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媛
摘 要:通過對唐陵和宋陵神道石刻的分析比較,來研究其文化特征。宋陵石刻是從唐陵發(fā)展而來,繼承其很多特征,但又有所發(fā)展,歸納其相同以及不同方面有利于我們更好地研究兩朝石刻藝術的特點,以及我國古代陵墓制度、社會制度的演變發(fā)展規(guī)律。
關鍵詞:帝陵;神道;石刻;外來文化
中圖分類號:G2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26-0201-02
唐代是中國古代的鼎盛時期,唐代帝陵從一個重要方面反映了這個時期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唐陵不僅規(guī)模大,制度上也有新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陵墓前大型石刻群的設置,就是這方面的突出例證。而后又建立統(tǒng)一王朝的北宋,其帝陵集中分布在河南鞏縣,北宋帝、后陵以及陪葬的親王、大臣墓的石刻總數(shù)可達上千件,在當?shù)匦纬商赜械奈幕坝^;其形象多樣的造型、雕刻手法集中反映了北宋石刻藝術的獨特風貌。宋朝雖然在中國封建王朝史上難敵唐代,但其藝術發(fā)展水平卻獨具魅力。以下對兩代帝陵神道石刻的組合以及其意義做以簡要對比,以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兩代統(tǒng)治者治國思想的異同。
唐陵石刻包括有:石虎、石獅、蕃像、石碑、石人、仗馬及控馬官、鴕鳥、翼馬、犀牛和石望柱。而宋陵石刻的組合一般較為規(guī)整,一般在神道自南至北分別為:望柱、象及訓象人、瑞禽石屏、角端、馬及控馬官、石虎、石羊、蕃像、文武臣、武士及上馬石、石獅。在此僅對其組合作一對比。
一、形式相同又有所發(fā)展的石刻
1.華表/望柱
唐代陵墓華表較前代造型變化較大,對以后歷代影響較深。高祖李淵獻陵華表,柱頭有石獸,柱礎上浮雕首尾相銜螭龍,但獻陵華表不見蓮花紋飾。乾陵及以下諸唐陵華表形制相近,柱頭由獸變?yōu)閷氈?,柱頂臺盤之上和柱身與柱座相接處各浮雕仰、覆蓮一周,柱身各棱面線刻蔓草花紋。宋陵各望柱大體形制相同,只是不同時代大小、細部紋飾略有變化。
乾陵以后華表的樣式逐漸成為定制,宋陵沿襲唐陵,但雕刻手法卻更勝一籌,其柱身雕刻不只有陰文線刻,還增加了減低平調,更豐富了其文化內(nèi)涵與藝術水平。而其共同的蓮花紋飾與寶珠造型反映佛教文化對其社會生活的深刻影響。
2.石馬以及控馬官
唐陵以乾陵為例,其石馬及牽馬人(控馬官)各五對,左右對稱分布;而宋陵的則為馬兩對、牽馬人(控馬官)四對,由此可知宋陵的是兩人共同管理一匹馬,這與唐陵在組合上有明顯區(qū)別。
但值得注意的是,唐陵除在陵前神道設十匹仗馬外,還在陵的北門置仗馬六匹,此為宋陵所沒有,是唐陵石刻布局的突出特點之一。唐陵北門設六馬又可理解為設計者把帝陵作為帝都長安的縮影來安排的。唐陵北門置仗馬猶如長安玄武門置“飛騎”、“百騎”(即左右屯營)[1]。這為研究都城布局提供了間接的實物資料,體現(xiàn)唐長安城的布局特點。
3.蕃像
在我國古代陵墓石刻中置蕃像者最早應為西漢霍去病墓石刻中的“馬踏匈奴”和“野人”。墓前立石人是源于新疆北疆草原一代的石人石棺墓文化,表示戰(zhàn)場的戰(zhàn)俘服侍死者,應為中原受西域文化的影響。
在唐陵中發(fā)現(xiàn)的蕃像,其意義卻明顯豐富,如乾陵的61尊蕃像不能簡單的理解為戰(zhàn)俘,他們之中有被征服者、歸化者,也有友好國家、地區(qū)的使者。在唐陵蕃像中,崇陵蕃像中有的合手打拱、身披帛紗、右肩袒露、雙足赤露;乾陵和崇陵有的下身著裙,裙下有周圈蓮飾。而且蕃像位置一般居陵墓神道石刻之首,這些均使其具有了積極的政治意義,反映出唐代對友好睦鄰的關系和團結各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政策的重視。
北宋帝陵石刻中仍有蕃像,但數(shù)量遠不及唐代,僅有三對。其容貌、服侍皆非漢族形態(tài),如永定陵蕃使“圓臉闊鼻,身材矮壯,頭戴高頂帽,內(nèi)穿窄袖袍,外披獸皮披風,戴耳環(huán),佩項飾,胸前墜朵花,腰束繩,繩帶前結,赤足,手捧犀角?!盵2]
宋代諸皇陵沿襲前代制度設置蕃像,我們知道宋代國力遠不及大唐盛世,卻又許多域外的使臣前來朝貢,反映了宋時中外以及各民族之間頻繁的往來,致使宋朝形成一個中國封建史上文化空前繁榮的時代。
4.石人
乾陵、定陵和橋陵石人當屬皇宮儀衛(wèi),身份可能為直閣將軍、殿中將軍或侍郎,可以看出此時沿襲了前朝制度。泰陵及以后諸唐陵石人,左文右武,這與當時唐陵石刻追求進一步的對稱布局有關,另外也反映了那時朝儀制度的變化。
而到了北宋卻有所變化,宋陵中的文武侍臣雕像,武官武裝仗劍,文官朝服執(zhí)翁,正身拱立,一如唐陵。只是唐陵的文武侍臣多至20人,宋陵僅有8人。宋陵石刻文臣執(zhí)笏相對武臣靠北,武臣拄劍在其后,這足以反映了北宋揚文抑武的官制序班?!案髁甏藬?shù)像均用長石雕成,瘦而高,外形相仿,惟冠飾、玉佩等細部各有不同”[3]。由此,不難得出宋朝的石人更注重形式上的對唐陵的模仿,文武臣各兩對,北宋各帝陵數(shù)量已成定制。
5.石獅
石獅,又作為門獅,在陵園四門各兩對。唐陵石獅造型變化甚大。永康陵和興寧陵的石獅有明顯的隋及北朝作風,但已接近寫實,與南朝蕭梁人臣墓有石獅作風迥異。昭陵和順陵的石獅均為行獅,造形上受到了西亞影響,這是寫實石獅的代表。乾陵及以后諸唐陵石獅,均為蹲踞,具有某些印度風格[1]。
而在宋陵中,石獅沿襲唐后期造型,但東、西、北三門石獅皆蹲踞昂首向前,唯有南門石獅尺度較大,為立像,似乎更有威懾四方,時刻保衛(wèi)墓主人之意。
二、變化的石刻
1.鴕鳥石屏—瑞禽石屏
唐高宗永徽年間,吐火羅遣使獻大鳥(鴕鳥),高宗將其獻放昭陵。(《舊唐書·高宗本紀》)唐朝將鴕鳥雕刻于石屏之上,鴕鳥與獅子都不屬于中國本土的動物,而在其故鄉(xiāng)人們又將其視為珍禽,統(tǒng)治者將其作為鸞鳥放置于陵墓之前,是具有美好的寓意。筆者認為此處的唐陵鴕鳥石屏是宋陵瑞禽石屏的來源。
宋陵石雕瑞禽之形為馬首、龍身、鳥足、雀尾,背有翼。背景襯以山岳,小獸出沒其間,與之呼應。其作用與唐代的“鶯鳥”有共同之處,意為吉祥之禽,但在形態(tài)上已大異于唐代鶯鳥之形[4]。
2.石虎位置的變化
石虎,在唐陵石刻中僅見于高祖獻陵,陵園四門各置一對石虎,后代演變?yōu)槭{,并且成為定制,前文已經(jīng)敘述。高祖李淵信奉道教,沒有把佛教的“獅子”放置陵前,也是不難理解。在宋陵中也有石虎但沒有位于陵園四門,僅僅在石刻的行列當中,虎為百獸之王,置于墓前作為警衛(wèi)。
三、消失或增加的石刻
1.相比唐陵,宋陵中沒有的石刻
翼馬(天馬)。唐代自高宗乾陵開始,諸唐陵(除橋陵為翼獸之外)各有翼馬一對,位于鴕鳥與華表之間。翼馬來自西域,唐陵置翼馬的意義猶如駝鳥,這是中外友好往來見證,也表明了唐代圣君的“懷遠之德”。
犀牛,僅見與高祖獻陵。古人把犀牛視為神異,如晉人郭璞神化犀牛“力無不傾,吻無不靡”(《藝文類聚》卷九十五,獸部、犀條);又有所謂犀牛行叢林,“露齒前向直指,棘林自開”(《太平御覽》卷八九,獸部、犀條),“犀角通天,向水輒開”(《太平御覽》卷八九,獸部、犀條)。像唐陵置翼馬和鴕鳥一樣,置犀牛也是為了表現(xiàn)高祖李淵的“懷遠之德”。
石碑。文獻記載,“死有功業(yè),生有德政者”都要立碑(高承,《食物紀原》卷八,神道碑條)。唐陵立碑只有乾陵和定陵。乾陵有二碑,居神道石刻北,南門闕臺南,左右對稱列置。左為無字碑,右為述圣紀碑。碑是為記功德而立,立碑者認為皇帝功德無量,以無量之功德,碑上無法書記,故以無字碑來表現(xiàn)。
定陵只有一通無字碑,已毀。據(jù)載其大小、形制與乾陵無字碑相近,其義可能與乾陵無字碑也相同。
2.相比唐陵,宋陵增加的石刻
角端。角端亦名懈穿、膜、獨角獸。它也是想象中的神獸,體態(tài)厚重肥碩,頗似野豬。《宋書·符瑞志》云:“角端,日行萬八千里,又曉四夷之語,明君圣主在位,明達方外幽遠之事,則奉書而至?!笨梢娊嵌耸亲鳛樯瘾F作辟邪之用。陵墓前設置角端,出于宋朝,前代未曾發(fā)現(xiàn)[4]。
象及訓象人。陵前置象在東漢時就已出現(xiàn),漢以后的南北朝及唐朝沒有設置。到了宋代,象又被設置在陵墓前,同時又置有馴象人(或稱象奴)。永定、永裕、永泰三陵的石象身披錦繡,背置蓮花座,長鼻委地,軀體龐大,純樸可愛,生動傳神[4]。
馴象人,亦稱象奴。同象一樣,馴象人也是北宋皇陵增設的題材。宋陵石刻中的馴象人,也為異國裝束,發(fā)短卷曲如非洲人,反映外來文化因素對宋代帝陵的深刻影響。
石羊。在我國古代,羊與祥是相通的。東漢許慎《說文解字》曰:“羊,祥也?!币虼耍匝虼砑?。然而在帝陵前設置羊類石刻,則始于宋代。宋永熙陵前的一對石羊,顯得手法簡潔概括,富有活力,輪廓清晰,形象優(yōu)美,無論造型與雕刻技法,為宋陵雕刻之上乘。當?shù)厝罕娪许樋诹铮骸皷|陵(永裕)獅子西陵(永泰)象,溥沱(永熙)陵上好石羊。”
武士是皇陵的守護者。石雕武士表現(xiàn)為頭戴二梁冠,虎背熊腰,兩手拱前,拄寶劍,氣宇軒昂。
宮人。南神門內(nèi)及陵臺前各置一對,此像眉目細長,削肩,簪珥,女性的特征甚明顯[3]3。以上僅是對唐陵與宋陵的石刻組合作了簡要對比,但對于其特殊寓意以及兩朝的變化原因值得我們深入研究。唐陵石刻藝術手法上表現(xiàn)為大膽的浪漫主義,而宋陵石刻某些方面更注重寫實。縱觀整個宋陵石刻,既繼承唐末五代遺風,也有宋代的獨特之處。宋陵神道石刻的藝術特點,繼承并發(fā)展隋唐以來的傳統(tǒng),在反映現(xiàn)實、表達思想情感的廣度與深度方面,都前進了一步,世俗化大大增強。但相比之下少了前代神道石刻的雄健偉岸的氣概。這是和當時的政治、經(jīng)濟及時代發(fā)展緊密相連的。對于陵前石刻還有更多值得我們慢慢研究的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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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衛(wèi)琪.略談宋陵神道石刻藝術[J].中原文物,20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