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法國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的自傳體言情寫作享譽世界。她不斷改寫,“重構(gòu)”其少女時代的情愛回憶。本文通過拉康的“鏡像”理論,以精神分析的視角解讀杜拉斯一生追求的理想“自我”。
[關(guān)鍵詞]自我 鏡像理論 寫作
瑪格麗特·杜拉斯(Marguerite Duras ,1914 -1996)是法國當代小說家、劇作家、電影劇作家。她一生致力于小說形式的不斷創(chuàng)新和探索,常被認為是新小說派的代表作家。1984年,小說《情人》獲法國龔古爾文學(xué)獎,從此獲得世界性聲譽。王小波給予杜拉斯很高的評價:“總覺得讀過了《情人》,就算知道了現(xiàn)代小說藝術(shù)”。
杜拉斯的作品中始終彌漫著悲劇色彩,洋溢著一種無法消解的的蒼涼意味,杜拉斯一生從未停止過“講述”其少女時代與情人之間的故事,且以小說和電影等方式不斷地“講述”并“改寫”那段經(jīng)歷,首次以小說形式敘述出來的是在其自傳體小說《抵擋太平洋的堤壩》(1950年)里。被批評家們稱之為一個關(guān)于愛情的“自傳專家”。
“鏡像”理論和杜拉斯的“自我”解讀
我發(fā)現(xiàn)書就是我。書中唯一的主題,就是寫作,而寫作就是我。
——瑪格麗特·杜拉斯
當我越寫,我就越不存在。我不能走出來,我迷失在文字里。
——瑪格麗特·杜拉斯
我生活的故事是不存在的。它是不存在的。它沒有中心,沒有路,沒有線。有大片地方,大家都以為那里有個什么人,其實什么人也沒有。
——瑪格麗特·杜拉斯
在其自傳體小說中,杜拉斯不厭其煩地“重構(gòu)”其在印度支那湄公河的渡船上與華裔情人邂逅,相戀和最后分離的一段初戀經(jīng)歷,以造就他人及自我眼中的“杜拉斯”形象,從而達到自我陶醉與滿足。拉康(Lacan)的“鏡象”理論,可以很好地解釋杜拉斯自傳式言情書寫中的印度支那情結(jié)。
拉康在他的“鏡象”理論里修正了弗洛伊德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精神劃分,提出了想象界、現(xiàn)實界、象征界三個階段。在“鏡像”階段(Mirror Stage),兒童可以通過鏡子識別自己,還進一步作出一些姿勢,使“鏡像”與真實的活動之間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拉康認為,這意味著在社會決定自我之前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一種理想的自我。拉康關(guān)于“鏡像”的進一步討論,是強調(diào)“我”是在這種虛構(gòu)的形式中固定下來的,即:我們關(guān)于自己的觀念,必定是一種虛構(gòu),然后我們以這種虛構(gòu)去抵御現(xiàn)實的進攻。想象界源于幼兒對他“鏡中自我”的經(jīng)驗,卻遠遠深入到成人對他人和對外部世界的經(jīng)驗。想象界便是自我形成的階段或領(lǐng)域,它調(diào)節(jié)個人自己和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如主體與對自己的“自我”的自戀關(guān)系,或主體對與自己相似的形象(或映象)的依戀關(guān)系等。
在《抵擋太平洋的堤壩》,《情人》,以及后來的姐妹篇《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等一系列自傳體言情作品中,杜拉斯通過寫作來觀照自我,反過來在觀照自我中完成了寫作?!扮R像階段”形成的“自我”是虛幻的,不真實的。恰似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自戀”理論中,希臘神話美少年那西索斯(Narcissus)對“水中倒影”陶醉沉迷?!扮R像”對于人,就像“水中倒影”對于那西索斯一樣,是一個理想而虛幻的“自我”。正是由于強烈的“自戀”,才促使杜拉斯不斷地于筆下營造出一個個美麗而虛幻的“自我”,陶醉其中并樂此不疲。許多優(yōu)秀甚至天才的藝術(shù)家,均有明顯的自戀情結(jié),杜拉斯就坦言自己“是個徹底的自戀狂”。
這樣,寫作中的“這一個自我,與生活中的”那一個自我,難以分開。杜拉斯常常無法自拔地沉醉于寫作中,以至于其書寫常陷入一種如夢似幻的氛圍。其筆下的那一個個“自我”,太像想象中的自己了。以至于,杜拉斯有理由堅持認為,書中的真實遠比作者本人經(jīng)歷的一切還要“真實”。
然而,勞拉·阿德萊爾在其作品《瑪格麗特·杜拉斯》中,披露了杜拉斯這段不為人知的真實經(jīng)歷:“情人事件”是杜拉斯一生中最無法抹去、折磨至深的丑惡事物。她在這一事件里嘗盡了痛苦的滋味,看到了自我在金錢面前的可恥和惡心。為了逃避記憶中“丑陋自我”的煎熬與折磨,杜拉斯以“寫作”來虛構(gòu),一遍一遍地,直至將丑陋的交易改寫成了“美妙的愛情”。比較起自己的真實經(jīng)歷,杜拉斯更相信自己在《情人》里所敘述的一切。所以,最能反映其初戀經(jīng)歷的言情文字既非純粹的自傳,亦非純粹的文學(xué),而是介于自傳與手稿之間的一類作品。就連杜拉斯本人也不比她的讀者更清楚自己寫的東西是完全真實有點真實還是完全虛假。
在《情人》里,杜拉斯曾這樣描述自己:我們在生活里最少看見的是自己,包括鏡子里這種虛假的影像,注視著這個由自己組成的形象,我們也想留住最好的,涂脂抹粉后的臉。我們在照相時擺好姿態(tài),想要在日后重新看到的正是這張臉。杜拉斯力圖通過文字留住的,正是經(jīng)其一次次改寫,一次次“涂脂抹粉”后的“臉”,這正是其不倦于重構(gòu)丑陋的“情愛經(jīng)歷”的初始動機。
“她寫作,瑪格麗特·杜拉斯?,敻覃愄亍ざ爬?,她寫作。她有的只是用來寫作的鉛筆和水筆。除此之外,她一無所有。”這是一九八八年瑪格麗特·杜拉斯接受呂斯·佩羅訪問時在題銘中所說的一段意味深遠的話。杜拉斯的一生就是一部小說,她不停的創(chuàng)作的正是這部小說。這個故事里充滿著酷熱、暴風(fēng)雨、酒精,煩躁和等待的愛情。杜拉斯在不斷地試探,重復(fù),在尋找恰當?shù)脑~語,來詮釋其痛苦而絕望的,卻又唯美而理想的愛情主題,來達到其美麗而虛幻的“自我”的實現(xiàn)。
參考文獻:
[1]拉康.《拉康選集》.褚孝泉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1.1.
[2]瑪格麗特·杜拉斯.《情人》,王道乾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8.
[3]拉·阿德萊爾.《瑪格麗特·杜拉斯》,袁筱一譯,春風(fēng)文藝出版社,2000.6.
[4]梁春華. “鏡象之謎”—論拉康的“鏡象”理論與杜拉斯的印度支那情結(jié)之關(guān)系.四川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2004.9.第20卷第9期.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xué)增城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