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孟侯
2013年“春晚”前夕,趙本山拿著為他量身定制的小品《有錢了》,興沖沖到央視去試演,結果,被導演搖頭了。趙本山急了,連忙拿出自己原創(chuàng)的小品《中獎了》,再去試演,結果,還是沒有通過。
導演從來不說:你的小品雖然很搞笑,但是比較低俗,比較忽悠,怎么能一直上“春晚”呢……不不,央視導演從來沒有這么說過,他們總是溫和地說:還有什么好的本子嗎,本山大叔?全國觀眾都很喜歡看您的小品呢。
哈文導演也從來不說:我們家李詠到遼寧去,你就這樣接待他呀?好啊,那你到我這里我也這樣接待你,來而不往非禮也……不不,哈文導演從來沒有這么說過。
趙本山是個要面子的人,他剛剛被人搖了頭,第二天立刻發(fā)布消息:因為自己的小品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所以退出央視“春晚”。
那么,這些小品拿到江蘇衛(wèi)視遼寧衛(wèi)視去演,就能“達到預期效果”?這兩家地方衛(wèi)視的“春晚”,觀眾加起來打足了也就五六千萬人,而央視“春晚”是五六億人收看哪,那才是更有“預期效果”!
釘頭碰鐵頭,針尖對麥芒,當面鑼對面鼓……絕對是酣暢淋漓的事情,吵過拉倒,或者不吵不相識反倒成了朋友。
而軟釘子呢?它絕對不會把人扎出血來,軟軟的,冷冷的,陰陰的,說得好聽一點是“慢熱型”的。
軟釘子很是另類。
從圖2(b)中的4幅圖像可以看出:對于室內環(huán)境拍攝的油菜3種類型葉片圖像和戶外堪環(huán)境拍攝的葉片圖像,本文方法不僅可以把主葉脈和部分側葉脈提取出來,還可將葉面上的污點和蟲咬痕跡同時分離出來(圖2(b)第3幅圖像圈出部分)。
我的文友阿龍向來喜歡寫長篇小說。30年之前,還沒有自費出版這一說,也沒有電腦寫作,他只能靠他的手一格一格一張一張地寫。恭恭敬敬謄寫完,厚厚一迭書稿便往出版社送。
編輯大概只看了十多頁,第二天就找阿龍談話,非常溫和,十分熱情。編輯絕對不會說:我斷定你阿龍不是寫小說的料,你趁早死了這顆心吧,該干嘛干嘛……不,編輯從來不這么說。而是說:阿龍同志,你的長篇寫得蠻好,語言很流暢,章節(jié)很分明。只是,只是第二號人物賴正清賴書記,我看有點多余,就這點小小的不足……
第二號人物當然也是主角,當然是貫穿整個長篇小說的,要把這個人物抽掉,情節(jié)就不對了,人物關系就打亂了,整個長篇等于要重寫。
阿龍忠實地按照編輯的意見修改,賴書記這個人物被刪掉了,故事重新結構了。然后又抄寫了一遍,又送到出版社。光抄寫就用了3個月,因為有800張稿紙,下了班一格一格地抄。什么叫“爬格子”?格子一定是一格一格往前爬的,爬一格少一格。
編輯又找他談話:阿龍同志,這一稿比上一稿的進步是很明顯的,人物關系也梳理得很清楚了,你的字寫得很清秀,練過的吧?一定是練過的。我個人覺得呢,這第四章是多余的,擺在長篇小說里是個累贅,如果沒有這一章效果就會更好,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供你參考。
于是,阿龍又拿回去修改,又是一次大動干戈,等于又重寫了一部長篇小說……
如今,阿龍已經寫了四部長篇小說,卻從來沒有發(fā)表過。阿龍還在孜孜不倦地寫著。我勸阿龍自己掏個幾萬塊錢,把自己心愛的作品發(fā)表算了。
軟釘子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軟釘子比軟刀子還軟。
這個比喻是否妥帖呢?
我是碰過軟釘子的人:“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我在船上當水手,當時我有幾個愿望,一是爭取當個水手長,也就是船員說的“水頭”,水手的頭頭;二是入團。我是入過少先隊的,并且還是個中隊長。入隊、入團、入黨,這是我們被社會鼓勵的人生三部曲。我的愿望檔次不算很高,很基本,水手長不是干部,還是工人編制。
從此以后我在船上表現(xiàn)相當出眾,可以說是“文武雙全”:水手的技術我是最過硬的,什么臟活累活我都搶著干,我還負責船上的黑板報,每個星期換一期,組稿、修改、抄寫、美化……都由我一個人承包。
船上的政委、船長和團支部書記都認為我是青年船員里表現(xiàn)最出色的,即使作業(yè)的時候被錨鏈掀翻跌落到黃浦江里,我也是毫不畏懼,勇敢地游回甲板,第二天接著上班。
可是,我的入團報告打了一份又一份,思想匯報進行了一次又一次,時間過了一年又一年,我的入團還是沒有消息。
那時候,人們是不能打聽自己什么時候能入團入黨的,只要打聽一次,就屬于“入團動機不純”。試想,要讓“不純”轉化為純,這一擱又是三五年!絕對不能打聽,努力表現(xiàn)就行。
我在心里發(fā)誓,我一定要入團,我倒不相信當個團員這么難!
數(shù)年之后,團支部書記終于笑瞇瞇地找我談話:童孟侯,報告你一個好消息,公司團委終于答應了你的入團申請……
我剛想說“謝謝組織對我的栽培”之類的話,書記伸出右掌繼續(xù)說:但是,但是你現(xiàn)在是27歲了吧?虛年齡就是28歲。28歲是什么年齡呢?是我們共青團團員退團的年齡,所以呢,你再入團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這是一個正宗的軟釘子,這是一步“悶宮將”的棋子,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傻掉了。
這么多年,團支書從來不把我的情況直逼逼告訴我,原來組織上早就把我劃在“內控對象”,因為我有兩個親屬在帝國主義的美國,四個親屬在蔣介石反動派的臺灣,所以公司認定:童孟侯絕對不能當干部、當領導,哪怕當個小組長都不行!至于要入團,那是一點兒可能性都沒有……
他們從來不干脆利落地向我透個底,并且警告我:你死了這顆心吧!不不,他們哪有這樣兇狠?他們不斷找我談心,不斷讓我寫思想匯報,不斷鼓勵我要堅持我的好表現(xiàn)。直到最后也是和藹可親地告訴我“再入團就沒有什么意思了”。請注意,不是我們不讓你童孟侯入團,而是沒有意思了。
我碰過的軟釘子大概只會發(fā)生在那個“史無前例”的年代吧?現(xiàn)在還有沒有這樣的軟釘子我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我仍然沒有入團的記錄,我是知道的。
聽說這世界上有兩樣東西可以輕松把人“做塌”,人家還感覺不到。第一,是軟釘子,第二,是糖衣炮彈。它們的軟實力相當了得,但是它給人的感覺很綿軟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