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穎 (浙江師范大學文化創(chuàng)意與傳播學院 321004)
盲人群體對命運的探求
——電影《推拿》的男性形象分析
劉 穎 (浙江師范大學文化創(chuàng)意與傳播學院 321004)
本文通過解讀沙復明、王大夫、小馬這三個男性形象,呈現(xiàn)現(xiàn)代語境下盲人這一社會邊緣群體的性格特征和生存境況,引發(fā)對邊緣群體人生命運的深刻思考。
推拿;男性形象;愛情;人物命運
作為第六代導演領軍人物,婁燁一直秉持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透過精妙的敘事策略,刻畫都市人內(nèi)心的情感糾葛,洞悉邊緣群體的生存狀況和命運。對現(xiàn)實生活的關注與思考,一直是其電影闡述的母題。婁燁執(zhí)導的電影《推拿》(2014年)改編自畢飛宇同名小說,將盲人按摩師這一特殊邊緣群體作為重點書寫的對象,盡可能真實地表現(xiàn)沙宗琪按摩中心男女按摩師之間的愛情、生活故事,讓觀眾真切地體味到人類對于滋潤生命的愛情的強烈渴望和對人生幸福和光明的堅定追求。事實上,“推拿”不僅僅是對疲憊、生病軀體的按摩推拿,更是對現(xiàn)代社會中盲人以及其他邊緣群體乃至身處巨大社會壓力狀態(tài)下人類精神世界的撫慰。
影片《推拿》中,沙復明是性格外向、處事張揚、喜歡詩歌舞蹈的理想主義者。作為按摩中心的老板,相較于普通盲人按摩師,他算是盲人群體中的成功者,因此更加強烈地渴望擁有詩意、尊嚴的生活。影片伊始,近景動態(tài)構(gòu)圖中,沙復明向相親對象小向這樣介紹自己:“光復的復,光明的光”,從中深刻地感受到他對光明和尊嚴的渴求,亦有對憧憬著步入主流社會群體的外在隱喻和表征。
美國心理學家舒爾茲指出,“我們越是能夠超越我們自己——把我們自己獻給一種事業(yè)或獻給一個人——我們就越是能夠稱為完美的人?!鄙硰兔骺释摲侵髁魅后w的藩籬,意圖打入主流社會群體,超越自我,獲得像普通人所擁有的尊嚴。而通過相親獲得愛情,是他實現(xiàn)這一夢想的途徑。他通過相親的方式開始自己的愛情,并且其相親對象都是健全的正常女性,但主流社會群體的世俗眼光對沙復明這一盲人群體難以接納,進而采取拒絕的態(tài)度。沙復明在愛情上經(jīng)歷了從滿懷希望到略顯失望,再到絕望吐血的情感歷程。當沙復明跨入主流社會的愿望破滅,退而求其次,將追求對象轉(zhuǎn)向了推拿中心的盲人都紅。王大夫善意地提醒“她不愛你”“你心里全是她,可她心里沒有您”,使沙復明正視自己對都紅的愛情,他頭撞墻壁,悲傷地連續(xù)兩次吟誦《如果有來生》,傳達對于愛情的渴求和無奈。如果說沙復明的絕望吐血,預示著對愛情的絕望,宣示著這場愛情的悲涼結(jié)局,是自己步入主流社會愿景夭折的外在表征,那么他的安心養(yǎng)病與繼續(xù)混跡于老年舞場,則意味著得到解脫、重獲內(nèi)心平靜,完成了對自我的救贖。
影片中的王大夫是一位成熟理性、對愛情和家庭有著強烈責任感的盲人按摩師。美國人本主義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認為,“驅(qū)使人類的是若干始終不變的、遺傳的、本能的需要?!蓖醮蠓?qū)κ聵I(yè)有著強烈的本能需要,渴望實現(xiàn)自我價值,他夢想著努力工作賺錢開一家屬于自己的推拿中心,通過事業(yè)上的成功,捍衛(wèi)作為家庭成員一份子本該擁有的男性的尊嚴,維護與小孔之間那來之不易的愛情。
美國當代著名心理學家杜·舒爾茲認為,“我們對于意義的探索,包括探索個人的責任。沒有別的人或物——不管是父母、配偶,還是國家——能夠為我們提供我們生活的意義感和目的感?!?家庭和愛情為王大夫的生活提供了意義和目的,是有責任感和事業(yè)心的人物形象的縮影,同時也是對當代社會中一系列責任缺失的人物和現(xiàn)象的拷問。在親情方面,作為大哥,對家庭有著與生俱來的道德感和使命感,自覺地承擔家里的事務。略顯晃動的鏡頭與平行蒙太奇剪輯的組合中,面對蠻橫無理、苦苦相逼的討債者,他通過以刀割胸、以血還債的方式與野蠻的討債者進行抗爭,血腥的畫面和憤慨的表情,流露出男性的血性氣息,維護了作為盲人的尊嚴。在愛情方面,他柔情體貼、充滿責任感,與小孔“過上黑咕隆咚的本分日子”是他最大的愿望。影片結(jié)尾,兩人陪伴回到深圳,生活恢復了往昔的平靜,王大夫始終在努力地通過事業(yè)的成功來維護自己的愛情,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在執(zhí)著追求中體味生存和生命的意義。
電影中,盲人按摩師小馬是貫穿影片始終的關鍵人物,對生活失去信心的他曾絕望地割頸自殺,而愛情賦予他以充滿希望的人生,其命運在沙宗琪按摩中心悄然改變。小孔身上所流露的女性氣息喚醒了他的男性意識;都紅是他生命中的守望者;與小蠻的相識相戀到結(jié)合,使其尋找到黑暗世界中光明的存在和人生幸福的真諦。
作為社會邊緣群體而存在的三位女性,是一個符號表征,是盲人群體尋找光明與幸福的引導因素、符號。小孔的女性氣息喚醒了小馬的男性意識,喚醒了對愛情的朦朧認識和對人生的希望,使小馬開始尋求黑暗生命中的光明出口——美好的愛情。自此,他的生命獲得了新的希望,開始了新的人生征程。生性倔強的都紅對愛情葆有不懈的追求,默默地愛著小馬,在小馬孤獨無助時予以安慰,扮演著守望者的角色,“人和人卻總是讓”便是她對愛情的最好詮釋。身處紅燈區(qū)的小蠻,在遇到遇到小馬前,是純粹的性工作者,生活的目標就是掙錢養(yǎng)活自己;但小馬的出現(xiàn)及兩人的相處,摩擦出愛情的花火,愛情改變了彼此的命運,使其對愛情和生活充滿了期冀。暖色調(diào)中,兩人接吻的鏡頭與定情物“耳墜”晃動的聲音相結(jié)合,意味著兩人愛情的開始。通常說來,紅燈區(qū)中小姐對顧客只提供性服務,與顧客之間的關系也僅僅是一種短暫性的金錢交易,無任何的真情實感。但是小蠻送小馬回推拿中心;夜市買耳墜;接吻;窗前流淚等小馬;被逮捕時,試圖幫小馬解圍;被欺負時,小馬表現(xiàn)出男性血性的一面保護小蠻。一系列敘事碎片組合疊加,旨在說明兩人赫然跨越簡單的金錢交易關系,逐漸升華為奮不顧身的愛情。“從哲學的高度做出綜合概括,笑產(chǎn)生于諸因素的關系之中,笑是由主體因素、客體因素、氛圍因素互相碰撞所激出的快樂火花。”氤氳的熱氣籠罩著洗發(fā)的小蠻,面對心愛的小蠻,小馬綻放出會心的微笑,成為影片最富溫情之處。殘酷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并沒有讓這對身處底層的邊緣人物對社會作出妥協(xié),而是堅強地努力生長,撞擊出快樂的火花,執(zhí)著地追求著生命中渴望的美好,體味生命的意義。
電影《推拿》作為一部關注邊緣社會群體的社會題材電影,將筆觸伸入到沙宗琪按摩中心這一空間視域內(nèi),完成對盲人群體生活狀態(tài)和情感體驗的真實書寫。在當今這個娛樂至死的消費主義時代,導演婁燁以“散客”的姿態(tài),關注電影藝術本體,在他精心雕琢的影像世界和對電影藝術的堅守中,奉獻了這部詮釋盲人世界的誠意之作,無疑是2014年國產(chǎn)電影中的一大驚喜。
[1][美]杜·舒爾茲,李文湉譯.成長心理學——健康人格模式[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出版,1988.
[2][美]弗蘭克·戈布爾,呂明,陳紅雯譯.第三思潮:馬斯洛心理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
[3]楊明新.《笑的奧秘:品笑、說笑、談笑》[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4.
劉穎(1991—),女,山東濰坊人,廣播電視藝術學2014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