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波
摘要:探討二十世紀天主教科學思想須具有一種超越范式的思維方式,從現實角度可分析天主教體系內部科學思想的整合與現實體現,天主教體系與科學體制的關系。從現實與外在形式上看,主要包括天主教對體系內科學的整合,梵二會議對天主教科學思想的影響及變化等等。
關鍵詞:天主教;科學思想;整合
二十世紀,天主教的科學思想,天主教與科學的關系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呈現出緩和甚至整合的趨勢,這主要基于天主教自身的變化,也是科學不斷發(fā)展的結果
一、天主教體系與科學體制的關系
文藝復興以來,天主教建制化體系的瓦解,科學建制化出現與形成,使得理性與信仰的地位與關系發(fā)生了根本的轉變。宗教改革使得信仰由外在走入了內在,社會建制的信仰瓦解,上帝由天堂進入了人的心靈。宗教與科學理性的關系,伊頓·巴博確認了以下模式:“沖突、相互獨立、對話與整合”而對于沖突,麥克·彼得森等人的觀點則是:“我們所希望的是更好的理解宗教和科學的本性,而不是將其理解為沖突的雙方”。 這是一種試圖回避沖突的觀點。事實上,從本質上講,中世紀教會“需要”和打擊著理性,而文藝復興后,信仰所起到的決不僅僅是對科學繁榮的工具性的促進作用。
對于科學與宗教的關系,英國神學家阿利斯特·E·麥克格拉思在分析時提出過這兩個問題:一是科學與宗教是否與同一事實相聯系?二是科學的見識與宗教的見識是矛盾沖突還是相互補充?并據此得出兩者之間的對抗模式與非對抗模式。事實上,中世紀傳統(tǒng)的天主教神學具有極強的排他性,由此造成了基督教與其他宗教、思想及其劇烈的沖突態(tài)勢,這種激烈的沖突不僅表現在基督教對其他宗教、對科學思想的沖突,也表現在基督教內部,天主教與東正教,天主教與新教、清教之間,同時也表現在基督教各教派與所謂“異端”之間存在著激烈的沖突。然而自二十世紀開始,隨著天主教的現代化,科學與宗教的關系模式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宗教已徹底喪失世俗權力,科學建制化已日漸鞏固,此消彼長,雙方也無需再有較強的排他性與斗爭性去鞏固自己的領域。交戰(zhàn)已無需進行,和解、整合與對話反而成了時代的主流。
對于科學與基督教的關系,文藝復興中后期已表現的相對寬容與理性。與中世紀相比,天主教喪失了在中世紀那種長達一千多年的對人思想所施加的外在的絕對思想控制的地位,但在當時,宗教由外在走入了內心,宗教的外在統(tǒng)治變成了幾乎絕對的內在信仰。在一些人看來,宗教是超驗的、不可證的,而科學是可驗的,可以證實的 。相對于未知世界,人類所認識到的世界總是有限的,未知世界更是深不可測 ,廣闊無際。文藝復興使得人們從神的控制中解放出來,但西歐畢竟經歷了長達千年的宗教思想統(tǒng)治,人的思想領域當時恐怕現在也不可能完全清除神的蹤跡。當人的思想從外在強制性控制解放出來的時候,人們可能突然發(fā)現:解放后沒有信仰還不如再去信仰上帝更能得到靈魂的安寧,因此,天主教在當時西歐一些國家具有主導性的影響是必然的。
二、天主教體系內對科學思想的整合
1869年,在梵蒂岡第一屆大公會議上(公元1869 -1870年)產生的《天主之子》憲章曾論述:信仰與理性之間沒有任何矛盾,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雖然在歷史上曾發(fā)生過教會訓導階層與科學家之間的沖突,其是非曲直已有學者加以論述。其實,教會已經認識到:“歷代的經驗,科技的進步,潛在于各式文化內的寶藏,都是人性所賴以更充分地表達自身并替人們開拓邁向真理的新途徑?!?/p>
在1965年12月8日,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告世界書中更加強調了理性與信仰的的和諧性,其中在第二部分告思想與科學工作者中這樣說道:“對你們,真理的追尋者;對你們,思想及科學工作者、人生及宇宙和歷史的采索者;對你們所有向著光明邁進者,或因疲倦與失敗而停步中途者,我們特別致候??峙掠惺芬詠碚婵茖W與真信仰之間互相諧合之可能性,從不曾像現在這般明顯,二者實乃為唯一真理服務。請勿阻止這個可貴的會晤!不要對信仰懷有畏懼,它是理性的朋友!請接受它的光明,以把握真理,把握全部真理!這就是全世界聚在羅馬參加大公會議的教長,在分別前,向你們表示的心愿、鼓勵、與希望?!?/p>
1879年教皇利奧十三世發(fā)表了《永恒之父》通諭,規(guī)定天主教哲學與神學應以托馬斯學說為基礎,并要求與現代科學發(fā)展結合起來。托馬斯· 阿奎納認為神學是一種科學,以文字記載的經籍和教會傳統(tǒng)作為學術的基本資料。而這些基本資料則是來自于上帝在漫長歷史中給予人類的啟示。信仰和理性雖然是不同的、但卻是互相關聯的,這兩者是研究神學資料的主要工具。阿奎納相信這兩者是研究神學所不可或缺的,更確實的說,若要了解有關上帝的知識,信仰和理性的交叉點是必須的。阿奎納混合了希臘哲學和天主教的原則,主張應該理性的思考并研究自然,就如同研究上帝啟示的方法一樣。依據阿奎納的說法,上帝透過自然給予人類啟示,也因此研究自然便是研究上帝。而神學的最終目標,在阿奎納來看,便是要運用理性以理解有關上帝的真相,并且透過真相獲得最終的救贖。這實際上表明在十九世紀末,教會已充分認可了天主教的理性化道路。事實上這蘊含著天主教教義的意義與消解。
1979年,教皇約翰·保羅二世發(fā)表講話:“承認科學在探索創(chuàng)世過程中由上帝所寫下的真理方面的自治性。對這位以創(chuàng)造精神為特征、內心受到神啟的大科學家的天才,教會滿懷欣賞,不因任何方式評判或者干涉,并且教會還要向神學家們推薦考慮這些學說,以便發(fā)現科學真理與天啟真理之間的和諧一致?!?979年梵蒂岡教廷決定重新審理伽利略案件,經過十三年審查,1992年10月31日正式為伽利略平反。在2008年10月31日,現任教皇本篤十六世在接見教宗科學院院士時更進一步指出: “從這里自然產生科學界和基督信仰啟示這兩者對世界看法的關系。我的前人庇護十二世和若望保祿二世兩位教宗,他們都觀察到教會信仰和實驗科學對宇宙受造的了解并沒有彼此沖突的地方”;“如果哲學對宇宙的起源給以橫面的解釋,也就是說宇宙是由物質界一個或多個元素演變而來的。那么后來的形上學則告訴人世界依然是受造的,既然是受造的,那么必定是從造物主來的”。
三、梵蒂岡教宗科學院的研究與影響
梵蒂岡教宗科學院,一個獨立性和有影響力的機構??茖W院院士中不乏二十世紀的科學巨人,如馬克斯·普朗克,尼爾斯·波爾,和埃爾文·薛定諤。現階段它的成員據稱有超過80位國際科學院院士,有許多是諾貝爾獎金獲得者,如李遠哲;但并非所有都是天主教徒,如霍金。天主教科學院的宗旨是促進數學、物理和自然科學的發(fā)展,參與認知論相關問題的研究。1992年約翰·保羅二世曾說,“你們科學院的宗旨是細心的去辨明,去傳達科學的現狀和它本身的局限,哪些可以被視作真理,哪些至少可被認為具有一定的可能性,拒絕它將是不明智和沒有道理的?!?目前教皇和科學院的關系暗示,在天主教中科學問題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要程度。“我們來自世界各地——有多種宗教和觀點”,物理學家、諾貝爾獎金獲得者及激光的發(fā)明者查爾斯·霍華德表示,“在教廷,科學家的參與是必不可少的,我們嘗試著幫助天主教,對于他們的政策提供建議。世界上的許多文明并不直接受科學和技術決策的影響,但是他們會受到天主教訓令和決定的影響?!?/p>
教宗庇護十一世有自己創(chuàng)辦科學院的思想,他把才能和知識水平放在一切之上。有人曾對他說,有才能的人并不一定是天主教徒。他回答說,這沒有什么關系!他們只要是學者都可以來,他們可以自由地發(fā)表意見。換句話說,教宗的學者不屬于教宗,而是首先屬于科學。他們正是代表科學給教廷帶來知識,即使他們的知識與教廷的教義相矛盾,那也沒有什么關系,只要求他們認真嚴肅。他們在梵蒂岡可以自由地暢談他們的貢獻。
梵蒂岡教宗科學院的成立的主要目的在于實現理性與信仰的和諧,并試圖使科學為信仰服務。從近些年的主要情況看,梵蒂岡教宗科學院研究與關注的重點是和梵蒂岡教廷的對于倫理的關注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如墮胎問題、克隆人問題、醫(yī)學倫理問題,環(huán)境與生態(tài)問題等等。目前,人的問題已成為當代天主教倫理學注意的中心,因此,教會也廣泛運用現代哲學和科學成果論證和解決宗教道德問題。從倫理與科學兩方面關注人本身,保證人的價值與尊嚴,這與天主教教義是相符合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梵蒂岡教宗科學院的主要活動,與其說是科學研究,不如說一研究科學更為恰當。
四、二十世紀天主教思想與科學關系的緩和
兩者關系在二十世紀的緩和,究其原因在于整個世界社會思潮的轉變以及科學與天主教自身的轉變。二十世紀,哲學領域休謨難題的提出,傳統(tǒng)理性主義的面臨非理性主義的嚴重挑戰(zhàn),科學技術負面效應的充分展現,人文主義的復興,可持續(xù)發(fā)展理念的提出,時代對于社會發(fā)展從工業(yè)文明到生態(tài)文明的呼喚。使得人們在重視科技與理性的同時開始更加關注精神世界和信仰問題。
就天主教自身來說,如果固守其中世紀傳統(tǒng)思維,事實上文藝復興以來絕大多數時間并沒有太大改變,而只是僵化、頑強、機械的堅持其思想與體系,面對的結果是宗教改革,新教與清教的出現,科學的攻城略地,科學帶來社會的巨大變化,同樣也極為迅猛的占據人的內心世界。不可否認,中世紀一千年,與科學長夜相對應,天主教在西歐社會無論社會統(tǒng)治體系還是在人們思想領域都極為強大和成功,但在二十世紀,如果天主教不放棄其原有思想,仍然保持其古代意識,固步自封,孤芳自賞。那將與生活在現代社會有著先現代意識和需求的天主教徒越來越遠,其結果是再喪失世俗權力的同時,也必將徹底喪失在教徒思想中地位。
就科學自身來說,二十世紀,世界前兩次科技革命已經結束,在世紀中葉又迎來第三次科技革命??茖W經過十九世紀與宗教爭鋒相對的斗爭與沖突,到二十世紀,科學社會建制化已完全形成,且日益強大,科學已無需為自身地位而面對宗教保持其過分偏執(zhí)的斗爭性。而天主教教宗度過了近百年的“羅馬囚徒”時期,似已日漸式微。二十世紀科學學研究的社會學轉向,科學社會學的出現及后來的日漸繁盛,人們逐漸意識到科學與宗教統(tǒng)一于人的終極關懷的內在關聯,最典型的例證在于科學家的宗教情懷,宗教與科學可以統(tǒng)一于人們的內性世界,甚至宗教對科學具有一種促進與激勵作用。
從十九世紀后半期到整個二十世紀,天主教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從自身體系上講,世俗權力的喪失,教俗分離,使其徹底喪失了社會建制化和統(tǒng)治地位;從思想上講,自然神論的沖擊,托馬斯思想的回歸、信仰與理性和諧思想的提出使其對科學的關系模式由沖突日益轉化為各自獨立、整合與對話模式,對科學日益體現出一種寬容思想。
基金項目:本篇論文為2012年山東高校科技計劃(人文社科)項目(編號J12WA04);20世紀天主教與科學關系的嬗變及其當代文化價值研究研究項目的階段性成果。
注釋:
①②麥克·彼德森等.理性與宗教信念[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328,332.
③阿利斯特·E·麥克格拉思,科學與宗教引論[M].王毅譯,上海人民出版社. 51.
④楊宇.從天主教角度看現代科技,中國宗教[J].2005. 5.
(作者簡介:孫 波(1970-),男,山東臨沂人,博士,講師,山東師范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研究方向:科學思想史、科學技術與社會、科學與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