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銜接與連貫是語篇分析的核心問題，對文學作品也不例外。韓禮德和哈桑認為話語的銜接與連貫主要通過指稱、替代、省略、連接、詞匯銜接等手段實現(xiàn)的，從而形成語義上的連貫。但是，當作者出于特殊意圖時，也會在文學作品中采用表面不銜接，但語義連貫的偏離常規(guī)的表現(xiàn)手法。本文將從銜接與連貫的角度探討凱特·肖邦的短篇小說《一個小時的故事》。

關(guān)鍵詞：銜接 連貫 《一個小時的故事》

1.引言

從上個世紀六十年代起，許多語言學家開始關(guān)注銜接與連貫問題，許多語言學模式成為語篇銜接與連貫分析的依據(jù)和基礎(chǔ)，如法位學，層次語言學，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如今，語篇的銜接和連貫或者結(jié)構(gòu)問題成了語言學中一個重要的研究領(lǐng)域，也是語篇分析的一個重要課題。語篇研究的核心問題就是要解決語篇的銜接和連貫。在國外，對銜接和連貫的研究已經(jīng)有幾十年的歷史，而國內(nèi)則起步較晚。關(guān)于銜接與連貫問題的討論幾乎涵蓋了所有的語篇種類。盡管如此，將銜接與連貫應(yīng)用于文學作品的研究尚處于一個低發(fā)展期，專門從事此類研究的學者比較少。因此，本文擬從銜接與連貫的角度來分析凱特·肖邦的《一個小時的故事》。

2.關(guān)于銜接與連貫

作為語篇分析領(lǐng)域中的兩個最基本的概念，圍繞銜接與連貫展開的研究不斷涌現(xiàn)。韓禮德和哈桑的《英語中的銜接》（Cohesion in English）一書的出版標志著銜接理論的創(chuàng)立。他們在書中對銜接做出了明確的界定：“‘銜接這個詞專指那些組成語篇的非結(jié)構(gòu)性關(guān)系。它們是語義關(guān)系，語篇是一個語義單位?！盵1]關(guān)于銜接的范圍，書中作了如此說明：“銜接是語篇中的一個成分與對解釋該成分起重要作用的其他成分之間的語義關(guān)系。這一‘其他成分在語篇中也應(yīng)能找到，但它的位置不由語法結(jié)構(gòu)確定。”[2]他們在書中集中探討了英語的五種銜接手段：（1）指稱，（2）替代，（3）省略，（4）連接，（5）詞匯銜接。這些銜接手段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語法手段，由照應(yīng)、替代、省略、連接等手段來體現(xiàn)。另一類是詞匯手段，包括同義、反義、重述和搭配等表達方式。銜接將結(jié)構(gòu)上不相關(guān)但語義上相互依賴的各個成分連接成一個前后連貫的語篇。

在語篇分析領(lǐng)域，對連貫的研究則是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的。人們對連貫的認識有如下幾種：萊茵哈特（Reinhart，1980）認為，連貫由三個要素組成：連接（connectedness）、一致（consistency）和關(guān)聯(lián)（relevance），連貫是形式、語義和語用上的相關(guān)性。格萊斯（Grice，1975）認為，連貫是作者的猜度與讀者的實際知識、推理能力的函數(shù)。修辭結(jié)構(gòu)理論則認為語篇具有底層功能結(jié)構(gòu)，即修辭結(jié)構(gòu)，連貫體現(xiàn)于謀篇布局中。[3]盡管人們對連貫的解釋不盡相同，但是在把連貫界定為語篇在信息傳達方面的流暢與貫通上是趨于一致的。它依賴的是每個單句的解釋與其他句子的解釋之間的聯(lián)系，從而使我們能對語篇的深層意義進行合理的推理。

不同語言學家對銜接與連貫的關(guān)系有不同的看法。韓禮德和哈桑認為，銜接不能完全保證語篇連貫，銜接是產(chǎn)生語篇的必要但不充分條件。而Widdowson卻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jié)論，認為語義上連貫的語篇可以沒有形式上的銜接紐帶。有銜接現(xiàn)象的語句不一定是連貫的，沒有銜接的語句也有可能是連貫的。Brown和Yule則認為，“人們在解釋一個語篇時，不需要語篇形式標記。他們自然地假定語篇是連貫的，然后在這種假設(shè)的前提下來解釋語篇?！?。[4]由此可見，銜接是表層語言形式之間和命題之間的關(guān)系，而連貫則是交際行為之間的關(guān)系。實際上，語篇區(qū)別與一組句子的特征就是連貫性，這也是把連貫等同于語篇的理由。

3.文本分析

《一個小時的故事》是美國女權(quán)主義作家凱特·肖邦的短篇小說。故事講述了一個小時內(nèi)在麥勒德夫人（Mrs. Mallard）身上所發(fā)生的事情：麥勒德先生在報館工作的朋友發(fā)現(xiàn)一份車禍遇難者名單上有麥勒德的名字，便告訴了麥勒德夫人的姐姐，由其婉轉(zhuǎn)地告知患有心臟病的麥勒德夫人。在麥勒德夫人得知其丈夫的死訊后，由衷地發(fā)出自由的欣喜。出乎意料的是，麥勒德在一個小時后突然出現(xiàn)在家中，使得麥勒德夫人心臟病突發(fā)而亡。她的死亡并不是因為丈夫回家的興奮，而是因為自由的毀滅。該故事展示了在男權(quán)壓迫下女性受到心靈和肉體的雙重禁錮而得不到翻身，對麥勒德夫人的刻畫通過行為和心理活動展露地淋漓盡致。其中銜接與連貫在故事構(gòu)建中起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促成了語篇語境的形成。

3.1 銜接在文中的具體應(yīng)用

在《英語中的銜接》中，韓禮德和哈桑對銜接做了專門的研究，認為銜接可以分為句內(nèi)銜接和句際銜接。由于句子本身是有結(jié)構(gòu)的，因此，研究句內(nèi)銜接并無重要意義。他們將研究重點對準句際銜接。銜接的手段分為兩大類：一類是語法手段，另一類是詞匯手段。其中語法手段包括了照應(yīng)（reference）、替代（substitution）、省略（ellipsis）和連接（conjunction），詞匯手段包括同義、反義、重述、和搭配等表達方式。

3.1.1 指稱

指稱指的是語篇中的一個成分用作另一個成分的參照點，用代詞等語法手段來表達語義關(guān)系。根據(jù)指稱詞和指稱對象的位置關(guān)系，指稱又可分為兩種。一種叫內(nèi)指（endophora），即語篇中某一個成分的參照點存在于語篇中。內(nèi)指可進一步分為前指（anaphora）和后指（cataphora）。前指的參照點在上文中，后指的參照點在下文中。另一種叫作外指（exophora），指的是語篇中某一成分的參照點不在語篇內(nèi)，而是在語境這個外部環(huán)境中。本文主要對內(nèi)指進行分析說明。例如：小說開篇說：“Knowing that Mrs.Mallard was afflicted with a heart trouble， great care was taken to break to her as gently as possible the news of her husbands death.”文中的主人公麥勒德夫人登場了，其后的段落每逢提到她，都沒有用“Mrs. Mallard”這個稱呼，而是用了人稱代詞“she”。此外，還有指示麥勒德及其朋友理查茲的“he”。這些指稱都是前指，文中沒有使用后指。這些指稱代詞的大量使用，使得整個語篇前后一致，語義連貫，不會產(chǎn)生歧義。

3.1.2替代

替代指的是用替代形式來取代上下文中出現(xiàn)的某一個成分。被替代的部分可以從上下文中找到，從而不但使語篇前后承接，而且還在語篇中傳遞對比信息，以而增加了語篇的銜接功能。替代是一種句法關(guān)系，它是詞或短語等語言項之間的關(guān)系，它的具體意義要等找到所替代的成分后才能確定。例如，“There were patches of blue sky showing here and there through the clouds that had met and piled one above the other in the west facing her window.”此處是麥勒德夫人在痛苦一場后獨自待在自己房間內(nèi)透過窗戶看到的天空云彩重重疊疊的情境。其中“one”和“the other”均替代了“cloud”。此外在麥勒德回家后，有“He had been far from the scene of the accident， and did not even know there had been one.”一句，其中“one”替代了“accident”，指麥勒德先生遠離事故，甚至都不知道發(fā)生了這么一件事故。這些替代手段的使用，既使得上下文內(nèi)容緊密相連，也使得語言簡潔。

3.1.3省略

省略指的是篇章中句子或小句中一些基本結(jié)構(gòu)成分的缺省。它可以被看作是一種特殊的替代——零替代。省略的使用是為了避免重復(fù)和行文的拖沓，突出主要信息，銜接上下文，它符合語言使用的經(jīng)濟原則（Economy Principle）。文中幾處使用到省略，如麥勒德夫人的獨白“free， free， free！”“Go away.”“But Richards was too late.”等處，補充完整應(yīng)是“Im free！”“You go away.” “But Richards was too late to screen Mr. Mallard from the view of his wife.”這些省略手段的使用并不會給理解文本帶來困難，反而使整個語篇的語言顯得更加簡潔，同時也加強了麥勒德激動的情感（free， free， free?。┘白x者對故事結(jié)局的意外感（But Richards was too late.）如果將這些句子補充完整，就會顯得冗長，多說一些不必要的話語，喪失了強烈情感和意外效果。

3.1.4連接

連接是一種運用連接成分體現(xiàn)語篇不同成分之間具有何種邏輯關(guān)系的手段。如使用一些連接詞語“and”、“but”、“then”、“for this reason”等來表明增補、轉(zhuǎn)折、時間、因果等語義關(guān)系和邏輯關(guān)系。如，“She was young， with a fair， calm face， whose lines bespoke repression and even a certain strength. But now there was a dull stare in her eyes， whose gaze was fixed away off yonder on one of those patches of blue sky.”中，“but”表示轉(zhuǎn)折關(guān)系，一個年輕貌美如麥勒德夫人的婦人顯示壓抑之情，但在得知丈夫死訊后，一切改變了，使她陷入沉思之中，形成語義上的轉(zhuǎn)變。需要指出的是，連接成分體現(xiàn)的是意義上的關(guān)系，而不是形式上的關(guān)系，所以有時候語篇中的意義聯(lián)系不需要連接成分。[5]

3.1.5詞匯銜接

詞匯銜接是指通過使用重復(fù)、同/反義詞、上/下義詞、相關(guān)詞以及語篇結(jié)構(gòu)詞來實現(xiàn)語篇連貫的方法。例如，“She breathed a quick prayer that life might be long. It was only yesterday she had thought with a shudder that life might be long.”此處用了反義詞prayer/shudder形象地說明了丈夫遇難前后妻子麥勒德夫人的心境的截然相反：面對同一個問題，丈夫遇難前妻子想到的生活的漫長回戰(zhàn)栗，而丈夫的遇難卻使妻子為生活的漫長而祈禱，鮮明地展示了妻子在內(nèi)心深處受丈夫的壓制深重。

3.2連貫在文中的具體應(yīng)用

在韓禮德和哈?？磥恚暯邮且粋€語義概念，它存在于語篇內(nèi)部，是促進語篇連貫的重要手段。而連貫指的是一段話或某個語篇的不同部分在意義上的聯(lián)系，這種意義的聯(lián)系既可以是透明的，也可以是不透明的。語篇的連貫除了依靠必要的語內(nèi)銜接手段之外，在許多情況下還要依靠各種語外因素，諸如，話語的參與者、話語的情景、語用或文化上下文等?；诖?，語篇的連貫性可以說是一種動態(tài)因素，它是沒有標記的，相對而言，其可變性強而預(yù)測性弱，語義的連貫與否隨著不同的場景、人物、交際渠道等的變化而變化。[6]連貫可以由表面的銜接和不銜接兩種形式構(gòu)成。由語篇銜接形成的連貫是較易理解的，因此本文僅就語篇不銜接時形成的語義連貫作詳細分析。例如：

“Louise， open the door！ I beg， open the door—you will make yourself ill. What are you doing Louise？ For heavens sake open the door.”

“Go away. I am not making myself ill.” No； she was drinking in a very elixir of life through that open window.

這是麥勒德夫人，也即露易絲（Louise）在自己房間內(nèi)與前來勸她的姐姐約瑟夫（Josephine）之間的一句對話，也是全故事中的唯一一處對話。顯而易見，露易絲的回答并沒有針對姐姐問的”What are you doing Louise？”，而是針對姐姐說的”you will make yourself ill”回答說”I am not making myself ill.”也就是告訴姐姐“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生病的?！逼浜蟮囊痪湓捀嬖V了我們露易絲在干什么：透過開著的窗戶吸吮生命的甘泉。對于這段對話，可以理解為：露易絲渴望在走出丈夫的陰影后，獨處久一些，而姐姐卻將這理解為絕望，擔心妹妹會干什么傻事。所以，通過深究話語的意義，可以發(fā)現(xiàn)這段話在語義上是連貫的。此外，通過對故事寫作背景及對作者的了解，可以推斷出露易絲之所以這樣回答的原因：男權(quán)的中心統(tǒng)治地位使得妻子在日常生活中受到各方面的壓迫而不得不逆來順受，當?shù)弥煞虻乃烙嵑?，?nèi)心仿佛卸下千斤重量：在剛得知丈夫死訊的一剎那的痛哭不只是因為失去丈夫時社會所要求的表現(xiàn)，更是為自己終于從那種壓迫中解放了。但這種內(nèi)心的喜慰是不被社會所容，不能道于外人所知的，所以只能在自己的房間里獨享。

除對話外，連貫也表現(xiàn)在一些描寫的堆砌上。例如，在“She could see in the open square before her house the tops of trees that were all quiver with the new spring life. The delicious breath of rain was in the air. In the street below a peddler was crying his wares. The notes of a distant song which some one was singing reached her faintly， and countless sparrows were twittering in the eaves.”一段中，句與句之間沒有使用任何銜接手段，而且每句所表達的意義似乎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但是置于全文的語境之中，綜合各方面作全面分析會發(fā)現(xiàn)，它們都是由一個中心，即麥勒德夫人發(fā)出來的不同感官系統(tǒng)的體會，包括視覺、嗅覺、聽覺。這些句子實際上是連貫的，是從不同角度對麥勒德夫人得知丈夫死后獨處時對窗外生活的描繪，從而體現(xiàn)出內(nèi)心那種不可名狀的激動與興奮。

由此可見，在考慮連貫時，不可以單純從表層機構(gòu)判斷，而應(yīng)綜合各方面的信息，從宏觀角度去把握。

4. 結(jié)束語

本文主要借助語篇的銜接與連貫對凱特·肖邦的短篇小說《一個小時的故事》做了分析。通過分析發(fā)現(xiàn)，文學文本中的銜接與連貫問題是文本構(gòu)建過程中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首先，銜接與連貫使一個文學作品成為一個緊密相關(guān)的整體，有謀篇布局的整體功效，凸顯出作品的主題；其次，盡管銜接使話語戚戚相關(guān)，但表面上的不銜接并非是中心不明確、結(jié)構(gòu)散亂的標志，而是作者的特殊意圖的表現(xiàn)；最后，在分析文學作品的過程中，要注意到這些銜接與連貫方面的使用，有助于深入地分析、解讀文學作品。因而在閱讀文學作品時，有必要對由銜接與連貫產(chǎn)生的藝術(shù)效果進行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1][2] Halliday， M.A.K. & R.Hasan. Cohesion in English.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

[3] 鄒長虹. 試論語篇的銜接與連貫 [J]. 社科縱橫， 2005年12月， 257—258.

[4] Brown and Yule. Discourse Analysi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6.

[5] 樊旭初. 《項鏈》（節(jié)選）語篇銜接手段分析 [J]. 牡丹江教育學院學報， 2007年第3期，57—58.

[6] 姚詠. 《呼嘯山莊》中語篇銜接和連貫的分析 [J]. 宿州教育學院學報， 2007年2月，92—93.

作者簡介：孔繁婷（1984.9-），女，漢族，碩士研究生，煙臺南山學院外國語學院，助教，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