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偉,滑雪,張敬源
(北京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北京 100083)
現(xiàn)代漢語典型助動詞“要”字的句法功能研究
何偉,滑雪,張敬源
(北京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北京 100083)
本文從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xué)內(nèi)部的加的夫語法視角,探討了現(xiàn)代漢語典型助動詞“要”字的句法功能,旨在為漢語助動詞的判斷提供一個可操作的標準。研究得出:“要”字在說明小句操作詞或助動詞成分時,其功能與漢語助動詞的典型或附加用法一致,而在說明主要動詞和粘合詞成分時,其功能與漢語助動詞的普遍用法不一致。進而,文章提出可以把是否能在小句中說明操作詞成分而表達情態(tài)意義、極性意義或人際意義,作為判定漢語助動詞的主要標準。
“要”字;漢語助動詞;加的夫語法;句法功能
漢語助動詞與典型動詞、副詞有諸多相同之處,但也有著自身的特點,所以漢語學(xué)界在其詞性和范圍方面,始終沒有達成一致看法。目前,關(guān)于助動詞的詞性,學(xué)界主要存在“動詞說”和“副詞說”兩種觀點。持“動詞說”的學(xué)者主要有馬建忠(1983)、趙元任(1979)、馬慶株(2005)、黎錦熙(2007)、黃伯榮、廖序東(2007)、胡裕樹(2011)、邢福義(2011)等,他們認為助動詞系動詞的一個小類。在描述其特點時,朱德熙(1982)提出助動詞是一種后面只帶謂詞賓語的及物動詞。持“副詞說”的學(xué)者主要包括王力(1985)、陳承澤(1982)等,他們認為這類詞和副詞都可以放在動詞前,兩者形式相同。
Li&Thompson(1981:173)從功能語法的角度對漢語助動詞進行了討論,他們指出助動詞和動詞的相同點在于它們都可以構(gòu)成“X不X”結(jié)構(gòu),都可以被否定。同時,他們指出助動詞與典型動詞不同,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它需要與實義動詞一起出現(xiàn)在小句中表達一定的意義,沒有時態(tài)標記,不能被程度副詞修飾,沒有名詞化現(xiàn)象,可出現(xiàn)在主語前,不能直接帶體詞賓語等。Li&Thompson(1981: 174)也對助動詞和副詞進行了比較,認為雖然副詞與助動詞可以出現(xiàn)在相同的位置,然而它不具備助動詞的動詞性質(zhì)。我們從Li&Thompson的討論看,助動詞的性質(zhì)是偏重動詞的,不過它也具有副詞的一定特點。這也從而說明學(xué)界將助動詞一元化為動詞或副詞是不妥當?shù)摹?/p>
Halliday&McDonald(2004:315)在描述漢語動詞詞組時,提出了前修飾語和后修飾語的概念。前修飾語表達極性和情態(tài)意義,后修飾語表達時態(tài)和語體。助動詞作為動詞詞組的前修飾語,屬于動詞詞組中的一部分。Halliday&McDonald將助動詞劃入動詞詞組(verbal group)的做法體現(xiàn)了助動詞與動詞的不同,但又表明了其與動詞在語義和句法上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這為我們進一步認識助動詞的性質(zhì)提供了幫助。
由于對漢語助動詞的范圍存在較大爭議,自上世紀末,學(xué)界對這類現(xiàn)象的研究焦點從助動詞的整體性質(zhì)轉(zhuǎn)向單個典型助動詞的特點,主要包括“會”(文煉,1982)、“想”、“要”(張維耿,1982;蔣平,1983)、“必須”(盧甲文,1984)等。根據(jù)典型范疇論,范疇包括典型成員和邊緣成員,典型成員擁有此范疇的較多共性,邊緣成員則擁有較少屬性,對典型成員的研究有助于對范疇的認識和界定(陳寧萍,1987:379)。在漢語助動詞中,“要”字在典型助動詞中的使用頻率為0.31601%,為使用頻率最高的典型助動詞(王振來,2011:104)。有鑒于此,本文通過探討“要”的句法功能,區(qū)分其作為典型和非典型助動詞的用法,從而為其他助動詞的研究和歸類提供參考。
基于學(xué)界對助動詞“要”字的描述(比如趙元任,1979:325;王力,1985:73;高明凱,1986:221;朱德熙,1989:76;邢福義,1993:258;呂叔湘,1999: 592;丁聲樹,1999:92;劉月華等,2004:171;胡裕樹,2011:286;周有斌,2010:32-47,107-136和Li&Thompson,1981:175),本文歸納了“要”字作為助動詞的幾種意義:意愿、可能、應(yīng)當、許可和將要。請看下面的例句①:
(1)a.我要洗澡。
b.我要他洗澡。
(2)不顧實際一味蠻干要失敗的。
(3)說話、寫文章都要簡明扼要。
(4)不要浪費水。
(5)a.他要回來了。
b.明天要下雨,我就不去了。(1a)和(1b)中的“要”均表示說話者“希望”某個事件發(fā)生,(1a)中的事件是由說話者完成,(1b)中的事件由他人完成。這兩例中的“要”同時也表達將來時意義。在Li&Thompson(1981:174)看來,由于(1a)中的“要”和“洗澡”共用一個主語,而(1b)中的“要”和“洗澡”分屬兩個不同的主語,從而(1a)中的“要”應(yīng)被看作助動詞,而(1b)中的被看作動詞。但本文認為,既然(1a)和(1b)中“要”字的語義和句法功能基本相同,那么從功能語言學(xué)思想出發(fā),把兩個“要”字看作不同的詞性似欠妥。根據(jù)漢語學(xué)界的“動詞說”,(1a)和(1b)中的“要”均為表達意愿的助動詞,(2)、(3)、(4)中的“要”分別為表示可能性、應(yīng)該和許可意義的助動詞。(5a)和(5b)的情況有所不同,呂叔湘(1999:593)認為(5a)中的“要”表示將要,屬于助動詞性質(zhì),而(5b)中的“要”表示假設(shè),屬于連詞性質(zhì)。與呂叔湘不同的是,高名凱(1986:221)認為(5b)中的“要”字并不屬于連詞用法,而是類似英語中虛擬語氣的一個標志。
(1)至(5)例基本涵蓋了以往相關(guān)文獻中“要”字被看作助動詞時所涉及的用法,當然,并不是大部分文獻都討論了這些用法,也就是說它們是否表示了典型助動詞的基本屬性還存有爭議。同時,“要”字表達時態(tài)意義和意愿性時常常存在混淆的地方,因此對于是否把表達時態(tài)意義和意愿性的“要”字都看作“助動詞”,也值得本文進一步探討。
Fawcett及其同事構(gòu)建的加的夫語法是對Halliday在20世紀70年代發(fā)展起來的詞匯語法(lexicogrammar)的進一步發(fā)展(參見何偉、張敬源,2010)。在該理論框架內(nèi),語言系統(tǒng)的語義層和形式層有明確的區(qū)分,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是:形式體現(xiàn)意義,意義為中心。在形式層次上,加的夫語法主要區(qū)分了三種句法范疇,分別是單位(unit)、成分(element)和形式項(item)。它們之間的句法關(guān)系為:單位由成分組成,成分由單位填充或由形式項直接說明。加的夫語法框架內(nèi)的句法范疇及關(guān)系可通過圖1來表示②:
圖1 加的夫語法框架內(nèi)的基本句法范疇及關(guān)系(改自Fawcett,2008a:74-75)
加的夫語法與 Halliday、Matthiessen所代表的悉尼語法存在一些不同之處,其中一點是它擯棄了“動詞詞組”范疇,而把悉尼語法角度的“動詞詞組”的各個成分提升為小句的直接成分:主要動詞(Main Verb)、主要動詞延長成分(Main Verb Extension)、操作詞(Operator)、助動詞(Auxiliary)、助動詞延長成分(Auxiliary Extension)(參見何偉、彭漪,2008)。主要動詞用來體現(xiàn)經(jīng)驗意義中的過程(Process)意義,一般由小句中的實義動詞來說明。在一些情況下,主要動詞需要一到兩個主要動詞延長成分來補充說明小句的過程意義,主要動詞延長成分可由副詞、介詞詞組、名詞詞組等形式項或單位來說明或填充。在加的夫語法中,體現(xiàn)經(jīng)驗意義的及物性系統(tǒng)包括六種主要過程:動作過程(action)、關(guān)系過程(relational)、心理過程(mental)、環(huán)境過程(environmental)、影響過程(influential)和事件-相關(guān)過程(event-relating)。
加的夫語法對悉尼語法中的助動詞類型進行了擴展。在加的夫語法中,助動詞表示三種意義:回顧性——由have動詞的一種形式說明,時段性——由be動詞的一種形式說明,施事參與者角色選擇——由be動詞的一種形式說明。前兩種意義指小句的時間意義,即時態(tài)和體,第三種指小句的語態(tài),即被動意義。如此我們可以看出,加的夫語法中的助動詞與漢語“助動詞”的概念不同。不過,由于漢語“助動詞”的研究也涉及小句時間意義的表達,所以我們可以在下文相關(guān)討論中參照加的夫語法對助動詞概念的描述。
在加的夫語法中,小句中的操作詞主要用來體現(xiàn)人際意義,即通過與主語的位置順序表示信息或提議的給與或?qū)で?。同時操作詞如果由情態(tài)動詞說明,則也體現(xiàn)情態(tài)意義。因為小句的極性意義一般情況下由操作詞來表達,肯定意義的體現(xiàn)形式是操作詞后沒有附加成分,否定意義的體現(xiàn)形式是操作詞后附否定詞的縮略形式,所以操作詞多數(shù)情況下也體現(xiàn)小句的極性意義。另外,如果操作詞也表達時間意義,那么它在這種情況下與助動詞重合。英語中的操作詞以情態(tài)動詞、“have”、“do”和“be”動詞的各種形式說明(Fawcett,2008b:30)。由于漢語“助動詞”也常??梢泽w現(xiàn)句子的極性和情態(tài)意義,所以我們試圖借鑒加的夫語法對于操作詞的描述來解決漢語中存在的有關(guān)爭議。
3.1 “要”作為主要動詞成分
通過前面的回顧,我們看到在漢語學(xué)界對于表達意愿的“要”字是否屬于助動詞性質(zhì)仍然存在爭議。那么例(1a)和(1b)中的“要”字的性質(zhì)和句法功能應(yīng)如何判定呢?我們認為加的夫語法對于小句主要動詞的判定方法為這個問題的解決提供了參考。在(1a)中,動詞性的詞語有“要”和“洗澡”。若把“洗澡”當作小句的主要動詞,那么這個小句反映的就是動作過程而非心理過程。然而從語義上看,說話者并非是描述自己洗澡這樣一個事件,而是表達希望洗澡的心理,所以把“洗澡”當作主要動詞顯然是不符合語義的。而“要”有表達愿望的語義,如果把“要”看作主要動詞,小句體現(xiàn)的則是心理過程,這與小句所表達的經(jīng)驗意義是一致的,“洗澡”則作為補語,說明說話者希望的內(nèi)容。這個補語是由省略了主語的一個小句填充的。因為說話者希望的情形是由自身完成的,所以這句話事實上是“我希望我洗澡”的一個省略。在這一點上,Li&Thompson(1981:175)也持相同的觀點。本文對(1a)的分析如圖2所示。
圖2 例(1a)的功能句法分析
(1b)是漢語中一種常見的句型,李臨定(2011)把這樣的句型歸為“兼語句”,即在兩個動詞短語中有一個名詞,這個名詞是“兼語”。朱德熙(1982)認為“兼語式”是一種特殊的連動句式。邢福義(1993)認為這種句子屬于“無核句”,應(yīng)作為單句看待。黎錦熙(2007)將復(fù)句分為“包孕”、“等立”、“主從”三類,兼語式屬于其中的包孕句。由此可以看出,漢語學(xué)界至今也沒有對于這種句式的句法結(jié)構(gòu)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本文認為,從經(jīng)驗意義角度,(1b)和(1a)一樣屬于心理過程,兩者都是說話者表達自身希望的一個事件,只是(1b)中的事件需要另外一方來完成,其語義配置結(jié)構(gòu)均為“情感發(fā)出者+情感心理過程+現(xiàn)象”(關(guān)于語義配置結(jié)構(gòu)參見Fawcett,2009)。既然體現(xiàn)的意義相同,那么在句法上,兩例中的“要”字都應(yīng)看作小句主要動詞成分。這樣看來,本文的觀點與黎錦熙的“包孕句”一致。關(guān)于(1b)的功能句法分析,見圖3。
圖3 例(1b)的功能句法分析
3.2 “要”作為操作詞成分
3.2.1 可能性
劉月華等(2004:176)認為,“要”字在表達可能性時,語氣比“會”、“可能”更加肯定,接近于必然性的表達。在漢語中,“要”字出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下主要用于敘述常識性、真理性的現(xiàn)象。從加的夫語法角度,本文認為這種情況下的“要”字主要體現(xiàn)的是小句的情態(tài)意義,與英語中的“will”、“would”等情態(tài)動詞的用法相似,均用于表達效度。從另一個角度講,“要”字不能說明主要動詞成分來體現(xiàn)小句的過程意義。在例(2)中,“失敗”作為主要動詞表示主語“不顧實際一味蠻干”的結(jié)果,“要”只是對這一過程的效度說明。因而,“要”字說明小句中的操作詞成分。值得說明的是,這種用法的“要”字出現(xiàn)在小句中時,句末多會出現(xiàn)“的”字,這個“的”字是表示語氣的煞尾,屬于語氣助詞(參見何偉、滑雪,2013)。本文對例(2)的功能句法分析如圖4所示。
圖4 例(2)的功能句法分析
3.2.2 應(yīng)當義
例(3)表達說話者應(yīng)當做某事,其中的“要”字不能被看作主要動詞,因為它在此不能表達一種過程意義。本文認為,此例中的“簡明扼要”充當主要動詞,表示主語體現(xiàn)的載體“說話、寫文章”的屬性。也就是說,例中的主要動詞是由性質(zhì)詞組填充的,此主要動詞成分用來體現(xiàn)小句的過程意義,不過同時表達了載體的屬性意義。而“要”字表達載體應(yīng)當具備這種屬性,是對過程意義的一種評價,類似于英語中的“shall”、“should”、“must”等詞的用法。因此,我們認為“要”字在小句(3)中說明操作詞成分。關(guān)于此例的功能句法分析,見圖5。
3.2.3 許可義
圖5 例(3)的功能句法分析
例(4)中的“要”字表達對后面跟隨的動作的許可,即“要”字用來輔助說明說話者對于“要”字后面跟隨動作的態(tài)度。在英語中,表示說話者這種態(tài)度的詞語是情態(tài)動詞,如“must”、“can”等。與3.2.2小節(jié)提到的一樣,“要”字在小句(4)中不能說明主要動詞成分,用來體現(xiàn)小句的過程意義。由此本文認為,小句(4)中表達許可的“要”字也是說明小句的操作詞成分,其功能句法分析如下圖6所示。
圖6 例(4)的功能句法分析
在上文中,我們討論了表達“可能”、“許可”、“應(yīng)當”三種語義的“要”字的句法功能,認為這三種用法與加的夫語法對表達情態(tài)意義的操作詞的描述相吻合。不過,在加的夫語法框架內(nèi),操作詞還具有協(xié)助表達時態(tài)和極性兩個功能。如果典型助動詞“要”字也能表達這兩個功能,我們便可大膽推斷加的夫語法框架內(nèi)的操作詞范疇為漢語界助動詞的研究提供了可以參考的標準。
首先,在協(xié)助表達時態(tài)的功能上,本文認為雖然“要”字也可以表達將來時態(tài),但這并不表示漢語中的助動詞都有這個功能。除了“要”字外,有時間意義表達功能的典型助動詞只有“會”。如此看來,與英語中用作操作詞的助動詞一樣,漢語中用作操作詞的助動詞并不都表示時間意義。換言之,我們并不能把是否能表達時間意義看作判定漢語中某個詞語是否具有助動詞性質(zhì)的標準。操作詞的另一主要功能是表達極性,我們認為漢語助動詞也有相同的功能。當我們否定含有助動詞的小句時,否定詞需要出現(xiàn)在助動詞前,如“說話、寫文章都要簡明扼要”的否定應(yīng)為“說話、寫文章都不要簡明扼要”。除了以上提到的功能外,F(xiàn)awcett(2008a)還認為,操作詞可以改變小句的語氣類型。在這一點上,我們認為,漢語助動詞也具有同樣的功能。當漢語助動詞構(gòu)成“X不X”結(jié)構(gòu)出現(xiàn)在小句中時,小句的語氣類型就會發(fā)生變化。例如“‘好聲音’身份造假要不要寬容?”(《新京報》2012年8月15日)。由于漢語和英語語言的差異性,改變小句語氣類型的形式會有所差異,但是本文認為漢語助動詞是可以幫助小句改變語氣類型的。綜上可以看出,漢語助動詞與加的夫語法描述的操作詞的功能基本吻合,所以,我們認為在對漢語助動詞進行界定的時候,可以在結(jié)合漢語語言特點的情況下,參照加的夫語法框架內(nèi)的操作詞范疇。換言之,如果漢語中的助動詞能夠表達情態(tài)意義、極性意義以及人際意義,我們就可以把這類表達形式描述為小句的操作詞成分。
3.3 “要”作為助動詞成分
王力(1985:73)等學(xué)者認為,類似例(5a)語言現(xiàn)象中的“要”字表示最近將來要發(fā)生的事情,也屬于助動詞性質(zhì)。然而表示將來時態(tài)意義的助動詞在漢語學(xué)界研究的助動詞范圍內(nèi)仍占少數(shù),典型助動詞中只有“要”和“會”,所以在漢語學(xué)界,助動詞表示時態(tài)意義的功能仍值得商榷。高名凱(1986)曾提出“要”字表達意愿性時也同時表達將來意義,所以這種情況下的“要”字也應(yīng)該是助動詞性質(zhì),而本文有不同看法?;诩拥姆蛘Z法框架內(nèi)的分析,我們已經(jīng)得出,“要”表達意愿性時應(yīng)說明主要動詞成分,說明心理過程,雖然希望的內(nèi)容在說話時的確尚未發(fā)生,但是“要”在這里強調(diào)的卻是主觀的意愿,而不是表明客觀上將要發(fā)生的事實。所以,我們認為“要”字表達意愿性和表達將來時并不能夠混為一談。不過,如果“要”字在小句中不能說明主要動詞成分,即不能表達過程意義,而僅表明事件發(fā)生的將來時間意義,如例(5a)所示,那么它符合加的夫語法中的助動詞的用法,這樣我們就可以把它描述為小句中的助動詞。有關(guān)例(5a)的功能句法分析,見圖7。
圖7 例(5a)的功能句法分析
3.4 “要”作為粘合詞成分
Fawcett(2008a)指出粘合詞(Binder)的功能就是粘合兩個小句。在英語中,粘合詞一般表示時間意義,如“when”、“after”,或邏輯語義,如“because”、“since”(原因),“so that”、“in order that”(目的),“if”、“unless”(條件),“although”、“even if”(讓步),等等。在例(5b)中,“要”字表示假設(shè)意義。呂叔湘(1999:593)認為,“要”字的這種用法屬于連詞。我們把“明天要下雨”看作小句A,“我就不去了”看作小句B,那么A和B就存在假設(shè)性的邏輯語義關(guān)系,即在A的情況下,則B情況就會發(fā)生。本文贊同呂叔湘的觀點,把例(5b)中的“要”字看作建立兩個小句之間邏輯語義關(guān)系的句法成分,其性質(zhì)屬于連詞,而在句法結(jié)構(gòu)中用來說明粘合詞成分。在加的夫語法中,連詞成分(Linker)連接的是關(guān)系平等的兩個小句,粘合詞成分連接的是關(guān)系不平等的兩個小句。另外,盡管“要”字在此處也是對將來事件的說明,但是只表示一種假設(shè)的情形,而不是說明某事會在將來發(fā)生。所以本文認為不能把這種情況下的“要”看作助動詞。例(5b)的功能句法分析如圖8所示。
圖8 例(5b)的功能句法分析
本文基于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xué)內(nèi)的加的夫模式,探討了現(xiàn)代漢語典型助動詞“要”字的句法功能,目的是為漢語助動詞的界定提供一個可操作的標準。研究得出:“要”字在表達可能性、應(yīng)當、許可等情態(tài)意義或小句極性意義,以及通過“X不X”方式改變小句語氣類型時,性質(zhì)為助動詞,說明小句操作詞成分;“要”字表達意愿性,即體現(xiàn)心理過程時,性質(zhì)為動詞,說明小句主要動詞成分;“要”字表達將來要發(fā)生的事件,即表達小句時態(tài)意義時,詞性為助動詞,說明小句助動詞成分;“要”字表達假設(shè)邏輯語義關(guān)系時,詞性為連詞,說明小句粘合詞成分。由此看出:漢語界典型助動詞“要”字的用法在加的夫語法框架內(nèi)并不都屬于助動詞性質(zhì)。說明助動詞性質(zhì)的僅限于說明小句操作詞成分和助動詞成分的“要”字,其他情況下屬于動詞性質(zhì)或連詞性質(zhì)。這樣一來,我們可以把是否表達情態(tài)意義、極性意義或人際意義作為判定漢語助動詞的主要標準,把是否協(xié)助表達時間意義作為附加標準。
注釋:
①(1)出自《新華字典》(第11版)第580頁;(2a)、(2b)出自Li&Thompson所著Mandarin Chinese:AFunctional Reference Grammar(1981)中174至175頁;(3)、(4)、(5)、(6a)、(6b)均出自呂叔湘所著《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1999)592至593頁。
②本文圖示說明:∑ =Sentence(句子),Cl= Clause(小句),S=Subject(主語),M=Main Verb (主要動詞),O=Operator(操作詞),X=Auxiliary Verb(助動詞),C=Complement(補語),N=Negator(否定詞),MP=Mood Particle(語氣助詞),E= Ender(結(jié)束標記),ngp=nominal group(名詞詞組),h=head(中心詞),qlgp=quality group(性質(zhì)詞組),a=apex(性質(zhì)詞組中心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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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Functional Syntactic Study of the Modern Chinese“Auxiliary”Yao
HE Wei,HUA Xue,ZHANG Jing-yuan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Beijing,Beijing 100083,China)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the Cardiff Grammar— a model of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the paper explores the syntactic functions of the modern Chinese“auxiliary”yao in an attempt to offer feasible criteria for the defining of“auxiliary”in Chinese.The research shows that when yao expounds the Operator or Auxiliary element of the clause,it can be defined as“auxiliary”,but that when yao expounds the Main Verb or Binder element,it cannot be defined as“auxiliary”.Furthermore,the paper proposes that if a Chinese item expounds the Operator and realizes a certain modal,polar or interpersonal meaning in the clause,it should be taken as a Chinese“auxiliary”.
yao;modern Chinese“auxiliary”;the Cardiff Grammar;syntactic function
H043
A
1002-2643(2013)03-0035-06
2012-12-30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1BYY007)、教育部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支持計劃項目(項目編號:NCET-10-0228)和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wù)費項目(項目編號:FRF-SD-12-024A和FRF-TP-09-025B)的部分成果。
何偉(1970-),女,山東汶上人,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研究方向: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xué)、翻譯研究。
滑雪(1989-),女,河北邢臺人,碩士生。研究方向:功能語言學(xué)。
張敬源(1966-),男,安徽濉溪人,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研究方向:功能語言學(xué)、外語教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