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訴訟案”

職業(yè)關(guān)系，文藝界在社會上備受注目，每有風(fēng)吹草動總是首當(dāng)其沖。積幾十年經(jīng)歷，過了五關(guān)，元氣大傷。到了新時期，本想?yún)f(xié)力重振文壇，想不到古城下訴訟煙火又起，官司鼓聲不斷。其實這類凡人凡事其他各界也不少，但文藝界之事傳得最快最廣最神乎。添油加醋，無中生有，甚至把其他各界之事也安在文藝界頭上，有些“名家”倒借此“揚了名”，有的還自造事端來“抬高”自己。于是引發(fā)一連申訴訟案。從正面講是進步，文藝家們終于懂得并拿起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的正當(dāng)權(quán)益。從負(fù)面講給渾水摸魚和自炒自賣者提供了空間。一位文藝界朋友被一些莫名其妙的訴訟案搞得暈頭轉(zhuǎn)向。—天他苦笑著對我說：“再打兩年官司我可以改行當(dāng)律師了?！蔽覇査乃嚱缒念惏讣疃?他說多數(shù)為了權(quán)益，其他五花八門也脫不了“名利”二字。這位未來律師還悄悄告訴我，最近他遇到一件怪事，可以寫成荒誕小說。下面就是他說的“故事”，我加上引號，因為我根本不相信，筆錄下來只是好奇而已。

文藝界頻頻曝光的訴訟案驚動了東漢始祖劉秀。這位沉睡了近2000年的皇帝老兒聽說現(xiàn)在實行法制，一躍而起，打開電腦，上網(wǎng)一查，果然“誣陷”被列為一項大罪，又從網(wǎng)上找到一位享譽國內(nèi)外的大律師C君，便上門禮聘。C君問他事由?他說有人誣陷他。C君問是誰?他說第一被告是謝詔，他是禍?zhǔn)祝坏诙桓媸抢钌俅?，他是盲從；第三被告是各地電視臺，他們是見利忘義的幫兇。C君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說先講謝詔，他是誰?有何罪證?他說謝詔是明朝人，寫了一本破書，說我登基之后殺盡功臣，后來編演的幾出戲《草橋關(guān)》、《上天臺》、《打金磚》等等，都取材于此書。我最講情義，從未殺過功臣，這不是誣陷嗎?c君說這是小說戲劇豈能當(dāng)真。他說這是利用文藝進行誣陷。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包括那位一代天驕，哪個沒有殺過功臣?就說我的老祖宗，劉邦高祖爺連替他打下江山的韓信也沒有放過，自己不出面，讓呂后發(fā)難，他若不點頭，呂后敢演“未央宮”這出戲嗎?謝詔是明朝人，他們那位有名的朱皇帝更是殺戮功臣的好手，謝詔不敢寫他，卻朝我潑污水，典型的借古諷今。C君說這和李少春有何關(guān)系?他說這幾出戲文武并重，難度極大，能演者不多，就是以李少春為代表的幾位名角，仗著那點功底，把案頭爛書變?yōu)榕_上紅戲，為了媚俗，百般丑化我，把我的“色相”、“醉態(tài)”、蠻不講理的“霸氣”和各種各樣的“死狀”表演得淋漓盡致。實在慘不忍睹。說我好色也是冤案，我對身邊的宮娥侍女從未進行過“性騷擾”，更沒有發(fā)生過“未離先娶”或“不適當(dāng)關(guān)系”之類的丑聞。我怎么死的有史可查，哪有什么鬼魂和金磚!C君說這和電視臺又有何瓜葛?他說一本書幾出戲能有多大影響。電視臺一播觀眾至少幾億，這是利用高新技術(shù)進行誤導(dǎo)，不可小看。C君問他有什么要求?他說第一公開賠禮道歉；第二有關(guān)的書和戲停止發(fā)行和演出，電視臺不準(zhǔn)再播；第三肉體腐爛不說了，但要賠償精神損失費，寫書的演戲的沒有多少油水，再說他們也已作古，現(xiàn)在又不興“父債子還”，只要電視臺賠償10個億。C君說何以要這么多?他說電視廣告收入多，就在播那幾出戲時前后加放酒類廣告不講，中間還要插播什么“豐乳”之類的廣告，到底誰是酒色之徒?C君問就這三條?他說還得加兩條，第四要根據(jù)南宋陳亮所說的“自古中興之盛，無過于光武”為指導(dǎo)思想，重新寫書編戲，電視臺一天播一小段，一月播一大段，一年全部播一次，以消除影響；第五用賠款在我的陵墓旁，造個光武城，集影視拍攝基地和旅游、餐飲、賓館、娛樂于一體，賺的錢贊助給那些為我唱贊歌的文藝家，說罷飄然而去。C君關(guān)上大門說我算是白天見到鬼了!

朋友的“故事”講完了。我說還是外國人“鬼”，在卷首注明“本書(片)故事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港臺同胞還發(fā)明了一個“戲說”新品種，既是“戲說”，乾隆可為漢人之后，梁山伯成了武林高手，劉羅鍋變成一個跨朝代、跨地區(qū)的雜交結(jié)合體?，F(xiàn)在還算這些陳賬有什么意思?這位朋友說你以為天下事都有什么意思嗎?你不是說過，意思往往在沒有意思之中。現(xiàn)在那些善搞“花架子文化”的人，不就是在沒事中找“事”嗎?我無以為答，也來個“和國際接軌”，發(fā)個文后聲明：此文雖有感而發(fā)，但系“戲說”，請勿對號!

曹雪芹“托夢”

初夏夜長夢多。朦朧之間，只見一位梳著長辮．留著短須，身著長衫，手持折扇的長者飄然而至。仔細(xì)一看，原來是曹雪芹老先生。趕緊起身相迎，請坐上茶。老先生倒是一掃清高習(xí)氣，開門見山對我說：“聽說你在文藝界有幾位熟人，幫我評個職稱如何?”我說：“你一部《紅樓夢》，名滿天下，譽為世界奇書，要職稱何用?”他說：“名是有了，但名上無冠，填個表，印個名片，還有這個那個待遇，都不好辦。”我說：“話雖如此，但現(xiàn)在正高級作家太多，目下又無特高一項，給你評幾級呢?”老先生品了一口茶說：“現(xiàn)在茶葉等級也混雜不清。何況《紅樓夢》爭了二百多年尚無結(jié)論，只要不是四級，一二三都可以。”要求倒不高，我一想還是不行，忙說：“評作家職稱首先要是作協(xié)會員，你不是會員如何評法?！彼制妨艘豢诓枵f：“一客不煩二主，請你先介紹我人會，然后再去評職稱。”我說：“你老人會資格不成問題，但要等開會通過，這且不說，評職稱要專業(yè)作家，你在哪個專業(yè)文學(xué)團體?”這一問把他問住了，他不懂何謂專業(yè)作家，也不知道什么專業(yè)文學(xué)團體。他品了第三口茶，說：“作家憑文章，哪有這些名堂?！蔽艺f：“作家職稱有含金量，所以被人看重。而且作家藝術(shù)家評職稱是我國首創(chuàng)，現(xiàn)在就等著別的國家來和我們接軌了?！彼恍Γf：“你在說夢話吧!”起身就往外走。我連忙大喊“你別走哇!現(xiàn)在文藝單位好進，找到接收單位……”我話未說完，他用折扇一敲把茶杯打翻在地。我一驚從床上坐起，果然是南柯一夢。

反正是睡不著了。找出《紅樓夢》一邊翻一邊想?！都t樓夢》倒是看過幾遍，但沒有研究過，也從未說過不敬之詞，曹老先生何故托夢于我，給我出難題?這一想?yún)s想出了許多問題。曹雪芹不是作家也無意做專業(yè)作家，卻成了一位偉大的作家；《紅樓夢》不過是有感而寫，絕非為什么慶典獻禮之作，卻成為他獻給人類文化的一份厚禮。這真是不可思議，仔細(xì)一想，也不難思議。他無非寫了他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熟悉的生活而已。所謂“十年窗下無人間，一舉成名天下知”?？梢娮骷宜囆g(shù)家不是自封的，精品也不是少數(shù)人說了算數(shù)的?，F(xiàn)在有些“名家名作”，靠的不是真功夫，而是“關(guān)系學(xué)”，俗話說就是“炒”。寫了幾篇文章，演了幾個角色，稱為“作家”或“表演藝術(shù)家”還嫌不足，還要戴上“著名”或“大師”之類的桂冠。有些作品尚不成熟，或未經(jīng)群眾檢驗，就因為某種需要而被評為這個獎那個獎。這些做法實際上對各個方面都不好。新人新作要宣傳要扶持，但要實事求是，不可“硬炒”，更不可“瞎炒”。曇花尚有一現(xiàn)，現(xiàn)在有些“名家名作”尚未一現(xiàn)就被人們遺忘了。這不值得我們深思嗎?

第二天我把夢中所見，醒后所想，告訴了一位來訪的青年作家。他說這個帶有荒誕意味的故事反映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可以寫出來。他還說：讓有關(guān)的各個方面都知道這些想法至少沒有壞處。我想也是，既然沒有壞處多少有點好處吧!

是鹿不是馬

人的思維活動有時雜亂無章，毫無邏輯性可言。最近報刊披露了一些貪贓枉法者的丑惡行徑，我就忽然想起了過去批清官的一些往事。

過去批清官很熱鬧了一陣。先是說封建社會不存在所謂清官，“天下烏鴉一般黑”，只是黑的程度不同而已。民謠不是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嘛，清知府尚且如此，其他可想而知。但史書確有清官記載，民間又有清官傳說，幾句批示，幾支禿筆，終難遮天抹史。后來承認(rèn)有清官了，但又說“清官比貪官更壞”。為什么呢?據(jù)說貪官雖壞，但可激化階級矛盾，官逼民反，推動歷史前進。而清官“愛民如子”，麻痹人民斗志，美化統(tǒng)治階級，實際上起到了維護和延長封建王朝的作用。概言之，貪官比清官好。此論以階級斗爭為綱，一時領(lǐng)風(fēng)騷于輿論。文藝作品中的清官成了批判對象，有些神經(jīng)衰弱者看到清官戲也心驚膽戰(zhàn)，禁演不算，還要追究相關(guān)人員，聲勢很大，火藥味很濃。遺憾的是老百姓在心里不買這個賬。他們一如既往，不僅崇拜古代的清官，而且希望現(xiàn)代多出清官。

批清官運動，說明一些自以為很懂得群眾的人有時候并不了解群眾的情緒。記得當(dāng)時有位朋友對我說：“怎么想得出來的?如此類推，豈不是奸臣要比忠臣好。趙高、秦檜之流不是成了推動歷史前進的英雄嗎?’’這是辨證法，還是詭辯術(shù)?在當(dāng)時，疑問也只能埋在心里。幸好歷史不是任人揉捏的泥土。趙高“指鹿為馬”，盡管秦二世唯唯諾諾，但鹿還是鹿，不是馬。秦檜至今也還跪在西湖邊岳武穆的墓前。不了解群眾情緒，甚至不顧群眾情緒，硬和群眾對著干，歷史當(dāng)然不會認(rèn)同。

時代不同了。如今全黨全民正在大力開展“反腐倡廉”活動。清廉正直的官員受到了應(yīng)有的尊重，被揭露出來的貪官污吏一個個都被釘在恥辱柱上。安徽老鄉(xiāng)包拯一千多年前在《乞不用臟吏》中指出：“貪者，民之賊也”，真是一針見血。像王寶森這一類的“民之賊”，不把他們清除干凈，人民千辛萬苦興建起來的社會主義大廈也要被他們偷空。一位老戰(zhàn)士說得好：“貪官不除，天理難容!”但愿今后再也不要出現(xiàn)“批清官”之類的蠢事了。

責(zé)任編輯 魯書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