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六歲“善詞章”、十四歲“授朝散郎”(《唐才子傳·王勃》)的神童;他是一個開唐代詩歌之風(fēng),被冠以“初唐四杰之首”的天才。就在他人生的征程走向光輝的起點,即將奏響青春華章的時候,他的生命以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曾料到的方式結(jié)束了。他的死,引來后人無限的喟嘆。英年早逝,天妒英才。感慨中有著景仰,喟嘆中有著惋惜。他,就是王勃。
王勃在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是崇高的,連“恥居王后”的楊炯也曾贊揚他“每有一文,海內(nèi)驚瞻”(《王勃集序》)。然而,透過后人加在他身上的各種光環(huán),我看到了另一個王勃。
古往今來,較為成功的政客除了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理想和經(jīng)天緯地之才外,還需要有溫文爾雅的謙卑之態(tài)和開闊大度的胸襟。而后者正是年輕的王勃所缺少的。當(dāng)他的才華被沛王李賢愛重的時候,年輕人的輕浮就顯現(xiàn)出來?!断⑼蹼u》這樣的游戲文字正是他對自己文采的一種炫耀,結(jié)果被唐高宗斥為“交構(gòu)之漸”。這樣的一種炫耀也結(jié)束了他在沛王府做修撰的生活。
教訓(xùn)不可謂不慘痛,可王勃還沒有充分認(rèn)識到自己性格上的缺失。在候補上虢州參軍后,他的張揚一如既往?!安巡虐廖铮瑸橥潘怠保ā杜f唐書·文苑上》)。這種張揚的性格注定了王勃是孤獨的,也為他今后悲劇的一生埋下了隱患。很快,年輕的王勃為自己不成熟的心智買了單。他做了一件實在是欠考慮,甚至有些荒唐的事?!坝泄倥苓_犯罪,勃匿之”(《舊唐書·文苑上》)。曹達犯何罪不得而知,但知法懂法的王勃本就不該藏匿罪犯。倘若王勃慎重考慮一下,將曹達交出,也算得上是將功補過,但膽小的王勃又做了一件蠢事,居然私自把曹達殺了。二罪并罰換來的是殺身之禍。幸運的是,他碰到了大赦,性命得以保全。可是,這不僅為他的政治生涯抹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也連累到了做雍州司戶參軍的父親,使他的父親被貶到交趾做縣令。
王勃作為一個兒子,對父親是有愧的。他覺得該利用“十旬休假”去看看地處偏壤的父親了。于是,一次人生的千古絕唱即將響徹云霄。他來到了江西南昌,參加了都督閻公在滕王閣舉行的盛會。宴會上的即興作文本不由他來寫,但“童子何知”,胸?zé)o城府的王勃援筆成章,文不加點,寫成了“當(dāng)垂不朽”的千古名篇《滕王閣序》。從此,鄱陽湖的落霞與孤鶩在文學(xué)的天空盤旋,久久不曾離開文人墨客的視野。
當(dāng)大家還在為這千古名篇叫好的時候,他已經(jīng)揚帆出發(fā)了。就在他的船進入南海后,他意外落水了,在被人救起后,他因驚嚇過度,“驚悸而死”,時年二十七歲。
王勃的一生的確很短暫,就連他的死也是富于戲劇性。人們無法理解,便認(rèn)為這是天妒英才。但細細思考,王勃的悲劇命運不正是他性格的直觀反映嗎?即使沒有那一次要命的遠航,王勃一樣會在其他的地方栽跟頭。時任吏部侍郎的裴行儉說“勃等雖有文才,而浮躁淺露,豈享爵祿之器耶”(《舊唐書·文苑上》),還說“余得令終為幸”。王勃性格上的缺陷是足以致命的。胸?zé)o城府,心智不成熟,還可以率真來掩飾,但恃才傲物、傲慢輕狂絕不是為官之人應(yīng)具有的品性,這當(dāng)然會使他“懷帝閽而不見”?!案F且益堅”確實值得稱贊,但如果秉性不改,“慕宗愨之長風(fēng)”就只是空談。
王勃的“千古絕唱”讓人贊嘆,王勃的悲劇人生讓人扼腕。王勃,留下了一串串令人深思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