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針對現(xiàn)行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九年級下冊）中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筆者在標點、段落的設(shè)置和文本的注釋方面提出了一些置疑。

【關(guān)鍵詞】置疑；標點；段落；注釋

【中圖分類號】G632 【文獻標識碼】A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選入語文教材已經(jīng)幾十年的歷史了，各種教學(xué)參考書只照本作釋、翻版，再不加思考，作為一線的語文老師也照本宣科地講。大家普遍認為選入教材的內(nèi)容，肯定毋庸置疑，沒有對其內(nèi)容實質(zhì)和內(nèi)在邏輯聯(lián)系進行深入的探究。教了十幾年的語文，我對《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產(chǎn)生了置疑，我們曲解了孟子文章的原意，實屬汗顏。“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蔽覍ΜF(xiàn)行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九年級下冊）》中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一文，提出幾點置疑，與大家商榷。

一、標點的置疑

眾所周知，古文言文是不分段，并且沒有標點的。我國最早的古書是沒有標點的，在漢代以前，出現(xiàn)了一些標點的雛形，如在兩句之間隔開一兩字來寫，或者用豎線、短橫線等標示句子的完結(jié)，但是使用上并不普遍。到了漢代，有了著名的“句讀（dòu）”作為標示，符號有“↓”和“、”兩種。進入20世紀，新文化運動以來，白話文應(yīng)運而生，新的標點也逐漸重要起來。1916年8月，胡適應(yīng)《科學(xué)》雜志的邀請，作《論句讀及文字符號》一文，全面闡述了他對句讀以及文字符號的理論思考，成了新式標點的奠基之作。新中國成立后，有關(guān)方面對原標點進行了研究整理，1951年9月，中央人民政府出版署公布了《標點符號用法》。

現(xiàn)行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九年級下冊）中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標點有頗多值得商榷之處?，F(xiàn)將原文第二段茲錄于下：

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疑問之一：“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笔遣⒘蟹志?，并且并列的的層次間又包含若干層小意思（如：第一個分句包含人恒過和然后能改兩層小意思；其他兩個分句均包含三層小意思。）那么分句之間為什么用逗號相隔？

疑問之二：“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和“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這三個分句，每個分句又包含若干個獨立完整的句子為何連續(xù)幾個字無標點？

帶著此兩個疑問，我查閱了有關(guān)書籍。情況如下：

楊伯峻《孟子譯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第一版）第270頁，“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中“人恒過然后能改”和“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后均為分號?！袄в谛摹?、“衡于慮”、“征于色”、“發(fā)于聲”后均有逗號。

朱熹《新編諸子集成（第一輯）》（中華書局1983年10月第一版）第348頁，標點與楊伯峻《孟子譯注》完全相同。

綜上所述，我認為這句話的標點應(yīng)該為：“人恒過， 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边@句話講述的是造就人才要從自身的奮斗中來的三個方面，是三個并列分句，并且這三個分句并列的層次內(nèi)部又包含若干個獨立完整的意思，用逗號停頓，分句間必須用分號相隔。因此“然后能改”和“而后作”字后的逗號應(yīng)為“；”。

“人恒過然后能改”這句話根據(jù)意義，要在“過”后加標點“，”。而“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這句話，也可以根據(jù)意義劃分，“困于心”和“衡于慮”后應(yīng)用上“，”，這樣對于中學(xué)生來說就更容易理解文章的意思了?！罢饔谏l(fā)于聲而后喻”這句也一樣，也應(yīng)該在“征于色”與“發(fā)于聲”后加“，”。

二、段落的置疑

現(xiàn)行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九年級下冊）中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共分兩段，原文為：

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文章主要講述了“生于憂患”和“死于安樂”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而主要論述的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觀點次之。在論述主要觀點“生于憂患”時又重點從造就人才即人才的來源方面論述，文章在論述這方面時主要從人才從艱苦磨練和自身奮斗中來兩個方面加以論述。

原文第二段中“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這句是論述人才從自身奮斗中來的?！叭雱t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 這句是論述死于安樂。“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這句則是總結(jié)全文的中心，即文章的中心論點。我們據(jù)上所述，可將原文的第二段分為三個小段，意思則更加明了，層次則更加清楚。可見，我們根據(jù)文章內(nèi)在的邏輯聯(lián)系，可以把原文劃分成四段：

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

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三、注釋的置疑

現(xiàn)行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九年級下冊）中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有一句“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句讀歷來都是“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我對文章中注釋和句讀產(chǎn)生諸多疑問。覺得其節(jié)奏與上文不協(xié)調(diào)，語氣不通暢。教材下的翻譯也是牽強附會。這與孟子“精練簡約”、“氣勢浩然”的文風不符合。對這個問題我查閱了幾種書籍，其結(jié)果如下：

楊伯峻《孟子譯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第一版）第270頁的譯注是：“窮困他的身子，他的每一行為總是不能如意。”這句翻譯重在“行拂”，卻疏漏了“亂其所為” ，對這句話的譯文是“他的每一行為總是不能如意”，斷章取義單看這句是通達順暢的，而放在整個語段中則上下不連貫，語脈不暢，顯得牽強附會。

2001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課文下的翻譯：“使他受到貧困之苦，所行不順，使他所做的事顛倒錯亂。”把“行拂”和“亂其所為”分開翻譯了。東漢末年趙岐的《孟子章句》成為流傳至今最早的《孟子》注本，在孟學(xué)詮釋史上有著開創(chuàng)性的地位，為后世的研究奠定了多方面的基礎(chǔ)。他所注“拂亂”應(yīng)為一詞。義：所行不從，拂戾而亂之。進而可以判斷出，“拂亂”是個動詞，加上賓語“其所為”，即“拂亂其所為”，則意義完整順暢，決不能分開理解。2009年人教版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課文下面的翻譯：“使他受到貧困之苦，使他做事不順。拂，違背。亂，擾亂。”和《教師教學(xué)用書》中的翻譯：“身受貧困之苦，種種行動去阻礙，干擾了他的事業(yè)?！备@不順暢了。人民教育出版社1962年4月第1版《古代散文選》中把《孟子二章》中的“行拂亂其所為”注釋為：“所行不順，使他所作的事顛倒錯亂?！边@樣的釋文語義重復(fù)，并且不通暢。

根據(jù)文意分析“行拂亂其所為”中的“拂亂”應(yīng)理解為：“使……顛倒錯亂”，本句的意思是：使他所做的事顛倒錯亂。由此可見“行”字未作翻譯，“行”字多余，放在前句末更加準確。這時候文中的“空乏其身行 ”中的“行”字的理解是：行，通“形”，是通假字，“身行”即“身形”理解為：身體、形體。 “身行”是一個詞，它的“行”義虛化，“身”義側(cè)重，是一個偏義型名詞；本句中的“體膚”的用法同上，將“膚”虛化，偏重于“體”； 還有“心志”一詞，一般的解釋為“內(nèi)心”，于是將“志”義虛化。由此可見，“心志”、“體膚”能成立，難道“身行”就不能成立嗎？人民日報出版社1998年版《譯注孟子》的《孟子》全書，“心志”、“體膚”等詞在其他的章節(jié)中也沒有出現(xiàn)過，甚至“空乏”、“拂亂”也無痕跡。也就是說，《孟子》其他章節(jié)中無“身行”這一詞絕不意味著它不成立！ 將“行”理解為“形”的這種用法，《咬文嚼字》中一老先生大聲疾呼，認為“身行”為“身形”之借字，并舉《列子》例，身行即為身體。本句的意思是：使他的身形困乏。因此，此句我們應(yīng)斷句為：“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另外， 本句中的苦、勞、餓和空乏，都是使動雙賓句型結(jié)構(gòu)的句子，構(gòu)成四字短語的排比句。句子“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kòng）乏其身”和“行拂亂其所為”從對文的角度來看前后不對稱，應(yīng)該把后文的“行”放在空乏其身的后面，即：“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這樣前后句式整齊。這樣一來，既能去掉“行拂亂其所為”中的累贅之字“行”，又能使文句對稱，精練簡約，語脈通暢。

這樣“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就成對偶句，符合孟子一貫喜愛運用的駢句格式?！捌湫闹尽?、“其筋骨”、“其體膚”、“其身行”、“其所為”之前，分別運用使動詞“苦”、“勞”、“餓”、“空乏”、“拂亂”，使得節(jié)奏更鮮明、協(xié)調(diào)，語氣更流暢、貫通。這樣行文就符合用排比、對偶等修辭手法來精辟說理和增強語勢的孟子文風。再者，《孟子》大量使用排比、對偶句和疊句等修辭手法，來加強文章的氣勢，使文氣磅礴，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句讀時“行”字如果歸屬下句，則不合其句法和修辭，而歸上句則符合孟子的文風。細細探究這五個短句，使動詞后的是帶有“其”字的三字語，前三個短語結(jié)構(gòu)和最后一個均如此，第四個為何別有用心地是一個二字語（“空乏其身”中“其身”是二字語）呢？并且第五個句子（行拂亂其所為）與前四個難以構(gòu)成鋪成排比的句式，不合《孟子》的修辭規(guī)律和藝術(shù)風格。最后，我個人認為，正確的句讀應(yīng)是：“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這句話意思是：使他們受到資財缺乏，使他們所做的事情受阻不順。兩句的解釋也絕無重復(fù)之嫌，此種理解何樂而不為？

總之，學(xué)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在困惑、置疑中提升我們的專業(yè)素養(yǎng)，置疑之則活， 置疑活則深， 置疑深則透，置疑透則新， 置疑新則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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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軍.對“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的商榷[J].中學(xué)語文教學(xué)參考，2001（7）.

[3]王力.古代漢語（第一冊）[M].上海：中華書局，1999.

（編輯：龍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