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春艷 孫淑霞
摘要作為一種修辭手段,雙關語蘊含的雙層意義使它成為英漢翻譯的一個難點。不少學者提出“雙關難譯論”。本文擬從直譯法、釋義法、變通法、加注法,對莎士比亞戲劇中存在的雙關語的翻譯,做出初步探析。
關鍵詞字面意義 隱含意義 雙關語
中圖分類號:H315.2文獻標識碼:A
雙關語作為一種常見的修辭手段,指在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利用詞的多義和同音的條件,有意使語句具有雙重或多重意義,言在此而意在彼的一種修辭方式。被奉為“雙關語”中之定尊的語言大師莎士比亞,營造的妙語雙關,美不勝收,給我們的語言學習提供了榜樣。然而莎士比亞之雙關諧趣,許多莎評者早已提出“雙關難譯論”。本文擬從直譯法、釋義法、變通法、加注法,對莎劇中存在的雙關語的翻譯,做出初步探析。
(1)直譯法:僅將雙關語的字面意義翻譯出來,對隱含意義則忽略不譯。有少數(shù)的雙關語恰好在英語和漢語理由對等的雙關,這樣處理,最妙不過。
Example 1:
Bass: Why dost thou whet the knife so earnestly?
Shylock: To cut the forfeiture from that bankrupt there.
Gra: Not on the sole, but on the soul, harsh Jew,
Thou makst thy knife keen;……(The Merchant of Venice)
巴珊尼:你干嘛一股勁地磨著刀子?
夏洛克:好從那債鬼的身上割下一磅肉。
葛萊性:你不是在鞋口上磨刀,狠毒的猶太人,你這把刀是在你心口上磨。(方平譯)
此對白中,“sole”和“soul”讀音相似而構成諧音雙關,莎士比亞利用了這兩個詞很好地揭示了夏洛克企圖置安東尼奧于死地的殘忍。譯者以 “鞋口”與“心口”點出了不但再現(xiàn)了原文諧音雙關之美,而且內(nèi)容上與原文吻合,沒有流失或增加原文內(nèi)容,保留了原文的神韻。
然而,這種諧音雙關在中英文里,恰好有對等的情況比較罕見。在大部分情況下,由于文化或語言等諸多方面的因素,直譯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樣,在傳達字面意義的同時,往往丟失了隱含意義。有時,所指意思譯文讀者通過上下文已能理解潛在的雙關,就無需再譯其言內(nèi)含義。
Example 2:
Paris: Happily met, my lady and my wife!
Juliet: That may be, sir, when I may be a wife.
Paris: That “may be” must be, love on Thursday next.
Juliet: What must be shall be.(Romeo and JulietⅣ.i)
帕里斯:你來得正好,我的愛妻。
朱麗葉:伯爵,等我做了妻子以后,你或許可以這么叫我。
帕里斯:愛人,“也許” 到下星期四就會變成“事實”了。
朱麗葉:事實是無可避免的。(朱生豪譯)
帕里斯在教堂巧遇朱麗葉,心情激動地稱呼朱麗葉“my wife”;而朱麗葉則回應:“等我做了妻子,你或許可以這么稱呼我?!毖詢?nèi)之意是:“我已嫁給羅密歐,絕不可能嫁給你?!辈幻骶屠锏呐晾锼?那里辨得出朱麗葉的弦外之音,自信地答道,下星期四“也許”就會變成“事實”。朱麗葉答道:“事實是無可避免的?!迸晾锼谷〉谋砻嬉馑?我們遲早會是夫妻;而朱麗葉的言外之意是,我已與羅密歐結婚,這已成定局,你還有什么機會娶我?這些含意豐富的潛臺詞不僅折射出朱麗葉的機智,而且在劇中起著制造懸念的作用。雖然譯者未將隱含之意譯出,但依據(jù)文本語境,譯文讀者可較為輕松地體會到朱麗葉的言外之音。
Example 3:
King: But now, my cousin Hamlet, and my son-
Hamlet: [Aside] A little more than kin, and less than kind. (HamletⅠ.ii.64-65)
國王:可是,來,我的侄兒,哈姆雷特,我的孩子—
哈姆雷特:(旁白)超乎尋常的親族,漠不相干的路人。(朱生豪譯)
作為哈姆雷特的親叔叔兼繼父,新任國王固然跟哈姆雷特有著超乎尋常的親情,然而哈姆雷特卻痛恨叔叔的殺父之仇,可苦于沒有證據(jù),無法報仇。在叔叔親切地稱呼他,“我的侄兒,我的兒”時,內(nèi)心的憤懣如熊熊烈火,卻怯弱地不敢發(fā)泄。只能借助于雙關,一瀉心中之恨?!癓ess than kind”可謂一件三雕,包含了三層意思:首先,“kind”可以理解為,同一類人,哈姆雷特雖承認他與克勞狄斯表面看起來是要比親屬多一點,但不是同一種人,這隱含了他對叔叔為人的一種鄙視。其次,它可以理解為“不合人情的”,因為王后在老國王死后不久,便急急地同哈姆雷特的叔叔結婚。再次,“kind”可理解為友善,哈姆雷特對有殺父之仇的叔叔豈會心存友善?反之亦然。叔叔對哈姆雷特也是百般提放。譯文作者將kind僅譯出字面意思,即哈姆雷特和叔父之間沒有友善,不過冷漠的陌路人而已。
(2)釋意法:將雙關語的隱含意義翻譯出來。
Example 4:
King:“My cousin Hamlet, and my son. How is it that the clouds still hang on you?”
Hamlet: Not so, my lord, Im too much in the sun. (HamletⅠ.ii.66-67)
國王:你怎么還是讓愁云慘霧罩著你?
哈姆雷特:陛下,太陽大,受不了這個熱勁“兒”。(卞之琳譯)
在這段對話中,“Sun”和“son”同音,原行行尾‘太陽與前三行‘我的兒的‘兒字諧音”。譯文‘熱勁兒的‘兒字故意重讀,而且‘熱意也與前兩行的‘親意相呼應。哈姆雷特的回答隱含著他隱忍已久的憤怒——“我做你的兒子已經(jīng)做的夠久了。”借助于這個雙關語,讀者可以窺見哈姆雷特那潛伏于內(nèi)心的憤怒與不甘。叔父弒兄奪位,即刻娶嫂,卻又假性假意地扮作慈父對待哈姆雷特,這股“熱”乎勁兒讓他隱忍已久,卻發(fā)泄不出。
Example 5:
Benvolio: Here comes Romeo! Here comes Romeo!
Mereutio: Without his roe,like a dried herring.
班:來了,柔蜜歐來了,柔蜜歐來了。
墨:只有公,沒有母,柔蜜歐一個人就象一條曬干了的咸魚. (曹禺譯)
roe 是Romeo名字的縮寫,亦可指母鹿。看到柔蜜歐約會歸來,失魂落魄的樣子,墨丘西奧便打趣他,說他一離開心上人,就變得無精打采,成為的風干魚了。譯者巧妙地將隱含的意思再現(xiàn)出來,展現(xiàn)墨丘西奧之趣與柔蜜歐之落魄。
(3)變通法:譯者在譯文中用另一個雙關語來取代原文中的雙關語,在這種情況下,言內(nèi)之意被恰當?shù)貍鬟_了,雖然某種程度上會以犧牲原文中的原汁原味為代價。做到這一點需要的是對原文和譯文兩種語言的嫻熟掌握,以及在翻譯中的靈感。
Example 6:
Tyb:Mercutio, thou consortest with Romeo—
Mer:Consort! What, dost thou make us minstrels?
And thou make minstrels of us, look to hear nothing
but discords. Here my fiddlestick, heres that shall
make you dance.Zounds, consort! (Romeo and Juliet III.i.45-49)
提伯爾特:邁丘西奧,你陪著羅密歐到處亂闖——
邁丘西奧:到處拉唱!怎么!你把我們當作一群沿街賣唱的人嗎?你要是把我們當作沿街賣唱的人,那么我們倒要請你聽一點兒不大好聽的聲音;這就是我的胡琴上的拉弓,拉一拉就要叫你跳起舞來。他媽的!到處拉唱!(朱生豪譯)
提伯爾特因其諧音雙關而引起邁丘西奧的誤解。譯者充分考慮到語境,將Consort譯為“亂闖”與“拉唱”這對諧音雙關很好地傳達了原文的風韻?!袄痹谝馑忌弦彩茄葑嘁魳返囊环N通俗說法。提伯爾特與邁丘西奧平時也是講話也是插科打諢、不拘小節(jié),這也符合他們的說話風格。
(4)加注法:借以對原文信息進行補充說明,讓譯文讀者領略雙關之意。然而,雙關語所獨有的幽默、智慧或諷刺的意味也會大大損失。雙關所獨有的諧趣,也有所削減。如:在《亨利四世》中,福斯塔夫與王子的一段對話:
Example 7:
Fal: Well, Hal, well and in some sort it jumps with
my humor as well as waiting in the court, I can tell you.
Prince: For obtaining of suits?
Fal: Yea, for obtaining of suits, whereof the hang-
man hath no lean wardrobe. (HenryⅣ)
福斯塔夫:也好,亨爾,也好;這跟我的脾氣倒也有些相投,比起老在朝廷里傻等也不壞,這是實話。
太子:傻等什么?等御賞?
福斯塔夫:可不是嘛?等衣裳,不然絞刑手的衣箱怎么老是滿滿的呢?他媽的,我這會兒心里不痛快,就跟一只老公貓或者讓人逗急了的狗熊似的。
(注:當時被絞死的囚犯的衣裳皆歸絞刑手所有。)(吳興華譯)
Suits 包含了雙層意思:一方面指朝中做官向主上乞討恩寵;另一方面又指衣服。根據(jù)英國當時慣例,行絞后罪犯的衣服例由劊子手所得。王子在這里說到“suits”意指侍臣得到來自之主上的獎賞,而福斯塔夫卻理解為第二層意思:劊子手所得的死刑犯的衣物。吳興華譯的“御賞”與“衣裳”, 諧音雙關既忠于了原文suit的雙層意思,又增強了作品的諷刺效果。加注的運用,使得讀者能更高地理解suits 的另一層隱含意思,雖然在某種程度上削減了原文雙關語的含蓄之美。
作為莎士比亞語言的一大特色的雙關語,以其或詼諧或機智的語言與莫名的糾葛,不僅使劇文含義多姿多彩,意象豐富,而且在塑造人物形象上起了不可磨滅的作用,它使得莎士比亞作品常常妙語連珠。莎劇翻譯家們巧妙地除掉這塊被稱為“翻譯工作上的絆腳石”的雙關語,將他們的神韻再現(xiàn)出來,使得譯文讀者亦可領略莎劇雙關語的魅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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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柔蜜歐與幽麗葉.曹禺,譯.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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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亨利四世.吳興華,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
[7] 莎士比亞全集[M].朱生豪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