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的中學語文教育獲得了長足的發(fā)展。我們對語文學科的性質(zhì)認識，語文教師隊伍的建設，語文教材的編寫，特別是語文教學手段現(xiàn)代化應用都呈現(xiàn)了良好的勢頭。但是，我國的中學語文教學中長期存在著的重分析、重記憶、重知識、重技巧的傾向依然沒有得到明顯的改觀，語文教學依然缺乏生氣和活力，學生的素質(zhì)教育和個性培養(yǎng)也往往成為一句空洞的口號。所以，改革中學語文教學，以誦讀、思考、體驗、實踐取代分析、記憶、知識、技巧，是中學語文教學走出誤區(qū)，走上健康發(fā)展之路的必然趨向。

趨向一：由重分析向重誦讀轉變

我國傳統(tǒng)語文教學歷來都十分重視誦讀，通過誦讀促進學生理解?？墒侨缃癫簧僬Z文課都成了分析課，這種分析無非是瞄準考試范圍、考試題型幫助學生從課本中尋找“知識點”。于是一篇篇充滿活力的文章被肢解了，變成了字、詞、句、章的堆砌物。教師上課注重的不再是“美麗的全牛”（文章），而是“技筋肯綮”（重點字詞句、重點文段）。因此，教師上語文課不是一個美好景點的導游，不能使學生貪圖勝景之美，不能使學生陶醉于勝景之中，而是一個技藝嫻熟的“庖丁”，將本來完美的文章肢解成了一個個面目可憎而又零亂不堪的怪物，老師為這而躊躕滿志，學生卻莫名其妙。如此肢解文章的手段是目下語文教師最嫻熟的技藝。葉圣陶先生曾經(jīng)說過：“至于文字語言的訓練，最要緊的是訓練語感?！盵1]“多讀作品，多訓練語感，必將漸能駕馭文字?！盵2]這里所說的語感，不僅指對詞語的感悟，也包括從內(nèi)容到形式的成塊語言的感悟，并能把握語言運用的分寸感、和諧感、暢達感和情味感。語感是一種修養(yǎng)，是在長期的規(guī)范的語言運用過程中養(yǎng)成的一種帶有濃厚經(jīng)驗色彩的比較直接、迅速的感悟、領會語言文字的能力。它在感性中包含著理性，在直覺中包含著思考。這一切是教師的“講”所無法替代的。正像英國現(xiàn)代教育心理學家斯托克威爾指出的那樣：“要想快速有效地學習任何東西，你必須看它、聽它和感覺它?！?（《快速學習理論和實踐》）

我們強調(diào)誦讀，也包括學習方法的傳授和指導。既然范文是例子，那么這些例子可提供給我們的經(jīng)驗、規(guī)律在哪里，怎樣將這些經(jīng)驗、規(guī)律轉化為自己的能力，這都需要教師的提示與點撥。但這種提示與點撥是為了給學生提供聽說讀寫“登堂入室”的門徑，教師必須把自己定位在“導演”的位置上?，F(xiàn)在的情況卻是不少“導演”不滿于“演員”的表現(xiàn)而取而代之自己親自“登臺亮相”。這樣的教師忘掉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能力的形成是無法代替的。

趨向二：由重記憶向重思考轉變

當今不少語文課上經(jīng)?？梢砸姷降氖牵處熃弑M全力地把自己精心準備的考試內(nèi)容的知識傳授給學生。而一篇中可考的內(nèi)容太多，從字、詞、句、章到主題、寫作特色，講不完，說不盡。短短的課堂時間顯得太緊，于是“滿堂灌”便泛濫了。在這樣的課堂上，學生的任務就是聽、記，他們被剝奪了思考的權利。時間一久，學生變懶了，他們不愿動腦，心甘情愿地咀嚼老師提供的東西。從小學到高中畢業(yè)，用了十幾年的時間，聽的、記的都是開頭結尾、層次段落，講了成千上萬次中心明確、詳略得當、比喻生動、排比有力，天長日久哪有不倒胃口的？于是，厭倦情緒造就了語文課堂上的一大批陪坐者。

我國傳統(tǒng)語文教學主張“熟讀精思”，這種“思”不是邏輯性極強的概念、判斷、推理，而是建立在經(jīng)驗基礎上的主體感悟。這種思維方式具有鮮明的民族特點和濃厚的東方色彩。中國古代的文藝鑒賞者從不使用內(nèi)容、形式、主題、思想等抽象的批評概念對具體對象作細致的分析與界定，更不強調(diào)死記這些條文。他們強調(diào)心領神會和得意忘言。在他們眼里，文學是作家的人生體驗，以渾然感悟的方式去把握比純粹的理性分析更能接近藝術的真諦。

語文是一門人文學科，它不像數(shù)理化等自然科學那樣具有完整的系統(tǒng)性和嚴密的邏輯性。但我們的做法往往是人為地抽象出語文知識系統(tǒng)，并歸納成各種各樣的知識條目強制學生記憶，致使語文教學活動在理性的框架中就范，于是融會作家生命感受的文章變成了枯燥的知識圖解；豐滿的教學內(nèi)容被加工成應急的“壓縮餅干”。這樣的知識傳授是一種急功近利的做法，與思維能力培養(yǎng)大相徑庭。當然，語文教學并不排斥理性，它是感性和理性的統(tǒng)一。現(xiàn)在的問題是本末倒置，知識概念不是作為分析語言現(xiàn)象的手段，而變成了師生追求的目標，這已經(jīng)遁入了一個“怪圈”。

在語文教學中不僅應當大力培養(yǎng)學生的思維能力，而且應當積極提倡學生的批判精神。批判意識是素質(zhì)教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內(nèi)涵。一個人只有具備了這種素質(zhì)才能對客觀世界有自己的理解、評價，才能為創(chuàng)新打下堅實的基礎。盡管語文教材中所選的篇章大部分是經(jīng)典名篇，但有不少篇目免不了也帶有時代性和地域性。站在今天的高度正確地去審視它，這是每個中學生都應具備的能力。

趨向三：由重知識向重體驗轉變

長期以來有一種誤解，以為學生掌握了語文知識就獲得了語文能力。好像學生識別了論點、論據(jù)和論證方法就表明他們有了議論文的閱讀能力；學生能夠識別記敘的三要素，就表明他們有了記敘文的閱讀能力；學生能夠識別說明的種類、順序和說明方法，就表明他們有了說明文的閱讀能力。于是教師便用大量時間去講解語言材料中相關的知識。盡管有時也讓學生發(fā)言、討論，但最終的結果不外乎印證教師預先研究、分析或從參考資料上得來的結果。

一個學生聽說讀寫能力的形成，絕不是靠掌握系統(tǒng)的語言知識，而主要靠感受、領悟、體驗。我國傳統(tǒng)語文教學就很注意這一點。私塾先生讓學生背誦名家經(jīng)典，在大量的語言材料積累的基礎上教師才開講。所謂開講，也是點評性質(zhì)的，講的并不多，而且講的也屬于使用范圍的內(nèi)容，并不深究語言知識。中國的語文教學打開“分析”之風，還要從引進蘇聯(lián)凱洛夫教育學算起。從此，明明上語言的學習課，卻變成了語言的研究課；明明上語文課是為了提高運用的能力，卻變成了研究語言規(guī)律；明明是要大量地接觸語言材料，加強體驗，最終化為己有，卻變成了沒完沒了地分析、比較和歸納。因此語文課上教師大包大攬，學生眼高手低就不足為怪了。

傳統(tǒng)語文教學也有糟粕，我們肯定它的長處并不意味著全盤接受。問題在于以往我們否定了我們不應該否定的部分。

趨向四：由重技巧向重實踐轉變

多年來，中小學的語文教學基本上是在比較封閉的班級授課模式下進行的，知識和信息的來源主要依靠教師講解和對教材的感知，這就形成了封閉的教育空間和單一的信息渠道，教育活動也就顯得單調(diào)而缺乏活力。素質(zhì)教育要發(fā)展學生的個性，語文教學就必須營造一個寬松和諧、民主開放的空間，使學生把求知的觸角伸向廣闊的生活領域。呂叔湘先生說過：“學習語文不是學一套知識，而是學一種技能。”[3]沒有感性認識就難以上升到理性認識，沒有大量的積累就不會有“質(zhì)”的飛躍。

語文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學科。學習語文主要的不是連續(xù)的認知過程，而是反復的實踐活動。換言之，學習語文不是著重在理論的把握，而應強調(diào)經(jīng)驗的積累。實際上，作為語文基本能力的聽說讀寫可以說就是一種經(jīng)驗，一種反復實踐、長期積累的經(jīng)驗。這種經(jīng)驗離不開社會經(jīng)驗、社會生活經(jīng)驗和人生經(jīng)驗。我國傳統(tǒng)語文教學的弊病是采取以讀寫為中心的封閉式的教學模式。在這種教學觀的指導下，往往只重視表達思想的“個人功能”，對更為重要的、在人際交往中發(fā)揮“社會功能”的一面卻被忽視了。就以作文為例，中學生怕作文幾乎成為一種頑癥，癥結究竟在哪里呢？把學生禁錮在課堂上，傳授一些作文的“訣竅”，這在中國算是源遠流長了。更有甚者，讓學生背誦幾篇“范文”以求急需，這樣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還有什么能力可言呢？要改變這種狀況，只有給學生“松綁”，讓他們到生活中去尋找素材，激發(fā)靈感。學校附近的小河里漂來幾條死魚，讓學生去調(diào)查污染源，寫成調(diào)查報告送到報社、環(huán)保部門；當?shù)氐囊慌麥N了，讓學生去做促銷廣告；街道送新兵，讓學生去采訪其中的先進典型；讓學生寫劇本，自編自導自演……天地如此寬廣，為什么不鼓勵學生去幻想、去創(chuàng)造、去傾吐？把作文搞得玄而又玄只能增加他們的畏難情緒。教師應當告訴學生：要做生活的有心人，你可以盡情地寫你所見所感。作文教學中安排的訓練序列也必須以實踐作為檢驗的標準。一個人寫作水平的提高果真是按照記敘——說明——議論的順序提高上來的嗎？界限分明的訓練是高效還是低效？這一切說明：脫離了實踐不僅使學生的能力提高無法保證，甚至使我們喪失了指導和評價學生能力的依據(jù)。語文教師永遠不要忘記：語文學習的外延和生活的外延相等。

中國的語文教學經(jīng)歷了太多的挫折與失敗，也積累了許多經(jīng)驗和教訓，人們終于開始從社會發(fā)展的大背景下，從民族文化的深層結構上看待語文教育了，而誦讀、思考、體驗、實踐取代分析、記憶、知識、技巧，必然成為中學語文教學發(fā)展的必然趨向。

注釋：

[1][2]葉圣陶.葉圣陶論創(chuàng)作·寫作漫談[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

[3]呂叔湘.呂叔湘語文論集[C].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

（費海斌 浙江省岱山縣岱山中學316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