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威，張榮升

(牡丹江師范學院西語學院，黑龍江牡丹江157012)

從《河灣》看奈保爾對知識分子命運的關注

丁 威，張榮升

(牡丹江師范學院西語學院，黑龍江牡丹江157012)

《河灣》;知識分子;后殖民理論;關注

英國著名小說家奈保爾是第三世界知識分子的典型代表，對知識分子形象的塑造和命運的關注也成為其作品的一個顯著特色。作品《河灣》(A Bend in the River)形象生動地刻畫了一系列知識分子形象。論文從后殖民主義理論家薩義德和葛蘭西的知識分子論出發(fā)，通過剖析小說中不同類型知識分子人物形象，深刻感知奈保爾對知識分子命運的關注。

《河灣》發(fā)表于1979年，是奈保爾的主要代表作品(小說)之一。1999年該書曾與《畢司瓦斯先生的房子》一起被美國藍登書屋選入20世紀百部最佳英文小說之列。小說的背景設在后殖民地時代的非洲一個剛獨立不久的國家。文中所暴露出的對統(tǒng)治者盲目的個人崇拜、官僚集團領導下的政治腐敗和經濟凋敝以及老百姓頭腦中頑固的愚昧保守思想被刻畫得入木三分。作為奈保爾是第三世界知識分子形象的典型代表。在經歷過第一家園、第二家園以及第三家園的幻滅之后，在第四家園非洲的游歷更加使奈保爾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多元文化身份對他的影響，這種身份使他能站在更高的層面、以更理性的態(tài)度來看待第三世界國家的知識分子問題。在《河灣》中，通過對不同類型知識分子形象的描述，如薩林姆、因達爾、雷蒙德夫婦、惠斯曼斯神父和費爾迪南等，闡述了知識分子在后殖民語境中存在的困境以及特殊的焦慮心理，表現(xiàn)了及其對邊緣人群知識分子命運的終極關懷。

后殖民主義的杰出代表，薩義德是少數(shù)在英美世界握有發(fā)言權的第三世界精英人士，“知識分子”這個課題對他既是理念的探索，也是實踐的指針及檢驗的標準。如果說“知識分子”是薩義德畢生最主要的關懷之一，實不為過。薩義德的第一本書《康拉德與自傳小說》雖未明顯觸及知識分子的議題，但已包含日后的一些主題及關懷，如流亡，文化與帝國主義等。此后，他對于知識分子的觀察層出不窮。《知識分子論》是薩義德畢生有關此議題最詳盡、有系統(tǒng)的論述。開篇他就提出了這一問題:“知識分子究竟為數(shù)眾多，或只是一群極少數(shù)的精英?”。他的提問主要來自有關知識分子的兩個迥異觀點:葛蘭西(Antonio Gramsci)與班達(Julien Benda)。薩義德在葛蘭西所區(qū)分之(主動參與、改變社會的)有機的知識分子與(致力維持現(xiàn)狀的)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之間，選擇前者而放棄后者，認為知識分子的數(shù)量眾多，并非限于少數(shù)的精英。班達的看法則截然不同，認為“知識分子是一小群才智出眾、道德高超的哲學家—國王，他們構成人類的良心”。在《知識分子論》中，薩義德指出:“流亡者存在于一種中間狀態(tài)，既非完全與新環(huán)境合一，也未完全與舊環(huán)境分離，而是處于若即若離的困境，一方面懷鄉(xiāng)而感傷，一方面又是巧妙的模仿者或秘密的流浪人。精于生存之道成為必要的措施，但其危險卻在過于安逸，因而要一直防范過于安逸這種威脅”。［1］薩義德從第三世界知識分子的立場出發(fā)，對于知識分子的角色與地位，所面對的危機等提出個人的經驗與見解，具有深刻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一、散族群裔知識分子

在《河灣》中，薩林姆和因達爾是散族群裔知識分子代表。薩林姆是個有思想、有抱負的青年。他的特殊身份代表著奈保爾的身份——個人身份的不確定性:他的祖先來自印度北部，但他不是印度人;說他是非洲人，他在非洲被當成外國人;說他是穆斯林人，但是又不同于阿拉伯人。無論薩林姆的身份是什么，他在非洲都處于一種無奈的生存狀態(tài)。當他意識到東海岸將出現(xiàn)動蕩時，就接受了納扎努丁的建議，只身來到非洲中部的河灣創(chuàng)業(yè)。在河灣的生活是單調乏味的，隨著和平的到來，小鎮(zhèn)的生活慢慢走向繁榮，經過短暫的部落反叛和平息反叛后，小鎮(zhèn)更加繁榮。因達爾的到來改變了薩林姆的生活，使薩林姆意識到了自己視野的狹小和自己的落伍。通過與耶葦特的私情，他重新與外面的世界建立了聯(lián)系，他的生活也達到了巔峰。跟耶葦特在一起，薩林姆“覺得我一下子超脫了這個國家的蕓蕓眾生，超脫了日常生活的一切一一山一樣的垃圾堆，殘破的公路，狡猾的官員，破敗的城鎮(zhèn)，每天從叢林里來的無所事事、無以果腹的村民、醉漢，動輒發(fā)生的謀殺，還有我的商店?！保?］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耶葦特只是因為寂寞而成為他的情人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后來破裂了。薩林姆也厭煩了河灣的生活，到倫教去看望自己未來的妻子和岳父。在那里，他的心靈再次受到洗滌，他對非洲、對世界有了一個更加清醒的認識.回到河灣后，他的資產被國有化，他也因為沒有給錢給自己的仆人，被仆人告發(fā)走私象牙而被捕入獄。后來，費爾迪南幫助他離開了河灣。

同薩林姆一樣，因達爾也是個有思想、有抱負的青年知識分子。他和薩林姆從小就是好朋友，他到倫敦求學，離開時曾下決心不打算再回來，他恨他的家鄉(xiāng)和那里的文明，因為那里的文明成了他的思想的牢籠。同奈保爾當初離開特立尼達到英國求學一樣，因達爾當初離開非洲到英國求學時也是鐵了心了，不打算再回來了的?！拔液薜牟粌H僅是非洲人，我也恨我們的家鄉(xiāng)和我們的文明，這文明給了我們旺盛的精力，但除此之外，就讓我們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對這些，你滿腔的怒火又怎么去發(fā)泄呢?……我們的文明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成了我們的牢籠!”。［3］到了英國后，因達爾假裝自己沒有受到什么文化沖擊，結果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全盤接受，什么也沒有得到，就連他自己也對自己三年大學下來什么也沒有學到而感到吃驚。實際上，因達爾的經歷其實就是奈保爾的經歷。同奈保爾一樣，因達爾為了自己的理想到英國上學。同奈保爾在英國的經歷一樣，因達爾也體會到了邊緣人的感覺:“我也沒有意識到，非洲和簡單的海岸生活所構成的成長環(huán)境時我們有如此大的影響;對外界，我們如此無法了解!構成外界社會的思想、科學、哲學、法律，我們簡直無從了解，哪怕是一點點。我們只有被動接受。除了生而敬羨，我們再無辦法。我們感覺到偉大的世界就這么存在著，我們中幸運一點的尚可去探索一番，不過也只能游移在它的邊緣。我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為它做點什么貢獻。所以我們錯過了一切。”［4］畢業(yè)后，因達爾為美國的一個秘密機構工作，由于他的特殊經歷被派到河灣小鎮(zhèn)的一個學院當教師。相對于局限在河灣的薩林姆，因達爾見識更廣。所以，他在某種程度上是薩林姆的指導老師，讓薩林姆開闊了眼界。文中他和薩林姆在大河邊得的對話就很好的體現(xiàn)了這一點。在去參加雷蒙德家的晚會的路上，因達爾給薩林姆講起了雷蒙德和他自己。因達爾說雷蒙德是明星、權勢中人、大人物的親信。晚會結束后，因達爾說雷蒙德必須繼續(xù)裝成自己是大人物的導師和顧問的樣子，而其實，大人物已經把他調出首都，按照自己的方法做事，不再需要雷蒙德了。因達爾對于自己的講述其實是奈保爾對自己心靈的坦白。因達爾在英國大學畢業(yè)后渴望在倫敦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然而卻到處碰壁，他心里對殖民充滿了怒火，感到自己受騙了。后來一個白人教師告訴因達爾，他之所以感到迷惘是因為他們是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因達爾屬于第三世界，而白人屬于第一世界。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不是英國人，他是非洲人或印度人。但是因達爾在印度大使館找工作失敗之后，走在泰晤士河畔，他突然想到自己只屬于自己，他想做自己的主人。與奈保爾不同的是，因達爾最后不無挖苦地說:“你知道，薩林姆，在這樣的世界里，只有乞丐可以選擇。別人的角色都是他人指派好的。我能自主選擇?！保?］由此，我們可以體會到奈保爾對因達爾這一散族群裔知識分子是寄予厚望的。

二、歐洲知識分子

惠斯曼斯神父和雷蒙德夫婦是典型的歐洲知識分子代表。惠斯曼斯神父是宗教界的代表，她喜歡收藏，從傳統(tǒng)的非洲雕刻制品，到充滿神性的非洲面具應有盡有。然而，與非洲的魔法師、女先知扎貝思的活生生的宗教世界不一樣，惠斯曼斯神父收藏的世界卻是死的，沒有生命，靜靜地躺在學校儲藏室的架子上。作為對非洲信仰懷有崇敬之情的神職人員，惠斯曼神父一直堅定地維護非洲的宗教，他之所以收集面具，正是為了使非洲的種族信仰得以代代相傳。但他不僅在混亂之中殘忍地遭到殺害，而且苦心收集的面具也不復存在。如果面具是非洲文化的象征符號，那么神父之死也使得這些受他保護的文化灰飛煙滅。他把他的文明想得很宏大，覺得自己是非洲文明最后一個見證人。他對未來充滿希望，他的預言最后都一一得到了驗證。他同時希望自己成為非洲和歐洲不同民族大融合的使者，結果他被非洲人殺了，他為自己的使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芭f的非洲似乎能夠包容一切，它是簡單的。而現(xiàn)在這地方讓人緊張。有愚蠢，也有囂張，有驕傲，也有傷痛，穿行于這一切之中，怎不叫人緊張啊!”［6］可見，要想讓各民族實現(xiàn)真正的大融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雷蒙德夫婦是一對尷尬之人。他們是典型的歐洲知識分子。雷蒙德由于有恩于大人物，而青云直上，深得大人物的寵愛。同時，由于他的特殊地位，輕易贏得了耶葦特的芳心。他是個白人歷史學家，他一直在寫，或者假裝在寫一部非洲歷史——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非洲，他只是根據(jù)報紙和二手資料研究非洲。但是，雷蒙德只是喜歡歷史，不能給大人物很多有效的建設性的建議，再加上大人物希望維護他的非洲酋長的形象，身邊不能有一個白人顧問，因此，雷蒙德漸漸地失寵了。其實，后來薩林姆發(fā)現(xiàn)雷蒙德的作品都是抄襲和拼湊的，他從來沒有到過他書寫的地方，也沒有和別人進行過交流。他的妻子耶葦特雖然生活優(yōu)越，但也認識到了雷蒙德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樣博學多才，同時雷蒙德也很少與她交流，出于寂寞，耶葦特成了薩林姆的情人。

三、本地知識分子

作為非洲第一代知識分子的費爾迪南接受了歐式教育，自認為是非洲的新人類，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他相信非洲外面的地方正在日漸墮落，而非洲卻在蓬勃興起。費爾迪南在河灣的公立中學學習，畢業(yè)后進入“大人物”建立了研究中心和大學城學習。費爾迪南來到新學校，渴望學習理工課程，卻發(fā)現(xiàn)人人都籠罩在”大人物”的陰影之中。從學院中，費爾迪南學到了很多新的概念、新的思想。但是，費爾迪南對這些東西只是一知半解，因為它們是來自西方的東西。費爾迪南對這些東西只是生硬地接受，他根本沒有獲得新知，反而對自己的前途產生了一絲隱憂?！按笕宋铩苯⒌难芯恐行暮痛髮W城給這個國家?guī)淼膬H僅是空虛和厭倦，并沒有為國家的發(fā)展起到任何實質性作用，這也體現(xiàn)出奈保爾對這種教育體制下培養(yǎng)出的本地知識分子命運的擔憂。費爾迪南從文理學院畢業(yè)之后被總統(tǒng)選去首都做實習官員，回來后被任命為地方專員。費爾迪南一直生活在被毀掉的恐懼中。他覺得這里的人都在等死，每個人都處在被“謀殺”的境遇，“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所以每個人都變得這么狂熱”，大家都認為這里不是家園所在，“都想撈一把就走”，“但是往哪里走呢?這就是令人瘋狂的原因所在。大家都知道自己失去了可以回的地方”。［7］費爾迪南的焦慮在于他接受的歐式教育與自身的叢林文化產生了劇烈沖突。因為“殖民者推行雙語制，受苦最深的是中產階級的受殖者。不識字的人只是局限于本族語，他們的口語文化只需拾人牙慧。知識分子卻更加感受到文化的焦慮感”。［8］隨著新領地的逐步擴張，其內部的種種弊端也暴露出來。第一個雨季剛剛過去，那里的許多路邊植物都開始腐爛枯萎，似乎也預示著新領地最終會走向腐敗，走到盡頭。在小說結尾處，費爾迪南成為了新領地的一位官員，解救了被困入獄的薩林姆。然而，作為本地知識分子的代筆，費爾迪南對自己和祖國的前途也表現(xiàn)出擔憂和迷惘。

四、結 語

《河灣》是一部以非洲為背景的小說，出版后受到評論界的好評。英國著名批評家歐文·豪在《紐約時報書評》上撰文:“單就天賦而論，在世作家鮮有超過維·蘇·奈保爾者?！保?］通過以上分析，《河灣》中各種語境的知識分子在第三世界中經歷了困境和困惑，但他們不能根據(jù)所處環(huán)境不同而順勢改變，都落得失意沒有出路的下場，這顯然是作家自己的個人原因和社會原因共同導致的結果。在《河灣》中，通過對不同類型知識分子形象的描述，如薩林姆、因達爾、雷蒙德夫婦、惠斯曼斯神父和費爾迪南等，奈保爾闡述了知識分子在后殖民語境中存在的困境以及特殊的焦慮心理，對后殖民環(huán)境中知識分子寄予厚望。

［1］ 薩義德.知識分子論［M］.單德興編譯.臺北:麥田，1987.

［2］［3］［4］［5］［6］［7］ 奈保爾.河灣［M］.方柏林譯.南京:譯林出 版 社，2002，196，148，149，162，105，289.

［8］ 梅米.殖民者與受殖者——解殖與民族主義［M］.許寶強，羅永生.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40.

［9］ Irring Howe.“A Dark Vision”.New York Times，1979-05-03.

Key words:A Bend in the River;intellectuals;post-colonialism;concern

Abstract:V.S.Naipual is one of the representative intellectuals from the Third World，the characterization and fate of intellectuals has become a dominant feature in his works.The representative novel A Bend in the River is a good illustration.In accordance with Edward Said’s and Antonio Gramsci’s classifications of intellectuals，the thesis tends to analyze different types of intellectual in the novel and aims to illustrate Naipaul’s ultimate concern over the predicaments and anxieties of intellectuals.

V.S.Naipual’s Concern for Intellectuals in A Bend in the River

DING Wei，ZHANG Rong-sheng
(West Language Department，Mudanjiang Normal University，Mudanjiang Heilongjiang 157012，China)

I106.4

A

2095-2708(2012)06-0172-03

2012-04-10

黑龍江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項目:V.S.奈保爾評傳。項目編號:12512338;牡丹江市社科聯(lián)項目“沃爾科特和奈保爾的加勒比書寫及其對中國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啟示”，項目編號:20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