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澤，劉家銓

(廣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廣西桂林541001)

在現有的西夏商業(yè)貿易研究中，主要是圍繞西夏與絲綢之路的關系、西夏商業(yè)貿易的背景、形式、物品，以及西夏與周邊政權貿易關系的研究。對西夏在中西貿易中的作用和意義尚未有從中西貿易整體角度的系統(tǒng)論述。有所論及的主要是對西夏作為中轉站角色的研究。由此，本文擬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從中西貿易的整體角度對西夏在中西貿易中所擔當的角色進行歸納定位，既對其中轉站的角色進行論述，也對其作為商品貨源地進行探討。

一、西夏在中西貿易中的區(qū)位優(yōu)勢和社會背景

公元1038年，西夏立國，疆域“東拒河，西至玉門，南臨蕭關，北控大漠，延袤萬里”[1]，與今陜西和甘肅大部、寧夏全部及青海、內蒙部分區(qū)域大抵相當。西夏占據河西走廊地區(qū)，控制了“絲綢之路”主干道，扼中西交通之咽喉，基本壟斷了當時中西之間的貿易。

西夏建立后，隨著社會生產力的提高，西夏的畜牧業(yè)、農業(yè)、手工業(yè)、商業(yè)取得了較大發(fā)展。在對外貿易方面，西夏通過榷場貿易、和市貿易、貢使貿易、走私貿易、中繼貿易等形式，積極進行商業(yè)往來，不僅獲取自身缺乏的物資，且將其富余農工業(yè)產品出售，社會經濟得以發(fā)展。

西夏處于區(qū)域分割而治的歷史時期，“但經濟上則始終脈絡貫通，蔚為整體，絕難分離”[2]。

二、西夏在中西貿易中的角色

(一)中西貿易中的貨源地之一

西夏依自身社會經濟發(fā)展需要，憑借優(yōu)越地理區(qū)位，積極參與到中西貿易中，將自產的畜牧產品、土特產、初級手工業(yè)品等投入到中西貿易商品市場出售，成為中西貿易中的重要貨源地之一。產品以馬、駝、羊、鹽、蜜蠟、翎毛、氈毯、鹽等畜牧產品和土特產為主，并包括部分手工業(yè)制品。如表1所示:

表1 西夏投入到中西貿易商品市場的相關貨物

西夏盛產青白鹽，物優(yōu)價廉。產出的青白鹽除留下一部分內銷外，大部分用來同宋、遼、金等進行貿易，以換取所需物資。由于宋夏政治關系不穩(wěn)定，以及宋為了保障河東解鹽的專賣獲得經濟利益，禁止青白鹽在宋夏邊境買賣，所以青白鹽買賣主要是通過走私途徑進行的。西夏采取了各種走私的方式，大量輸出青白鹽，實際貿易數額巨大，大量青白鹽實際上還通過沿邊屬戶及土著漢人私運到內地。[3]西夏通過青白鹽貿易獲得了豐厚的財政收入，換取了糧食、茶葉等重要物資。

西夏的馬、羊、駝等牧畜數額巨大，西夏馬尤其出名，曾大量販賣到宋、金、西遼。“按慶歷六年(1046)北宋政府的規(guī)定，每年僅在保安軍與鎮(zhèn)戎軍高平寨兩個榷場就購入西夏馬4000匹，羊兩萬只”。[3]相應的，西夏在榷場上也向金輸出了馬、羊、駝等畜產品?！短焓⒙闪睢分幸灿形飨南蛭鬟|販賣馬匹的記載。從《天盛律令·畜患病門》中“馬院所屬熟馬、生馬及予漢、契丹馬中之患疾病、生癩者，當告局分處，馬工當遣醫(yī)人視之”[4]，可知西夏販往西遼的商品中有很大數量的馬匹。

西夏出產的藥材較多，質量好，作為重要的商品對外輸出。據《宋史·食貨志下·互市舶法》記載:宋“以繒帛羅綺易駝馬牛羊、玉、氈毯、甘草;以香藥、瓷、漆器、姜桂等物易蜜蠟、麝臍、毛褐、羱羚角、硇砂、柴胡、蓯蓉、紅花、翎毛……”[5]其中提及的甘草、柴胡、紅花，都是非常重要的中藥藥材。此外，西夏出產的藥材還有枸杞和大黃。特別是西夏出產的大黃具有極高的藥效價值?！氨缍瑥南蚂`武，諸將爭取子女金帛，楚材獨收遺書及大黃藥材;繼而士卒病疫，得大黃輒愈”[6]。在蒙軍滅夏戰(zhàn)役時，耶律楚材用大黃治好當時在軍中蔓延的疾疫。馬可·波羅對西夏故地所產的大黃被販賣到世界各地的事情進行了相應的記載，“前此所言之三州(即沙州、哈密州、欣斤塔剌思州)并屬意大州，即唐古忒也。如是諸州之山中，并產大黃甚富，商人來此購買，販賣世界”[7]。唐古忒指西夏，可見西夏大黃是當時暢銷西方的商品之一。馬可·波羅所記雖是元初西夏故地內商購買大黃販賣西方的事，但這不是從元初才有，應該是由來已久的。[8]除大黃外，其它藥材如甘草、柴胡、蓯蓉、枸杞等也是西夏投入中西貿易市場中的重要商品。

西夏立國后生產力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手工業(yè)品生產得到顯著提升。較為突出的有毛織氈毯、陶瓷磚瓦、兵器制造等。在毛織氈毯中，西夏生產了許多的產品，有氈、毯、鞋、帽、帳篷等，其中質地優(yōu)良的氈、毯是其暢銷中西的產品，影響深遠。意大利馬可波羅在元朝初年旅行過西夏舊境，他在《馬可·波羅行紀》中記載:“額里哈牙(即新慶府首都)……城中制造駱駝毛氈不少……所制甚多，商人以之運售契丹及世界各地。”文中的契丹是指北方中國;據此，可見西夏氈毯在當時是較受歡迎的商品，行銷范圍是很廣的。[2]除毛織氈毯外，頗具有西夏特色的瓷器也是中西貿易往來的重要商品。20世紀80年代初，寧夏靈武磁窯堡遺址中出土了數量較大的西夏時期的瓷器、窯具及生產工具等遺物，其中有喀喇汗王朝銅幣一枚?！般~幣正反面均有文字，為阿拉伯文庫菲體。正面銘文譯為:萬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背面銘文磨損銹蝕嚴重，上兩行漫漶不清，下兩行可能是:穆罕默德阿爾斯蘭汗。應系穆罕默德·本·優(yōu)素夫阿爾斯蘭汗時期(1056/57～1057/58年)所鑄造，應是喀喇汗王朝商人在購買西夏瓷器時遺留下來的，可視作西夏與喀喇汗王朝展開貿易的物證?！盵9]根據上述考古發(fā)現，西夏的陶瓷制品應有一部分是行銷西域、中西亞地區(qū)的。

(二)中西貿易的中轉站

西夏處中西貿易樞紐，與雙方皆有貿易關系，“西夏與各國的貿易，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中繼貿易”。[10]西夏為中西往來貨物進行中轉交換提供了便利，加速了中西貿易流動，主要貨物為絲綢、茶葉、珠玉和香料等。

自“絲綢之路”開通以來，絲綢一直是中西貿易往來的重要商品。西夏先通過與宋、金進行榷場貿易、貢使貿易、和市貿易等方式獲取絲綢，然后再轉賣至西域、中西亞等地。史載西夏“每一使至，賜予、貿易無慮得絹五萬余匹，歸鬻之其民，匹五六千，民大悅，一使所獲率不下二十萬緡。使五六至，而累年所歲賜可以坐復”[11]。據李學江考證，“西夏法典《貞觀玉鏡將》和《天盛律令》以絲綢、銀兩、茶葉來獎勵立戰(zhàn)功的將士和杰出文臣，絲綢是十分難得的稀罕物，不是人人輕易能得到的，境內絲綢的商品率不可能很高。結合西夏國內人民生活艱辛、購買力有限的情況，從北宋帶回來的絲綢應是賣給境內外的商賈，通過他們再向西販運”[4]。由此可見，西夏從北宋獲取大量的絲綢后，除去一部分歸統(tǒng)治階級享用和獎勵大臣外，余皆轉賣至西域、中西亞等地。

茶葉是西夏中轉的最重要商品之一。西夏通過與宋貿易，獲得大量茶葉。宋朝對西夏的“歲賜”中每年給茶葉三萬斤，在榷場中也用大批茶葉進行博易。[2]由于西夏處西域、中西亞等地與宋之間，憑借優(yōu)越的地理區(qū)位，獲取大量茶葉后，西域、中西亞等地所需的茶葉基本上都是由西夏轉賣的。西夏“本界西北，連接諸蕃，以茶數斤，可以博羊一口”[12]，可見其在轉手販賣茶葉時，是獲利頗豐的。

珠玉和香料也是自絲綢之路開通以來中西貿易往來的主要商品。西夏與西域、中西亞等地的貿易往來中，獲得了不少西方珠玉和香料，并用它們與宋、金進行中轉交換。在西夏與宋進行的榷場貿易中，宋是“以繒帛、羅綺易駝、馬、牛、羊、玉、氈毯、甘草，以香藥、瓷漆器、姜桂等易蜜蠟、麝臍、毛褐、羱羚角、硇砂、柴胡、蓯蓉、紅花、翎毛”[5]。其中的玉、硇砂非西夏所產，乃為西域所產。1172年，金世宗言于宰相:“夏國以珠玉易我絲帛，是以無用易我有用也”[13]，由此可見，西夏與金的貿易中，也有來自西域的珠玉、砂、香料等物。據考，西夏從西方購買、轉手賣給東方的產品種類繁多，基本可以認定的有乳香、安息香、檀香、木香、沉香、硇砂、玉石、珊瑚、瑪瑙、琥珀、琉璃、玻璃等。[14]總的說來，西夏將西域的回鶻、中西亞的大食、波斯等國的珠玉和香料等販賣給中原王朝，并且轉賣的量是比較大的。

三、結語

西夏立國后，先后和宋、遼、金等政權長期鼎立，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它能利用優(yōu)越的地理區(qū)位，積極參與到中西貿易中，發(fā)展和壯大實力。

西夏結合地理區(qū)位優(yōu)勢和自身經濟發(fā)展特點，在中西貿易中擔當了貨源地和中轉站的角色。當然，由于社會經濟發(fā)展的特點，西夏作為貨源地輸出商品，是有較大的限制性的，其僅僅能輸出較為充足的農畜產品以及部分初級手工業(yè)品。西夏作為中西貿易中的中轉站，從兩個方面發(fā)揮作用:一是其通過與宋、遼、金及西域、中西亞諸國的多邊貿易，先從一地低價收購或交換大批商品，再以較高的價格轉賣或交換給另一地;二是為過往的商貿隊提供服務，收取過境費用，從中獲取收益。

西夏在中西貿易中充當貨源地和中轉站的角色，既促進了自身經濟發(fā)展，也促進了中西商品流通，豐富了中西貿易的商品市場，對發(fā)展中西貿易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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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陳愛峰，楊富學.西夏與回鶻貿易關系考[J].蘭州學刊，20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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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149:慶歷四年五月甲申條[M].北京:中華書局，1979:1380.

[13]金史:卷134:西夏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2870.

[14]楊蕤.西夏外來商品小考[J].寧夏社會科學，2006(6):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