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進浩 胡霞 潘華鋒 劉友章
腎虛證屬于中醫(yī)“虛勞”的范疇,是指腎臟的精、氣、陰、陽方面受損所導(dǎo)致的病證。腎之精、氣、陰、陽不僅在生理上聯(lián)系緊密,病理上也相互影響,臨床表現(xiàn)也繁雜多變,故立法用藥時應(yīng)注重整體,分清主次,本文先從腎臟的生理功能分析。
早在《內(nèi)經(jīng)》即云:“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1]”腎乃藏精之臟,為生命之根,臟腑盛衰之本。腎精得藏則有安命之身,其所藏之精稟受于父母,充養(yǎng)于脾胃,疏泄于肝木,宜滿而不能實。腎臟的物質(zhì)基礎(chǔ)即為腎精,正如明·張景岳所言“蓋腎為精血之?!盵2],又說“故命門者,為水火之腑,為陰陽之宅,為精氣之海,為死生之竇”[3]。
腎藏精而為水火之臟,腎精內(nèi)蘊腎陰腎陽,腎陰和腎陽都是腎中精氣的一部分[4],腎陽是腎精中偏陽性的一部分,有溫煦、推動之功,又稱“陽精”或“元陽”;腎陰是腎精中偏陰性的一部分,有滋潤、濡養(yǎng)之效,又稱“陰精”或“元陰”。腎陽蒸化腎陰則產(chǎn)生腎氣,此即腎精化腎氣的過程。就陰陽而言,腎精屬陰,腎氣屬陽,陰為陽之守,陽乃陰之使,腎臟的功能活動主要體現(xiàn)在腎精化腎氣,腎氣推動五臟六腑的氣化、促進人體生長發(fā)育、調(diào)節(jié)氣血精津液代謝、攝納腎中精氣和吸入之清氣等方面。因此,應(yīng)從整體的角度看待腎精、腎陰、腎陽、腎氣的作用,即腎陰、腎陽、腎氣乃腎精所衍生,重視腎精為本的思想。
腎虛證是一個廣泛的概念,主要包括腎精虧虛、腎氣不足或不固、腎陰不足、腎陽不足等方面。雖然臨床可見腎實證,但腎虛證確實更為多見,宋·錢乙即有“腎主虛”之說。
封藏精氣為腎臟之本,就生理上而言,腎精乃腎臟之根本,為生命之源,腎中精氣隨人體的生長壯老已而逐漸衰弱;就病理上而言,腎陰、腎陽、腎氣皆源自于腎精,腎精虧損則腎之氣、陰、陽常隨之受累。各種腎虛病變背后往往都隱藏著腎精不足的病機,若仔細觀察,臨床上凡辨為腎虛證的患者皆有腰膝酸軟、耳鳴耳聾、眼花頭暈等腎精虧虛的癥狀,由于腎陰、腎陽都是以腎中精氣為物質(zhì)基礎(chǔ)的,因此,當(dāng)腎陰虛到一定程度可傷及腎陽,腎陽虛亦可累及腎陰,形成陰陽互損的病理狀態(tài)時,其本質(zhì)都是腎的精氣不足[5]。因此,“腎主虛”從根本上說在于腎精虧虛。
腎虛之本在于腎精不足,腎精不足則腎氣、腎陰、腎陽皆虛,無精所藏則百病叢生,《難經(jīng)》即有“損其腎者益其精”之說,故填精益腎乃補腎常法也。但往往有很多患者屢用填精益腎之藥但腎虛之癥不減,此乃腎精不藏之故。腎藏精于內(nèi),乃封藏之本,肝升發(fā)其精氣而濡養(yǎng)全身,正所謂“腎精貴乎專澀”[6],故此時不僅需要填精益腎,更需要斂精固腎。澀精法,收澀精微之義也[7],針對各種腎虛證患者,應(yīng)順從腎臟封藏之性,更加重視收斂精氣,精氣得斂則腎虛易復(fù)。綜上所述,填精斂精為治療根本大法。
腎虛之證貴在填精斂精,故應(yīng)選用既有填精益腎,又有固精補腎功效之藥,制何首烏、山茱萸常列為首選,兩藥相配為對藥,可用于各種腎虛證。制何首烏形似人身,性味甘苦澀而微溫,甘能補益,苦能健胃,澀能斂精,功專填精補血、滋補肝腎,《本草綱目》贊之:“能養(yǎng)血益肝,固精益腎,健筋骨,烏髭發(fā),為滋補良藥。不寒不燥,功在地黃、天門冬諸藥之上。[8]”山茱萸“味酸性溫,大能收斂元氣,振作精神,固澀滑脫[9]”,不僅有補益肝腎作用,更可收斂固澀、封固腎關(guān)[10],有收澀精血之效。制何首烏、山茱萸雖乃治腎虛證之專藥,但臨證也應(yīng)辨別腎精、氣、陰、陽之偏虛靈活選藥,若臨床上獨見腎精虧虛者,則以填精斂精為主,常用熟地、山藥、菟絲子、龍骨等藥;腎陰不足者,則以滋補腎陰為主,常用女貞子、墨旱蓮、生地等藥;腎陽虛弱者,則以溫補腎陽為主,常用仙茅、淫羊藿、巴戟天等藥;腎氣衰虛者,則以補益腎氣為主,常用補骨脂、益智仁、沙苑子等藥。
腎中精氣是維系人體生命的最基本物質(zhì),若因素體稟賦不足,或久病及腎,或房勞不節(jié),損傷腎精,生命之源衰竭,一方面產(chǎn)生腎臟精、氣、陰、陽不足的表現(xiàn),另一方面則影響五臟六腑的氣化和氣血津液運行而產(chǎn)生腎濁。另外,腎濁的產(chǎn)生也在一定意義上會掩蓋或加重腎臟虛弱的表現(xiàn),腎濁不除,則腎虛證不易恢復(fù),故腎濁乃腎虛之標(biāo)證也。
腎濁是一個特殊的概念,單純的“腎濁”在臨床上并不存在,而是腎虛后因虛致實的產(chǎn)物[11],如水濕、痰飲、瘀血等。腎濁證的臨床表現(xiàn)也較為常見,如腎精虧虛,腎精不上達而瘀濁蘊表則面色黧黑、眼胞晦暗;腎臟虛寒而腎之寒飲上泛則口中咸、眼周黯黑;腎為水臟,主宰全身津液代謝,水濕內(nèi)停則水腫難消;久病喘咳,由肺及腎,腎臟虛弱則寒痰內(nèi)生,痰濁與腎虛并存則咳喘痰多纏綿難愈;年老腎衰,腎精不能充養(yǎng)于腦,痰瘀占其位則遲鈍癡呆;久病體弱,或年老腎虛,氣化失司,瘀濁阻塞水道則癃閉等等。綜上所述,凡久病之咳喘、水腫、癃閉、腰痛、癡呆等,均常在腎臟虛弱的基礎(chǔ)上并見腎濁證。
腎濁既為腎虛證的病理產(chǎn)物,又是造成疾病久久不愈的病理因素,因此,在補腎的同時也不能忽視瀉腎濁的重要性,瀉濁和補腎可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故應(yīng)以瀉濁益腎為治療大法,若腎濁癥狀尤為顯著,則先以通瀉腎濁為主,補腎為輔;若腎虛癥狀明顯而腎濁癥狀不著時,則在補腎方藥中略佐幾味祛除腎濁之藥即可。
此外,還要辨別腎濁病邪的性質(zhì),分辨水濕、痰飲、瘀血之不同而用藥。若患者腎濁見證以水濕為主,則酌情選用茯苓、澤瀉、車前子、砂仁等藥,其中澤瀉尤為多用。澤瀉甘淡而滲利,清·汪昂在《本草備要》贊其:“又能養(yǎng)五臟,益氣力,起陰氣,補虛損。[12]”用之既可防補藥之壅滯,又能入腎瀉腎濁而升清氣[13],從而達到“養(yǎng)五臟”的作用,取通利既是補益之意也。宋·錢乙在名方六味地黃丸中即運用澤瀉除腎濁,使全方補中有瀉,靜中有動,故常加之;若腎濁見證以痰飲為主,則酌情選用石菖蒲、法半夏、白芥子、膽南星、僵蠶等藥,其中石菖蒲尤為多用。石菖蒲辛苦而溫,有豁痰飲、化濕氣、開腎氣之功,其“久服輕身,不忘,不迷惑,延年?!泵鳌堉韭攧t贊菖蒲“高志不老者,水精充足,則腎志高強,其人能壽而不老”[14],故用于腎虛痰飲證者大有益處;若患者腎濁見證以瘀血為主,則酌情加用澤蘭、當(dāng)歸、川芎、益母草、土鱉蟲等藥,其中澤蘭尤為適宜。澤蘭辛香而微苦,氣厚而味薄,辛散而能散瘀血,芳香而能醒腎氣,微苦而能祛水濕,其行而不峻,且可以使血液有規(guī)律的運行于血脈之中[15],用于腎濁以瘀血為主者確有佳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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