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xù)多日的風火牙痛導致面部發(fā)燒滾燙，牙痛幅射至太陽穴，讓我再一次品味了“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的內涵。從縣人民醫(yī)院到清泉鎮(zhèn)醫(yī)院，連輸四天頭孢注射液外加牙痛處鉆孔上藥，依然疼痛不減，尤其是晚上，非要痛得讓人產生恐懼感甚至于想自殺。無奈之下，只好舍大求小，舍洋求土，轉而到校門外百家街一私人診所求診。非科班出身的私人醫(yī)生聽了我的自訴后拍胸包治，方案為三管齊下。輸液:5%葡萄糖注射液內兌注青霉素800萬和抗病毒藥10支共50毫升，兩瓶替硝唑(原準備用甲硝唑，因我腸胃不好而換用);口服:蜈蚣膠囊三顆(從外面購進的已焙干的蜈蚣，經加熱碾碎，再裝成膠囊)和一顆不知名的西藥;肌肉注射:維生素B12和維生素B2。

四個多小時下來，初見成效，下午疼痛減輕，晚上也不再如前日那么要人命了，但于此同時誕生出一個個人史第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不眠之夜。是夜情景回放:2010年4月16日晚，因為我和另三位校領導第二天行政值日，于是我用手機為第二天早晨起床定時。鬧鈴時間5:40，趕乘6:10校車去學校巡視學生上早操。晚9:40，洗漱之后寬衣上床，奇怪現(xiàn)象出現(xiàn)，越睡越“新鮮”，毫無睡意，然后又有幾項記錄產生。因夜不成眠五次起床看時間(手機關機，用手電看掛鐘):晚23:45;17日凌晨1:00;2:20;3:15;4:02。4:10之后索性穿衣起床，借客廳沙發(fā)茶幾書夜不成眠之感。初，心煩夾雜緊張;繼，心情趨平靜，開始理智，用數(shù)數(shù)術催眠，企盼數(shù)字開始錯亂心知就離入睡不遠了，豈知越數(shù)越清醒;而后，無非是無非，痛痛快快地回憶陳年舊事，專揀好的想，即美想，還是了無睡意;竟至后來，傾三十余年班主任和近十年校心語齋(心理咨詢室)輔導老師做失眠學生思想工作之經驗，凡心理法、意念法、運動療法、物理療法等一齊上，但均以失敗告終。最后，大徹大悟，未來晚寢尚有無數(shù)，何須爭此一宿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挑戰(zhàn)一下自我極限!僅此一念，助我大獲成功，僅以區(qū)區(qū)幾個小時之不寐，挑戰(zhàn)自我耐心、耐性。

我不是醫(yī)生，不懂醫(yī)理藥性，因而不會妄斷白天的治療用藥之中是否含有某種致人興奮的藥素而讓我徹夜難眠。不僅如此，明天我還會依原方案治療，因為它之于我有效。總之我不煩不躁不惱，心平氣和，坦然面對失眠，收獲了好心情，明天依然好好地快樂地活在這世上。其實，苦和樂沒有什么截然界限，失眠對我這種年齡這種體質的人來說是痛苦，但在這幾個小時經受失眠之苦的折磨中，我獨自品嘗到了萬籟之美:身邊妻子均勻甜美的呼吸聲，隔壁老母親間歇性的陣性鼾聲，樓上樓下年長者凌晨以后起床小解時在地板上的走動聲和小孩的喃喃夢囈聲。最有趣的是房前老校生物園中的半夜蛙鳴——只有一只——并不連續(xù)叫，偶爾一兩聲，沒有能夠讓人聽取蛙聲一片。我甚至生疑，這生物園中好像沒有水池和小溪，只有一口供澆灌取水用的井，怎么就有青蛙呢?為什么只有一只離群而索居呢?除此之外，遠處的雞鳴，近處的狗吠，窗外雨棚支架上的鳥叫，樓下墻根處發(fā)情的流浪貓類似嬰兒討要奶吃的哭聲，還有宿舍區(qū)外趕早集占攤位菜農肩上擔子發(fā)出的“吱呀”聲，出遠門跑運輸?shù)臋C動車發(fā)動引擎的聲音，再后來便是屋后水泥道上上學孩子快步走路“沙沙”的腳步聲，前窗外圍墻那邊縣復讀中心學生起床的鈴聲，縣實驗中學早操的鐘聲、集合的哨聲和廣播操樂曲伴奏下的口令聲?！@拂曉前星空下的靜中之動，動中之靜，曼妙如畫，曼妙如詩，有如一曲絕美的生命協(xié)奏曲，又豈是那徹夜沉沉入睡之輩能賞玩的么?

古之“武”有聞雞起舞的美談，“文”有“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之勸勉，也許正是“早歲讀書無甚解，晚年省事有奇功”吧，對照古人的及時奮發(fā)努力，我倍覺汗顏，因為我之無眠既非廢寢忘食類好學，亦非宵衣旰食類勤政，全是失眠引出的不自覺行為。但它之于我作為一次經歷，由體驗而為經驗，是利非弊。它讓我懂得如何化解矛盾，如何面對不幸和挫折。是夜之所以難忘，意義全在于斯。記住良言苦訓，切莫少壯輕歲月，更須遲暮惜光輝。我等須活好每一天，活出生活質量，活出光彩來。

鄒炳新，語文教師，現(xiàn)居湖北浠水。本文編校:左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