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汐
晚飯時兒子說:“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最想吃啥?”看著他一臉神秘兮兮的表情,我一時間還真猜不出來.想吃啥?雞鴨魚肉?他搖頭,說:“烙饃!”
我疑惑,烙饃?自從買了電餅鐺,我隔三差五地給你烙油餅吃,你咋還饞這口?
他搖頭說不是這種,是過去奶奶在老家烙的那種燒柴禾,用鐵鏊子烙的烙饃,剛從鐵鏊上拿下來的熱烙饃卷上點小菜,那叫一個香?。∧銜粫舆@樣的饃?你會不會燒柴禾?你會不會用很長的鐵條在鏊子上叮叮咣咣地翻饃?
我笑了,然后自豪地說:“我一個農(nóng)村長大的家庭主婦能不會燒柴禾烙烙饃?你可真是隔門縫小看八路軍了?。 彼俸俚匦?,滿臉的不相信。
說真的,不管是搟饃,還是叮叮咣咣地翻饃,對我來說都是小菜一碟。在農(nóng)村,一個女人可以不會繡花,可以不會縫衣,但要說連燒火烙饃也不會,那可真是丟死人了。
農(nóng)村人憨厚,隨群,不像城里人個個桀驁得像是陽春白雪,冷漠得一個樓住著誰也不認(rèn)識誰。村子里可不同,不說別的,只說烙饃這一件事情吧,若你聽到叮叮咣咣翻饃的聲音,那你連問都不需問,面缸里舀點面,端著就去吧,趁著他家的火,趁著他家的人,趁著他家的熱鏊,半個小時不到,你就能吃到卷著菜的熱烙饃了。當(dāng)然,哪一天你正在家烙饃時,鄰居說不定也會端著半盆面過來趁你烙饃的所有家當(dāng),包括你的人來烙饃。這在鄉(xiāng)村里自然得就像餓了吃飯渴了喝水一般,沒人覺得唐突和不好意思。
三塊磚呈三角形擺好,鐵鏊子往上一放,這就是烙烙饃的現(xiàn)場。兩人合作是最好的,搟饃的案板就支在鏊子的旁邊,一個人噌噌地?fù){,一個人叮叮咣咣地翻。靈巧的家庭主婦們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地配合默契,若是有一個笨拙的,那就有點手忙腳亂了。顧得上翻饃,顧不上燒火,顧得上燒火,又忘記翻饃,經(jīng)常是翻著饃呢,火滅了,趴下身子呼呼地吹,嗆得滿眼的淚,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多大的委屈;要不就是火太大饃又煳了,反正是顧頭不顧腚地忙亂。
蒸饃煮肉用硬柴,烙烙饃最好是用麥秸或者豆莢等軟柴禾,這樣的柴禾燒出來的火虛,正好烙饃用,真不知道這些都是哪個家庭主婦總結(jié)出來的。
炒青辣椒或者綠豆芽,再或者涼拌的胡蘿卜,這些都是卷烙饃極佳的小菜。烙饃卷菜是個技術(shù)活。取一張饃攤開在手里,往上邊放菜,然后對折,放一根筷子在饃里,一根筷子在饃外,兩根筷子一起擰動,饃也就很自然地卷了起來,抽出筷子將一頭折一下以防菜湯滴出,這便大功告成了。好了,吃吧,還等啥?
跟兒子說了這么多,我也饞了,便說明天咱也烙烙饃吧,炒點青椒卷著吃,過過癮!兒子搖頭:“電餅鐺里烙不出柴火味,沒有柴火味的烙饃不好吃!”我默然,是呀,沒有柴火味的烙饃已經(jīng)不能稱其為烙饃,充其量只能說是餅了。
生活在鋼筋水泥中的我們,想吃有柴火味的烙饃已非易事,但那種思念卻會像小蟲兒悄悄地鉆進(jìn)我們的腦子、味蕾和嗅覺里,有一點引子它便會拱出來輕輕地啃噬著我們的心,讓我們永遠(yuǎn)記得,農(nóng)村,是我們的根,那里,留著我們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