的完婚時間主要有四種觀點：

一、晉太始八年（公元272年），潘岳二十六歲。陸侃如、陳淑美持此議。陸侃如先生是這樣推斷的：

嚴可均《全晉文》卷九十一載潘岳《閑居賦》：“仆少竊鄉(xiāng)曲之譽，忝司空太尉之命。所奉之主，即太宰魯武公其人也。舉秀才為郎，逮事世祖武皇帝?！薄段倪x》卷六十《閑居賦》李善注引臧榮緒《晉書》：“岳弱冠，太尉舉秀才?！痹莱醣偎究崭谧鳌督逄镔x》時，“舉秀才為郎”當不能晚至辟太尉府后。在本年以前，岳“所奉之主”是裴秀。本年充繼任司空，岳便成充的僚屬……又卷九十二載《答摯虞新婚箴》：“敬納嘉誨，敢酬德音?！彼谱饔谠佬禄闀r。他悼亡似在自長安東歸時，而結(jié)婚共二十四年，則其娶楊肇女似在本年前后①。

這一觀點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也遭到了不少研究者的質(zhì)疑。王麗芬在《潘岳家世婚姻考訂》一文中批駁了陸先生推斷中的兩個主要依據(jù)，進而否定了其觀點：

陸侃如《中古文學系年》將潘岳與楊氏成婚推于泰始八年（272年），此時距楊氏卒年（298年）相距已達二十六年，與《悼亡賦》中“幾二紀”的文義顯然不符，恐有誤。陸侃如先生還將潘岳所作《答摯虞新婚箴》定于與楊氏成婚時作，恐也有誤②。

甚至有人干脆認為“陸氏對相關(guān)史料理解出現(xiàn)偏差，所以結(jié)論就失去了討論的價值”③。

二、晉太始十年（公元274年），潘岳二十八歲。王增文持此說：

潘岳《悼亡賦》云：“伊良嬪之初降，幾二紀以迄茲?！迸嗽榔迼钍献溆跁x惠帝元康八年（298），結(jié)婚二十四年方悼亡，故當在本年結(jié)婚④。

不知什么原因，對這一觀點至今沒有看到任何評價（贊同或反對）。

三、晉咸寧元年（公元275年），潘岳二十九歲。興膳宏、王麗芬持此議。

興膳宏同樣引用了上述潘岳《悼亡賦》的文句，從另一個角度做了簡單的推論，得出了與王增文不同的結(jié)論：

潘岳五十三歲所作《悼亡賦》云……可知他是在二十四年（二紀）前結(jié)婚的，婚后兩家迭遭不幸。從其妻沒年逆推二十四年，則成親似在此年⑤。

王麗芬綜合了潘岳《悼亡賦》的寫作時間，岳父楊肇、妻楊氏的去世時間等因素，以及潘岳《楊仲武誄》、何焯《義門讀書記》中的相關(guān)內(nèi)容，進行了較為周詳?shù)耐普?，雖未必是的論，卻似乎更有說服力：

楊氏亡后，潘岳作《悼亡賦》云……也就是說此時距他與楊氏成婚已接近二十四年。據(jù)《楊仲武誄》（楊仲武即楊綏，是楊肇的孫子）文云：“既籍三葉世親之恩，而子之姑，余之伉儷焉，往歲卒于德宮里，喪服同次，綢繆累月”，楊綏卒于元康九年（299年）夏五月，則潘岳妻楊氏卒于元康八年（298年）。何焯《義門讀書記》：“悼亡之作，蓋在終制之后。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是一期已周也；大功去琴瑟，古人未有喪而賦詩者”。也就是說類似《悼亡詩》、《悼亡賦》這類作品應(yīng)該是作于舉哀一年后的，即楊氏喪禮一年后（299年），上推二十四年即咸寧元年（275年）或咸寧二年（276年），或者更遲一點。據(jù)《楊荊州誄》，楊肇卒于咸寧元年（275年），若此時潘楊二人尚未聯(lián)姻，按古人“三年之喪”之說，恐怕二人成婚至少也需延至兩年之后，即咸寧三年（277年）五月后，而楊氏卒年為元康八年（298年），則二人成婚與楊氏卒年相距最多二十一年，與我們所推斷的《悼亡賦》作年元康九年（299年）中“幾二紀”文意略有差距，但亦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但筆者認為，潘楊二人成婚時間為咸寧元年楊肇去世前的一段時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也就是說潘岳大約在二十九歲時與楊氏完婚⑥。

傅璇琮先生觀點相近而更謹慎，認為“其結(jié)婚于何時，無史料可征，大要當在本年以前”。然傅先生對岳妻楊氏的去世時間進行了較精確的推斷，這對確定潘楊婚期及了解潘岳的婚姻狀況或有很大幫助：

潘岳有《楊仲武誄》，岳妻楊氏為仲武之姑，仲武卒于元康九年五月，誄文即作于同年，文中云：“而子之姑，余之伉儷焉，往歲卒于德宮里?！薄C文又云：“德宮之艱，同次外寢。惟我與爾，對筵接枕。自時迄今，曾未盈稔，姑侄繼隕，何痛斯甚。”意謂楊氏病危時，岳與仲武在側(cè)，今則仲武又死，去其姑之卒期，還不到一年，則岳妻之卒當在元康八年（298年）六、七月間⑦。

四、魏景元四年（公元263年），潘岳十七歲。胡旭、王海兵如是說。

作者在逐一批駁否定了“二十六歲說”和“二十九歲”說的基礎(chǔ)上，主要根據(jù)魏晉南北朝時期“早婚”這一顯著的婚俗特色甚至是社會規(guī)范，并懷疑潘岳《悼亡賦》“伊良嬪之初降，幾二紀以迄茲”中“二紀”之“二”為“三”之訛誤，進而提出“潘岳應(yīng)于魏元帝景元四年（263年）結(jié)婚”的結(jié)論，認為：

這不僅與“幾三紀以迄茲”完全吻合，而且十分符合其時的社會規(guī)范。《悼亡賦》謂楊氏“遭兩門之不造，備荼毒而嘗之”句，因此而得到很合理的解釋。因為“兩門之不造”指兩家的不幸，尤其是指雙方父親的死。因為潘岳二十九歲這一年（咸寧三年，277年）四月，楊肇卒于家，又潘岳作于是年的《楊荊州誄》中有“仰追先考，執(zhí)友之心”句，可知其父此前就亡故了。如果說潘岳二十九歲才結(jié)婚的話，那么楊氏就算不得“遭兩門之不造”了。況楊肇卒年嫁女，也并不是沒有齟齬之處的⑧。

上述幾種觀點大都出之于間接史料，且以簡單的推理、推測甚至是假設(shè)得出，均難以完全令人信服。盡管有人認為傅璇琮先生的《潘岳系年考證》“分量最重，創(chuàng)獲最多，史書不少誤載得以辨清……成為目前潘岳年譜的權(quán)威之作，是研究潘岳的重要參考材料和奠基石?！雹嵝旃窒壬m然也認為其“所考潘岳之生卒年、初出仕時間，以及三十二歲以后之行事、任職、著述等，皆稱精當，無懈可擊”，但同時也指出：“唯于潘岳早期（二十至三十二歲間）任職及徙官問題，竊以為尚存未周之處?！雹馀嗽莱苫榇蠹s也在這一時期，且傅先生自己也未對此確考，只是說“大要”。在沒有更直接的史料和更令人信服的旁證的情況下，潘楊婚期仍難以廓清和破解。

與此相關(guān)聯(lián)，潘岳是否續(xù)弦也成為一個至今沒有解開的謎團。羅宗強先生說：“妻亡時岳已五十二歲，也就在他寫《悼亡詩》之后不久，他又續(xù)弦了，有摯虞的《新婚箴》和潘岳的《答摯虞新婚箴》可證。”?王麗芬在《潘岳家世婚姻考訂》一文中，也根據(jù)摯虞《新婚箴》：“結(jié)發(fā)之麗，不同偕老。既納新配，內(nèi)芬外藻”和潘岳《答摯虞新婚箴》：“女無二歸，南有再聘。女實存色，南實存德”等，認為“其意當指結(jié)發(fā)之妻楊氏卒后，潘岳再次娶妻。”同時也承認：“然而除此箴外，我們無法從潘岳的其它作品中發(fā)現(xiàn)他這位妻子的蹤影?！比~楓宇也以同樣的根據(jù)認為：“然而令人倍感遺憾的是，事實上潘岳并非如其詩文中所表現(xiàn)的那樣，是一位深情、專情之人。元康九年，也就是楊氏喪后一年，妻喪剛滿，年已五十三歲的潘岳便續(xù)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妻子。”?興膳宏在《潘岳年譜稿》引言中只是說：“我在探求潘岳行跡時，發(fā)現(xiàn)他似乎在寫下哀切之極的《悼亡詩》三首及《哀永逝文》之后不久又續(xù)了弦，不禁為之啞然?！?但沒有提供任何依據(jù)。事實上，目前為止也沒有從其他史料中找到相關(guān)記載。所以在沒有直接可信的證據(jù)的情況下，潘岳續(xù)弦問題只能作為一說暫時存疑。

總之，潘岳與楊氏的完婚時間及潘岳是否續(xù)弦，是潘岳人生的重大問題，直接影響著對潘岳及其相關(guān)作品的總體評價。這急需通過后續(xù)研究使問題進一步明確，使結(jié)論不斷趨于合理和完善，在更加明晰合理的背景下，客觀、公正地深化對潘岳及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研究。

注釋：

①陸侃如.中古文學系年.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6：652-653.

②王麗芬.潘岳家世婚姻考訂.閩江學院學報，2004（6）11-13.

③潘潤嬌.建國以來潘岳研究芻議.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7（4）：39頁注釋2.

④王增文.潘黃門集校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2，2（第1版）：305.

⑤日·興膳宏，著.彭恩華，譯.六朝文學論稿.長沙：岳麓書社，1986，6（1版）：197.

⑥王麗芬.潘岳家世婚姻考訂.閩江學院學報，2004（6）：11-13.

⑦引自傅璇琮《唐詩論學叢稿》中的“潘岳系年考證”.北京：京華出版社，1999，10：542、559-560.

⑧胡旭，王海兵.潘岳三考.江蘇教育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5）：83-87.

⑨潘潤嬌.建國以來潘岳研究芻議.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7（4）：36.

⑩徐公持.潘岳早期任職及徙官考辨.文學遺產(chǎn)，2001（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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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論文屬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高等學?？茖W研究”項目，項目名稱：西晉文學家潘岳研究。編號：NJSY11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