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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滅絕的文化:犬盡禽稀,物種瀕危

        2013-01-01 00:00:00厄休拉·海斯文
        鄱陽湖學刊 2013年2期

        [摘 要]在地球生命史上,當今人類面臨著生物學家所稱的第六次物種大滅絕——首次由人類導致的物種滅絕之災。本文第一部分討論生物多樣性減少的科普文獻與自然瀕危的環(huán)保故事傳統(tǒng)之間的關聯(lián),第二部分論證哀挽悲情敘事模式如何將某個物種的滅絕演變成清算現(xiàn)代化進程的宏大批評工具,第三部分試圖在進化論、偶然性和實驗性的語境中探求一種解析物種滅絕的喜劇敘事模式。

        [關鍵詞]物種滅絕;現(xiàn)代性批判;喜劇敘事模式

        [中圖分類號]G02;Q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848(2013)02-0114-15

        [作者簡介]厄休拉·海斯(Ursula K. Heise),原任美國斯坦福大學英語教授,現(xiàn)為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英語教授,先后任國際生態(tài)批評組織“文學與環(huán)境研究會”(ASLE)副會長、會長,主要從事當代美歐日環(huán)境文化、文學和藝術及全球化理論研究,出版了《地方感與地球感:環(huán)球環(huán)境想象》(Sense of Place and Sense of Planet: The Environmental Imagination of the Global,2008)等多部專著。

        [譯者簡介]鐘 燕(1975—),女,湖南衡陽人,中國農業(yè)大學人文與發(fā)展學院外語系副教授,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世界文學研究所博士研究生,哈佛大學比較文學系2012-2013學年訪問學者,主要從事英語文學、世界文學和生態(tài)批評研究。(北京 100083)

        Title: Lost Dogs, Last Birds, and Listed Species: Cultures of Extinction

        Author: Ursula K. Heise

        Abstract: Humankind is currently confronted with what some biologists call the sixth mass extinction of species in the history of life on the Earth, and the first one triggered by humans. This essay places the narrative that usually accompanies scientific accounts of biodiversity loss in relation to the long tradition of environmentalist stories about the decline of nature(pt 1). It demonstrates how elegiac and tragic story templates turn accounts of the decline of a particular species into tools for a broader critique of modernization processes(pt. 2), and explores an alternative, comedic narrative template that approaches extinction in the context of evolution, contingency and experiment(pt. 3).

        Key words: species extinction; critique of modernity; comedic narrative template

        一、物種滅絕與自然末日

        在廣泛的意義上,環(huán)境主義肇始于19世紀初,它認為人類活動威脅著自然,是一種抵逆工業(yè)化與現(xiàn)代化的思維模式。從一開始,環(huán)境意識——與其他自然認識觀不同的是——從自然環(huán)境中獲知的是一種衰落與消亡感。一直以來,在文化觀念上,環(huán)境惡化的具體原因和影響不盡相同——從19世紀的公地圈占、鐵路修建、森林采伐到20世紀的人口增長、城市化和污染問題,以及近幾十年的臭氧層破壞、氣候變暖和物種滅絕等首要危機——有影響力的社會運動及社會機構所倡導的環(huán)境主義都與這些“衰退主義”敘事相關聯(lián)。在這類敘事中,大自然即將毀滅的危機感與對自然之美及其價值的認識相隨相依。與此同時,環(huán)境主義一直重視田園敘事、末日啟示敘事和有毒話語等文類的文化意義。

        時至當今,“衰退”修辭已走向頂峰,以自然的終結或消逝為喻,這不僅是環(huán)境主義者的觀點,也是當代社會觀點與文化理論的一部分。比如說,自然的終結或自然之死出現(xiàn)在了歷史學家Carolyn Merchant和環(huán)境保護主義者Bill McKibben的筆下,也出現(xiàn)在了Bruno Latour對現(xiàn)代性的論述中,出現(xiàn)在了Jean Franois Lyotard、Jean Baudrillard和Fredric Jameson的后現(xiàn)代主義理論中,還出現(xiàn)在了Ulrich Beck的風險社會概念中。①在以上理論家的作品里,該表述有著不同的含義,但相同的是,理論家們都認為,當今人類所處的環(huán)境處處遭人改變,自然之中不受人力影響的環(huán)境已經不復存在。正因為如此,諾獎得主、化學家Paul Crutzen把當今時代命名為“人類紀”,經濟學家Jeffrey Sachs和歷史學家Dipesh Chakrabarty最近也沿用了這個術語。②這表明,在我們所處的時代里,人類不再只是先前的“生物人”,他們已經成了改變地球基本構造的“地質人”。氣候變化是“人類紀”的最明顯表征,因為它甚至改變了地球上人類不曾涉足的區(qū)域。

        生物多樣性的消失是“人類紀”的另一危險特征。當然,舊物種滅絕,新物種出現(xiàn),這是幾百萬年以來正常存在的進化更替。一般而言,每四年就有一個物種消失,但生物學家估計,現(xiàn)在地球上物種滅絕的速度是正常水平的50至500倍。由于棲息地遭到破壞、其他物種入侵、環(huán)境污染、人口增長、過度捕撈等原因,許多物種前景堪危。如果算上這些或將滅絕的物種,物種消失的速度將高達正常水平的100至1000倍。過去500年里,絕大部分消失的物種都屬于海島生態(tài)系統(tǒng)物種;而現(xiàn)在,瀕危物種已遍及各洲大陸,其勢兇險。③此類物種大滅絕極為罕見,在地球35億年的漫長歷史中,僅發(fā)生過5次,而且5次均非人力所為。每一次物種大滅絕后,生態(tài)系統(tǒng)需歷經幾百萬年才能恢復正常。④據(jù)生物學家們預計,在我們正在遭遇的第六次物種大滅絕中,多達50%的現(xiàn)有動植物種類將消失。物種變化規(guī)模如此之大,其后果如何,不得而知。一些生態(tài)系統(tǒng)可能塌潰,某些基本食物與能源供應或遭破壞,醫(yī)藥等其他未來可用資源或將消失,同時,一些重要的文化支撐與資產也將消失。因其威脅之大,聯(lián)合國宣布2010年為“國際生物多樣性年”。

        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對于生物多樣性消失的擔憂已經在政策層面上落實到了具體行動——創(chuàng)列“紅色名單”,瀕危物種登上目錄,隨之立法保護,嚴禁狩獵、采伐或改變其棲居地。各種國際機構(如歐盟)與世界各國、各地的組織(如非政府組織)都有自己的瀕危物種名錄,其中最著名的是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IUCN)的瀕危物種名錄。文化層面上,大量的科幻暢銷書、游記、電影、紀錄片、照片、畫作、小說、詩歌、音樂作品和電子游戲都圍繞物種滅絕的主題,或憂思某個物種的未來,或患慮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多樣性的日漸缺失。這些作品多用挽歌和悲劇兩個傳統(tǒng)文類建構文本,某一特定物種的瀕?;驕缤霾粌H比喻指向整個自然的敗落處境,而且其本身也已成為某些文化現(xiàn)代性敘事的一部分。本論文將檢視此類敘事中現(xiàn)代人與大自然的關系,探究對物種滅絕與社會現(xiàn)代性的喜劇嘲諷,如何或將改變隱含在有關生物多樣性的環(huán)境修辭中的潛在假設。

        關于所謂“第六次物種大滅絕”的書盈箱積案,其中很多都可稱為敘述自然日衰的典籍。一些著作將生物多樣性缺失與全球生態(tài)、經濟、社會與哲學問題相關聯(lián),很受歡迎,比如Diane Ackerman的《罕中之珍》(1995)、Richard Leakey和Roger Lewin的《第六次大滅絕》(1995)、David Quammen的《渡渡鳥之歌》(1996)、Martin Gorke的《滅絕》(1999)、兩位Stearns教授的《觀望,于滅絕的懸崖》(1999)、E.O. Wilson的《生命的未來》(2002)和Terry Glavin的《第六次大滅絕》(2006)等等,這些著作大多論及物種保護與生態(tài)恢復。專論某個物種瀕危的著作也很多,比如Peter Matthiessen的《雪地老虎》(2000)、Tony Junipers Spix的《金剛鸚鵡》(2002)、Brett Walker的《消失的日本狼》(2005)和Tim Gallagher的《圣杯之鳥》(2005)。①以上作品中有些以世界旅行游記的文體呈現(xiàn),描繪所經之地人們的窮苦與凄慘,揭露政府的無能與腐敗,論及人口無節(jié)制地增長、殖民主義與經濟擴張等問題。我們可以讀到:人類殺死地球上的瀕危物種以勉強維持自己的生計;一些物種死于人類工業(yè)化規(guī)模的擴展和對大規(guī)模生產利潤的追求;還有一些瀕危物種,人類本無意獵殺消除,卻死于人類文化、經濟或政治活動與追求帶來的消極影響;如此等等??梢韵胍?,如果不為拯救物種最后一搏,展開大規(guī)模的物種保護戰(zhàn),我們的子孫將不得不生存于一個物種單同、資源貧乏至極的自然世界,他們若想見一眼曾經存在過的各種動植物,只能去博物館,或者翻開文檔史料。

        人們對于以上著作所闡述的生物與生態(tài)境況等基本事實并無分歧意見,但是,對于自然日衰、生物多樣性缺失等境況該如何書寫與敘事,是否不只一種方式,人們疑問重重,意見紛紜。問題首先在于,生物多樣性這個概念本身就很難界定,它關系到生態(tài)系統(tǒng)、物種、亞物種變異等不同層面,因而光是討論某個特定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不同物種數(shù)量,并不能勾勒生物多樣性的全貌。我們不清楚要維持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正常運轉,生物多樣性應保存到何等程度。一些生物學家認為,物種數(shù)量更多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比物種數(shù)量少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更能繁殖興盛與自我恢復。譬如,一個物種豐富的森林在火災之后更容易再生,其原因在于火災燒毀物種遺留的生態(tài)位,森林中有許多替補物種可以重新占據(jù)。①但是,與熱帶雨林相比,北極生態(tài)系統(tǒng)或者沙漠生態(tài)系統(tǒng),其物種數(shù)量非常少,若經破壞,就很難迅速恢復。

        僅談物種數(shù)量也還不夠,我們得考慮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物種之間的關系是否緊密、各物種的生態(tài)功能如何的問題??梢酝茢啵粋€由40只不同種類的老鼠組成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會比一個由10種昆蟲、10種爬行動物、10種鳥類和10種哺乳動物組成的生態(tài)系統(tǒng)缺少多樣性,盡管兩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物種數(shù)量一致。同時,從生態(tài)學角度看,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物種與物種的作用不盡相同,所謂“關鍵種”在食物鏈中占據(jù)關鍵地位,少了“關鍵種”,其他很多物種也將滅絕,所以保護“關鍵種”尤其重要。②由此可見,不能僅用物種數(shù)量來定義生物多樣性。

        物種數(shù)量論有問題,此外,生物多樣性定義的核心難題之一在于,該概念將生態(tài)實情與道德評判混淆在一起。David Takacs指出,生物多樣性科學研究將引發(fā)新倫理準則的制定,這意味著該研究的政治影響非常深遠。很多生物多樣性科研人員都是熱情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者,如此一來,“客觀”研究和“主觀”研究之間并不像一些(當然絕不是全部)科學家所宣稱的那樣總是界線分明。事實上,一些生物學家甚至公開談到,一種“道德使命”促使他們將研究結果公開,并依此制定新的社會規(guī)范與政治原則。③正因為這種生態(tài)事實與道德準則的混淆,在生物多樣性概念中如何重新定義人類與自然的關系是一大難點,也是一種潛力。

        物種的概念本身就問題多多。自18世紀以來,物種就按林奈分類學分門別類,但在當代生物學中,我們又對物種有了很多不同的定義方式。其中最著名的無疑要屬Ernst Mayr的“生物學種”概念,它根據(jù)生殖隔離來定義物種。也就是說,一組能夠相互交配繁殖后代的生物別于其他,為一個物種。然而,“系統(tǒng)發(fā)生種”(“進化種”)卻把物種定義為一組由相同祖先進化而來的同世系生物,當該物種的所有生物都滅絕或演變成新物種時,該物種消失?!靶螒B(tài)學種”靠外形特征來區(qū)分不同的物種,該概念部分內容與“進化種”概念相交。在討論某些特定的研究對象時,這里的某些物種定義比其他定義更適用。例如,“生物學種”的概念就很難用在不清楚其配偶對象的一些化石物種或者非有性繁殖物種的研究上。細菌的形態(tài)與生殖習性與其他類群的生物如此不同,以致生物學家們常用一種“生理種”概念,主要依據(jù)其新陳代謝的過程來分類。繼而,20世紀中葉興起的分子遺傳學又為我們給出新的物種定義提供了可能。①生物分類學曾經是一個老掉牙、不值一提的生物學分支,而今,因為生物多樣性危機,它重又浮出水面,成為新興學科,但其研究越火,大家越發(fā)現(xiàn)對于物種的定義實難統(tǒng)一。②生物學家們對于物種界定的討論非常專業(yè),但是他們要解決的問題卻遠不止于學術。大多數(shù)瀕危物種保護法案都有一個假設前提,對于要保護的物種我們至少能一致認同該用何種概念來定義——它是一個特殊的“形態(tài)學種”,一個“生態(tài)學種”配育群,一個“進化種”鏈條上的一環(huán),還是一個染色體基因組?

        即使我們能對以上問題給出滿意的答案,一些生態(tài)學家仍會提出,以物種為中心進行自然保護是不明智的。他們認為,關鍵問題不在于保護某一物種使其存在,而在于保護特定物種在不同地域的具體種群數(shù)目。特定物種群的消失出現(xiàn)在整個物種滅絕之前,它對生態(tài)系統(tǒng)構成的威脅與物種滅絕一樣大。“如果科羅拉多大峽谷上游的云杉都被砍伐,其防洪功能喪失,而你住在科羅拉多河下游,那么,當洪水沖垮你的房子,你在洪水中掙扎,努力將頭探出水面時,其他地方同樣物種的云杉哪怕再多,也不能給你帶來絲毫安慰?!鄙飳W家Paul Ehrlich和Anne Ehrlich如是說。③話雖玩笑,卻有道理。同理,如果除了意大利之外,世界各地都見不著蜜蜂了,該物種當然不算滅絕物種,但是,這會給農業(yè)帶來災難性的后果。④的確,從理論上講,我們可能做到不再讓一個物種消失,但是,隨著地域種群多樣性的減少,人類經歷著生態(tài)系統(tǒng)里發(fā)生的如此巨變,以至于自身種群也有可能滅絕。⑤從這個角度考慮,我們的注意力不能脫離物種保護的真正核心問題——物種的地域生態(tài)分布情況。⑥

        物種概念難以定義,情況更糟的是,地球上現(xiàn)有的物種數(shù)量事實上也不得而知。人類已經確認并科學歸類的物種大約有1800萬個,其中幾乎半數(shù)是昆蟲。幾個大型數(shù)據(jù)庫項目如“生命百科”(EOL)、“生命目錄”(CoL)和“全球生物多樣性信息系統(tǒng)”(GBIF)都正在著手將物種信息在網絡上公之于眾,供研究者與環(huán)保者參考。而科學家們對地球物種的估算數(shù)目出入很大,從三百萬到一億不等。多數(shù)科學家都估計地球物種數(shù)目在一千萬到四千萬之間。E.O. Wilson 評論說:“物種估算數(shù)目的中間值是一千萬多一點點,但極少有專家愿意不顧自己的聲譽堅持說就是這個數(shù)或者其他某個數(shù)?!雹叽蠹覍浪銛?shù)目存在分歧,其部分原因在于,不同地區(qū)和不同物種類別所用的測定方法很不一致。但是很明顯,人類所了解的只是一小部分的現(xiàn)存物種。我們完全可以說,物種總在不斷地消失,人類從來都不曾有機會真正一個個親見并記錄下來。

        可是很矛盾的是,盡管我們處在一個物種大滅絕的時代,我們知道的物種數(shù)量依然在平穩(wěn)增長。就所知道的物種而言,E.O. Wilson指出:與我們的常識相反,新物種的發(fā)現(xiàn)屢見不鮮,像昆蟲類物種,新物種的出現(xiàn)如此之快,科學家們甚至都來不及一一撰文報道。他舉例說自己在已知的一萬個螞蟻種類上又確認出了341個新品種,而在現(xiàn)有的研究已經很是深透的開花植物和鳥類這些物種類別里,新物種的鑒別補充也總是層出不窮。①一些新發(fā)現(xiàn)的物種如此珍稀,以至于一旦發(fā)現(xiàn),就上了瀕危物種名錄。一些導致物種滅絕的原因,同樣也是導致新物種不斷出現(xiàn)的原因——比如人類總在搬徙遷居到先前從無人類居住的地方。②實際情況是,即使現(xiàn)存物種可能在不斷減少,我們知道的物種數(shù)目也總是在迅速增加。

        當然,物種總數(shù)目也可能與物種大滅絕并無關系。如果大多數(shù)物種都受到威脅,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岌岌可危,我們卻對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弄清楚的物種總數(shù)目耿耿于懷,這似乎毫無意義。對此,在談論物種滅絕的文獻里有個經典的比喻——這就如同熊熊大火吞噬著圖書館,我們卻在一個勁兒地刨問這個圖書館到底有多少藏書量。但這種說法忽略了兩個事實,就歷史對比與我們對于自然日盛或日衰的判斷而言,物種總數(shù)量非常重要。如果我們很難確定現(xiàn)在的物種數(shù)量,那么,要弄清某個歷史階段里的物種數(shù)量就更為困難,如此一來,要明白無誤地判斷生物多樣性的發(fā)展趨勢是上升還是下降就更不可能了。即使有人真能列出一個物種信息的目錄清單,用來著手處理生物多樣性問題,像“著火的圖書館”這個隱喻所表明的,現(xiàn)在問多少物種處于危險狀態(tài)幾乎都是離題了。尤其當你考慮到如果圖書館的火災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家用書點火取暖造成的時——細細想來,物種滅絕在世界各地的確都有此類人為造成的事故。③

        我們換個角度來談物種多樣性時,規(guī)模范圍問題同樣重要。在我們對物種滅絕的理解與認識中,常是哪些物種對人類越重要,我們對其才越關注,而其他各種規(guī)模物種的情況,從來都不曾公之于眾。E.O. Wilson著書論述當今生物多樣性的迫近之威脅,他曾說:“無處不在的自然生命就在我們腳下的泥土和腐朽的草木里。我們平常討論的那種荒野或許消失了——狼、美洲獅和豹熊不再出現(xiàn)了……但是另一種甚至更古老的荒野其實還在,你可以通過顯微鏡看到那種荒野。我們只是需要把視野縮范圍縮小一些,看看森林的一隅——它就在那兒,如千百年前一樣?!雹躓ilson沒有明說的是,自然日衰的敘事或許并非是對大自然的全面認識,我們對于自然現(xiàn)狀的理解或許可以換個角度。此外,其他發(fā)現(xiàn)可以證明,我們對于不同種屬類別物種的了解差別很大。最全面、最知名的2008版瀕危物種名錄是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IUCN)制定的。在該名錄上,5488種哺乳動物和9900個鳥類物種被評定為瀕危物種;但在已知的30700個魚類物種里,只有3481個物種被評測;在950000個昆蟲物種里,被評定的物種是1250個;在12838個蕨類物種里,211個被列入;在30000個真菌物種里,只有1個榜上有名。①我們當然不能以之為可以抱樂觀態(tài)度的根據(jù)。既然非常多的被評測物種被定為瀕危,可想而知,如果有更多物種被納入評測范圍,整個情況可能會更糟。以上數(shù)字足以表明,我們現(xiàn)在對于物種滅絕的認識,產生于很不完整的物種數(shù)據(jù)范圍。

        時間范圍在我們對于目前自然狀況的理解上也很重要。當生物學家和記者們把當前的生物多樣性缺失稱作第六次物種大滅絕時,他們旨在強調,這是地球生命史上不可挽回、無法恢復的一場大災難。但事實上,以前的每一次物種大滅絕之后,生態(tài)系統(tǒng)都最終恢復正常,甚至其物種超過了災難之前的數(shù)量,盡管物種類別有了改變。如果沒有那些巨變——比如恐龍之死——智人將不可能進化到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當然,每一個恢復的過程都歷經了數(shù)百萬年。這樣長的時間范圍與當今時代人們的擔心毫無關系,我們完全可以把目前對于物種滅絕的討論置于這個漫長的時間范圍背景下。許多論述物種滅絕的科普文獻作者都試圖說服讀者擺脫一種狹隘的人類中心主義思想,這類文章著作很受歡迎。然而,不知為何,現(xiàn)代人依然總是把人類的期待視野作為衡量生物多樣性與其發(fā)展方向的唯一準繩。

        行文至此,我的論證全都是關于我們所見到的自然世界的生物多樣性。然而,人類改變自然,不僅在于將很多物種置于瀕危境地使其滅絕,而且還創(chuàng)造出新的物種以改變生物多樣性。這個話題在本論文討論范圍之外,不便贅述。但值得一提的是,人類已經有意或無意地創(chuàng)造了很多新變種、亞種甚至全新的物種。引種、農業(yè)和園藝等活動已經促成了不可計數(shù)的新型植物的出現(xiàn),成千上萬的蘋果、蘭花和稻子品種就是明證?;蚣夹g的使用,將使未來物種加速、成倍地增多。同時,人類在間接或無意中也改變著物種多樣性。例如:我們對某個特定魚類的捕撈,會促使其他魚類產生不良的進化變化特征;我們用滅草劑除草,用抗生素殺死細菌,盡管想要消滅的物種有時真的消失了,卻會導致攜帶抗體的變種的出現(xiàn)。當然,人類創(chuàng)造的新物種也不能避免從減少到滅絕的命運——隨著工業(yè)化農業(yè)生產的標準化進程,科學家、歷史學家、農民和消費者們近來都越來越擔心現(xiàn)存農業(yè)變種的消失問題了。為保護人類創(chuàng)造的物種,全世界建成了1400個種子庫,這就是明證。然而,種子庫對物種進行保護的可能也說明,人類對于自然的干預,絕不僅僅局限在總是對生物多樣性進行破壞上。②

        有關物種滅絕的科普文獻和媒體報道通常論及復雜概念及相關結論,比如生物多樣性的定義、認知范圍、物種分類法,或者科學文獻里分析討論到的人類生物創(chuàng)造力等等,但在公眾討論里,這些內容又多被簡化成種種術語公式。生物多樣性缺失敘事的很多方面都不像表面上顯示的那樣有科學根據(jù),這樣說絕不表明我要論證的觀點是:生物多樣性缺失只是一種片面的環(huán)境修辭的產物。相反,事實上,目前的確有大量動植物物種滅絕;而且,不可否認,人類要為絕大多數(shù)消失的物種負責。但是,這些事實并非就是生物多樣性缺失的全部真相和“自然日衰”敘事的全部內容。光用這些事實進行“衰退主義”敘事是不夠的——這只說明一種可能性,并非就是全部的故事內容和唯一的敘事方法。而這種敘事模式反復出現(xiàn),究其原因,一是至少兩百年的環(huán)保故事傳統(tǒng)的影響,二是物種滅絕已經成了文化進步——文化發(fā)展進程敘事、尤其是現(xiàn)代化進程敘事——的部分內容。

        二、物種滅絕與現(xiàn)代性批判

        我們通常把科學見解融入故事敘述中,以表達人類對于對生物多樣性危機的憂慮,這種敘事模式根植于西方文化——尤其當我們把自然日衰當成現(xiàn)代化的惡果時。許多報紙雜志、暢銷科普作品、紀錄片、照片、繪畫、小說和詩歌中對于物種滅絕的大量描述,詳實而具體地表現(xiàn)了現(xiàn)代性之惡。在物種大滅絕的背景下,作者關注某個特殊物種,將其危機與滅絕書寫成現(xiàn)代性文化史的一部分。具有文化象征意義的物種因而成了一種表達的媒質,其危機底下是我們對于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安,是我們對于現(xiàn)代性及其帶來的人與自然關系的毫不留情的批評。

        選擇哪個物種來象征生物多樣性危機通常會有某些模式可循。瀕危物種幾乎總是動物,同樣陷入滅絕危機的植物似乎無人問津。同是動物,大型哺乳動物(比如大猩猩、老虎、熊貓、鯨魚或者白種犀牛)和格外漂亮的鳥(如鷹、鸚鵡或是啄木鳥)會是首選的報道對象,而對于爬行動物、兩棲動物和魚類卻報道極少。至于無脊椎動物,只有上鏡的蝴蝶偶爾進入大家的視野,蠕蟲、螃蟹、真菌和細菌等等往往被視而不見。環(huán)保人士有將被媒體青睞的物種戲稱為“魅力十足的大猛犸”,或是很中性地稱其為“旗艦物種”。“旗艦物種”人見人愛,利于用來提高環(huán)保意識和環(huán)?;I款,很多環(huán)保人士對這些物種持矛盾態(tài)度。一方面,只關注這些與人相通或長得漂亮的物種,會使我們忽略其他或許境況更加危險或是對生態(tài)系統(tǒng)更加重要的物種;的確,這有礙于我們全面了解生態(tài)系統(tǒng)是怎么協(xié)作的、是什么造成了危機這些更根本的問題。但另一方面,沒有這些“旗艦物種”,通常很難調動公眾環(huán)保的積極性。

        “旗艦物種”的故事通常有一種提喻功能,它指向人類對大自然造成的更多危機。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第一個因為人類活動,特別是現(xiàn)代化進程而致滅絕的物種是渡渡鳥——一種不會飛的大鳥,曾棲居于毛里求斯島,滅絕于17世紀。荷蘭水手在毛里求斯島及附近群島發(fā)現(xiàn)了這種鴿鳥,稱其外形愚笨,味道不佳。然而,獵殺、外來物種的入侵,以及對渡渡鳥的解剖和習性觀察的嗜好,使其被人類發(fā)現(xiàn)后僅過了幾十年就滅絕了。有記載稱,人類最后一次見到渡渡鳥是在1662年。很多關于物種滅絕的書里都談到渡渡鳥,因為它顯然是人類活動直接導致滅絕的第一個物種案例——它是一個歷史轉折點。自此以后,人們開始關注人類對大自然探索、開發(fā)帶來的致命后果。①16、17世紀,歐洲人在殖民活動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包括渡渡鳥在內的動植物格外豐富的世界,這種自然界的富饒豐足本身就是他們進行帝國擴張的一個誘餌。物種滅絕隨之而來。歐洲旅游者與探險家有時對自己造成的自然破壞表示遺憾。在Renato Rosaldo看來,“帝國懷戀”在渡渡鳥事例中,不是一種對遭到殖民統(tǒng)治破壞的文化的戀想,而是一種對其毀掉的自然世界的懷舊之情。②這樣一來,渡渡鳥的滅絕才一再被當成歐洲現(xiàn)代性的帝國擴張破壞大自然的象征符號。這種破壞后果,必須寫在環(huán)保倡議中;也正是這種破壞,催生了最早的環(huán)保方案。

        David Quammen的《渡渡鳥之歌》(1996)是討論物種滅絕話題的著作中很有名的一本?!抖啥渗B之歌》中渡渡鳥的故事是核心,作者又穿插介紹了很多消失的物種,詳細分析了其滅絕案例。最重要的是,作品中渡渡鳥的案例研究旨在表明,一個物種最后一個個體的死亡,可能是由于環(huán)境使然,但那些導致該物種如此稀有以至于環(huán)境能致其于死地的因素更重要。雖然真相疑云重重,但作者繼而詳實地描述了想象中的最后一只渡渡鳥之死:

        請想象一下,17世紀末毛里求斯島上一只孤零零的渡渡鳥,一個唯一的幸存者,逃脫非命的流亡者。想象一下這個流亡者是一只母渡渡鳥。她身呆體笨,飛不起,糊涂迷惘——但在別的渡渡鳥被殺死時還算機靈,她逃脫了厄運,保住了一條命。又或許,她只是運氣不錯。

        ……想象一下,她孵化出的最后一只幼鳥被野豬吃掉了,她的最后一個鳥蛋被猴子吃掉了,她的配偶死在一個饑餓的荷蘭水手棒下——她再也沒有機會找到另一個配偶了。在過去的五六年里——時間久得身為鳥兒的她都記不住了——她連一個同類都沒有看到過。渡渡鳥已經稀少,幾臨絕種。但是這只活生生的渡渡鳥還活著。想象一下她活了30年了,或者35年了。大多數(shù)的鳥兒活不了那么多年,但對于一只體格龐大的渡渡鳥,這不是沒有可能。她跑不動了,走路蹣跚搖擺。不久前,她眼睛也看不見了,她的消化系統(tǒng)也不行了。就說那是1667年的一個漆黑的凌晨吧。暴風雨中,她躲在黑河峭壁最底下的一塊冰冷的石巖下。她歪著頭,抖抖羽毛想更暖和些,然后安靜可憐地瞇著眼睛。她等待著。她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已經是世界上僅存的一只渡渡鳥。暴風雨停了,但她再也沒能睜開自己的眼睛。這,就是滅絕。①

        Quammen把一個物種的終結轉化成一個僅存?zhèn)€體的死,娓娓道來。他把最后一只渡渡鳥想象成雌性,隨后用一種陳舊的挽歌模式把她描述成一位剛剛喪失親人、傷懷、迷惘的母親與妻子。作者懷著悲憫之情不斷地想象,把惡劣的天氣和渡渡鳥身體上的苦難與這個物種作為一個抽象整體的滅絕并置起來。生態(tài)批評學者Greg Garrard曾在評論Quammen時指出:“關于各種已消失的物種,他的哀婉之情在想象的傷悼和科學的說明之間逡巡。這足以證明要完全表現(xiàn)出如此規(guī)模的物種滅絕有多難?!雹赒uammen筆下的渡渡鳥既有真實性,又極具象征意義。其真實性在于這個物種的滅絕和人類活動致其滅絕的不可推卸的責任;其象征性在于,她已經完全符號化,是人類意識到現(xiàn)代化進程從各方面破壞自然后引以為憾的象征。

        更近些的年代仍有物種滅絕,考慮到此背景,更容易看出著者借用物種滅絕的故事來表達對于現(xiàn)代化影響的憂慮和不安。在19世紀,日本有兩個本地狼種:一個是日本最北邊島嶼的北海道狼,19世紀末滅絕;另一個叫日本狼,生活在本州、四國和九州三大島嶼。本州島狼比北海道狼和其他大陸上的狼體型更小。最后一只本州島狼死于1905年,現(xiàn)在全世界僅存5個博物館標本和8張皮毛。日本民眾對這個物種很難有清楚確切的印象,然而,在本州島狼絕跡后的幾十年里,人們多次聲稱見到了一只本州島狼,這個現(xiàn)象——從來都不能用科學來證實的所見——可以被稱作“幽靈物種”。

        除了不愿接受一個具有文化意義的物種消失滅絕這種普遍心理之外,還有兩個因素造成了“幽靈物種”現(xiàn)象。歷史學家Brett Walker指出,在林奈分類學被介紹到日本之前,本州島狼有兩個名稱:“日本狼”和“山地狗”。我們不清楚,這兩個名稱是否實際上是兩個不同物種的稱謂,而在引入林奈分類學時被當成了同一個物種;或者,情況很簡單,這兩個名稱只是對同一物種的兩個不同叫法。日本的一些生物學家提出,本州島狼有可能與馴養(yǎng)的狗交配生養(yǎng)了后代。這樣不僅讓我們追溯其歷史上的物種變異變得更困難,而且會讓我們看到本州島狼與20世紀家養(yǎng)的狗犬的相似性——而這一點,可以解釋所謂的“幽靈物種”現(xiàn)象。①

        人類學家John Knight在其著作中對此作了不同的解釋。在日本神話故事與民間傳說中,狼是一個重要的物種,它常與山上的靖國神社聯(lián)系在一起,成了日本超自然力量或神力的象征。John Knight研究發(fā)現(xiàn),日本的信息提供者屢屢表示,他們相信日本狼滅絕于20世紀40年代和50年代。John Knight認為,這一歷史誤讀的原因顯而易見:日本人對日本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安和憂慮,往往會歸咎到二戰(zhàn)之后西方勢力(主要是美國)對日本社會造成的改變;相比之下,在日本民族的文化記憶里,日本在20世紀之交就發(fā)生的持續(xù)穩(wěn)定的現(xiàn)代化進程變得灰白模糊。因此,本州島狼的例子清楚地表明,一個魅力物種可以與文化歷史相結合,成為文化危機的象征,甚至使得生物學真相本身得到新的闡釋。②

        北美象牙喙啄木鳥案例與本州島狼案例相似。這種體型很大的啄木鳥曾經分布在美國南部濕地的老柏樹林里。象牙喙啄木鳥并不是一個很大的物種,在美國南部20世紀前幾十年的大規(guī)模森林采伐里,該物種成了犧牲品。20世紀30年代,有人拍了一些象牙喙啄木鳥照片,制作了一盒記錄其叫聲的磁帶;鳥類學家James Tanner在1942年發(fā)表了關于象牙喙啄木鳥的經典之作;人類與其最后一次可以證實的相遇發(fā)生在1944年。③在其后幾十年里,像在本州島狼案例中的情況一樣,出現(xiàn)了很多沒有確鑿證據(jù)的象牙喙啄木鳥“幽靈顯現(xiàn)”的報道。1999年,一個研究生極具說服力地聲稱,他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沼澤地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對象牙喙啄木鳥,但隨后的嚴密搜索并無收獲。最后,2005年春天,康奈爾鳥類研究室的17名科學家和專家學者聯(lián)合撰文,文章發(fā)表在《科學》雜志上,大意是:2004年初,阿肯色州某偏遠地區(qū)的確出現(xiàn)了一只象牙喙啄木鳥,經驗豐富的鳥類學家和鳥類觀察者在7個場合發(fā)現(xiàn)并認出了它,一段時長4秒的錄像記錄了該鳥飛行兵短暫停留在一個樹樁上的情景,文章詳細分析討論了這段錄像。④

        象牙喙啄木鳥重現(xiàn)的消息引起了賞鳥界的驚喜。很久以來象牙喙啄木鳥就像鳥類觀察者心中的圣杯,他們中有些人不愿相信它的消失,一直在苦苦尋找。很多搜尋者聲稱被象牙喙啄木鳥引人注目的外貌特征所吸引——它體型特大,身披黑白相間的亮麗羽毛,雄鳥有鮮紅的鳥冠,象牙色的鳥喙,灼黃色的眼睛。但是,另一種身型稍小些的啄木鳥與象牙喙啄木鳥非常相像,它叫紅冠黑啄木鳥(北美黑啄木鳥),在美國很普遍,但只有很有經驗的鳥類觀察者才能把它與象牙喙啄木鳥區(qū)分開來,一般的觀鳥者很容易將二者混為一談。毫無疑問,20世紀末很多聲稱見到了象牙喙啄木鳥的人其實見到的是紅冠黑啄木鳥。阿肯色州的情況甚至也不例外:2004年之后,人們大規(guī)模的搜尋象牙喙啄木鳥,卻再無所獲;到2006年,著名的鳥類學家David Sibley和另三位專家發(fā)表文章,駁斥《科學》雜志上原先對錄像的分析解釋,認為錄像里其實是只紅冠黑啄木鳥。①所謂象牙喙啄木鳥的重現(xiàn)因而廣受爭議。

        然而,象牙喙啄木鳥滅絕的命運引起的文化反響一直很大。無數(shù)的雜志文章報刊報道,以及6本專著、1部紀錄片和1部經典音樂作品表明,人們對于這個物種的關注不能僅僅用對生物多樣性的關心幾個字來概括。②Lee Hyla的音樂作品《威爾森的象牙喙啄木鳥》完成于2000年,在所謂的象牙喙啄木鳥重現(xiàn)之前。該作品以其特有的動人形式喚起了人們對于那個有象牙喙啄木鳥存在的、消失了的自然世界的記憶、悼想和懷念。③在這個12分鐘的作品里,歌詞包括一段19世紀博物學家亞歷山大·威爾森(Alexander Wilson)的多卷本著作《美國鳥類學》(1808-1814)上的摘錄。在這段文字里,威爾森敘述了他如何抓到一只象牙喙啄木鳥,然后把它帶到賓館房間,鳥兒拼命地想掙脫逃離,因為這只野生的鳥兒對人喂的食物一點兒都不吃,威爾森最后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它餓死,懊悔不已。Hyla作品中演唱這段歌詞的是一個男中音,伴奏的是鋼琴聲和20世紀30年代制作的錄音帶里象牙喙啄木鳥的啼叫聲、吃蟲啄木的敲擊聲。全曲中,人聲、鳥鳴交織在一起,互相糾纏、淹沒,而時斷時續(xù)的鋼琴聲與鳥鳴聲相應和;高潮時刻,琴聲似乎在模仿鳥啼,要參與到一個真正的二重唱中去。音樂中,Hyla嫻熟地將不同的歷史時段——生命繁盛的19世紀初期、鳥兒滅絕的19世紀30年代以及悼想懷舊的現(xiàn)在——并置組合在了一起。他運用書籍、磁帶和樂器多種媒介,試圖填補超越人與自然之間的裂隙,重新建立一種與歷史的關聯(lián),或者說,至少在聽覺上跨越物種滅絕的藩籬。在《威爾森的象牙喙啄木鳥》這個音樂作品里,我們還能同時聽到人聲與鳥鳴,這在現(xiàn)實生活中已經不可能再發(fā)生。如果說Quammen在他的著作中只是哀挽渡渡鳥之歌已成消逝的絕響,Hyla卻用音樂元素象征性地扭轉顛覆了象牙喙啄木鳥的滅絕。④

        一些相關著作同樣凸顯了人們對于象牙喙啄木鳥消失的失落與哀傷。即使是那些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象牙喙啄木鳥的人,也情發(fā)于中。他們往往不僅為這個物種的滅絕而痛惜,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還為曾經親眼見過哪怕一只象牙喙啄木鳥的人已經越來越少而感到悲哀。比如,在接受《圣杯之鳥》作者Tim Gallagher的采訪時,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自然科學博物館的鳥類管理員James Van Remsen說:“真正親眼見過象牙喙啄木鳥的人已經只剩兩至三個了……我們即將失去與象牙喙啄木鳥的這樣一種關聯(lián)?!雹龠@一評論與擔憂,與20世紀90年代里我們對于即將失去與20世紀發(fā)生的二戰(zhàn)和集中營大屠殺歷史的關聯(lián)的擔憂,如出一轍。如此類比,我們可見象牙喙啄木鳥的消失也是一種歷史創(chuàng)傷,它讓我們對于20世紀的前幾十年里,人們對于美國南方進行的大規(guī)模生態(tài)開發(fā)和森林采伐記憶猶新。這段森林開發(fā)破壞的歷史,威廉·??思{在他的短篇小說《三角洲之秋》和《熊》(1942)作過生動的描述。②從更廣泛意義上說,對于美國南方廣闊的森林和眾多野生動物的記憶,喚起我們的是一種對于20世紀里整個美國曾經有過的荒野和壯美的留戀。在這個層面上,美國南方柏樹林和象牙喙啄木鳥的消失象征著美國作為“自然國度”這一民族想象的終結。③

        在很多關于其他瀕?;驕缃^物種及其文化象征的爭議中,歷史、民族和種族身份等問題同樣岌岌可危。在今天的澳大利亞,人們在努力保護自然資源時常常會想起澳洲曾有過的袋狼(又名塔斯馬尼亞虎)——大約滅絕于20世紀中期的一種像狗、身上有條紋的有袋目哺乳動物。袋狼在野外滅絕的確切時間不得而知。就像本州島狼和象牙喙啄木鳥的消失一樣,這種不確定性引起了無數(shù)聲稱看到袋狼但卻沒有確切證據(jù)情況的出現(xiàn)。1936年,最后一只因捕獲飼養(yǎng)在塔斯馬尼亞博瑪里動物園(Tasmanian Beaumaris Zoo)的袋狼死亡,之后再也沒有有據(jù)可查的在野外見到袋狼的消息,于是,1986年該物種被正式宣布滅絕。然而,袋狼的滅絕與本州島狼和象牙喙啄木鳥的滅絕有一個關鍵的不同點:該物種的消失并不是人類活動的無意識影響造成的。相反,19世紀末期開始,人們認為——或許是錯誤地認為——袋狼對于塔斯馬尼亞的羊牧業(yè)造成威脅,于是大肆屠殺,以至絕跡。依據(jù)已經臭名昭著的1886年法令,人們每捕殺1只袋狼,塔斯馬尼亞州議會獎賞1英鎊。在當今關于自然保護的討論中,這一法令一再被提到,警醒人們不要重蹈覆轍,塔斯馬尼亞和整個澳大利亞的環(huán)保人士在努力防止這種殖民和現(xiàn)代化歷史的重演。④在這里,一個物種的滅絕也變成了對于人類發(fā)展和現(xiàn)代化問題討論的核心。

        在全世界范圍內,環(huán)保主義者對于捕鯨的抵制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捕鯨是某些原住民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而在捕鯨問題上的沖突已經政治化,從根本上涉及現(xiàn)代社會里原住民的生存權利。斯堪的納維亞、日本和北美原住民的捕鯨傳統(tǒng)幾十年來一直頗受爭議,這一情況幾乎眾所周知。⑤其中,20世紀90年代末,對美國Makah部落印第安人捕鯨的爭論備受關注。Makah人捕獵灰鯨已有1500年的歷史,而1855年的尼亞海灣條約,開辟Makah保護區(qū),明確賦予Makah人捕獵鯨魚和海豹的權利。然而,在20世紀20年代,由于灰鯨數(shù)量日漸稀少,Makah人自動停止獵鯨。這樣一來,到90年代時,他們已經沒有延續(xù)捕鯨的傳統(tǒng)。這意味著,依據(jù)國際捕鯨委員會1986年頒布的暫停捕鯨決議,他們不在免除執(zhí)行之列。最后,經過Makah部落、美國海洋暨大氣總署(1994年該部門將灰鯨從其瀕危物種名單刪除)和國際捕鯨委員會(該委員會需要權衡裁決美、蘇兩國的競爭性需求)的艱苦談判協(xié)商,Makah人獲得了繼續(xù)捕鯨的許可,并于1999年捕獵了他們的第一頭鯨魚。但是,伴隨Makah人第一次捕獵的是海上與Makah保護區(qū)里動物權益保護者與環(huán)保人士的廣泛抗議,隨后的訴訟很快終止了Makah部落捕鯨傳統(tǒng)的恢復。這一事件證明,在瀕危物種引發(fā)的矛盾沖突中,對于歷史與現(xiàn)代化有兩種不同的看法。原住民通常不愿意放棄他們一千多年的生活傳統(tǒng),因為在他們看來,大多數(shù)情況下,生態(tài)危機不是他們的生活方式引發(fā)的,而是工業(yè)國家大規(guī)模的漁獵方式造成的。環(huán)保主義者們通常也反對工業(yè)化的大規(guī)模漁獵方式,有時甚至希望回到現(xiàn)代化之前的時代。他們錯誤地以為,那個時候沒有對于自然的暴力與掠奪;于是認為,在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里,對于自然的開發(fā)利用哪怕不過分,也不可接受。在這個案例中,物種滅絕成了政治支點——原住民和環(huán)保主義者對于現(xiàn)代性的不同批判視角在此碰撞沖突。

        在以上討論的所有案例中,提到滅絕或瀕危物種時,人們運用自然日衰的敘事和悲情、哀婉的講述方式,旨在反思人類現(xiàn)代化歷史,并對這種現(xiàn)代化呈現(xiàn)出的種種形式與后果發(fā)出抗議之聲。此類物種滅絕故事起到了人類文化歷史上轉折點的作用,故事中物種的消失既代表廣泛意義上大自然的消逝,又代表人類與自然紐帶聯(lián)系的日漸削弱。正如這些故事所揭示的,人類身份和自身文化的一部分似乎隨著某個非人類物種的消失而失去。而與植物相比,我們更容易把這種人類身份投射到動物身上,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在這么多的物種滅絕敘事中,植物極少出現(xiàn)。由此可見,物種滅絕的文化呈現(xiàn)常?;祀s著我們對于生物與文化的種種憂慮:一方面,我們擔憂自然世界的未來;另一方面,我們希望,如果人類能讓一個瀕危物種繼續(xù)存活,或者能讓一個滅絕物種重現(xiàn),那么我們自己身份和文化的一部分就能夠得以保持或復活。

        三、物種滅絕與生存的喜劇

        物種滅絕敘事中暗含的文化意義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釋,為什么在環(huán)境主義話語中,我們很難用有別于挽歌與悲劇的文類去表現(xiàn)生物多樣性缺失的問題,把大自然的未來想象得不那么末日。很有意思的是,在最早論述生態(tài)與文學問題的批評著作之一——Joseph Meeker的《生存的喜劇》(1974)中,作者認為悲劇關注人的不可逆轉的落敗,其本質是人類中心的;而喜劇注重重生,一代又一代的生生不息,通常更大程度上算是機緣巧合的事。Meeker認為人類的進化是喜劇性的,所依賴的是一種生態(tài)學的體系結構:“喜劇是歡慶,是一種慶祝生物繁盛綿延的儀式……文學喜劇關乎一種平衡的失去與復得。喜劇的敘事里,生活之旅的平靜一旦被無謂地打破,我們總是在探求恢復正常?!雹購慕裉斓纳鷳B(tài)批評視角看,與文本內容與文化效用毫不相關,某種特定的文學形式本身就有生態(tài)學意義,這種觀點似乎太本質主義。而且,它依然沒能解答這個問題:為什么在環(huán)境主義話語中,悲劇比喜劇作用更大?但是,把Meeker的觀點當做一個參考而不是一條準則時,我們更能理解物種滅絕敘事的說服力。在這些敘事中,主角通常不是擁有很高社會地位但遭受沒落悲劇命運的人類,而是珍稀動物。因而,我們會想,或許我們可以用喜劇敘事來表現(xiàn)物種滅絕問題。

        挽歌與悲劇之外的敘事形式難得輕易見到。但是,我們至少能找到一本關于物種滅絕的書——Douglas Adams和Mark Carwardine的《最后一眼》(1990),科幻小說《銀河系漫游指南》的作者和一位動物學家的合著作品——其主旨是自然資源保護,形式卻并非悲劇而是喜劇。①《最后一眼》由20世紀80年代末兩位作者制作播送的廣播劇改編而成,主要講述的是一系列看望各類瀕危物種的世界旅游故事。Adams,故事的第一人稱敘述者,幽默風趣地娓娓敘說了他的海、陸、空之旅,與其他游客的相遇,以及與地方官僚的沖突。在他的眼中,人類世界充滿了不可預見性,令人費解,甚至很難掌控局面,毫無理性可言。自然世界也如此。他所看到的大自然一直令人驚訝,怪誕危險,美麗奇異,瘋狂得不合理。Adams不像David Quammen一樣關心一個繁盛的物種何以變得珍稀繼而滅絕,而是奇怪某些物種是怎樣盡力生存下來的。就這樣,他思考著塚雉的習性。塚雉是Adams在印尼見到的一種非瀕危鳥類,其孵蛋習慣很奇特。它會大費周章,用枯枝爛葉堆一個小丘為巣,把鳥蛋埋在里邊,細心控制保持巣塚的溫度以孵化鳥蛋;而不是像其他鳥類一樣只是身體伏在蛋上用體溫來孵化鳥蛋。Adams覺得這種方法非常低效,但很有趣。這居然讓他想起了自己使用現(xiàn)代科技的情況,也是沒必要卻用得巧。他開心地宣布說:“我有一個名符其實的‘機械怪人’之類的綽號。一個用手工10秒鐘就能做完的事,若是花一整天能研究出用電腦自動完成任務的程序,我會歡喜得不行……塚雉的孵蛋習慣與我的生活觀相似?!雹贏dams在這兒搶先把動物習性解釋成進化的適應性機制;相反,卻也突顯出人類行為與動物行為都非常欠缺適應性。

        在作者看來,正是自然界的這種低效、匪夷所思的不改變不調整的特點令其魅力無窮,值得保護——從一開始,這個特點簡直就讓人懷疑很多物種居然能存活到現(xiàn)在。在對一種新西蘭快要絕種的鸮鵡的描述中,作者的觀點最是明白無疑:

        越來越吵的雄鸮鵡求偶聲很低沉,極低沉,介乎于可以真正聽到和感覺似乎聽到之間。這意味著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墒悄悴恢浪降资菑哪膬簜鱽淼摹?/p>

        雄鸮鵡求偶聲的低沉是個問題,連雌鸮鵡也不能判斷聲音發(fā)出的地方……求偶期的后階段,雌鸮鵡聽出了一些別的聲音。比如說,“嚶嚶”聲……能給她方向指示,幫助被一夜又一夜的求偶聲喚醒的她(求偶聲每晚持續(xù)7小時,可長達3個月)找到配偶。但很多時候情況并非如此。我們知道,很多繁殖期的雌鸮鵡找到的都是沒有雄鸮鵡的空穴,她們在穴邊等候一會兒,然后再離開。

        不是她們不愿意等。當她們處于交配繁殖期時,是她們極強的性沖動使然。據(jù)觀察,一只雌鸮鵡一個晚上爬行20英里去見雄鸮鵡,之后又在早上返回。但不幸的是,雌鸮鵡能表現(xiàn)如此的交配期非常短暫。難上加難的是,雌鸮鵡只在某種特定植物,例如一種羅漢松結果的時候才交配。而這種樹每兩年才結一次果……

        因而情況成了這樣,雄鸮鵡趴在地穴里,一連數(shù)月嚶嚶求偶,憂慮愁煩,殷殷相盼;而雌鸮鵡卻在等著某種樹開花結果……數(shù)月里,挖洞鋪穴,求偶長鳴,盼樹結果,黑夜奔走,兩情相悅等等,最后的結果是,每三年或四年才產下的唯一的一只鳥蛋,很快進了一只白鼬之嘴。①

        這時,Adams明確道出了他看待進化與滅絕的方式:“所以,我們最大的疑問是:鸮鵡能存活至今,它們到底是怎樣做到的?”②與他對塚雉的敘述一樣,Adams在對鸮鵡的描述中也談到了當代科技——雄鸮鵡的求偶聲像超低音揚聲器,它們的交配活動像英國摩托車行業(yè)的古怪習俗——這再一次表明,社會文化領域的某些特點反映并延伸了生物與進化的偶然性特征。

        類比的運用并不意味著Adams的著述沒有政治批判性,或者說總是戲謔不嚴肅。他講述扎伊爾之旅時,對無用的官僚機構、愚蠢的獨裁統(tǒng)治和落后的殖民政策進行了精妙的諷刺。他在描寫動物時,看似輕松的擬人性認同常常讓我們發(fā)現(xiàn)了人與動物讓人忍俊不禁的相似之處,同時也有令人吃驚的認識和感知差異。當我們將Adams對鸮鵡的描述與Quammen對最后一只渡渡鳥的敘述兩相對比時,我們發(fā)現(xiàn)這種敘事凸顯的是——《最后一眼》全書傳遞的環(huán)保要義無關科學推理,無關道德責任,也不是對于一個物種最后存留個體的挽歌式珍視愛護(盡管以上三點的確在書中偶有出現(xiàn)),而是一種對于完全偶然的事件、習慣和構成從根本意義上說是喜劇性的認識。正是這種偶然性,使人類及其身邊的其他物種得以生養(yǎng)繁殖。

        Adams看待物種瀕危與滅絕問題的幽默視角最終表明,對于現(xiàn)代化與大自然的關系,我們可以有一種完全有別于哀婉悲情敘事模式的理解方式。在《最后一眼》里,我們見到的不是完美的自然王國慘遭現(xiàn)代社會的破壞,而是自然與文化在實驗性進程的歷史中如軌平行,又彼此交叉。實驗常常有勝有敗。滅絕就是失敗的信號,如可避免,必當避免。但是,一個實驗的失敗也會成為許多新事物的開端。換言之,生物保護勢在必行;但是,對于物種和人類的進化,尤其是現(xiàn)代人類的進化及現(xiàn)代人類的環(huán)境,我們有不同的敘事模式。在最后一個案例中,Adams和Carwardine的敘述強調表明,生物多樣性保護的必要性并非源于科學,而是源于人類對于其他生物物種的愛護之心。因此,《最后一眼》讓我們知道,在敘事中,物種滅絕不僅僅只能當成一個終點,也可以看做蘊藏著很多新的起點——大自然沒有到達末日,相反,它在不斷地改變,并迎接著新的未來。(本譯文文稿的翻譯得到國家留學基金的資助,原文刊于Configurations,vol.18,no.1-2,winter 2010,pp.49-72.中文翻譯版權已由作者授權本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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