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清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賞析
劉海清
分析了《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塑造的哈克和吉姆這兩個人物形象以及哈克這個人物形象的現(xiàn)實批判意義,論述了小說的現(xiàn)實主義寫實與浪漫主義抒情相結(jié)合的藝術(shù)特色。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人物形象;思想意義;藝術(shù)風格
馬克·吐溫1884年發(fā)表的長篇小說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堪稱美國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20世紀60年代起,它就成了文學評論家與學者們的“寵兒”。海明威在《非洲的青山》中寫道:“整個現(xiàn)代美國文學的源泉就是馬克·吐溫的一本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這是我們最優(yōu)秀的一本書,此后還沒有哪本書能和它匹敵。”[1]美國著名畫家鮑德溫·哈斯,曾經(jīng)為這部小說創(chuàng)作插圖,他說:“如果只許我讀一本書,我將一定選《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 ”[2]《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描繪了美國南北戰(zhàn)爭前的社會面貌,揭露了蓄奴制和種族歧視的罪惡,諷刺了所謂“文明社會”的虛偽,鮮明地體現(xiàn)了作家的民主思想。小說中,現(xiàn)實主義的寫實和浪漫主義的表達以及生動活潑的語言、幽默細膩的心理描寫、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刻畫,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的故事發(fā)生在美國南北戰(zhàn)爭以前。當時蓄奴制已從法律上廢除,黑奴名義上獲得了解放,但社會中仍存在著嚴重的種族歧視,黑人的地位極其低下,處于被奴役被迫害的處境中。小說講述的是為了追求自由而離家出走的少年哈克,與為了追求自由而逃離主人家的黑奴吉姆相遇后,在幫助吉姆得到自由的過程中,獲得成長的故事。小說傳承了西歐流浪漢小說的精髓,以主人公在密西西比河上的流浪經(jīng)歷為線索,真實地反映了童年與成年、純真與虛偽、自由的“河上”與桎梏的“兩岸”之間的強烈反差,強烈抨擊了19世紀中期美國社會的丑惡現(xiàn)實。
作者首先將密西西比河兩岸城鄉(xiāng)衰敗的景象作為故事的開篇描寫,為讀者刻畫了主人公活動的生活環(huán)境和社會背景:破敗的房屋,人畜共用的泥濘街道,還有豬狗亂跑的小巷;精神空虛的人們過著貧苦而無所事事的生活,他們生活中最大的樂趣莫過于逗狗咬豬或看狗打架——整個社會充斥著原始粗野的習氣和貧窮落后的氣息。接著,在充滿謊言和丑惡的社會背景下,“離經(jīng)叛道”的哈克和正直善良的黑奴吉姆出場了。一個要逃離以道格拉斯寡婦和哈克父親為代表的半封建半資本主義社會的生活環(huán)境,一個試圖擺脫黑奴制度的束縛和剝削,兩人希望能共同奔向一個渺茫而模糊的理想世界卡羅。于是,整個故事就沿著哈克和吉姆逃離現(xiàn)實、尋求自由這個線索展開。他們雖然歷經(jīng)艱難并未到達象征自由的卡羅,但最終吉姆獲得了自由,哈克則又踏上了尋求自由之旅。
故事的自然背景是廣闊浩瀚、象征自由的密西西比河。河兩岸是美國的“文明社會”,那里充斥著人間各種罪惡,善良無知的人們受著“國王”“公爵”“上校”一伙人的欺詐和凌辱。隨著故事的發(fā)展,作者借用象征著自由和快樂的木筏、純靜安樂的密西西比河、虛幻飄渺的理想自由之州卡羅、哈克與吉姆之間的純真友誼,強烈地抨擊了“籠罩在一片黑夜的迷霧中”虛偽殘酷的現(xiàn)實社會,表達了他渴望種族平等、向往真正文明的良好愿望。
小說塑造的經(jīng)典角色首先是哈克。從當時的社會背景來說,14歲的哈克是個放蕩不羈的“叛逆者”,他厭惡古板的文明教規(guī),反抗教會主日學校桎梏心靈的行為規(guī)范,質(zhì)疑向上帝禱告的功效,渴望自由與無拘無束,時刻想擺脫“文明社會”的束縛。這個人物形象不朽的藝術(shù)價值體現(xiàn)在如下三個方面:
第一,對當時美國刻板傳統(tǒng)的教育制度的反抗。無論是在小說的開始還是故事的結(jié)尾,哈克都因要反抗傳統(tǒng)的美國教育制度而“偷著溜掉”和“再次出逃”。他說:“道格拉斯寡婦拿我當她的兒子,說是要給我受點教化??墒且驗槟枪褘D一舉一動都很講究規(guī)矩和體面……真是一天到晚活受罪;所以我……就偷著溜掉了。”[3]在小說結(jié)束時,斐爾普斯太太想收哈克做干兒子,讓他有機會成為“文明人”,這同樣讓哈克無法忍受。當時所謂的“講究規(guī)矩和體面”、“教化”、“文明人”的說辭,最終讓一個渴望自由的少年不堪重負而選擇逃離。哈克能對當時桎梏的教育制度大膽說“不”,勇敢逃離,這種勇氣著實讓人欽佩。
第二,對宗教制度的反抗。宗教制度從某種角度上說是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集中體現(xiàn)。無論是在19世紀的美國還是當今社會,宗教的力量和影響可以說都是強大的,很多人都無法不在強大的宗教勢力面前妥協(xié)。少年哈克卻能對周圍虛偽的客套寒暄和現(xiàn)實大膽質(zhì)疑,他以孩子特有的純真、好奇、敏感以及親身感覺,表達了對宗教制度的反抗。他既不去教堂作禱告,也拒絕通過學習那些詭詐世故的處世哲學和虛假的“文雅舉止”而成為一個所謂的“文明人”。他的這些行為舉止都與當時的社會準則和價值觀念格格不入?!耙且粋€人能禱告什么就有什么,那為什么尤肯賣豬肉虧的錢賺不回來呢?為什么寡婦讓人偷掉的煙盒求不回來呢?……我想,禱告根本沒有什么道理?!保?]能在宗教信條面前發(fā)出質(zhì)疑的聲音,恐怕只有敢于說真話的孩子才能做到。
第三,對蓄奴制度的反思與反抗。馬克·吐溫在小說中濃墨重彩描繪了哈克幫助吉姆逃亡的曲折經(jīng)過和復雜的心路歷程,這無疑是小說的核心部分。在存在社會等級、蓄奴制的社會里,哈克一方面從當時社會普遍認同的道德標準出發(fā)評判好壞善惡,另一方面又以一個孩子獨特的觀察、思考和價值觀行事,遵從個人的道德感覺而非社會的道德評判標準,這實際上也是吐溫自身對奴隸制的思考過程和對解放黑奴的覺悟過程。整個故事分三個層次展開,從一般的同情、輕視、時而戲弄黑奴,到認識到黑奴吉姆的高尚品質(zhì),直至“下地獄就下地獄吧”的轉(zhuǎn)變,層層遞進,體現(xiàn)出當年邊疆拓殖者和水手們的下一代對民主社會的追求以及對蓄奴制度的覺醒。馬克·吐溫借主人公哈克的言行,使哈克內(nèi)心的善與當時美國鄉(xiāng)鎮(zhèn)社會的丑惡形成了強烈對比,這無疑是對當時蓄奴制度無聲但有力的批判。
黑奴吉姆是第二個經(jīng)典形象。吉姆是吐溫為了對比襯托哈克的成長歷程而塑造的人物。吉姆一反普通黑奴逆來順受的特點,向往自由和獨立、愛護家人、幫助朋友,甚至愿意冒著犧牲自由的危險留下來服侍病中的哈克。正是他這種勇敢堅強和忠誠無私,讓哈克認為“他是個好人”,從而義無反顧地違背當時社會準則來幫助吉姆獲得自由。馬克·吐溫把一個逃亡中的黑奴塑造成一個具有英雄主義、品格高尚的高大形象,與“岸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形成鮮明對比,表達了對社會的尖銳諷刺和深刻批判。
哈克與吉姆在小說中經(jīng)歷的是一場勝利大 “逃亡”,哈克渴望自由,逃離壓抑的“文明社會”;吉姆渴望獨立,逃亡到?jīng)]有蓄奴制度的“自由之州”。兩人在逃亡的過程中同舟共濟,沖破種族和社會地位的森嚴界限,在平等的基礎(chǔ)上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情。
馬克·吐溫是19世紀后期美國批判現(xiàn)實主義最杰出的作家之一。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他在現(xiàn)實主義描寫中又點綴著浪漫主義的抒情,赤裸裸的現(xiàn)實寫實批判中糅雜著幽默的諷刺筆調(diào),鮮明的人物形象對比中又不乏細膩的心理刻畫。
首先,剛中帶柔,現(xiàn)實寫意與浪漫抒情相結(jié)合。作家運用現(xiàn)實主義筆觸描繪了密西西比河兩岸社會的貧困與落后,野蠻與殘暴,但在描述人物心情時卻用了大量唯美的筆觸,散發(fā)著濃郁的浪漫主義氣息。如哈克離家出逃后躺在小島草地上,享受自由時,他看到的景象:“四下里多半是參天大樹……有些地方太陽透過樹葉照得滿地斑斑點點,這些斑斑點點的地方還有些晃晃悠悠地動……有一對松鼠坐在樹枝上沖著我叫得挺親熱……”[3]而當束縛在家中,沒有出逃前,他的心情卻是“悶得要命”,看到的雖然也是樹林里的樹,但“樹林里的葉子沙沙的響,叫人聽了怪難受……還有風想給我說點悄悄話,我又聽不出它說的是什么,所以它就嚇得我直打哆嗦”[3]。
其次,用幽默的筆調(diào)來諷刺殘酷丑惡的現(xiàn)實。吐溫式的幽默一如既往地在《哈》中大放異彩,他啟用兒童的視角來觀察和理解生活,整部作品洋溢著孩子氣的天真和幽默諷刺的氣息。比如,“國王”把“Bridgewater”(橋下之水)公爵念成了“Bilge-water”(船艙之水)公爵。橋下之水是清澈見底的,而船艙之水卻是死氣沉沉、又臟又臭的。這種幽默諷刺在吐溫的大作中如星光閃爍,時時顯露出他驚人的才智和對當時社會的鄙夷,讓讀者在笑聲中心領(lǐng)神會、豁然開朗。
再者,用生動細膩的心理描寫來刻畫人物,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栩栩如生。吐溫善于在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中將人物心理變化的復雜過程通過人物的語言和行動描繪出來,并在故事發(fā)展過程中由遠及近地刻畫人物性格。比如對哈克對吉姆的態(tài)度產(chǎn)生變化的心理描寫。在吉姆越接近自由時,哈克的內(nèi)心越不安,雖然在逃亡過程中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但生活在現(xiàn)實社會的小哈克難免受到種族偏見的影響。一方面,站在朋友的角度,幫助吉姆獲得自由是哈克內(nèi)心真誠的愿望,而另一方面,在當時社會輿論看來,幫助一個被追捕的黑奴逃跑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處于矛盾中的哈克,開始時決定寫信告發(fā)吉姆的行蹤,但寫好舉報信后,他們共同逃亡的經(jīng)歷以及他們在患難中結(jié)下的友誼,又使得他感到“左右為難”。最后,他“琢磨了一會兒,好象連氣也不敢出似的”,然后自言自語,“好吧,下地獄就下地獄吧”,接著就一下子把信撕了。這段精彩的心理矛盾斗爭的描寫,進一步豐富了哈克的性格和形象。用馬克·吐溫自己的話說,就是“健全的心靈與畸形的意識發(fā)生了沖突,畸形的意識吃了敗仗”[4]。或許,深受奴隸制社會的影響,可以稱為是哈克內(nèi)心的 “畸形的意識”,而最終獲得勝利的健全心靈,則是哈克對友誼、人性的正確理解,以及馬克·吐溫的社會人人平等的真實愿望。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全篇,現(xiàn)實主義描繪和浪漫主義抒情交相輝映,尖銳深刻的披露、幽默辛辣的諷刺以及浪漫傳奇的描寫渾然一體[5]。經(jīng)歷了一個多世紀的沉淀后,依然魅力不減,它以其生動活潑的語言,風趣幽默的筆觸,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贏得了世界各地萬千讀者的喜愛。
[1]余杰.密西西比河的月光[J].長城,2000(4).
[2]李尼.叛逆的馬克·吐溫[J].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2000(5).
[3]馬克·吐溫.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
[4]白逸欣,蔡宏宇.《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的寫作特點和人物形象[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2).
[5]黃晉凱.外國文學簡編:歐美部分[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346.
I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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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2)07-0121-02
劉海清(1981-),女,湖南漣源人,碩士,湖南警察學院(湖南長沙410138)講師。
湖南警察學院2011年教學改革研究課題(湘警院通[2011]18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