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目前的語文課有一個普遍毛病，就是假。往大的方面說，如教師拙劣的自我表演，空洞和貼標(biāo)簽似的升華，以及不著調(diào)的語言。往小的方面說，如讓人眼花繚亂的PPT和各種聲光設(shè)備，學(xué)生朗誦腔十足的誦讀，老師堆起來的假笑。這樣的語文課誤國誤教誤人，因此有識之士大聲疾呼，呼喚“真語文課”“真語文人”“真學(xué)語文”“真愛語文”。

那么什么樣的語文課才是“真語文課”?在今年5月語文出版社與《教育》雜志社聯(lián)合主辦的第四屆全國小學(xué)語文教學(xué)論壇上，特級教師賈志敏上了一節(jié)展示課，這堂課沒有課件，沒有幻燈，沒有音樂，沒有畫卷，但就是這樣一堂課，不僅吸引了學(xué)生，也吸引了聽課的老師，被公認為一堂好課。語文出版社社長、著名教育時評家王旭明先生聽后感嘆：“終于，聽了堂真語文課!”這堂課到底是怎樣的呢?本期我們把它整理刊發(fā)出來，供大家細細品味。賈志敏老師課后所作的報告《小學(xué)作文怎么教》，以及王旭明先生的評論《終于，聽了堂真語文課》，都有助于老師們?nèi)?、深入地認識這堂課，我們也發(fā)表在這里。另外，聽聽教育的當(dāng)事人——學(xué)生的心聲，有助于我們對“真語文”的迫切性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因此我們又配發(fā)了一名高三學(xué)生的文章——《還我們“原味”課堂》。

呼喚“真語文”，摒棄“假語文”，是我們今后努力的方向。我們以后還將陸續(xù)刊發(fā)一些“真語文”課堂實錄，請朋友們關(guān)注。

二

老師在黑板上寫一段話：“—人家貧賣畫以度日一日作畫一年無人問津問師師日試倒之一年作畫恐一日可售試之然”。

二

師：老師在黑板上寫一個字，看老師怎樣把這個字寫工整，寫清楚。(寫“古”)這個字會不會念?念念看。

生：(拖長聲)古——

(老師糾正這種拖長聲的有氣無力的讀法，示范以簡短有力的讀法。生重讀。)

師：古時候的人叫“古人”，古人說的話叫“古話”，古人寫的字叫“古字”，古人寫的詩叫“古詩”。古人也寫文章，也寫作文，古人寫的作文叫“古文”。一起讀：古文。

生：(拖長聲)古——文——

師：(再次糾正讀法)不要“古——文——”古文古文!

生：古文。

師：古文有三個特點：第一個，沒有題目，像這篇38字的古文，題目都沒有。第二個，沒有標(biāo)點，不像我們現(xiàn)在寫文章有標(biāo)點。第三個，古文的文字特別精練，一個字兩個字，就是一句話、一層意思。比如說這個字，大家一起念：然。

生：然。

師：這個“然”字在古文里面的意思是“的確是這樣呀”，“一點都沒錯呀”，“果不其然啊”，“真的是這樣”。古人很聰明，很有智慧，我們在古文里面可以學(xué)到好多東西。

三

師：這段文字有38個字，大家自己讀讀看。

(生讀，老師強調(diào)自己讀，不要齊讀。)

師：我們請一個同學(xué)到黑板上加個標(biāo)點，大家看他加得對還是不對。

(老師指導(dǎo)學(xué)生加標(biāo)點。)

師：啊，太好了，就有一個地方標(biāo)錯了。我請兩位同學(xué)來讀讀看，誰來讀?

(兩名學(xué)生分別讀，老師指點不要拖長聲，不要拿腔拿調(diào)，要按正常人說話那樣讀，要有停頓，等等。)

四

師：老師給這些字加上點，它們的意思大家明白

嗎?

生：“貧”的意思是貧窮。

生：“日”的意思是說話。

生：“無人問津”的意思是沒有人來買。

生：“恐”的意思是害怕。

師：你再看原文。這里是害怕嗎?不是害怕。誰

知道?

生：“恐”的意思是恐怕。

師：對，恐怕，不是害怕，雖然都有個“怕”，但意

思完全不一樣。“試之”什么意思?

生：試一試。

五

師：好了，現(xiàn)在關(guān)鍵的字詞都明白了，誰能夠把整個故事的意思說一遍?用自己的話說，隨便說，說得不好沒關(guān)系。

生：從前有一個人家很貧窮，每天都賣畫度日。一天作的畫，一年都沒有人去買。問老師，老師說：“倒過來試試看，一年畫一幅畫，恐怕一天就可以賣出去?！苯Y(jié)果他去試了試，果然如此。

師：哎呀，為她鼓掌，太好了，太好了，老師不教她，說得這么好。第二位，要在她的基礎(chǔ)上更好?！皬那坝袀€人，家里很貧困……”要像講故事一樣。

生：從前有個人，他家里很貧困，他每天靠賣畫來生存，他一天作的畫，一年都沒有人來買。他去問老師，老師說：“你倒過來試一試，把你一年作的畫，一天去賣—下?！庇谑撬ピ嚵嗽?，果然跟老師說的一樣。

師：很好，老師不教，都會了。我把這兩個小朋友說的再補充—下。把一篇古文，用今天說話的習(xí)慣翻譯過來，叫古文今譯?！皬那埃幸粋€人，家境非常貧困，怎么生活呢?只能靠賣畫來過日子。他作畫很快，一天就畫了一幅畫，可是掛出去，一年都沒人來買。他不解了，就去請教他的老師。老師告訴他：‘你倒過來試試，用一年的時間來畫一幅畫，恐怕一天就可以賣掉了?！厝グ凑绽蠋熣f的去做了，結(jié)果果然像老師說的，一天就賣出去了?！?/p>

六

師：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我們知道故事有起因，有經(jīng)過，有結(jié)果。你能不能用兩個斜杠，把這個故事分成三個部分?看看起因到什么地方，經(jīng)過到什么地方，余下來就是結(jié)果了。好，這個小孩過來。大家看他畫得對不對，如果畫得對，說明這個小朋友思維特別清晰。

(學(xué)生畫，老師從旁指點。)

師：對了，完全對了。起因是什么?他家貧困，賣畫過日子，一天作畫，一年都無人問津，賣不出去。經(jīng)過呢?去問老師，老師指點迷津。結(jié)果呢?他試了一試，果然是這樣。很清楚。我們知道文章都有重點。那么這篇文章的重點在哪里?

生：問師，師曰：“試倒之，一年作畫，恐一日可售。”師：對了，人漂亮，說得也漂亮。

七

師：現(xiàn)在這38個字，我們來把它擴寫成500字的短文。要用現(xiàn)在人們說話的習(xí)慣。比如說這個“貧”，是貧窮的意思。我們成語中有許多詞是說貧窮的，大家說說看。

生：家境貧窮。

師：不是，這不是成語。

生：一貧如洗。

師：對了，一貧如洗。

生：貧困潦倒。

生：家徒四壁。

生：一無所有。

師：你看，說貧困，有很多成語可以用。也有許多熟語可以用，比如說“吃了上頓沒下頓”，比如說“欠了一屁股的債，人家天天都上門問他要錢”……

師：我們請一個同學(xué)把第一段擴寫一下，特別是在“窮”字上面做一些文章。他怎么生活呢?他怎么樣作畫呢?請一個同學(xué)把它擴寫成一百來個字。哪個同學(xué)愿意啊?

(一生舉手。)

師：好，這句話，你把它擴寫成一百來個字?！皬那坝袀€人，他很貧苦，家徒四壁，一無所有，吃了上頓沒下頓”，你把它寫具體。

師：最后一段，我們也請一個同學(xué)擴寫成一百來個字?！八厝ィ凑绽蠋煹脑捜プ?，他認認真真作畫，畫了又改，改了又畫……”誰來擴寫?

(一生舉手。)

師：下面大家一起讀這句話：“問師，師曰：‘試倒之，一年作畫，恐一日可售?！?/p>

(生讀。)

師：你們能不能把這個對話擴寫成三百來個字?“這是怎么回事呀?我辛辛苦苦畫的一幅畫，為什么賣不出去呀?”然后他想到了老師，于是他不顧路途遙遠，跋山涉水來到了老師家，那么老師家門口在那兒，我要進門，先要怎么?

生：敲門。

師：(大聲敲門)這樣對不對?

生：不對。

師：為什么不對?敲門怎么不對?

生：那樣非常沒有禮貌。

師：對了，沒有禮貌。應(yīng)該怎么敲呢?敲敲看，敲敲看!

(學(xué)生輕輕敲。)

師：為什么這么輕啊?

生：因為這樣不會打擾別人。

師：對了，敲人家的門要輕輕的，輕輕的。敲門以后，門開了，出來個誰呀?如果是個長者，這個長者胡須怎么樣啊，眼神怎么樣啊，笑容怎么樣啊，他要問什么呀?如果出來的是個小童，小童該說什么、做什么?第一步要在門口問話。第二步要請他坐下來，對不對呀?坐下以后要沏茶吧?然后師傅要問了：“你來干什么呀?”接下去，他就要把事情告訴師傅了。那么師傅就回答了：“你倒過來試試，用一年的時間來畫一幅畫，恐怕一天就能賣出去了。”這里面有三個對話：第一在門口，第二請他入座泡茶，第三要問答。所以這一段是全班所有的同學(xué)一起來寫，要寫三百個字，要寫對話，要把人物的動作、神態(tài)、語言、心理活動，都寫出來。大家拿出筆，拿出紙，認真地寫。

(學(xué)生自己思考，寫。一生寫第一段，一生寫最后一段，其他同學(xué)寫第二段。老師巡回指導(dǎo)。)

八

師：好了，把筆放下，沒寫完的不要寫了?，F(xiàn)在把你們寫的念—下。第二段找兩個同學(xué)，誰愿意把自己寫的第二段來念—下?寫得不好沒關(guān)系。

(第一段一名同學(xué)，第二段兩名同學(xué)，第三段一名同學(xué)。四名同學(xué)站在臺上。)

師：來，你讀第一段，好好讀。下面同學(xué)要做的就是坐直，眼睛看著他，要尊重他。好好讀，三分文章七分讀，讀好了，文章的缺點可以彌補。

生：從前，有一個人，他家境貧窮，他的衣服破的破爛的爛，就像一個乞丐一樣。

師：你說他窮得像乞丐一樣，是不是太窮了一點?

生：他的家里簡直破得不成樣了，墻角有蜘蛛網(wǎng)……

師：那是不講衛(wèi)生，跟窮沒關(guān)系。窮不一定是家里臟，是嗎?“蜘蛛網(wǎng)”不要了。

生：屋檐上有鳥的巢穴。在這個屋子里，連床也沒有，只有那破舊的門窗和一張早已破舊不堪的桌子。這張桌子上還放著一支筆，一瓶墨水，還有幾張紙。正是因為他家境貧窮，所以有時候連口飯也吃不上。上餐吃了，下頓還沒有著落呢。他還欠了一屁股債，每天都有人到他家去要債。他沒有辦法，只有靠賣畫來過日子。

師：嗯，不錯，為什么要賣畫說得很清楚。

生：但他作畫潦草。

師：不是作畫潦草，寫字潦草，作畫沒有潦草的。他作畫馬虎。

生：他作畫馬虎。一天畫一幅畫，一年都沒有……

師：這里面有個轉(zhuǎn)折，要用“可是”。

生：他一天畫一幅畫，可是一年都沒有人來買。這下他可著急了。

師：不是著急，這下他可犯糊涂了。

生：這下他可犯糊涂了。他沒有辦法……

師：你寫得還不錯，交代清楚，但是語言不夠規(guī)范，想象有點不合理，說他窮得這個樣子了。

師：好了，第二段。好好地讀。

(兩名學(xué)生先后讀自己擴寫的第二段。然后，一名學(xué)生讀擴寫的第三段。像第一位學(xué)生讀時一樣，老師一邊聽一邊評改。)

九

師：現(xiàn)在，一篇38個字的文章，變成500個字了。下面再做一個練習(xí)。這篇文章沒有題目，你們每人給它起三個題目，比如說“一個青年畫家的故事”“請教老師”“倒過來試試”……

(生寫。)

師：大家說題目，老師來評價好還是不好。

生：第一個題目是“一幅畫的故事”，第二個題目是“果然如此”。

師：“果然如此”，我一看這個題目就想看看什么叫“果然如此”。

生：第三個題目叫“你倒過來試試”。

師：不錯。

師：現(xiàn)在，從三個題目中，把你最不喜歡的一個去掉，留兩個。

生：知錯能改的畫家。

師：不要“知錯能改”，可以是“吸取教訓(xùn)”的畫家。他不是有錯，就是態(tài)度不好。

生：一年作畫與一日作畫。

師：好，“作畫”兩個字可以不要，“一年與一日”就可以了。

師：從兩個題目里再去掉一個，留一個最好的，跟人家不一樣的。剛才沒有念過的都站起來，說自己的題目。

生：畫里的玄機。

師：畫里的玄機，好啊。

生：從沒人買到賣得好。

師：對了，“從沒人買到賣得好”，好極了。

生：好作品是改出來的。

生：欲速則不達。

十

師：今天那么多題目都是好題目。下課以后，大家換上自己最喜歡的題目，把這篇文章寫完。寫好以后，請你們老師把48份作文用快遞遞到賈老師的住處，我批改好，再用快遞遞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