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男旦。當(dāng)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經(jīng)由英國人在上海創(chuàng)辦的“百代公司”，為他灌制秦腔唱片發(fā)行全國始，二十歲的他，便迅速走紅國內(nèi)，并譽滿大西北了。

他是被一位叫周伯勛的電影演員推薦給百代公司的，這位電影演員是陜西人，二三十年代在上海很紅火，不僅出演過《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樣的名片，而且還作過多部電影的制片人，連西安的第一個電影院（阿房宮影院），也是在他的倡議下創(chuàng)建的。因了他的鼎力舉薦，百代公司特邀李正敏去上海，灌制了八張唱片，那都是李正敏的“拿手好戲”，它們分別是：《趕坡》、《探窯》、《南天門》、《斷橋》、《血淚鴛鴦傳》、《游園》、《店遇》、《二度梅》、《黛玉葬花》。在每張唱片的前邊，都由周伯勛朗讀了這樣一句話：“上海百代公司特邀秦腔正宗李正敏先生演唱——”，由此“秦腔正宗”之美譽便不脛而走。何為“正宗”，已是秦腔界熱議了大半個世紀的話題，其中不乏論爭之聲，但無論怎樣爭論，李正敏的影響力都有增無減，這便是“正宗”的生命效應(yīng)。

李正敏1915年生于長安縣狄寨原上的一個貧寒人家庭，這里又叫白鹿原，上個世紀最后幾年，著名作家陳忠實“一尻子塌在這里”，“寒窗五載”，完成了他的皇皇巨著《白鹿原》，遂使人文“底子”本來就十分厚重的白鹿原，更是聲名遠播，踏訪者絡(luò)繹不絕。

李正敏十一歲那年，因原上生活“苦焦（十分窮困）”不堪，而隨父到西安城里“覓食”。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入梨園學(xué)戲，自然是相對穩(wěn)定的謀生手段了。加之他勤于鉆研，“舍得吃苦”，在名師黨甘亭（人稱“胎里紅”）的教授下，技藝長進很快，不久，就以一曲折子戲《審余寬》亮相舞臺。誰知由于第一次見觀眾，緊張得不能自持，竟然把戲“爛”在了舞臺上，因此遭遇了教練對全體學(xué)生的“打通堂”懲罰。所謂“打通堂”，就是“連坐法”，一人犯事，全體遭殃，有此一頓深重“鞭策”，自是“小蹄蹄蹦得比鹿快”，經(jīng)過一番“人后苦修”，再登臺時，就讓人為之一振，“眼前豁然”，小李正敏“一鳴驚人”了。

梨園行，“少年躥紅”者不乏其人，但能安道守恒、層樓更上、可持續(xù)發(fā)展者卻鳳毛麟角?！霸缲病闭?，有因嗓子變化而“折翅”的；有因生活變故而“棄舟”的，更有因“水滿自溢”、“張狂瘋巔”而“窮途末路”的。李正敏顯然不屬于這類角色。首先是老天給了他一副好嗓子，加之安貧樂道，謙虛好學(xué)，勤勉刻苦，便路途越走越寬，聲名愈躥愈紅了。不到二十歲，他就身背數(shù)十部大、小戲，走遍三秦、隴西地，成為家喻戶曉的一代名伶。時有報評曰：“五六年來，夜無虛席，每出一新戲，更為轟動西安，蜚聲秦隴，此雖比之梅氏（蘭芳）亦無遜色?！敝麘騽〖曳庵聊Ｔ凇蛾兾魉哪陙碇畱騽　罚?932年撰）一文中也說：“蓋李之長在唱，彼時正嗓音完整，精神飽滿，兼善運用，每唱一曲，雖大段亦一氣呵成，耳音為之一快?！?/p>

這種聲名，加上“百代”的錦上添花，給李正敏注入了“虎入深山，龍歸大海般”的生命激情，由此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更加自由酣暢，角色“拿捏”愈發(fā)游刃有余。

李正敏先后創(chuàng)造過數(shù)十個舞臺藝術(shù)形象，其中膾炙人口的代表作有三部，一是《五典坡》中的王寶釧，二是《玉堂春》中的蘇三，三是《白蛇傳》中的白娘子，人稱“李氏三部曲”，這里面，尤為《五典坡》中王寶釧的塑造，最是“影響深遠”，“魅力四射”。

《五典坡》是秦腔的經(jīng)典名著，又名《王寶釧》，這是一個忠貞不渝的傳統(tǒng)愛情故事：相府千金小姐王寶釧，竟然看上了一個要飯的“花兒”薛平貴，多少達官貴人在“相府擇婿彩樓”前招搖呼喚，眉眼飛動，王寶釧卻偏偏把繡球砸在了薛平貴這個來“哄攤子”、“架秧子”、看熱鬧的“閑人”的扁腦袋上，這不僅讓欲攀親結(jié)貴的王孫公子們兩眼發(fā)直，而且也使相爺由此與愛女徹底“決裂”，并將她趕門在外，形同陌路。任家人如何“策反”規(guī)勸，王寶釧都矢志不移，安貧如山。相爺為了徹底斬斷他們的“孽緣”，甚至還動用權(quán)力，讓薛平貴突擊“入伍”，發(fā)往西陲戍守。可王寶釧仍不為淫威所撼，于“寒窯（這地方西安人已開發(fā)為旅游景點，好像票價還不低）”苦守十八年，直到“叫花子”薛平貴“榮歸故里”，才嗩吶聲聲，花好月圓。

王寶釧十八年守寒窯，苦等一個“花兒”，到底因了什么？早期劇作上說，王寶釧從“花兒”頭上看到了特殊“光暈”：這小子有“皇帝命”，將來必居“萬人之上（后來果然降伏了那邊，還做了那廂的王，最后又歸順了這邊的皇帝，富貴了還有愛國統(tǒng)一情懷，也真他娘的算是錦上添花了）”。這在封建時代，是一個很有說服力的“苦等”緣由。即使在今天，如果哪一位真能預(yù)測到誰誰誰將來可能成為大款，或顯貴，恐怕也是愿意在人前裝出一副苦等的樣子來的，至于背過人會干些什么就不大好說了。后來有人改掉了薛平貴有“皇帝命”的情節(jié)，演繹成“勤勞勇敢”的民間好漢形象，觀眾反倒不能接受，說那假得很，那就還是讓他保留著“皇帝”的“身坯子”吧。反正王寶釧苦等一個人的信念和不為眼前利誘所動的淡定精神，總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學(xué)習(xí)不能，效法不得（大概也沒人學(xué)習(xí)效法），但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文化活化石，總還是有研究探討價值的。

李正敏就給大家演繹了這樣一個王寶釧。在表演上，他把王寶釧由溫順、嬌媚到堅毅、果敢的反抗性格，塑造得惟妙惟肖，蕩氣回腸。尤其是在唱腔風(fēng)格上，雜糅百家，博采眾長，最終探索出獨樹一幟的聲腔體系——“敏腔藝術(shù)”來，至今流傳廣泛，影響百家，被秦腔界譽為“百年不遇的演唱神話”?！段宓淦隆分凶钅艽怼懊羟弧毙星惶攸c的一段唱詞是：“老娘不必淚紛紛，聽兒把話說原因。我父在朝官一品，膝下無子斷了根。所生我姐妹人三個，個個長大配婚姻。我大姐二姐有福分，與蘇龍魏虎結(jié)了親。單丟下苦命寶釧女，繡球單打討膳人。好配好來歹配歹，富的富來貧的貧。世人都想把官做，誰是牽馬墜蹬人（這兩句詞有深意存焉）？”有人說，快一百年過去了，李正敏的這口絕唱，至今無人能出其右。他在唱“老娘不必淚紛紛”時，“情中帶悲，悲中有柔，含蓄樸實，情真意切。行腔抑揚頓挫，四聲分明，擊節(jié)有度，剛?cè)峒鎮(zhèn)??！痹诔健皢蝸G下苦命寶釧女”時，把“苦命、命苦”四字，“用拉腔的方法‘顛（顛字用得妙）’開，著重突出兩個同時出現(xiàn)的‘苦’字，托音與絲弦交織在一起，哀苦有聲，婉約動人，然后大口換氣，稍作停頓，隨即運足底氣，讓‘寶釧女’三字噴薄而出，大有雷霆從天街滾過的收放奇效，頃刻間把王寶釧十八年的幽怨、屈辱、訴求表露得淋漓盡致……”這是一段深中肯綮的業(yè)內(nèi)評價，關(guān)于此類評價，在秦腔界，可謂俯拾即是，有人說，若整理出版，是能有幾塊“秦磚”的厚度的。

之所以能稱“秦腔正宗”，我想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李正敏先生與“正俗社”、“正藝社”相關(guān)，并且正藝社干脆就是自己創(chuàng)建的，他本人學(xué)名又叫正堂，藝名又叫正敏，譽為“秦腔正宗”，大概也與這處處皆“正”有關(guān)，當(dāng)然，更有開宗立派之意。加之在同一時代的演唱中，李正敏匠心獨具，技壓群芳，尤其是在大多秦腔藝人只注重比較單一的“怒（掙）、吼、尖（高音）、放（粗放）”的演唱時期，他能吸納京劇、晉劇、河北梆子、呂劇等兄弟劇種之長，使演唱風(fēng)格進入“峰回百轉(zhuǎn)”的“凄迷”狀態(tài)，講“歌喉婉轉(zhuǎn)”，重“高低錯落”，推崇“中低音效率”，追求“丹田音共鳴”，從而形成了道白、吐字、行腔、收音、歸韻都有別于同行的“敏腔藝術(shù)”。我想，從陜西走出去的電影明星周伯勛，之所以要旗幟鮮明地在上海給他打出“秦腔正宗”的旗號，恐怕與這個西北漢子在“廬山”之外看“廬山”，最終看清了“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廬山真面目”不無關(guān)系。

有了“秦腔正宗”的封號，接著又有了“秦腔皇后”的美譽，當(dāng)時的報紙說他“雖比之梅氏也毫無遜色”，而謙虛的梅蘭芳，自是不能拿自己相比，聽完戲后，又稱他為“西北的程硯秋”。那種時下最愛論及的“知名度”與“影響力”，由此當(dāng)能管窺其全豹了。

我覺得“秦腔正宗”李正敏的深刻意義在于，對固有形態(tài)的戮力改革和對劇種程式的堅強突破。秦腔自古“響遏行云”，而李正敏之“正宗”，卻講究“余音裊裊、歌喉婉轉(zhuǎn)”，這是一種聲音的革命。當(dāng)然，李正敏是在精通秦腔音律、板式、甚至諳熟各種弦樂、打擊樂基礎(chǔ)上的“清醒革命”，是一種生命在行進中的悟道、蓄含與“修正”，因而，接受者甚眾，最終造就了一個秦腔“改革者”的成功范例。許多企圖“改革”，又謬之千里者，根本還是對秦腔缺乏李正敏式的生命體悟與認知，被罵，被剿，被“公審”，被“判決”，也就在所難免了。一部秦腔史，是一部發(fā)展史，一部改革史，可到了今天，一提改革，便招徠諸多不諧和之音，有的甚至把“秦腔改革者”罵得“豬血四濺”、“狗血淋頭”，我想一是愛之太切，不容秋毫有犯；二是“改革者”自身并未進入到秦腔生命本體之中，多呈“隔靴搔癢”狀，如果再“隔行通吃”、“時音泛濫”，熱愛者不扔幾塊“磚頭”，也的確是難以解除心中的怨憤與郁悶。但無論怎樣，秦腔的改革還是應(yīng)該繼續(xù)的，既然大家都承認“藝無止境”的鐵律，那么就應(yīng)該給秦腔的改革讓出一條通道，這里也需要有一種“民主”的生態(tài)，應(yīng)該有對所有“改革者”的理解與寬容。時間是最無情的裁判，在多重聲音的咬合中，“正宗”自會更加正宗，“斜枝”自會式微衰落，任何在藝術(shù)上進行“迎頭痛擊”的辦法，都是可愛而又荒謬的，看似強勁實則懦弱。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真應(yīng)該向李正敏時代的那些胸懷寬廣的秦腔觀眾表示敬意了，因為無論怎么講，李正敏都是秦腔的最大“改革者”，他的成功，不僅得益于自身的艱苦求索，更得益于觀眾的悉心呵護與寬博接納。

可惜李正敏的藝術(shù)“好運”并不長，1936年，他脫離正俗社，自己組建正藝社后，由一個名演員變?yōu)椤邦I(lǐng)班長”，一群人吃喝拉撒睡的擔(dān)子，就沉甸甸地全壓在了他一人肩上。有句俗語說：要慪氣領(lǐng)班戲?？磥碜怨叛菟囮犖槎际遣缓脦У摹Ｒ粊砹鲃有源?，變數(shù)多；二來人才具有不可替代性；三來觀眾對人才的認定決定一切；四來人才自身文化浸潤不足，較少理性約束；五來經(jīng)費不寬裕，這是任何時代都難以徹底擺脫的藝術(shù)困境。李正敏也因這個困境，加之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戰(zhàn)亂災(zāi)禍，自己又疾病纏身，最終自是搞得班社解體，樹倒猢猻散了。

解放后，他被招到西北戲曲研究院（陜西省戲曲研究院前身）馬健翎麾下，先后擔(dān)任過該院秦腔團團長和演員訓(xùn)練班主任職務(wù)。這期間，流傳過這么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說他有一次到藍田縣下鄉(xiāng)演出《五典坡》，正唱王寶釧的《趕坡》唱段“頭上缺少帕兒苫，身穿一領(lǐng)補丁衫……”時，臺下一老者突然直沖到臺前，指著他的鼻子大喊：“你不要唱了，你挖什么野菜，穿什么破衫，把你嘴里那顆金牙賣了，看能買多少糧食，還用得著挖野菜，穿補丁?！痹瓉砝钫糇炖锸氰傊活w金牙的，在那個年代，這是一種富貴的象征，即使牙沒壞，有錢人也是要用黃澄澄的金子，把人能看見的牙齒包起幾粒來的，這跟前幾年時興手上戴一大金鎦子，腰上挎一呼機和今天坐奔馳、寶馬，幾乎有異曲同工之妙，想李正敏先生做過“班主”，又是膾炙人口的名演，這個“闊”自然是要擺、也能擺得起的?？墒睾G的王寶釧一張口，嘴里竟然露出一顆象征著榮華富貴的金牙來，觀眾指斥，也在情理之中。當(dāng)時就有人站出來干預(yù)老頭，維護“秦腔正宗”，李正敏立馬制止了，他不僅不讓冒犯老人，而且還在臺上向老者深施一禮，然后繼續(xù)演出，幾天后，他就把那顆直到七十年代末還具有很大“魅力”的金牙提前拔了。

李正敏從藝四十六年，但真正活躍在舞臺上的時間，僅二十多年，后二十年，一些用在了藝術(shù)管理和教學(xué)上，另一些潑灑在了“文革”中。他之所以在解放后慢慢淡出舞臺，最重要的原因是，秦腔這時已有大量女演員介入，男扮女裝的時代漸次結(jié)束。但作為一代名伶，他始終沒有狹隘保守的陳腐觀念，以能育天下可育之才為榮，門下招收了大量弟子，并悉心傳授，誨人不倦。經(jīng)過長期實踐摸索，他總結(jié)出了“敏腔”的十六字訣竅：“氣沉丹田，頭頂虛空，全憑腰轉(zhuǎn)，兩肩輕松。”而這個訣竅與世界公認的科學(xué)發(fā)聲法是殊途同歸的。他對學(xué)生的教授，始終是一對一，手把手的口傳心授，這種教學(xué)方法最易讓學(xué)習(xí)者深得要領(lǐng)，迅速入轍，他的名弟子楊鳳蘭，就是在這種“一字一句，一腔一調(diào)，一板一眼”的“精雕細刻”中，成為“敏腔”高足，并紅透大西北的。可惜楊氏罹患喉癌，已于上個世紀末不在人間。好在“敏腔”桃李遍天下，許多人是在他去世后，仍“死抱”唱片，自我“克隆”出來的，有的即使不“照本宣科”，也默化潛移，于“敏腔”沃土上發(fā)芽生根，最終已然長成參天大樹。有一位叫張振秦的業(yè)余秦腔藝術(shù)研究專家說得好：“李正敏先生的演劇生涯，也就二十余年，但這二十余年他創(chuàng)造出了典雅秀麗的‘敏腔’藝術(shù)，‘敏腔’的魅力，在于情和韻，這是歌唱藝術(shù)的真諦。如果有人問，‘敏腔’到底在秦腔藝術(shù)史上占有什么位置，那我可以回答，沒有‘敏腔’就沒有后來秦腔旦行聲腔的發(fā)展?！彼踔吝€說：“歷史上出現(xiàn)這樣的天才藝術(shù)家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秦腔今后恐怕再很難有了。”張振秦這個業(yè)余秦腔專家年僅二十八歲，學(xué)理工的，生在蘭州，現(xiàn)供職于南京，已遠離秦腔，但他在網(wǎng)上發(fā)表了大量見解獨特的秦腔述評，大有“山外看山”的清晰明白，雖然有些觀點我也不完全認同，但每每都能打開思路，受益多多。我覺得這一代青年知識分子對秦腔的深度切入，是古老秦腔的幸事。

“文革”中的李正敏，自是少不了要靠邊站，挨批斗，蹲牛棚了。加之他的身世復(fù)雜，不僅是現(xiàn)實的“反動學(xué)術(shù)權(quán)威”，而且還當(dāng)過“舊班主”、“戲霸”，“欺壓”過“藝童”和“勞苦大眾”，沒在“牛棚”里就被致傷致殘致死，已算萬幸。1972年“出棚”，1973年底便“含恨謝世”，享年五十八歲。據(jù)熟知他的人講，李正敏先生平素待人和藹，說話從不高聲，處事低調(diào)，愛穿一身藏青色中山服，黑圓口布鞋，走路很輕，留偏分頭，遲早顯得干干凈凈。他最愛吃的是紅豆稀飯，油炸饃片和涼拌紅蘿卜絲。

在李正敏先生去世二十九年后的2002年6月16日，由民間自發(fā)創(chuàng)建的“秦腔大師李正敏紀念館”，在他的家鄉(xiāng)白鹿原奠基，“這是國內(nèi)第一座以民間集資形式為戲劇表演藝術(shù)家修建的紀念館。”奠基那天，聞?wù)呲呏酊F，許多名伶、觀眾，一邊高唱秦腔，一邊慷慨解囊，原上朝向西安的幾個高音喇叭，更是“老娘不必淚紛紛……”地“敏腔”悠悠，余音繞梁三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