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模糊性是一種泛語言現(xiàn)象，指代詞的語義同樣具有模糊性。指代詞語義模糊性的根源在于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指代詞的詞義本身和指代對象的復雜性。模糊指代在文學語言中廣泛使用，翻譯時一定要找出指代原型，挖掘其深層含義。

關鍵詞：指代；指代詞；語義模糊性；翻譯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3-01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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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Semantic Fuzziness and Translation of Reference in Texts

Li Wenge XuHong 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Harb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Harbin 150001， China)

Fuzziness is a common language phenomenon， so semantics of reference proforms also has the feature of fuzziness. The root of semantic fuzziness exists in the author’s intension， the acceptation of the demonstrative pronoun itself and the complexity of the referredobject. Fuzzy reference proform is extensively used in literature language， so that in translation we have to dig out the prototype of the reference and the deeper signification. 

Key words： reference；proforms；semantic fuzziness；transl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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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言

任何語言都有指代現(xiàn)象，一是為了言語簡潔，二是為了避免言語重復，三是為了特定的表達。指代（reference）是最明顯的一種銜接手段（Halliday Hasan 1976：27），是一種必須在語篇內外尋求解釋的現(xiàn)象。于是，指代區(qū)分為內部指代和外部指代。內部指代一般很容易確定，但是其中還是“留有待讀者自行分析的不明身份的對象”（許敏、王能忠、馬彥華1999：633），而外部指代則很難辨別，讀者要根據(jù)語境去領悟。因此，這兩類指代都存有語義不確定（語義模糊性）的情況。吳涌濤認為，“模糊性產生的根源不僅在于客體（符號的所指對象），不僅在于主體（符號的使用者），也不僅在于符號（語言）本身，而是主體和客體在語言中相互碰撞的結果，是三方面的特點同時決定的，不能只從單方面討論模糊性”(吳涌濤1991：22-26)。在語篇中指代的語義模糊性也是如此，它產生于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指代詞的詞義本身和指代對象的復雜性中。

語篇中指代的語義模糊性是譯者遇到的一大難題，因為他要準確地判斷模糊指代詞所指代的對象為何人或何物。研究者證明，指代詞與指代對象的距離遠近與指代詞本身關聯(lián)度的高低息息相關，不同種類的指代詞與其指代對象的關聯(lián)度不盡相同?？偟恼f來，指代詞的意義越空洞、越寬泛，對指代對象的依存性越大，其關聯(lián)度就越高，因而距離指代對象也就越近，各類代詞和替代詞都屬于這種類型；相反，指代詞的信息量越大、意義越具體，對指代對象的依存性越小，其關聯(lián)度就越低，因而離指代對象也就相對較遠，特指性名詞短語就屬于此范疇（Ariel1988：65-87）。

總之，指代詞的語義模糊性在不同的語言中首先表現(xiàn)為共性，這說明翻譯過程能夠對之進行處理；與此同時，指代詞的語義模糊性在不同的語言中又表現(xiàn)出個體差異，這就給翻譯實踐增加了難度，也給譯者提供了極大的創(chuàng)造空間。

2 模糊指代詞的翻譯探索

語言的模糊性一直受到一些文學家的青睞，所以從事文學翻譯時對模糊性應該予以重視（李文戈武柏珍2004：84）。模糊指代詞在俄羅斯文學作品中大量出現(xiàn)，其指代對象經常須要譯者仔細分析上下文或通過語境才能確定。為避免將指代詞的內涵表達不當，譯者一定要找出指代原型，結合上下文和當時的語境進行仔細推敲，挖掘出其深層含義。下面，我們按照模糊指代詞的類別進行分析。

2.1 人稱代詞

第三人稱代詞通常肩負著詞語照應的重任，而第一、第二人稱代詞所指代的對象通常要聯(lián)系文外情景，參照話語角色來確定。可是，在有些情況下并非如此。例如：

① Левин не был постыдный “ты”， но Облонский со своим тактом почувствовал， что Левин думает， что он пред подчинёнными может не желать выказать свою близость с ним， и потому поторопился увести его в кабинет.(Толстой，Анна Каренина)//列文并不是一個“不體面的親友”，但是，奧布隆斯基立刻敏感到列文一定以為他不愿當著他部下的面露出他和他的親密，故而趕緊把他帶到他的小辦公室里去。（周揚譯）

俄語中用人稱代詞ты稱呼，表示關系親密。例中ты明顯不是所指“你”的意思，此時它的詞義具有極高的抽象性，因而也具有極大的所指寬泛性。當然，周揚把ты譯成“親友”也不是無憑無據(jù)的，這是他結合ты的文化內涵并通過具體語境才得到的明確解釋。譯文消解了原文ты的模糊語義特色，不失為化境之筆。

②— Эх， мать， мать! Вот， гляжу я， в святом углу новые угодники прибавились. Это кто же вон тот， который справа?—Иоанном Рыльским знающие люди зовут. —Да... Видишь， как оно все поворачивается...(Носов，На рассвете)//“哎，媽媽，媽媽。我看，神龕里又增加了新的侍者，這是誰呀，右邊的那個？”“有學問的人都叫他約翰#8226;雷里斯基?！薄班蕖憧词赖雷兂墒裁礃幼恿恕保ㄆ茣越鹣g）

③И благодарить меня не можете， надо благодарить его и просить его помощи.(Л. Толстой)//……您應當感謝上帝，祈求上帝保佑。（高枝青1996：50）

顯而易見，例②中的оно和例③中的он無法通過語法規(guī)則來尋找其所指代的對象，也就是說，它們沒有詞語照應的功能。嚴格地說，оно和он都屬于外部指代，它們的模糊語義要根據(jù)百科知識語境來辨明。譯者把оно譯成“世道”，把он譯成“上帝”完全符合當時的話題。

在語篇中，第三人稱代詞經常與其所指代的對象形成銜接鏈，在謀篇中起到銜接紐帶的作用，而譯者的任務就是翻譯時理順這些銜接關系并將這些關系正確地表達出來。由于第三人稱代詞本身所含信息十分有限，譯者須借助文內其他詞語來準確解讀其義。在研究中我們發(fā)現(xiàn)：有時第三人稱代詞的語義只是所指代對象中的某一事物，也就是說，它的語義與指代對象并不完全等同；有時第三人稱代詞從性和數(shù)的方面不能與指代對象對應，造成理解上的困難。語篇中指代詞出現(xiàn)這些現(xiàn)象時，它們的語義常常模糊不清，為了準確傳達原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翻譯時要進行彌補。例如：

④ Ох и парень! Следишь за ним—душа радуется.(Лукин，Судьба открытия)//啊，這小伙子真好！一看他的為人行事，就叫你心里痛快。（葉冬心譯）

從語法規(guī)則上很容易確定он的指代對象是парень，但它的語義并不是指看“他”，而是指通過“他的為人行事”來評價他，換言之，它的語義與指代對象并不完全等同。翻譯時，譯者根據(jù)上下文的內容作了引申處理。

⑤ Они， эти благородные люди， все такие тонкокожие. Чуть что — и он готов уже， спекся...(Шолохов，Тихий Дон)//他們這些老爺們，都是這樣肉皮很薄的家伙。只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他們就受不住啦……（金人譯）

例⑤發(fā)生了指代錯位，он（正常是они）指代的是благородные люди（老爺們）。一方面，為了表達蔑視、厭惡的態(tài)度，有時可以將人稱代詞的復數(shù)形式換成單數(shù)形式；另一方面，為使言語表達委婉含蓄、謙遜得體，有時可以將人稱代詞的單數(shù)形式換成復數(shù)形式。但是，俄語的這一特點在漢語中卻無法得到體現(xiàn)，譯者不得不從指代銜接入手，進行合理的翻譯。

2.2 不定代詞

不定代詞的語義模糊性主要產生于詞義本身，它所指代的事物、特征、狀況都是不確定的、模糊的。在語篇中，不定代詞的語義可以說是變化萬千，但又與上下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此，譯者要根據(jù)前言后語仔細推理，切忌不要望文生義。不定代詞是一種特殊的代詞形式，它沒有回指，也沒有預指，可是我們卻隱約感到，它所指代的對象似乎就“暗藏”于語篇的字里行間。例如：

⑥ Я прожил жизнь и видел коечто.(Бондарев，Выбор)//我飽經風霜，多少總算見過點世面。（王燎等譯）

⑦ Она рассказывала， тараторя со скоростью работающего пулемета， боясь чтонибудь пропустить.(Полевой，Анюта)//她像一挺正在開火的機關槍，噼里啪啦地說個不停，唯恐漏掉一個細節(jié)。（辛晨等譯）

從這些例子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定代詞的模糊語義全部由具體的情景生成，并在譯文中變得清晰起來。因此，翻譯不定代詞時，一定要注意利用上下文信息，重視篇章和故事情節(jié)的理解，這將有助于解決不定代詞的語義模糊性問題。

2.3指示代詞

指示代詞用來指示事物、特征和數(shù)量等。在具體的語篇中指示代詞所指代的對象相當復雜，它不僅可以指示某一事物或現(xiàn)象，而且有時可能涵蓋一句或一句話以上的信息。那么，在翻譯實踐中如何傳達指示代詞模糊抽象的語義，確實是值得譯者認真思考的問題。例如：

⑧ Всякий раз， как я на нее взгляну， мне все кажется， что едет карета， а из окна кареты выглядывает розовое личико. Уж много карет проехало по этой дороге， — а той все нет. (Лермонтов，Герой нашего времени)//譯文一：每一次，朝大道一看，我總感到路上有輛四輪轎式馬車，車窗里露出一張紅潤的小臉。但是百輛千輛轎式四輪馬車從大路上過去了，那張小臉兒依然不曾見到。（呂紹宗譯） 譯文二：我每次向它眺望，仿佛總看見有輛馬車在路上奔馳，車窗里還露出一張粉紅色的臉兒。在這條路上行駛的馬車很多，卻始終不見那一輛。（草嬰譯）

從譯文可以看出，兩位譯者觀察問題的角度不同：呂紹宗側重的是原文的深層語義，因為小說中的“我”并不僅僅期待那輛馬車經過，而是最渴望見到馬車上的人，所以譯文一更能突顯原文的藝術效果，給人以豐富的想象空間；草嬰則更偏重原文的語法結構，所以譯文沒有突出原文的主題。

⑨ — Я этого никак от вас не ожидала， — проговорила она наконец.(Тургенев，Яков Пасынков)//“我可萬萬沒料到您會來這一手”，她后來終于說。

это常用以指上句談到的行為、狀況、事件等，但它的語義非常模糊、抽象，須要根據(jù)具體的語境來確定。本例中的это是對上文“您所做事情”的回指，譯者采用漢語相應的表達手法進行了引申處理，從而達到了形神兼?zhèn)涞乃囆g效果。

2.4物主代詞

物主代詞表示事物屬于哪個人稱。它的指代功能，研究者一般很少涉及。但是，對于翻譯而言，在語篇中物主代詞所傳達的語義值得研究。例如：

⑩ — Мойто， товарищ Борзов， сегодня приезжает， — сказала она.(Овечкин，Борзов и Мартынов)//“我那口子，包爾卓夫同志，今天要回來了”，她說。 (陳冰夷譯)

這是Борзов的妻子與Мартынов之間的對話。мойто在對話中指的就是Борзов，從Борзов妻子的官方語氣中含有對Борзов的譏諷。譯者為了強調說話人與Борзов之間的關系，把мойто在上下文中隱含的語義傳達了出來。

B11 Для мамаши， видать! Для своей выгоды языком вперед забегаете... и нашим и вашим.(Малышкин，Люди из захолустья)//原來還是為了我母親！為了自己的好處您才這樣亂講呢……您還想兩面討好。（錢誠等譯）

наш和ваш是針對情景角色而言的，也可以說，它們所指代的對象要靠有形交際語境才能確定。盡管如此，這兩詞所傳達的概念意義依然籠統(tǒng)、模糊，難以把握。譯者只好舍棄原文形象，換成了漢語習慣的表達方法。

B12 Рита сунула в рот кулак， до боли стиснула его зубами.//麗塔用拳頭堵住自己的嘴，牙齒咬得手生疼。（鄭澤生 耿龍明1986：46）

例中он的指代對象是“拳頭”，但譯文換成了比它更寬泛的概念“手”。對于以俄語為母語的人來說，這里沒有理解上的障礙，可是如果換成漢語“麗塔用拳頭堵住自己的嘴，咬得拳頭（它）生疼”，還是令人感到別扭的。

2.5反身代詞

反身代詞表示動作的客體，而這客體同時也指代主體本身。值得注意的是，反身代詞用于一些成語結構時，其指代意義會削弱①。翻譯себя時，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簡單，一定要對具體情況進行仔細分析。例如： 

B13 Увидев входящих русских， Винкель решился было назвать себя и сдаться. (Казакевич，Весна на Одере)//當溫凱爾看見俄國人進來的時候，他決定說出自己的身份并向他們投降。（岳麟譯）

B14 Театр повторяет себя， подобно академиям искусств.(Федин，Костер)//戲院里反復重演那老一套，就像是在藝術學院里一樣。（葉冬心譯）

B15 Пожалейте вы его， товарищ. Которую ночь не спит. На себя стал не похож，— умоляюще сказала женщина.(Матвеев，Тарантул)//“請您可憐可憐他，同志。他已經好多天沒睡覺了。瘦得都不像人樣了”，女人央求道。（李思賁譯）

這三個例句中себя的指代對象分別是“溫凱爾”、“戲院”和“被可憐的對象”，根據(jù)不同的語境，譯者挖掘出它們所傳達的語義，使譯文達到了理想的效果。

2.6 名詞

俄語中一些名詞也能起到指代作用，此時它們原來本身的詞義已弱化，或者說，趨于語義模糊。例如：

B16 Она одевалась и， чтобы придать себе бодрости， тихонько говорила: — Что уж это! Приходят ночью， — люди спать легли， а они приходят!...(Горький，Мать)//她穿著衣服，為了壯自己的膽，低聲說：“這成什么體統(tǒng)！深更半夜跑來，人家都睡了，他們還來?。ㄏ难茏g）

例中люди的指代對象并不是“人們”，而是“說話人——母親”。在漢語中“人家”是與“自己”對稱的無定代詞，泛指說話人和聽話人以外的人。但是，當“人家”被用來特指說話人時，就可以委婉地表達一種哀怨情緒。此例中，люди譯成“人家”準確傳達出說話人——母親當時的情緒。

B17 — Возьмите же вашу чашку да отпустите человека， — промолвил Шубин. — Сами же вы говорите， что не надо devant les domestiques — прибавил он вполголоса.(Тургенев，Накануне)//“您快拿起咖啡杯，讓下人走吧”，舒賓說?！澳H口說過，不應該devant les domestiques（法語，意為“當著仆人的面”）”，他低聲添了一句。(陸肇明譯)

上文說一個仆人用托盤端著一杯咖啡、一罐凝乳，外加面包干，而尼古拉#8226;阿爾捷米耶維奇卻還在嘮叨“自己相中一位女婿，可是女兒根本不當回事”，所以不管是從前文的意思，還是根據(jù)后面的法文內容都可以看出，человек的指代對象是“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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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結束語

模糊現(xiàn)象既是一種泛語言現(xiàn)象，具有語言間性，又是一種體現(xiàn)民族差異的現(xiàn)象，具有名族個性（李文戈武柏珍2004：87）。眾所周知，俄語重形合，指代意義往往通過詞匯和語法的表現(xiàn)形式而得以固定；而漢語重意合，其指代關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話題的內容。因此，解決指代的語義模糊性問題對于自然語言的非歧義具有重要意義。

模糊指代在文學語言中廣泛使用，這不僅給讀者以豐富的想象空間，同時也給翻譯實踐增加了難度。由于指代的語義模糊性根源于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指代詞的詞義本身和指代對象的復雜性，所以在翻譯實踐中，譯者要通過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方面尋找指代原型，挖掘其深層含義。此外，重視篇章和故事情節(jié)的理解也有助于解決指代的語義模糊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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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有時反身代詞與其他詞已融為一體，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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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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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6-03-12

【責任編輯 鄭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