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彥梅

(北京大學,北京,100871)

1976年,Halliday和Hasan出版了他們的重要著作《英語的銜接》。這本書為語篇研究開辟了廣闊的新領域,后來成為Martin和悉尼學派發(fā)展語篇語義學理論的基礎。1994年胡壯麟先生的著作《語篇的銜接與連貫》出版。這本書是第一部全面探索英漢語篇銜接與連貫的著作,它標志著中國語篇研究和語篇語義研究的全面展開。僅以此文向我的導師、我國著名語言學家、語言學多個學科領域的開拓者胡壯麟先生表達最誠摯的敬意。

1. 引言

悉尼學派的語篇語義體系采用自下而上的分析方法,從小句出發(fā),探討語篇中各種不同語篇語義體系的構建。在這樣的語篇語義體系中,語義單位,尤其是大于小句的語義單位,一直是敏感而模糊的。敏感是因為系統(tǒng)功能語法盡量避免使用傳統(tǒng)語法中的句子、段落等概念,因此在小句以上是小句復合體；而小句復合體以上,如段落等如何稱謂和界定,則較少涉及。模糊是因為系統(tǒng)功能語法在小句復合體之上沒有再區(qū)分語義單位,因此目前常見的較大單位主要是序列。Halliday和Matthiessen(2008a:169)用“圖形”①概念來指由經(jīng)驗體系中三個典型成分構成的意義整體。在小句復合體中,由一個以上圖形構成的語義結(jié)構稱為序列。

在語篇語義系統(tǒng)的另一端是該理論體系中最大的分析單位—語類。語類是一個分階段完成的有目的取向的社會過程(Martin 1992:504-507)。從這個定義我們了解到:一個語類是一個社會交流過程,它有特定目標,由若干階段(stage)實現(xiàn)。在同一個文化社團中,一個語類的構成階段是固定的:如Labov和Waletzky(1967)將敘事體語類階段確定為楔子(orientation)、糾紛(complication)、評價(evaluation)、解決(solution)、結(jié)尾(coda)；Toolan(1998)也把敘事結(jié)構分為楔子、起始事件(initiating event)、事件進展(complicating event)、高潮(highpoint)和結(jié)尾；Martin和Rose(2003)將例析性(exemplum)語類的階段分為楔子、事件、解釋、結(jié)尾等等。因此,階段是構成語類的最大單位。

于是,在較大的語類階段與較小的圖形和序列之間就出現(xiàn)了大小不等的中間單位。Rose(2006)將這樣的單位統(tǒng)稱為相(phase)。而相與序列和階段之間如何明確區(qū)分,如何確定相的邊界,目前尚沒有清晰的標準。本文在語篇語義理論體系中探討相這一中間單位,嘗試在不同語義系統(tǒng)中確定其邊界,為語篇較大單位的語義分析探索思路。

2. 相的位置

參照語域理論中的語場(field)和語旨(tenor),Rose(2006:187)將相限定在信息體系中,指承載語場和語旨脈沖的信息波。這樣,相作為中間單位存在于“階段”與“信息”(message)之間。從語類角度看,階段是每一個語類中高度可預見的片段；從語法角度看,信息則界定為非依賴性非投射小句,以及與它們相關的依賴性小句和投射小句。每一個語類階段包含一個或多個相,每一個相又包含一個或多個信息。Rose(2006:187)將這些單位放到了語篇語義層面,排列為由大到小的不同等級:

表1 語篇語義等級

按照這樣的等級,相被用來指示階段與小句之間大小不等的語義單位。這些單位在不同語篇語義體系中有不同的名稱:在概念體系中被稱作活動序列和相序列；在信息體系中為語篇相/信息相和語篇相型(larger scale patterning of phases of discourse)；在協(xié)商體系中為交換復合體(exchange complexes)等等。而在這些較大單位之上,還可以有相復合體(phase complexes)或宏觀相(macrophases)。這里筆者依照語篇語義學的不同體系來探討相的體現(xiàn)方式。

3. 語篇語義系統(tǒng)中的相

3.1 概念體系中的相

在概念體系中,Halliday和Matthiessen(2008b:48-49)確認了構成經(jīng)驗現(xiàn)象的三個層次資源:基本層次(一個簡單成分)、構造性層次(若干成分的結(jié)構—即圖形)和復合體(圖形復合體—即序列)。其中,圖形由成分構成,序列由圖形構成。成分由小句結(jié)構成分如詞組/短語來實現(xiàn)；圖形由小句構成；序列由小句復合體構成。成分、圖形和序列屬于語義層,小句結(jié)構構成成分、小句和小句復合體屬于詞匯語法層。在這里我們只關注屬于較大語義單位的序列。

3.1.1 活動序列

概念體系中的活動序列由一個或多個圖形構成。例如:

(1) He gestures for his bill, and pays.

這一小句包含兩個過程成分,屬于兩個圖形,是一個由前后兩個行為構成的簡單行為序列。圖形包括:

He gestures for his bill

pays

成分包括:

He, gestures, for the bill, pays

兩個圖形之間是平等關系,由表示并列關系的連接詞and將前后兩個圖形擴展成一個時間前后延續(xù)的平等行為序列。再如:

(2) He said himself when people asked him—a few had once—that he, too, imagined

Anthony was dead.

這是一個由言語過程、心理過程和關系過程構成的小句復合體,是一個由五個圖形構成的活動序列。由時態(tài)、時間關系連接詞、投射言辭共同構建起過程之間的緊密邏輯語義關聯(lián)。其中五個圖形分別是:

He said himself

when people asked him—

a few had once—

that he, too, imagined

Anthony was dead

圖形之間分別由表同時關系的時間狀語從句連接詞when、破折號和投射小句連接詞that將言語過程擴展為言語—心理—關系序列。

3.1.2 序列以上

Halliday和Matthiessen(2008b:122-123)將序列看作是構成語篇的一個原則。他們認為,語篇和序列處于同一個抽象層面:兩者都是語義現(xiàn)象。因此,他們似乎默認序列就是構成語篇的最大單位。序列之間通過詳述、延伸和投射等邏輯語義關系得以發(fā)展。但是Martin和Rose(2003:67-68)在序列層面或序列以上層面又提出了相概念。認為相是每一個語類階段內(nèi)部語篇展開的意義結(jié)構。在語類階段中不僅可以有相,還可以有相序列(sequence of phases)和相復合體或稱宏觀相(Rose 2006:197)。例如,按照故事不同部分對讀者期待的影響,Rose(2006:189)在故事語篇中區(qū)分了如下“相”:

表2 相類型吸引功能

3.1.3 概念體系中相轉(zhuǎn)換的標志

Gregory和Malcolm(1981)將相寬泛地界定為“至少部分體現(xiàn)語域一致性的”語篇片段。也就是在語場、語旨和語式任何一個維度體現(xiàn)出一致性。Rose的上述分析中使用了一個較為概括的概念“吸引功能”來區(qū)分不同的相。在概念體系中,及物系統(tǒng)中任何成分的不延續(xù)都可能引起功能的變化,從而引發(fā)相的轉(zhuǎn)換,如過程參與者的轉(zhuǎn)換、范圍的變化,包括時空轉(zhuǎn)移等。以愛爾蘭作家William Trevor的短篇小說Folie a Deux中的第1部分為例,其相邊界標記分別為:

表3 Folie a Deux第1部分的相邊界標記

從這一部分可以觀察到:參與者轉(zhuǎn)換、時空描述、及物過程轉(zhuǎn)換、語式變化是功能轉(zhuǎn)換的主要標記。同時,同一語類的不同語篇中相序列的前后順序沒有一致性限制,但會受到語類階段的制約,如敘事語篇中的“問題”相一般不會出現(xiàn)在“解決”和“結(jié)尾”部分。

3.2 協(xié)商體系中的相

協(xié)商系統(tǒng)主要探討話語參與者在會話過程中如何構建社會關系、協(xié)商地位。協(xié)商體系通過語氣和語態(tài)等語法體系為對話參與者提供資源使其能夠承擔各種言語角色—做出陳述、提出問題、提供服務、尋求物品等等。在協(xié)商體系中,這四種言語角色對應四種言語功能:提供信息、要求信息、提供物品和服務、尋求物品和服務。這四種言語功能又可以具體體現(xiàn)為13個基本的言語行為,如提供信息的陳述、尋求信息的提問、表達自己情緒的感嘆、接待他人時發(fā)出的問候、回應問候、發(fā)話呼喚他人、回應呼喚等(Martin & Rose 2007:222)。

在對話和即時交流語篇中,很多話語存在常見的套路和模式,例如演講開頭的開場白、演講正文、結(jié)語,對話開始時的寒暄、結(jié)束時的告別等。這些在所有同類話語中重復出現(xiàn)的步驟稱為語類階段。在每個語類階段內(nèi)部還有一些相對固定的話語模式,幫助說話人展開話語。這些就是協(xié)商體系中的相。在協(xié)商體系中,相體現(xiàn)為交流復合體(exchange complexes)或稱語步復合體(move complexes)。在Martin和Rose(2007)中他們將所選用的教師引導學生閱讀課堂話語分為五個相互依存的相:準備、聚焦、確認、強調(diào)(highlight)、延伸(extend)。其中每一個相都有自己的功能:確認為核心IRF(起始-回應-反饋)、準備為預期闡述、聚焦為理解課文、突出為修改形象、延伸為回溯闡述。

在他們的精細閱讀環(huán)節(jié)中,相的判定標準有兩個:功能和順序。功能體現(xiàn)為對話的目標:

準備:引導學生進入課文

聚焦和確認:引導學生注意關鍵信息

強調(diào):指導學生標注關鍵信息

延伸:反思闡述,啟發(fā)學生將課文討論與實際生活建立聯(lián)系

協(xié)商體系中的交流結(jié)構通常是動態(tài)變化的。日常生活中任何言語交流都可以以常見的預期結(jié)構完成,也可能中途結(jié)束。因此,協(xié)商體系中有些相可以與階段重疊,如Ventola(1987)所研究的服務交流和Sinclair和Coulthard(1975)討論的課堂話語等。本文以2011年10月20日《北京晚報》刊登的“鄭淵潔和閻維文對話錄”為例,嘗試探討名人訪談錄中的交流結(jié)構和相邊界。

該訪談的題目為“好后生是怎樣煉成的”。兩個人的對話模式基本是訪談體:采訪者為鄭淵潔(Z)；被采訪人為閻維文(Y)。兩個人的談話共有17個話輪,其中前16個是一問一答模式,后兩個是鄭淵潔自己的總結(jié)。整個談話錄結(jié)構如下表4：

表4 談話結(jié)構分析

(接上表)

這個訪談總共分為五個語步:回憶年少時相識和少年時的夢想、鄭父母對閻的幫助、閻的個唱、閻作姥爺?shù)男孪?、兩個人三十年人生奮斗的總結(jié)。在這五個語步中,前四個都可以細分為更具體的相,其中兩個人的每一個話輪交替都可以確定為一個相,或稱為交流復合體,因此整個對話錄總共可以分為9個相。在前8個相中,相的邊界標記包括:語氣(問題、回答、陳述)、話題、稱謂(我、你、我父親、令尊、令堂、亞旗、咱們倆)、功能、話輪。最后一個相與語步重疊。

3.3 信息系統(tǒng)中的相

在信息系統(tǒng)中,相為預期脈沖(pulse of expectancy)。相與相之間的轉(zhuǎn)換通常會有明顯的信息主位變化標記。具體體現(xiàn)方式可以是主位轉(zhuǎn)換、標記主位的出現(xiàn)(環(huán)境中的時間、空間、方式等)或清晰的連接(因為很多時候連接關系不明確表達)。這些主位變化標志著一個相通過語場和語旨因素的轉(zhuǎn)化向下一個相的過渡。

Martin和Rose(2003)在信息體系中沒有再刻意確定新的相標準,他們基本上沿用了概念體系中對事件結(jié)構的劃分。對于沒有出現(xiàn)在概念體系中的實例,其相邊界基本等同于段落邊界。如P178頁的事件1和事件2。與概念體系分析不同的是,在信息體系中,除了具體事件內(nèi)部的相之外,他們還討論了更高語篇層次上的相,即由超主位和超新信息構成的語篇相型(discourse phase)或信息相(information phase)以及由宏觀主位和宏觀新信息構成的宏觀相(macro-phase)。這里我們以一篇科普短文為例探討信息體系中語篇相的結(jié)構和相邊界。文章選自TheDinosauristheBiggestAnimalthateverLivedandOtherWrongIdeasyouThoughtWereTrue,題目是“Lemmings March into the Sea to Commit Suicide”②。

在這篇短文中,段落成為相的邊界。短文共有4個相,各個相的段落主位都與前后段落主位有明顯不同,四個段落的超主位分別如下:

Every four years, the legend tells us, lemmings gather in the millions.

The only trouble with this legend is that it is not true.

In the hills of Norway where they live, lemmings are usually scarce.

很多普通人一聽他的外號，都會想當然的認為他所練的應該是醉拳，但他“醉鬼”的外號實在和醉拳沒有半點關系。傳說張三爺身量不高，骨架結(jié)實，但骨瘦如柴，常身著長衫，腳踏步履，腰間掛一酒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兩眼似睜非閉，蒙蒙朧朧。張三爺常年以“醉態(tài)”示人，所以被人稱為“醉鬼”。

Millions of the lemmings begin to move down the hills in their search for food and less crowded places.

同時依據(jù)故事相的吸引功能來區(qū)分,四個相的吸引功能也各自不同:它們的功能分別是傳說、問題、說明、事實。第一段的標記主位為傳說,新信息為they plunge into the water and commit suicide by drowning。同時,第一個相又作為超主位,成為后面質(zhì)疑的目標、說明的起因和解決的焦點。文章題目與文章最后一句話之間構成文章的宏觀信息結(jié)構:

宏觀主位:Lemmings March into the Sea to Commit Suicide

宏觀新信息:They die in an attempt to survive.

在這個短文中,段落和標記主位是相轉(zhuǎn)換的主要標志。

3.4 確認系統(tǒng)中的相

在確認體系中,Martin和Rose(2003)默認概念體系中的相。確認體系中對相的確認有幫助的線索是:相內(nèi)部參與者指稱鏈的延續(xù)。仍以上面的旅鼠傳說為例,在這篇文章中,各段落主要圍繞旅鼠展開,在四個相內(nèi)部沒有明顯的指稱干擾,因此,各個相內(nèi)部的指稱鏈保持了較好的一致性。這一點也與文章的讀者目標設定有關—這是一本針對小學生的科普讀物,交流目標是糾正日常生活中的錯誤觀念,因此指稱體系比較簡單。在整個語篇中,各個相內(nèi)部的指稱鏈主要由兩類資源構成:參與者引入資源和追蹤資源。參與者引入資源主要是名詞和名詞短語,追蹤資源包括代詞照應、比較照應和詞匯銜接手段。例如:

代詞照應:they, they

比較照應:Just like any other animal,

詞匯銜接:上下義重述lemmings, the small Norwegian rodents

僅從確認體系資源判斷,參與者的轉(zhuǎn)換和指稱鏈的結(jié)束可以作為相轉(zhuǎn)換的標記。

3.5 評價系統(tǒng)中的相

與確認體系一樣,評價系統(tǒng)默認概念體系和信息體系中的相,關注評價資源在相內(nèi)部的分布和韻律規(guī)律。評價資源本身與及物系統(tǒng)中的屬性、特征描述和確認體系中對同一參與者的評價相互交織。

評價體系本身不關注相的劃分。但同一個相中的評價資源之間也可以形成相應的韻律波。這里我們選取美國2008年大選期間(2008年10月19日)美國前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主席、美國前國務卿柯林·鮑威爾(Colin Powel)的一次電視講話的片段,來展示相內(nèi)部評價資源的一致性。在這次講話中鮑威爾逐級加強地表達了他對自己黨內(nèi)做法的消極情感和對奧巴馬的積極鑒賞。以講話的最后一段為例:

相內(nèi)部的評價資源構成了一個加強型積極判斷韻律。

加強型積極態(tài)度韻律:

his ability to inspire, the inclusive nature, his rhetorical abilities, he has both style and substance,

he is a transformational figure, He is a new generationcoming into the world

因此,評價體系中相的邊界標記為:相內(nèi)部態(tài)度類型(情感、判斷、鑒賞)的基本一致。隨著相的轉(zhuǎn)換,內(nèi)部的態(tài)度類型和韻律也會重新構建。

4. 相的識別

迄今為止,文獻中接觸到的相和近似單位的判定標準主要有以下五類:Gregory(2001)的三功能標準:概念功能、人際功能、語篇功能；Rose(2006)的吸引功能；Cloran(1999)的概念標準(ideational criteria)；Martinec(1995)的口語節(jié)奏片段等級,包括時間長度和停頓；van Dijk(1981)的片段/情節(jié)判定的語法標記,包括口語中的停頓、段落、時間變化、地點變化、角色轉(zhuǎn)換、引入或轉(zhuǎn)換謂語(tell, believe, dream)和視角轉(zhuǎn)換。

通過對各系統(tǒng)內(nèi)部相的邊界標記的分析,本文將語篇語義系統(tǒng)內(nèi)部的相判定標準歸納如表5。

從不同語篇語義體系中相的邊界標記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盡管體系不同,相內(nèi)部的系統(tǒng)特征卻是高度一致的:如概念和確認體系中參與者的保持、信息體系中的主位的一致、協(xié)商體系中話題和功能的維持、評價體系中態(tài)度類型的一致等。

相邊界標記的等級。正式語類中信息結(jié)構中的主位標記優(yōu)先于其他標記；段落為相的自然邊界。敘事語篇中,參與者轉(zhuǎn)換、時空轉(zhuǎn)換、時態(tài)變化優(yōu)先于段落標準；段落或為相邊界。對話語篇中,語氣、話輪、功能優(yōu)先于參與者、信息等標記；話輪不是相的自然邊界。

表5 語篇語義系統(tǒng)內(nèi)部相的判定標準

5. 結(jié)語

在悉尼學派的語篇語義理論中,相是一個非常關鍵的結(jié)構。厘清這一結(jié)構及其判定標準,把握其隨系統(tǒng)不同而構成不同的動態(tài)本質(zhì),對于準確解讀該理論至關重要。相的判定可以幫助我們更深入地了解小句以上語義體系的結(jié)構。相作為語篇階段以下序列以上的中間語義單位,其確認標準和構成成分隨語義體系的不同而相應變化。在概念體系中,過程參與者的變更、事件過程的終結(jié)、時態(tài)的變化、環(huán)境(時間、地點)的轉(zhuǎn)換都標志著相的邊界。在協(xié)商體系中,相的判定標準包括語氣、話題、稱謂和語步功能。在信息體系中,相的判定標準是超主位的更迭,任何一個標記性主位的出現(xiàn)都可能標志著新相的出現(xiàn)。信息相的構成成分通常是傳統(tǒng)的段落。在確認系統(tǒng)中,相的延續(xù)體現(xiàn)為參與者(人物、事物)和時間、地點的保持。在評價體系中,相的判定標準體現(xiàn)為單一評價模式的保持。

相的研究對于語言教學尤其是閱讀教學有重要的實踐意義:閱讀教學的出發(fā)點就是探索意義(人類經(jīng)驗、現(xiàn)實)如何在每一個相中展開。這些相可以幫助讀者認識每一個語類中語場和語旨的發(fā)展模式,以便學習者可以在自己的寫作中創(chuàng)造出同類的模式(Rose 2006)。

值得注意的是,相是一個相對動態(tài)的語義單位。相的劃分存在一個精密度問題:相可以依據(jù)分析目的的需要細分為具體的小相,也可以概括為比較宏觀的相。因此,語篇分析中到底需要將相劃分到哪一個層次,要參照分析需要而定。

在本文的討論中,相的漢語表達本身給研究帶來了很多困擾。漢語中很少用物理學術語來描述語篇語義或形式結(jié)構。在語篇分析中,我們經(jīng)常見到的較大語篇單位是部分和段落。在程序性報告中,我們接受階段和步驟等概念。因此,這里我建議對目前使用范圍有限的幾個語篇語義學關鍵術語的翻譯做一個審視,以便找到更符合漢語表達習慣的譯法。參考《現(xiàn)代漢語詞典》,建議將Stage翻譯成“步驟”。《現(xiàn)代漢語詞典》(2002:173)對“步驟”一詞的界定是“事情進行的程序”,暗示事物按照一定前后順序發(fā)展。Phase建議譯為“階段”?！冬F(xiàn)代漢語詞典》(2002:984)對階段的界定是:“事物發(fā)展過程中劃分的段落,代表事物發(fā)展過程中一個一個相對獨立的進程?！?/p>

附注:

① Halliday和Matthiessen(2008:169)所使用的術語是“figure”,在漢語中可以譯為“圖形”、“圖表”、“數(shù)字”、“人物”等等。筆者依據(jù)楊信彰的翻譯,譯為“圖形”。

② 限于篇幅,原文請向作者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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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2002.現(xiàn)代漢語詞典[Z].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附:

從師感言

求學期間以及后來多年與先生共事,我從先生身上學到了很多很多。先生在學術探索中有兩方面優(yōu)勢一直令后學羨慕向往:一是寬闊的學術視野;另一個是敏銳的洞察力。先生寬闊的學術視野一方面體現(xiàn)在他在多個學科領域的探索:從功能語言學(1983年)、語用學(1980年)、符號學(1994年)、文體學(1996年)、澳大利亞研究(1979年)到語言教學(1977年)和語言政策研究(1993年),在很多方面,先生既是開拓者又是領跑者;另一方面體現(xiàn)在人才培養(yǎng)上,先生從不限制學生的研究興趣,鼓勵自己的博士生去開辟不同的領域。先生培養(yǎng)的博士生許多已經(jīng)成為各自領域的學術帶頭人,如語言學史、社會語言學、功能語言學、語篇分析、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語類研究等等。多年來先生精心培育的是一個百花園。先生敏銳的洞察力與他的學術視野密切相關。多年來先生密切關注國內(nèi)外語言學發(fā)展動態(tài),即時將觀察到的語言現(xiàn)象展現(xiàn)在學術平臺,其中的許多思想火花幾年后成為國內(nèi)外的學術熱點,例如可證性理論(1994年)、how-to類語篇、語法隱喻(1996年)、語篇語言學(2002年)、多模態(tài)話語等等。

“西學東漸”是中國現(xiàn)代語言學研究發(fā)展歷程的一個重要方面,這一點體現(xiàn)在從《馬氏文通》、王力先生的《中國語言學史》、岑麒祥先生《語言學史概要》到今天中國學者對轉(zhuǎn)換生成語法、認知語言學、功能語言學、語用學、符號學等諸多領域的探索中。在這個歷程中,胡壯麟先生對功能語言學以及多個語言學學科理論的引介和發(fā)展,功績和貢獻是巨大的。

高彥梅與恩師胡壯麟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