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勤
(綿陽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四川 綿陽 621000)
19至20世紀之交西方哲學在中國的譯介
郭勤
(綿陽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四川 綿陽 621000)
19世紀末20世紀初,是國人自覺、全面譯介西方哲學的起始階段。一些思想開明的士大夫、留日政治家和留日學者,在此階段扮演了譯介主體的角色。他們或以經(jīng)世致用為目的,或以純粹學術(shù)研究為目的,在中國開創(chuàng)了轟轟烈烈傳播近代西方哲學的景象。但這一階段,譯介方法比較粗略,對西方哲學介紹的廣度和深度都還不夠。
19至20世紀;西方哲學;譯介
西方哲學傳入中國是西學東漸的一部分,亦是中國哲學文化發(fā)展史上的重要一環(huán)。對西方哲學傳入中土的時間劃分,目前學者們觀點基本一致,大致分為三個時期:明末清初至五四新文化運動為第一個時期,五四新文化運動至新中國成立為第二個時期,建國以后為第三個時期。焦樹安又將第一時期劃分為19世紀末20世紀初和五四運動前后兩個階段。本文不揣淺陋,對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一階段西方哲學在中國的譯介情況作一簡要梳理。
中國人最早接觸的西方哲學來自古希臘羅馬哲學。把古希臘羅馬哲學最早傳入中國的是明末清初的傳教士。史料記載,1628年,葡萄牙傳教士傅汛際(Franciscus Furtado 1587-1653)和李子藻合譯的亞里斯多德的《宇宙學》,以《寰有詮》為題名,是中國最早翻譯出版的西方哲學書籍。1631年,二人再度合作,以《名理探》為題名出版了亞里士多德《邏輯學》的詮釋本。這兩部譯作對亞里士多德哲學僅僅作了一些片段式的介紹,但它們卻使中國人首次接觸到了西方哲學。后來,中國統(tǒng)治者閉關(guān)自守,晚清政府禁止西方傳教士來華傳教;1773年,教皇格勒門十四下令禁止傳教士赴華傳教。在這雙重夾擊下,西學東漸的過程被迫中斷,西方哲學在中土的傳播也由此被延誤。一直到19世紀末,經(jīng)歷了鴉片戰(zhàn)爭、洋務運動到戊戌變法的種種失敗后,一批文化先驅(qū)和有識之士對西學的認識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他們振臂一呼,身體力行,使中國近代迎來了一次傳播和譯介西方學術(shù)文化的高潮。在這次高潮中,西方哲學在中國的譯介全面開始。
西學東漸的進程,包括西方近代哲學漸入中土,其主體在1895年以前均以外國傳教士為主。1895年后,一些思想開明的士大夫,或為那個時代的官吏,或為較有聲望地位的知識分子、政治家,在留學海外親炙西方學術(shù)文化后陸續(xù)回國。他們重拾薪火,開始有目的地翻譯和引入西方哲學思想,逐漸取代了之前傳教士的翻譯主體地位。同時,留日政治家和留日學者成為了這一時期傳播西方哲學的重要力量。明治維新后,日本大規(guī)模學習西方,精選翻譯了大量歐美書籍,從而使日本國勢日趨富強,走上了近代化的道路。這一榜樣讓一些新興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認識到,必須借鑒日本的強大經(jīng)驗才能救亡圖存、使國家強大。以梁啟超、蔡元培等為代表的政治家,東渡扶桑,孜孜求學,他們主張由日文轉(zhuǎn)譯西書,躬行踐履,為思想啟蒙開風氣之先。以王國維為代表的學者,東渡日本,潛心研究近代西方哲學,推動了中西學術(shù)的交流,為中國哲學的近現(xiàn)代化打下了不可磨滅的基礎(chǔ)??梢哉f,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一時期,作為西學東漸重要內(nèi)容的西方哲學,從其零星的引進到后來的發(fā)展,無不浸染著留日有識之士的辛勤努力。
2.1 士大夫階層
以王韜和嚴復為例。蔡元培先生說,我國近代“介紹西洋哲學的,要推侯官嚴復為第一”[1]274。就譯著成績和影響深廣而言,嚴復被推為第一人,當之無愧,無出其右。但北京大學陳啟偉先生認為,就西方哲學輸入中國的時間看,洋務派出身的王韜(1828-1897)應該是我國近代介紹西方哲學的第一人[2]。早在嚴復翻譯出版《天演論》等書之前的19世紀70年代初,王韜就完成了《英人倍根》一文,向國人介紹了培根的“格物窮理新法”以及不泥古盲從的哲學精神。“格物窮理新法”在王韜看來,是西方科學“后二百五年之洪范”,“西國談格物致知之學者咸奉其書為指歸”。19世紀80年代,王韜擔任由英國總領(lǐng)事麥華陀和英國人傅蘭雅創(chuàng)立的上海格致書院監(jiān)院期間,向書院學員教授和介紹了西方多家哲學思想,并要求學員以論文的形式對所授西方哲學思想進行評述。這是國人最早以學術(shù)機構(gòu)的形式在中國傳播西方哲學。據(jù)《格致書院課藝》記載,當時學員提交的論文中,有的認為,畢達哥達斯和柏拉圖“以天事與人事相雜,而雜以鬼神之道,后復雜以數(shù)學”,“柏拉多之論物,凡理所必有而更無疑義者,例可列入于書”;有的列出亞里士多德的主要書目,評述亞里士多德“可謂格致之大家,西學之始祖”;有的闡述達爾文進化論是“萬物強存弱滅之理”;有的評述斯賓塞“生平所著之書推論達文所述之理,使人知生活之理、靈魂之理,其書流傳頗廣”。這足以說明當時書院已經(jīng)對西方古希臘哲學中畢達哥達斯、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人的思想,以及英國哲學中近代培根,當代達爾文、斯賓塞等人的思想有所提及,這樣學員們才能評述。
嚴復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引進與介紹西方近代哲學的集大成者。他引進的哲學思想,主要以英國實證論哲學和大陸理性主義哲學為主。1901-1909年間,嚴復相繼完成了著名的“八大譯著”。其中,穆勒的《穆勒名學》和耶方斯的《名學淺說》完全是關(guān)于邏輯學介紹的。翻譯《穆勒名學》時,嚴復坦言,自己由于精力原因,只譯出一半,未能如愿。后來嚴復又選擇了《名學淺說》的原著作為翻譯對象,一方面是為了彌補《穆勒名學》的缺憾,了卻夙愿,另一方面也因外界的偶然性:“戊申孟秋,浪跡津沽。有女學生旌德呂氏,諄求授以此學。因取耶芳斯淺說,排日譯示講解,后兩月成書?!边@2部譯著儼然是嚴復傳播強國保種思想的工具。1906年,嚴復作《述黑格爾唯心論》一文,發(fā)表在當年《寰球中國學生報》第2期上。第二年,此文被《廣益叢報》第32期轉(zhuǎn)載。賀麟等先生認為,《述黑格爾唯心論》是近當代中國最早介紹黑格爾哲學思想的有學術(shù)分量的學術(shù)文獻。
2.2 留日政治家
留日政治家中,梁啟超當之無愧是一位不遺余力介紹西方近代學術(shù)文化的前衛(wèi)人物。他非常重視翻譯選材問題,他認為譯書應首選“當譯之本”。哲學、政治、法律等西方社會科學書籍就是“當譯之本”。1898年,戊戌變法運動失敗,梁啟超被迫流亡到日本。在日本,基于“泰西諸學之書,其精者日人已略譯之矣,吾因其成功而用之,是吾以泰西為牛,日本為農(nóng)夫,而吾坐而食之”[3]的認識,梁啟超大力提倡通過已有的日譯本這一媒介來向國人傳播西方哲學,開啟民智。梁啟超譯介的一個最大特色在于他充分利用近代報刊這一新型傳播工具。在日本流亡期間,梁啟超先后創(chuàng)辦了3份報紙:1898至1901年的《清議報》,1902年的《新民叢報》,1910年的《國風報》。利用報刊把西學傳播給國人,加深了國人對西學的認識,使廣大中國知識分子第一次打開了眼界。和其他留日學人轉(zhuǎn)販西學相比,梁啟超傳播西方哲學的另一個特點,幾乎都是通過編譯和譯述的方式,以名人的學案和傳記的形式,向國人宣傳和普及西方哲學思想。先后對霍布士、笛卡爾、洛克、培根等諸位西方近代哲學大師的思想進行過介紹,代表譯著有《霍布士學案》《斯賓諾莎學案》《盧梭學案》《天演學初祖達爾文之學說及其傳略》《法理學家孟德斯鳩之學說》等。鄭振鐸曾指出:“國內(nèi)大多數(shù)人略略能夠知道培根、笛卡爾、孟德斯鳩、盧梭諸人的學說一臠的,卻不是嚴復幾個翻譯原作者,而是由于再三重譯或重述的梁任公先生?!保?]但在梁心里,他最為膜拜的是康德。在其譯著《近代第一大哲康德之學說》中,梁稱康德為近代西方第一位偉大的哲學家,“黑暗時代之救世主”。梁啟超為普及和宣傳西方哲學于中國實在功不可沒。
蔡元培也是那個時期翻譯西方哲學的先行者之一。他在吸納和借鑒西方優(yōu)秀哲學著作方面可謂開放包容。雖然翻譯成果數(shù)量不算最多,代表作有《哲學要領(lǐng)》、《妖怪學講義錄總論》以及《倫理學原理》,但這3部作品均獨具匠心,影響深遠。1903年,蔡元培因“蘇報案”被監(jiān)控后輾轉(zhuǎn)青島、日本等地。這期間,蔡元培完成了其翻譯的處女作——把德國科培爾在日本東京帝國大學給學生講課的教材《哲學要領(lǐng)》從日譯本譯成中文。譯文淺顯易懂,堪稱當時哲學啟蒙讀物和當時中國哲學教科書的先驅(qū)。1906年,蔡元培翻譯了日本佛教哲學家井上圓了以西方哲學為依托、以提倡科學破除迷信為目的所著啟蒙哲學讀物《妖怪學講義錄總論》。這是蔡元培翻譯哲學著作的一大力作。該譯本流傳廣泛,影響深遠,被列為影響近代中國社會的100種譯書之一。哲學家張東蓀曾就此指出,中國引進西方哲學有三個時代,《妖怪學講義錄總論》便是第一個時代的代表。1909年,蔡元培看到日本學者蟹江義丸日譯德國哲學家、倫理學家鮑爾生的《倫理學原理》后,覺得此書不可多得,正是當時中國青年急需的精品名著,于是廢寢忘食,1909年10月中文版《倫理學原理》問世。此書先后8次重版,被國內(nèi)一些學校作為教材使用,并編入《漢譯世界名著叢書》。可以說,蔡元培為早期哲學翻譯事業(yè)做出了非凡的貢獻。
2.3 留日學者
留日學者中引介西方哲學的巨擘唯王國維獨尊。王國維的學術(shù)研究發(fā)端于哲學。1901年,王國維赴日。王國維用其學術(shù)生涯的最初10年涉足哲學,“以西方哲學為摹本對中國本土哲學資源的深入發(fā)掘,為‘中國哲學’的呱呱落地及其成長作出了重要貢獻”[5]。蔡元培先生對王國維曾作此評價:“他對于哲學的觀察,也不是同時人所能及的。”[1]281王國維在譯介西方哲學方面的突出貢獻有二。其一,系統(tǒng)地翻譯了專門哲學著作。如果說嚴復對西方哲學的譯著只是夾雜著一些西方哲學的理論和一些哲學家的觀點,并非系統(tǒng)的介紹,而王國維則大量系統(tǒng)地介紹了西方哲學著作。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王國維總共翻譯的哲學著作有18本,選材主要集中于日本學者、英國學者以及尼采、叔本華的著作。1902年,王國維翻譯的《哲學概論》、《倫理學》和《心理學》分別是日本學者桑木嚴翼和元良永次郎的著作;1904年,王國維翻譯了尼采的《靈魂三變》;1905年,翻譯了叔本華的《叔本華氏之思索論》;1907年,翻譯了洛克著寫的《悟性指導論》;1908年,翻譯了耶方斯的《辯學》。其二,在同張之洞等洋務大臣的交鋒中,竭力為哲學這一學科的存在和價值正名。中國文化燦若星河,儒、道以及漢化佛教中蘊含著豐富的哲學思想,經(jīng)學、子學、史學巨篇累牘對哲學問題進行過思考。但在王國維看來,中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哲學,“其最完備者,唯道德哲學與政治哲學耳”[6]。1902年,《新民叢報》出現(xiàn)了最早由日本移植而來的“哲學”一詞,這引起了張之洞等人的極度恐慌,他們紛紛表疏朝廷,稱哲學流弊甚大,要求棄絕哲學的提法,用傳統(tǒng)名學來取代哲學。王國維不以為然,認為這是謬見,于是于1903年7月發(fā)表《哲學辯惑》予以反駁。1904年初,張之洞再次起草《奏定學堂章程》,要求削除哲學一科,而以理學科代之。王國維再次迎頭回擊,于1906年作《奏定經(jīng)學科大學文學科大學章程書后》,一針見血地痛批了張,力闡哲學作為學科存在的理由??梢哉f,王國維的這種膽識和卓見為中國哲學學科的建立做出了開創(chuàng)性貢獻。
近代西方哲學在中國被傳入和翻譯,大致存在兩種目的,其一為社會性目的,其二為學術(shù)性目的。社會性目的,指這一階段譯介西方哲學的學者們在選擇西方哲學文本時,并不是受哲學自身的學術(shù)價值所驅(qū)動,而是由學者們經(jīng)世致用的尺度衡量哲學價值后,為哲學賦上的濃厚的政治色彩所決定的。王韜和外國傳教士共事多年,這使他較早就認識到,中國只有向西方學習,以“西法”進行改革,才能國富民強;近代西方科學之振興和發(fā)展,追根溯源在于西方人的思想方法和研究方法。嚴復在甲午戰(zhàn)敗后,受到了嚴重刺激。為喚醒民眾,救國圖強,嚴復認為,經(jīng)驗論哲學追求的“實利”和“效果”是英國國富民強的秘訣,基于“救亡圖存”的考慮,他選擇了將英國經(jīng)驗論哲學介紹到中國來。梁啟超在戊戌變法運動時期叱詫風云,他把西方哲學介紹到中國,在很大程度上是為其改良主義思想作宣傳。而在那個時期,唯獨體素羸弱、性情憂郁的王國維遺世獨立,從學術(shù)角度出發(fā),為引入純粹思維方式的哲學學說而翻譯哲學,研究哲學。王國維個人氣質(zhì)中沒有保國保種的那種急躁,他唯真理是從,渴望沒有政治色彩的哲學學說,對經(jīng)驗論哲學不屑一顧。在叔本華的悲觀哲學、尼采的唯意志哲學中找到共鳴后,他一發(fā)不可收,越過傳統(tǒng)理學的藩籬,為哲學的價值和尊嚴殫精竭慮。但是,當時國家與民族危在旦夕,經(jīng)世致用為目的譯介活動占據(jù)著主流,西方哲學學術(shù)性的影響遠遠不及其社會性的影響。
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近代哲學對國人而言,是嶄新陌生的事物。譯介者學識有限,裹挾著政治教化的色彩,加上譯介主要是從西方及日本的各種譯著和編著中開始的,因此,此階段的譯介方法總體比較粗略,比較常見的有3種方法。
(1)比附。嚴復常常采擷中國古代經(jīng)典中的思想觀念和國人熟悉的例子來比擬和解釋西方哲學思想。翻譯《天演論》時,嚴復以司馬遷對《易經(jīng)》隱而之顯的評論為原型,用“外留”和“內(nèi)留”去解釋“歸納”和“演繹”這兩個對當時中國社會而言極度新鮮的方法論名詞?!睹麑W淺說》中,“l(fā)ogic”一詞,嚴復曾音譯為“邏輯”,但最終他還是將之譯為“名學”。梁啟超就此指出,嚴復選擇“名學”這個詞,不過是意圖將西方邏輯學與中國古代的名家相比附。翻譯笛卡爾時,嚴復用儒家《中庸》中的“誠者物之始終,不誠無物之義”去解釋“我思故我在”。除此之外,在嚴復的譯文中,“西施”“泰山”“翰林院”等這些中國人耳熟能詳?shù)睦硬⒉簧僖?。那個時期,為了解決當時近代西方哲學在中國的陌生化問題,佛教的教義也常常被譯者們借用來作為比附的對象。梁啟超就曾將佛經(jīng)的教義去比擬康德的哲學。王國維也用中國佛教傳統(tǒng)文化去觀照西方的哲學思想。1908年《人間詞話》中,王國維將康德、叔本華等人的哲學思想同中國佛教思想渾然結(jié)合。應該說,通過學者們的努力,人們對西方哲學的介紹和理解落腳到本位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上來,這對推動西方哲學在中國的傳播有積極的作用。但賀麟就此作了一個比較公允的評價:“從變法運動到五四運動時期,這是一個啟蒙介紹時期,特點是宣揚維新,改良政治,反對傳統(tǒng)風俗習慣,而且有的人應用佛學和中國哲學來講西方哲學,也不免有些牽強附會,一般說只是一種文化批評和觀察印象?!保?]
(2)添加按語。嚴復提倡“信、達、雅”,但他自己在翻譯西方哲學著作時,并未做到?!短煅菡摗废戮碇械拿恳还?jié)里,嚴復幾乎都添加了按語,有的按語甚至比正文還要長。按語部分,嚴復常常評論和歸納原著的有關(guān)內(nèi)容,批駁原作者的觀點,借題發(fā)揮地抒發(fā)自己的思想。若以按語來導讀《天演論》,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是誤導了。但《天演論》在當時卻受到了狂熱的歡迎,取得了多次賣空和重印的巨大成功。這給予了嚴復鼓舞,翻譯《名學淺說》時,嚴復故伎重演。他在《譯者自序》中坦言:“中間義恉,則承用原書;而所隱喻設(shè)譬,則多用己意更易。蓋吾之為書,取足喻人而已,謹合原文與否,所不論也?!弊g文中補綴的按語比比皆是。比如,談及邏輯分類時,嚴復就借題批判起中國“金木水火土”五行學說:“五行曰金木水火土。意欲以此以盡物。則試問空氣應歸何類?”這樣的譯文著實脫離了原文,實質(zhì)是宏觀性地抒發(fā)自己的思想。
(3)術(shù)語沿用日譯。對于哲學術(shù)語的翻譯,當時中國譯介者已經(jīng)普遍認識到譯名應該統(tǒng)一。但如何統(tǒng)一,是新譯還是沿用日譯,是當時面臨的困難。以嚴復為代表的一部分譯者,受“名不順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的影響,在術(shù)語的翻譯上非常推敲和講究,主張譯名最終必須符合中國古代名法思想。如前面提及的“l(fā)ogic”一詞,嚴復堅持譯為“名學”。而同時期的大多數(shù)譯介者,深刻認識到中日兩種語言同種同文,日本在吸收西學時已經(jīng)對西方文化進行了篩選和消化,取經(jīng)東洋便是轉(zhuǎn)販西學一大捷徑,因此主張術(shù)語沿用日譯。比如,王國維在處理“l(fā)ogic”一詞時沒有譯為“名學”,而是沿用了“辯學”這一日本已有的譯法。蔡元培也主張盡量避免使用新譯語。他說:“本書譯語,務取最習用者。習用者不可得,始立新語?!?/p>
總之,19世紀末20世紀初中國轟轟烈烈譯介近代西方哲學的景象,是具有自覺意義的西方哲學全面東漸的起始。中國仁人志士扮演了盜火者的角色。經(jīng)驗論哲學、大陸理性主義哲學等已被介紹到中國。但受歷史條件的限制,這一時期的譯介具有較強急功近利的特點,以多為貴,內(nèi)容不具,沒有含英咀華,對西方哲學介紹得深度不夠,一些西方哲學思想在譯介后存在誤差。西洋名經(jīng)巨典真正翻譯到中國來是在五四運動后。
[1] 高平叔.蔡元培哲學論著[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5.
[2] 陳啟偉.誰是我國近代介紹西方哲學的第一人[J].東岳論叢, 2000(4):9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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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鄭振鐸.梁任公先生[M]∥夏曉虹.追憶梁啟超.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6:70.
[5] 李承貴.論王國維對“中國哲學”的建構(gòu)[J].河北學刊,2007(5):26.
[6] 王國維.論哲學家與美術(shù)家之天職[M]∥王國維學術(shù)文化隨筆.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6:20.
[7] 賀麟.康德黑格爾哲學東漸記[M]∥中國哲學:第2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0:344.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of Western Philosophy in China between Late 19th Century and Early 20th Century
GUO Qin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M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Mianyang 621000,China)
The period from late 19th century to early 20th century was the initial stage when western philosophy was voluntarily and comprehensively translated and spread into China.Open-minded feudal officials,politicians and scholars who had been to Japan played a leading role in this grand activity.Some of them were initiated to serve the country,some were for academic sake.On the whole,approaches to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were rather random and failed to have an extensive and intensive study.
from 19th century to 20th century;western philosophy;translation
H059
A
1009-3907(2015)03-0044-04
2015-01-26
四川教育廳科研項目(13SB0162)
郭勤(1981-),女,四川眉山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翻譯理論研究與實踐。
柳 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