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秦否定句代詞賓語前置的幾種情況談起"/>
呂玉仙
傳統(tǒng)訓詁學的目的是為了幫助人們更好地閱讀經(jīng)典,早期的訓詁學往往更重視詞語的含義而忽略語法結(jié)構(gòu)?,F(xiàn)代訓詁學注意到,如果將語法規(guī)律的分析引入訓詁研究,早期有爭議的訓詁問題可以得到更符合原貌的解釋。適當?shù)厥褂谜Z法結(jié)構(gòu)分析來解決訓詁問題這一方法是切實可行的。
先秦文獻中否定句的代詞賓語前置句一直是一個重要的句法問題,能正確理解這種句式對先秦文獻的訓詁工作有很大幫助。否定句的代詞賓語前置句的基式為“否定詞+代詞+簡單動詞”,如“不我以”(《詩·召南·江有汜》)。但有些時候,文獻中否定句的代詞賓語前置句要復雜得多,如“不我遐棄”(《詩·周南·汝墳》),“不我屑以”(《詩·邶風·谷風》)。這些句子的含義一直眾說紛紜,如果能全面具體地考察這類賓語前置句,找出一定的規(guī)律,對理解復雜否定句的代詞賓語前置句或許會有幫助。
若以“否定詞+代詞賓語+謂語動詞”為基式,先秦否定句的代詞賓語前置句可分為以下7類句型:
1. A句型:否定詞+代詞賓語+助動詞+簡單謂語動詞
這類句子中有助動詞,無其他賓語,無狀語,動詞為簡單動詞。A句型的助動詞主要包括“肯”,如“莫我肯顧”(《詩·魏風·碩鼠》);“敢”,如“莫之敢指”(《詩·墉風·蝃蝀》);“能”,如“不我能慉”(《詩·邶風·谷風》);“得”,如“未之得聞”(《墨子·公孟》);“有”,如“未之有改”(《禮記·檀弓上》)。
2. B句型:否定詞+代詞賓語+謂語動詞(有要求)+間接賓語
這類句子中除前置的代詞賓語外還有其他作為賓語的詞,無狀語,動詞為簡單動詞。例句如下:
(1)八世之后,莫之與京。(《左傳·莊公二十二年》)
(2)我龜既厭,不我告猶。(《詩·小雅·小旻》)
(3)不我以歸,憂心有忡。(《詩·邶風·擊鼓》)
這類句型中動詞具有一定特點,一般是帶給予、教告、請問、稱謂義或活用為使動用法的詞,即可以帶雙賓語結(jié)構(gòu)的動詞。B句型的特點是,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時,可以將這類句子改為“把”字句。
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含兩個賓語的句子都是B句型,如果兩個賓語之間為同位語關(guān)系,則代詞賓語不需要前置,語序為“否定詞+動詞+代詞賓語+復指賓語”,如“不惕予一人”(《尚書·盤庚》),“我后不恤我眾,舍我穡事,而割正夏”(《尚書·湯誓》),都屬于這類句型。
3. C句型:否定詞+代詞賓語+狀語 +謂語動詞
句中有狀語,有時修飾動詞,有時修飾整個句子,如:
(4)諸侯莫之主有,故反系之鄭。(《公羊傳·襄公十年》)
(5)丘也聞“不言之言”矣,未之嘗言,于此乎言之。(《莊子·徐無鬼》)
(6)仲子舍其孫而立其子,檀弓曰:“何居?我未之前聞也。”(《禮記·檀弓上》)
4. D句型:否定詞+代詞賓語+謂語動詞a+謂語動詞b
句中動詞不止一個,文獻中的實例多為兩個,這兩個動詞之間的關(guān)系較為復雜,動詞與代詞賓語的關(guān)系要進一步探討。
第一類:
(7)用康乃心,顧乃德,遠乃猷裕,乃以民寧,不汝瑕殄。(《今文尚書·康誥》)
若兩個動詞連用,在句中的語法功能又都為謂語,同時所帶的賓語又為同一個賓語,那么這兩個詞必然為近義或反義關(guān)系??资鑼Α安蝗觇﹂濉钡慕忉尅拔也蝗曜镞^,不絕亡汝”也從側(cè)面印證了這一點。在古漢語中,兩動詞之間的先后關(guān)系多數(shù)是看使用習慣以及語義上的時間先后,如“滅亡”“忖度”“毀譽”“賞罰”等都是屬于這一類。翻譯這類句子通常要在動詞a、b后都加上賓語,成為“否定詞+動詞a+代詞+動詞b+代詞”的形式。
第二類:
(8)人皆曰“予知”,驅(qū)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禮記·中庸第三一》)
在上述例句中,句式仍為“否定詞+代詞+動詞a+動詞b”,但動詞b和代詞構(gòu)成動賓結(jié)構(gòu)作為動詞a的賓語,兩者先后順序不能調(diào)換。在這種句式中,動詞a必須能跟動賓結(jié)構(gòu),文獻中這類動詞主要有“知”“忍”(忍心義),如“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莊子·人世間》),“余不女忍殺,宥女以遠”(《左傳·昭公一年》)。朱德熙先生的《語法講義》將這類詞歸為謂賓動詞,這類詞往往表示了一種心理活動,現(xiàn)代漢語中還包括“同意”“以為”“認為”“贊成”等詞。
5. E句型:否定詞+代詞賓語+助動詞+狀語+謂語動詞
這類否定句的賓語前置句中有助動詞,有狀語,文獻中的例子不多,如:
(9)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于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孟子·許行》)
(10)誠莫之能善御;見執(zhí)轡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遠去。(宋玉詩)
上述兩個例子中,《孟子·許行》的例子比較特別,代詞賓語僅前置于動詞,未能絕對地提前,位于助動詞和副詞之后。
6. F句型:否定詞+代詞賓語+助動詞+動詞a+動詞b
這類句型既有助動詞,動詞又比較復雜,但實際也就是A句型和D句型的加合,從目前所見的文獻來看,動詞a和動詞b之間主要為并列關(guān)系,如:
(11)莫之敢飲食(《禮記·內(nèi)則第十二》)
7. G句型:否定詞+代詞+狀語+動詞a+動詞b
(12)千里之內(nèi)有暴人焉,其鄉(xiāng)里未之均聞見也,圣王得而罰之。(《墨子·尚同》)
在歸納了上述7種句型后,我們嘗試利用這幾種句型解決一些訓詁問題。
習習谷風,以陰以雨。黽勉同心,不宜有怒。
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
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
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宴爾新昏,如兄如弟。
涇以渭濁,湜湜其止。宴爾新昏,不我屑以。
毋逝我梁,毋發(fā)我笱。我躬不閱,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
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
不我能慉,反以我為仇。既阻我德,賈用不售。
昔育恐育鞫,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爾新昏,以我御窮。
有洸有潰,既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來塈。
——《詩·邶風·谷風》
《谷風》這首詩自古以來就頗多爭議。就“不我屑以”這四個字而言,各家就有不同的看法。毛傳認為:“屑,絜也?!编嵐{補充說明道:“以,用也。言君子不復絜用我當室家?!倍资鑼︵嵐{的進一步解釋使這句話的含義更加模糊:“君子何為安樂汝之新婚?則不復絜飾用我。”[1]朱熹的《集傳》:“屑,潔。以,與?!狈蔷硬粷?,而是 “以故夫之安于新婚,故不以我為潔而與之耳。”[2]魯詩“以”作“已”的說法給很多人以新的思路,認為“已”可以是語氣詞,“屑”則是形容詞的意動用法,整個句子可以解釋為“不認為我潔”。 清人馬瑞辰的《毛詩傳箋通釋》則不再拘泥于毛傳“屑,絜也”的說法,提出新的見解:“不屑又通作不肎。《莊子·則陽》篇《釋文》:‘肎。本亦作肯?!嗽姟晃倚家浴元q與也,‘不我屑以’猶不我肯與?!盵3]既然對這句話的解釋眾說紛紜,不如按條細細分析。
最先排除在外的是鄭玄的說法,鄭箋的解釋有增字之嫌,語法上也很難講通,實在不符合訓詁學“信、達”的要求。
再看朱熹的說法。由第二部分對先秦否定句代詞賓語前置情況的分析可以看出,如果“屑”“以”都為動詞,那么該句式屬于D句型中的第一類,“我”作為兩者共同的賓語。但是正如上文中提到的重要一點,一般來說該句式的兩個動詞含義相近,用法相同,而“屑”與“以”的用法含義都相差較遠,這種情況是在這類句中很少出現(xiàn)的。因此朱熹這種說法很難成立。
魯詩中“以”作“已”,為語氣詞,那這種說法有沒有可能呢?不妨看看《詩》中“已”的使用情況:
心之憂矣,曷維其已!(《邶風·綠衣》)
已焉哉!(《邶風·北門》)
亦已焉哉!(《衛(wèi)風·氓》)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鄭風·風雨》)
予子行役,夙夜無已。(《魏風·陟岵》)
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唐風·蟋蟀》)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秦風·蒹葭》)
知而不已,誰昔然矣。(《陳風·墓門》)
樂只君子,德音不已。(《小雅·南山有臺》)
昊天已威,予慎無罪。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小雅·巧言》)
彼譖人者,亦已大甚。(《小雅·巷伯》)
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小雅·北山》)
亹亹文王,令聞不已。(《大雅·文王》)
明明天子,令聞不已。(《大雅·江漢》)
維天之命,于穆不已。(《周頌·維天之命》)
可以看出,《詩經(jīng)》中“已”沒有一次是以語氣詞出現(xiàn)的。而在《禮記》《論語》《左傳》《孟子》等先秦文獻中則是“也已”“已矣”“而已”結(jié)合為一個語氣詞,不應拆開解釋,并沒有單用“已”作句末語氣詞的情況。魯詩雖作“不我屑已”,但有可能是“已”通“以”,原文仍為“以”。僅憑魯詩作“不我屑已”就斷定“以”通“已”為語氣詞未免過于武斷。因此“以”作為語氣詞的說法并沒有充足的證據(jù)。
最后再看馬瑞辰的說法。這個解釋雖然讓人較為信服,但美中不足的是馬瑞辰得出這個結(jié)論時用了《史記》中的例子作論證,這一點并不可靠。因為《史記》離《詩經(jīng)》時代過于遙遠,字詞的含義可能發(fā)生了變化。
在這種情況下,不如先嘗試把大家能達成共識的東西確認下來,并以此為條件進行進一步的分析。根據(jù)否定句賓語代詞前置的特點,該句的正確語序為“不屑以我”。根據(jù)前文所歸納出來了四種基本句型,有以下幾種可能:
A句型:不:否定詞,屑:助動詞,以:謂語動詞,我:賓語。
B句型:不:否定詞,屑:能帶雙賓語的謂語動詞,以:間接賓語,我:直接賓語;也可以變成:不屑以,不屑我,或是不把以屑我。
C句型:不:否定詞,屑:狀語,以:謂語動詞,我:賓語。
D句型:第一類:不:否定詞,屑:謂語動詞,以:謂語動詞,我:賓語可以變成:不屑我,不以我;第二類:不:否定詞,屑:謂賓動詞,以我:動詞性賓語。
為了更好地說明這句話的含義,我們將出現(xiàn)類似于《詩》中的“屑”的例句部分摘錄如下:
乃惟爾辟,以爾多方,大淫圖天之命,屑有辭。(《今文尚書·周書·多方》)
爾乃迪屢不靜,爾心未愛;爾乃不大宅天命,爾乃屑播天命;爾乃自作不典,圖忱于正。(同上)
鬒髪如云,不屑髢也。(《詩·墉風·君子偕老》)
以昏求臣,作威不詳,不屑惠聽無辜之亂辭,是羞于王。(《逸周書·皇門解》)
天屑臨文王慈,是以老而無子者,有所得終其壽。(《墨子·兼愛中》)
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孟子·公孫丑章句上》)
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同上)
呼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又《告子章句上》)
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又《告子章句下》)
其聲銷,其志無窮,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莊子·則陽》)
得意則不慚為人君,不得意則不屑為人臣。(《呂氏春秋·季冬紀》)
1.A句型
按馬瑞辰的理解,這應該是一個A句型。若是那樣,“屑”就是助動詞。助動詞一般來說可以表示可能與必要,也可以表示愿望,從語義上看,先秦文獻中常用“不屑”來表示態(tài)度,如《莊子·則陽》篇。 “屑”似乎屬于這個范疇。那不妨從“屑”在句中的功能著手,看看“屑”是否有助動詞的特點。
若“屑”為助動詞,意味著它既能修飾動詞和形容詞,又能單獨充當謂語?!靶肌痹谙惹匚墨I中修飾動詞或形容詞的例子并不少見,如《今文尚書·周書·多方》;單獨充當謂語的例子也有,如《孟子·告子章句上》“乞人不屑也”。但是若“屑”為助動詞,是無法帶體詞賓語的,然而《詩·墉風·君子偕老》有“鬒髪如云,不屑髢也”?!绑儭钡暮x為假發(fā),是個名詞,如此看來,將“屑”視為助動詞并不合適。因此這句話并不是A句型。
2.B句型
在B句型中,“以”和“我”都是“屑”的賓語,這要求動詞“屑”能帶雙賓語,從先秦其他文獻來看,“屑”作為動詞理解時并不適合帶雙賓語,因為若將其認定為B句型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的話,就變成了“把……屑我”,就“屑”收錄在《故訓匯籑》中的各家解釋而言,[4]是無論如何也講不通的,因此,“不我屑以”并不是B句型。
3.C句型
C句型中,“屑”作為狀語,或為副詞,或為名詞作狀語,或為動詞作狀語。正如前文所說,“屑”能帶體詞賓語,這就意味著它并非副詞。若“屑”為名詞作狀語,則“屑”的名詞義用來形容“以”的狀態(tài)等。“屑”的名詞為“碎末”,那能否用“像碎末一樣”或是“用碎末”來形容“以”的狀態(tài)或表達“以”的方式呢?
既然否認了“以”作為賓語的可能性,“以”和“我”只能是動賓關(guān)系。“以+人稱代詞”作為介賓結(jié)構(gòu)在先秦文獻中相當常見,作為動賓結(jié)構(gòu),例子卻極少,就《詩》而言,三百多篇僅《召南·江有汜》出現(xiàn)了這種用法: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后也處。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在該詩中,“與”并非是介詞,若是介詞,賓語不會提前?!对姟分芯陀小安慌c我戍申”(《詩·王風·揚之水》,“不與我言兮”(《詩·鄭風·狡童》),這些都可以證明當其作為介詞時賓語并不提前。因此,此處“與”“以”都是為動詞。陳奐認為這篇詩中“以”和“與”“渾言義同,析言則義別”,兩者含義相近,《邶風·旄丘》:“何其處也?必有與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币矎牧硪粋€側(cè)面印證了這一點。又《儀禮·特牲饋食禮》:“‘籑有以也?!浴?,讀如‘何其久也,必有以也’之‘以’?!S有與也。……‘與’,讀如‘諸侯以禮相與’之‘與’。言女酳此,當有所與也。與者,與兄弟也。既知似先祖之德,亦當與女兄弟,謂教化之?!薄芭c”作為動詞有“親近”的意思,如《國語·齊語》:“桓公知天下多與己也,故又大施忠焉。”這里的“以”“與”含義相近,都是表示“親近”的意思。
若“以”是“親近”,那“像碎末一樣”來形容“以”顯然是不合適的。同樣,“屑”如果是動詞作狀語,同樣“屑”的動詞義也無法用來描述“以”的狀態(tài)或方式。由此可見,“不我屑以”也非C句型。
4. D句型
若為第一類,“屑”和“以”都是謂語動詞,同時帶有相同的代詞賓語“我”,正如上文所言,兩者必是近義或反義關(guān)系。已知“以”的含義為“親近”,那么“屑”的含義或為“親近”或為“疏遠”,然而不管是“屑”解釋為“親近”還是“疏遠”,都會面臨同一個問題,即不適用于其他文獻中的例子,因此,“不我屑以”并非D句型的第一類。
若為第二類,“屑”為謂賓動詞,這就意味著它的賓語可以是動詞、形容詞或者主謂結(jié)構(gòu)、述賓結(jié)構(gòu)等,同時也可以帶體詞賓語。[5]“屑”作為謂賓動詞,后面的動賓結(jié)構(gòu)是獨立的,去掉與否并不會對句子的理解造成大的影響,就目前所見的例子而言,“屑”是完全符合這一點的。
可以說,“屑”和大部分謂賓動詞一樣,也是表示一種心理活動,從“屑”的本義“瑣碎”來看,這種心理活動既可能是重視,因為注意到了細小的東西,也可能是輕視,因為認為這是細小的東西,這種由同一個字的本義引申出兩種幾乎完全相反意思的語言現(xiàn)象,訓詁學中稱之為“反訓”。反訓不僅存在于漢語,如古漢語中的“亂”,既可以表示擾亂,也可以表示治理,“息”既可以表示停止、滅亡,也可以表示繁殖、生長;英語和日語中也有,如英語“sanction”既表示批準又表示制裁,日語“結(jié)構(gòu)”既可以表示可以,又可以表示不需要,完全根據(jù)上下文理解。
從意義上說,文獻中“屑”既可以表示重視、介意,常和“不”連用,表對動作的輕視、不尊重的態(tài)度。又《呂氏春秋·季冬紀》例《戰(zhàn)國策·齊策》異文為:“得志不慚為人主,不得志不肯為人臣?!薄安恍肌迸c“不肯”含義相近,都表示主觀上的不情愿、輕視、不在乎。“屑”也可以表示輕易、不在乎,如《今文尚書·周書·多方》中的用例。因此,“不我屑以”到底是表示重視還是輕視,必須看上下文?!对姟ぺL·谷風》是一首棄婦詩,通篇以女子的口吻敘述丈夫的負心之舉。自己任勞任怨,然而丈夫卻“宴爾新婚”。因此“不我屑以”的施事者丈夫?qū)ψ约旱膽B(tài)度是輕視的,不在乎的,翻譯為:“不屑親近我,輕視親近我”可能比較貼切。
[1]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M].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1979:304.
[2]朱熹.詩集傳[M].北京:中華書局,1980:21.
[3]馬瑞辰. 毛詩傳箋通釋[M].陳金生,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9:133.
[4]宗福邦,陳世鐃,蕭海波.故訓匯纂[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81-83,624,1887-1890.
[5]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70-71,73-78,141-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