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歲那年,我高考落榜,被迫無奈離開了我熟悉的校園。
在家待業(yè)的那段日子,我相繼打聽到了我的同學有的入了廠、有的進了企業(yè)、有的坐起了辦公室還升了官,但無一例外的都是憑的關(guān)系。不是嗎,他們哪一個在校的成績有我好?我像害了一場病似的萎靡不振。
一天,我與父親并排走在市郊的水泥馬路上。我想起父親是名老教師,他不知教出了多少學生,父親的學生中,有的成了廠長、經(jīng)理,有的是局長、主任,有的甚至做了很大的官。只要父親打個招呼,我想他的學生中,肯定會有人幫忙的。這時,仿佛一個舒適體面的工作就在前方向我招手。于是,我斗膽向父親提出讓他的學生關(guān)照一下的要求。
父親似乎沒聽見我的話,用眼睛把馬路兩邊掃視了一下,二話沒說便下了馬路,向一條泥濘不堪的鄉(xiāng)間小路走去。我一下蒙了,這么好的馬路父親不走,干嗎要走那條不是人走的小路呢?
“還不下來?”猶豫不決的我猛聽到父親的一聲斷喝。
我比父親年輕,我的力氣比父親大,縱然是刀山火海,父親能走,我為什么不能走?我跟在父親身后行進在泥淖里。
走了一段路,父親停住了。父親轉(zhuǎn)過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們剛才走過的那段路。
“這路……好不好走?”父親與剛才的他判若兩人。
“不好走。”我實話實說。
“這段路上留沒留下我們的腳???”父親又問。
“當然留下啦?!蔽颐摽诙?。
“那腳印與腳印有什么區(qū)別?”父親再問。
“硬的地方腳印就淺,軟的地方腳印就深?!边@么簡單的問題難得住我?我暗自得意起來。
“剛才,我們在水泥馬路上走時,留沒留下我們的腳???”父親還是問。
“那怎么能留下腳印呢?”我?guī)缀醴磫柶鸶赣H來。父親怎么拿這么幼稚的問題考我?我差點啞然失笑了。
“你小時,我背著你走,那走過的路上留沒留下你的腳???”父親的雙眼像兩把刀一樣逼視著我。
“我在你的背上,又沒有在路上走,路上怎么會有我的腳印呢?”我驚得張大了嘴巴。
“可有的人總是找不到自己的腳印,他們一輩子像小時的你一樣被馱在別人的背上,或者一輩子總揀水泥大道、柏油馬路走,他們自認為很愜意、很瀟灑,殊不知,等回過頭來看時,他們會驚慌地發(fā)現(xiàn),自己連一個腳印也沒留下,那不是在這個世上白走了一趟嗎?這樣的人難道不可悲嗎?”
我低頭沉思著,不敢吱聲。
父親越說越激動:“孩子,路要靠自己走,不僅僅是走,還要留下一串串的腳印,腳印愈深,愈能體現(xiàn)一個人的價值,愈能體現(xiàn)一個人沒枉活一輩子!這是為父我所能送給你的唯一的東西!”
第二天一清早,我毅然背起行囊,踏著那條我曾經(jīng)走過的泥濘不堪的小路出發(fā)了。我不能讓任何人馱著我走,也不走留不下一絲痕跡的水泥大道、柏油馬路,因為,我決心要留下一串我自己的腳印——深深的腳印。
(湖北省大冶市陳貴港南文勝創(chuàng)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