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頻
(浙江外國語學(xué)院 中文系,浙江 杭州 310012)
明代后期,伴隨著資本主義經(jīng)濟的萌芽,城市市民人口急劇增長。作為描摹市民社會的“風(fēng)情畫”,馮夢龍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以下簡稱“三言”)與凌濛初的《初刻拍案驚奇》和《二刻拍案驚奇》(以下簡稱“二拍”)寫盡了世俗的人情世態(tài)。其中,在奴隸社會與封建社會長期存在的人口販賣現(xiàn)象在作品中被一再提及。本文擬就“三言”、“二拍”中出現(xiàn)的人口販賣情節(jié)進行梳理、分類,在此基礎(chǔ)上探討古代小說之所以出現(xiàn)大量人口販賣描寫的原因,進而分析這種人口販賣情節(jié)描寫所具有的現(xiàn)實意義。
人口販賣自古有之。在以“孝”治國的中國封建社會,董永賣身葬父、朱文濟自賣葬母一時俱傳為佳話。但與此同時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人口販賣所帶來的妻離子散的悲劇性是“孝”所無法掩蓋的。“三言”、“二拍”中有關(guān)人口販賣的篇目多達三四十篇,約占總數(shù)的五分之一。根據(jù)買賣性質(zhì)的不同,“三言”、“二拍”中描寫的人口販賣情形大致可分為以下三類:
人們在探討潘金蓮的悲劇時,絕少人認為潘媽媽應(yīng)對金蓮的悲劇負責(zé)。而事實上,繡像本《金瓶梅》中,潘金蓮本是“南門外潘裁縫的女兒,排行六姐”,[1]被母親賣在王招宣府。十五歲時,王招宣死了,潘媽媽便以三十兩銀子將金蓮轉(zhuǎn)賣給六旬以上的張大戶。正是潘媽媽為生計所迫,在金蓮九歲和十五歲時兩次將她發(fā)賣,才最終導(dǎo)致了金蓮的悲劇。潘媽媽能如此被人寬宥,固然與封建社會民不聊生的狀況息息相關(guān),但同時也折射出在封建社會販賣親人的現(xiàn)象極具普遍性。
“三言”、“二拍”中親人販賣的情況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父母賣子女。如《恒言》中《賣油郎獨占花魁》里的秦重,十三歲時被父親賣給朱老十學(xué)賣油;《明言》的《月明和尚度柳翠》中,柳宣教病故,留下夫人與女兒翠翠,柳媽媽“貧乏無措,因此將柳翠翠官賣”,[2]427時年翠翠十六歲;《通言》中《陳可常端陽仙化》一篇,因家貧,新荷年幼時被父母以一千貫錢賣給郡王為婢;《二刻》卷十五《韓侍郎婢作夫人,顧提控掾居郎署》中,十八歲的江愛娘因家里生活不濟,被父母以三百兩銀子賣給商人作偏房。
另一種是丈夫賣妻妾?!睹餮浴返摹赌揪d庵鄭虎臣報冤》,農(nóng)夫王小四因家中貧困將美貌妻子以四十兩銀子的價格賣給賈涉;《二刻》卷二十二《癡公子狠使噪脾錢,賢丈人巧賺回頭婿》中,姚公子家道中落后,便將妻子上官氏以四十兩銀子賣出。
此外,也有小叔子賣嫂子的。如《通言》第五卷《呂大郎還金完骨肉》中,呂寶以為哥哥呂玉已死,因“連日賭錢輸了,沒處設(shè)法”[3]圖財,欲將嫂嫂王氏以三十兩銀子賣給江西人,結(jié)果陰差陽錯賣了自己的妻子。還有繼母賣女的。如《恒言》中的《李玉英獄中訟冤》,錦衣衛(wèi)千戶李雄之女桃英,因父親娶了后母焦氏,父親死后,后母便將九歲的桃英賣與富豪人家為奴婢。
主人賣奴婢、僮仆在古代是最常見不過的事。《紅樓夢》中對奴仆最嚴厲的懲治手段就是將他們發(fā)賣,金釧兒即因此而跳井自盡?!叭浴?、“二拍”中也有不少主人發(fā)賣奴仆的描寫?!逗阊浴返谑啪怼栋子衲锶炭喑煞颉分校子衲餅樗文┰跖d元府人,其父統(tǒng)制白忠,兵敗不屈而死;作為元朝俘虜?shù)陌子衲镆蚰昙o幼小免遭誅殺,被帶入張萬戶家為婢;十五六歲的白玉娘勸夫君程萬里背主叛逃,張萬戶一氣之下將其轉(zhuǎn)賣給酒店家顧大郎為偏房?!睹餮浴分械摹妒Y興哥重會珍珠衫》,妻三巧兒在丈夫蔣興哥外出經(jīng)商時偷情,蔣得知后將三巧的兩個隨從丫頭“捆縛起來,拷問情由”,待丫頭“從頭至尾,細細招將出來”后便“喚個牙婆,將兩個丫頭都賣了”。[2]27《通言》第十七卷《鈍秀才一朝交泰》中,主人馬德稱遭困無人周濟,以五兩銀子將十二歲的家生小廝賣了。《二刻》卷七《呂使君情媾宦家妻,吳太守義配儒門女》中,百王宮魏王的孫女在京城淪陷后被擄到燕京,賣在粘罕府為婢,后因主母嫉妒,轉(zhuǎn)賣給胡婦,淪為妓女。
自古至今,誘騙拐賣人口的現(xiàn)象屢禁不絕。按照歷代的法律用語,誘騙拐賣人口可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略賣”?!短坡墒枳h》對此解釋為:“略人者,謂設(shè)方略而取之。略賣人者,或為經(jīng)略而賣之。”[4]由此可見,所謂“略賣”,即采取威逼利誘等欺騙手段,將人騙來再賣出去。另一種是“和賣”?!昂唾u”又稱“和誘”,相對于“略賣”,它不采用暴力、威逼等手段,而是巧設(shè)計謀,用各種名目騙得婦女、兒童同意,隨人販子輾轉(zhuǎn)各地販賣。不論是“略賣”還是“和賣”,均是具有欺騙性質(zhì)的?!洞竺髀伞分性O(shè)有雖逢朝廷大赦天下也不能赦免的罪行,其中就有“略人略賣”與“和誘人口”兩項,由此可見“略賣”與“和賣”在當(dāng)時社會上的危害性。
“三言”、“二拍”中描寫誘拐人口的情節(jié)也為數(shù)不少?!顿u油郎獨占花魁》中的花魁娘子就是在戰(zhàn)亂中與父母走失,被同鄉(xiāng)卜喬騙賣給妓院王九媽的?!锻ㄑ浴返谖寰怼秴未罄蛇€金完骨肉》則描寫了六歲的喜兒在廟會中與家人走失,被人販子以三兩銀子的價格賣到陳家鋪,做了七年小廝。《初刻》卷二《姚滴珠避羞惹羞》中的姚滴珠是商人潘甲之妻,與公公吵架回娘家,途中受王婆和船夫拐騙,被賣與朝奉吳大郎為妾。《二刻》卷五《襄敏公元宵失子,十三郎五歲朝天》中的宗王之女真珠族姬,十七歲時在去姨娘家途中遭賊人毒手,被賊人拐走賣給牙婆,后賣到城外富家為妾。
作為古代白話短篇小說集的“三言”、“二拍”之所以會出現(xiàn)大量描寫人口販賣的情節(jié),自然是與現(xiàn)實社會中人口販賣的猖獗息息相關(guān)的。而中國古代之所以存在人口販賣,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封建社會各階層都程度不同地出現(xiàn)了“錙銖共竟”的風(fēng)氣。這種風(fēng)氣使得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受到了猛烈的沖擊,人口販賣的行為愈演愈烈。
買賣親身子女既能防止一家被過重的人口壓力拖累,又能暫時解決家庭其余成員的生活,一旦賣給一個好主顧,被賣子女的生存問題也能迎刃而解,這是底層的勞苦大眾為了滿足生存的基本需求而作出的一種道德犧牲。《水滸傳》中,為感謝宋江替夫君買棺材送葬,閻婆就將女兒送與宋江享用。小說作者在描述這一情節(jié)時,口吻冷靜、自然,沒有一絲驚異,甚至今天的讀者在進行閱讀時也沒有絲毫的抵觸情緒。父母不但可以任意地賣子女,甚至還有將子女賣入妓院的。《通言》第二十四卷《玉堂春落難逢夫》中,因年歲荒旱,玉堂春在她十六七歲時被父親以八百文錢賤價賣在本司院蘇家,后再次被老鴇販賣。
明代商品經(jīng)濟繁榮,人們的價值取向和生活欲求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基于改善生活條件的考慮,做丈夫的甚至可以放棄做人的尊嚴?!抖獭肪矶恕冻坛顔斡鰺o頭婦,王通判雙雪不明冤》中,李方哥將妻子陳氏以三十兩銀子賣給程朝奉奸淫。起初李還猶豫要不要賣妻,但當(dāng)程朝奉給了他三分之一的錢時,李方哥便立馬做了決定,根本沒有衡量過妻子的價值。當(dāng)妻子陳氏知道丈夫要自己去侍奉那朝奉時說道:“你男子漢,見了這個東西,就舍得老婆養(yǎng)漢了?”李方哥道:“不是舍得,難得財主家倒了運,來想我們。我們拼忍著一時羞恥,一生受用不盡了。而今總是混賬的世界,我們又不是甚么閥閱人家,就守著清白,也沒人來替你造牌坊,落得和同了些。”[5]551在拜金主義思想的刺激下,人們“以侈靡爭雄長,越禮逾制、崇華黜素之風(fēng)愈演愈烈”。[6]
明代后期政治腐敗,社會黑暗,人口拐賣頻繁。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既有了像《賣油郎獨占花魁》中一時見錢眼開偶爾做人販的卜喬,也出現(xiàn)了如《張溜兒熟布迷魂局,陸蕙娘立決到頭緣》中有組織有規(guī)模的詐騙集團,甚至還有周密的計劃。最為可悲的是,小說中出現(xiàn)了許多不經(jīng)意出現(xiàn)的“人販子”,他們的職業(yè)五花八門,拐賣人口的時間、地點不限,由此可見當(dāng)時社會拐賣人口現(xiàn)象之猖獗。《初刻》卷二十七《顧阿秀喜舍檀那物,崔俊臣巧會芙蓉屏》中,王從事之妻在汴梁臨安上錯了轎,被衢州光棍拐騙,帶到一個空房,有兩三個婦女在內(nèi),賣給衢州縣宰做妾,收錢三十萬。可見當(dāng)時販賣人口的規(guī)模。
值得注意的是,人口拐賣的猖獗與明代官方的慫勇、法律的松弛息息相關(guān)。眾所周知,“在姬妾、婢侍的買賣過程中,皇室、官僚士大夫、封建地主、富商大賈是日常的持買者”。[7]82封建社會上層統(tǒng)治者對買賣人口的需求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人口買賣市場的繁榮,而明代法律的松弛則直接催化了拐賣人口的行為。將明代法律與唐代法律中的拐賣人口條例作一比較我們發(fā)現(xiàn),明代的懲治無疑是過于寬緩了?!洞竺髀伞返摹缎搪梢弧べ\盜》中“略人略賣人”條款規(guī)定:“凡設(shè)方略而誘取良人及略賣良人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為妻、妾、子、孫者,杖一百,徒三年。……若假以乞養(yǎng)過房為名,買良家子女轉(zhuǎn)賣者,罪亦如之?!保?]而《唐律疏議》卷第二十《賊盜》篇中亦有“略人略賣人”條款,其中規(guī)定:“諸略人、略賣人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里;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保?]唐代的絞刑到了明代被杖刑和流放所代替,這在一定程度上縱容了拐賣的惡行。小說中對人口拐賣的描寫鮮有寫到人販受到懲治的,這也折射出了當(dāng)時人口買賣的“正常化”。
縱觀“三言”、“二拍”中的人口販賣情節(jié)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不論販賣人是何身份,均呈現(xiàn)出以下幾個特征:第一,被販賣者以女性為主;第二,被販賣者往往為婢、為妾、為娼;第三,被販賣者較少反抗,往往逆來順受。這些特征至少傳遞了如下信息:
封建社會之所以大量販賣女性,原因有二:一是上層社會對婦女的大量需求。財富的集中使得占人口少數(shù)的上層社會擁有大量的房舍、莊園,其錦衣玉食的生活需要大量的奴婢、侍女;封建社會宣揚“聘則為妻,買則為妾”的教條,直接促成了姬妾買賣的盛行;腐敗的社會、窮奢極欲的生活則需要娼妓存在。正如馬玉山在《中國古代的人口買賣》一書中所指出的:“在這個漫長的歲月中,以婢侍、姬妾為主要買賣對象的‘人市’的存在,以販賣、拐賣婦女為職業(yè)的人販子的猖獗,以專門從人口買賣中牟取利潤的‘中間人’、‘牙?!犖榈乃僚埃甲阋员砻?,每日每時都有婦女淪為婢侍、姬妾?!保?]68
二是男權(quán)社會下男尊女卑的現(xiàn)實決定了父母在賣兒女問題上的取舍,同時也導(dǎo)致了丈夫?qū)ф碾S意買賣。兒子作為家庭的主要勞動力和血緣傳承者,使得父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發(fā)賣的,但女兒則不同。宋代在都城周圍地區(qū)甚至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風(fēng)尚:“京都中下之戶,不重生男,每生女,則愛護如捧璧擎珠。甫長成,則隨其資質(zhì)教以藝業(yè),用備士大夫采拾娛侍,名目不一,有所謂身邊人、本事人、供過人、針線人、堂前人、劇雜人、拆洗人、琴童、廚子等級,截乎不紊。就中廚娘,最為下色,然非極富貴家不可用?!?《谷漫錄·說郛》卷二九上)于此可見古代女性地位的低下?!叭浴?、“二拍”中亦有相同的描寫?!锻ㄑ浴返诎司怼洞薮t生死冤家》中,裝裱匠十八歲的女兒秀秀被父親賣給郡王做繡花養(yǎng)娘;《初刻》卷二《鄭月娥將錯就錯》里,衢州良人家兒女鄭月娥是姜秀才的妾,大娘不容,被丈夫賣給鄭媽媽做娼妓,收銀八十兩。丈夫竟會將妾賣給妓院,讀之令人心寒!
晚明政治腐敗,社會黑暗,統(tǒng)治者強調(diào)“禮制”以有利于政權(quán)的鞏固,“三從四德”大行其道,進一步桎梏人們的心靈。在“忠”的思想熏陶下,奴仆自覺認同主人對自己的任意買賣;在“孝”的思想教化下,子女自覺聽從父母對自己的人身買賣;而在“夫權(quán)”思想的淫威下,妻妾亦屈從于丈夫的買賣。這也是“三言”、“二拍”中很少有被賣之人反抗的根本原因。
“忠孝”一向被認為是中國社會的傳統(tǒng)美德,但它同時也禁錮了人們的思想。在人口買賣中,被賣之人所表現(xiàn)出的麻木、順從令人觸目驚心。我們在分析《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李甲的薄情寡義時,又有多少人質(zhì)疑李甲賣的“權(quán)利”呢?李甲贖了杜十娘(且不論贖金中有杜十娘自己出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就有權(quán)利轉(zhuǎn)手將她賣了嗎?我們在為《玉堂春落難逢夫》中女主人公玉堂春歷盡艱險最終夫妻團圓而慶幸時,又有多少人斥責(zé)玉堂春父親賣女以求自保的行徑呢?封建禮教思想對人們思想的桎梏是多么深刻而久遠啊!
宋明以來的封建婚姻關(guān)系中,貞潔觀念是扼制女性的一道精神枷鎖。晚明時期,雖然封建禮教依舊扼制著人們的思想,但一部分文人在晚明人文思想的影響下,開始肯定“情”在婚姻關(guān)系中的價值,肯定女性的權(quán)利。以描寫市民階層生活為主的“三言”、“二拍”對婦女失身的寬容是值得肯定的?!妒Y興哥重會珍珠衫》中,當(dāng)妻子王三巧被陳大郎引誘失貞后,丈夫蔣興哥最終原諒了她。正是這份寬容,使得作者筆下那些被賣失身的女子有的也能有一個好的結(jié)局;也正是由于明末貞潔觀念的漸趨淡薄,使得那些被賣失身的女子能夠免遭世人的唾罵,有活下去的勇氣?!岸摹敝械摹稘M少卿饑附飽揚》一文,曾就兩性間的關(guān)系問題有一段議論:
天下事有好些不平的所在!假如男人死了,女人再嫁,便道是失了節(jié),玷了名,污了身子,是個行不得的事;及至男人家喪了妻子,卻又憑他續(xù)弦再娶,置妾買婢,做出若干的勾當(dāng),把死的丟在腦后,不提起了,并沒有人道他薄幸負心,做一場說話。[5]225
作者抨擊了世人在貞潔問題上男女不平等的現(xiàn)狀,并認為女子“可憐”,而男子“放肆”。這一思想明顯不同于道學(xué)家“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的觀點,具有一定的人道主義色彩。
《恒言》第三十六卷《蔣瑞紅忍辱報仇》的女主人公蔣瑞紅,先被強盜奸污,后遭謀害不死,被商人卞福救下,并納為妾,遭夫人嫉妒,十五六歲被賣與樂戶王家,再由樂戶賣與紹興人胡悅為偏房,在胡悅的唆使下欺騙秀才朱源,后因良心不安告知了朱源,最后嫁與朱源,并為家人報了仇。蔣瑞紅先后多次失貞,并輾轉(zhuǎn)多人。作者在蔣第一次被強盜奸污失貞時,并沒有讓她投河自盡以保全名節(jié);在蔣多次被賣的情況下,依然讓她最后擁有了與秀才朱源的幸?;橐?,這無疑是對傳統(tǒng)禮教的突破。又如《二刻》卷三十八《兩錯認莫大姐私奔,再成交楊二郎正本》中,徐德之妻莫大姐本打算與楊二郎私奔,卻誤把郁盛認作楊二郎,被郁盛所拐,后又被郁盛以八十兩銀子賣給老鴇魏媽媽;丈夫報了官,后莫大姐遇到舊識,通知家人將她從妓院救回,和楊二郎喜結(jié)良緣。莫大姐先私奔,后又被賣到妓院,最后依然能與所愛之人結(jié)成連理,作品所展示的對女性貞潔的寬容以及對追求自由愛情的肯定,在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需要指出的是,“三言”、“二拍”中被賣之人結(jié)局的圓滿,除了是明末貞潔觀念淡薄所致之外,還與作者因果報應(yīng)的思想密切相關(guān)。小說中“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等古詩的引用都說明了這種思想的存在。
“三言”、“二拍”雖以愛情婚姻為主題,但其間涉及的人口販賣描寫不占少數(shù),且該描寫同樣大量存在于古代世情小說之中。小說折射的是社會現(xiàn)實。通過對“三言”、“二拍”中人口販賣情節(jié)的梳理與探究,并在此基礎(chǔ)上進一步反觀這一描寫所具有的現(xiàn)實意義,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任何一種文學(xué)形態(tài)的寫作,都是與當(dāng)時的政治環(huán)境、時代背景、倫理道德息息相關(guān)的,小說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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