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　揚

一

戴名世（1653～1713年），字田有，一字褐夫，號藥身，又自號憂庵，清代著名古文作家，桐城文派之鼻祖。然因其被難于著名的文字獄——南山集案，有關(guān)史料多遭禁毀或散佚，致使以往相關(guān)論著包括拙著《戴名世論稿》（黃山書社，1985年版），對其生平中有些情節(jié)尤其是家世背景，交代得頗不準(zhǔn)確。

也許是一種緣分，前年我在吳良法、戴應(yīng)祥等朋友的幫助下，竟在戴名世的故鄉(xiāng)尋得《戴氏宗譜》。

現(xiàn)存桐城《戴氏宗譜》，是民國十一年（1922年）仲夏月所刻“敬勝堂重修”本。封面與書脊以楷書題《戴氏宗譜》，扉頁中欄豎排隸書“源遠流長”四個大字，右題“民國十一年歲次壬戌仲夏月之吉”，左署“敬勝堂重修”。以毛邊紙印刷，版心四周單邊，白口，單魚尾，烏絲豎欄。每頁9行，行19字。開本為18×30.7cm。從形象看，此譜原規(guī)模巨大，藏主桐城戴氏后裔說原是用麻袋裝的，經(jīng)“文革”洗劫，現(xiàn)僅存四冊：卷一為序跋、規(guī)約、祀典等，其中張英、姚士之序，足使戴譜添彩，他倆不僅為康熙年間的桐城名人，且均是清廷重臣。張序末署：康熙丁亥仲冬之吉、賜進士第予告光祿大夫、經(jīng)筵講官、文華殿大學(xué)士兼禮部尚書加二級、同里張英頓首拜撰。鈐印兩枚：張英之印、大學(xué)士章，前白后朱。姚序末署：賜進士第、皇太子講官、左春坊左贊善兼翰林院檢討、同里姚士頓首拜撰。鈐印兩枚：姚士印、太史公父子會魁，前白后朱。兩序皆受戴名世之請而作，張序以仿宋體刻印，姚序以手跡刻印，冠之卷首。卷七為世紀(jì)，記載“誼公派”第十六世至第二十一世（自清乾隆十四年至民國七年之人?。┖汀叭慷Y公派”第四世至第二十世（上限失考，下至民國十年之人丁）之生息延綿。卷十一為傳贊（少數(shù)篇章稱之為遺事或外傳），收戴氏名人傳58篇（其中女傳主9人），這些傳記的寫作時間，除兩篇為明崇禎年間，十七篇為清咸豐、同治年間，多數(shù)為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前后與乾隆三十二(1767年)年前后，所載人物以戴名世為界其長輩與下輩幾乎相等，兩者之和占傳之大多數(shù)，與其同輩者則僅數(shù)人。卷末收戴氏自明萬歷年間至民國初年之山契田契22份以及《東郭倉前始祖墓圖》、《倉前墓記》等圖文6篇。

從戴譜序跋看，桐城戴氏是明代洪武年間始從婺源遷入桐城的。十世孫戴其復(fù)康熙四十六年所撰《續(xù)修家譜說》：“戴氏為宋戴公之后，其來明矣。支分之后，各家一方，傳至封公為會稽西華令，子孫因家焉，遂為西華派。傳三十四世，禮公遷蘭溪。復(fù)有蘭溪派。傳四世，萬二公遷休寧隆埠。而徽之祁門、績溪、婺源諸派，皆隆埠之分也。桐之始祖勝二公，則遷自徽之婺源，其為隆埠一源也，無疑矣?！睆堄⒂谕曜鳌洞魇献谧V序》亦云：“聞戴氏為宋戴公之后，分派于江南婺源，明洪武遷支于吾桐，其始祖葬于東郭之倉前，遂相沿曰倉前戴。自勝二公以下分為三支，凡十四世。”卷末有戴夢滄書《倉前墓記》云：“戴氏始居?xùn)|郭之倉前，遂相沿曰倉前戴。倉前者，合族發(fā)祥之始基也?！蔽那坝小稏|郭倉前始祖墓圖》標(biāo)識之。倉前今即桐城縣東十余里之孔城鄉(xiāng)倉前村。至于戴氏由婺源遷居桐城的原因，其八世孫戴時翔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撰《譙國宗譜說》有云：“國初時，兵火甫釋，州郡空虛，常時有鬧市之說，故越省越郡而遷處者有之。余戴氏之遷桐，則由徽之婺源也?！碑?dāng)年之婺源屬于徽州，戴氏遷桐是在明洪武初年由江南至江北之大移民運動中完成的。

二

現(xiàn)存桐城《戴氏宗譜》雖為殘本，但對戴名世研究卻有極為重要之文獻價值。

首先，從戴氏世系看戴名世在桐城戴族之地位。桐城戴氏世系以往所有戴名世研究論著包括拙著從未理清，現(xiàn)據(jù)《戴氏宗譜》可知，桐城戴氏始祖勝二于明洪武年間由婺源遷居桐城，二世祖為仕謙，三世祖禎，四世祖子璋、子瓊、子瓚、子珉、子，五世祖文杰、文清?！洞髅兰分杏嘘P(guān)祖先的記載從六世祖南居始，《戴氏宗譜》卷十一“傳贊”轉(zhuǎn)載了戴名世所作《先世遺事記》作為對南居的介紹。南居有二子：面峰、友峰。面峰有二子：時翔（理齋）、時章（默齋），時章為名世高祖。時章有四子：震、露、霄、霖，震（孟庵）為名世曾祖。震有二子：寧、宗文，宗文早卒，寧（古山）為名世祖父。寧有四子：碩、、、，碩（霜崖）為名世父。碩有二子：名世、名平。名世無子，叔父有六子（輔世、傳世、安世、經(jīng)世、濟世、卜世），輔世為長且與名世最善，輔世有三子，以次子夢滄（酉康）為名世嗣子。就功名而言，二世祖“仕謙則人才擢官”，以何第擢何官，無考。名世先輩與同輩入“傳贊”者34人，再加傳中有名（而無專傳）者43人，其中擔(dān)任知縣者3人，有諸生13人，太學(xué)生1人，其中之亮點皆在名世直系，其高祖與祖父曾任知縣，其曾祖、祖父、父親以及嗣子皆為諸生，直系之外有專傳者多為鄉(xiāng)間教書匠。宗譜序跋多溢美之辭，還是戴名世自己在《戴氏宗譜序》（此序不見載于《戴氏宗譜》）中說得實在：“吾桐之戴遷自新安，已三百余年于今，家世躬耕讀書，仕宦皆不顯，而十余世譜系皆存。”戴名世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以會試中式第一名進士，殿試一甲第二名，授翰林院編修，名滿天下，不僅是桐城戴族最顯赫的人物，也是桐城文化史乃至清代文化史上之佼佼者。因而所有序跋或有關(guān)傳記都會將戴名世作為桐城戴族之光彩來言說。戴氏被視為桐城望族蓋源于此。

其次，《戴氏宗譜》為研究戴名世與張英、姚士、方苞等同里名人之交往提供了可信文獻。

張英（1637～1708年），字敦復(fù)，號樂圃，康熙六年(1667年)進士，官至文華殿大學(xué)士兼禮部尚書?？滴跛氖辏?701年)張英“予告”還鄉(xiāng)，名世有詩八章相贈。近人陳衍有《戴南山詩冊跋》云：

今觀此冊送其師張相國致仕者，首章隱言其去之得計，不必枉己濟人；三章言不去之將得禍，棄不義富貴乃以履險如夷；四章言見幾不俟；五章明致仕不因衰老，亦過恃其人之不學(xué)而敢于昌言也乎？

可見張、戴雖為師徒卻親密無間，無所不談，以致被陳衍責(zé)之為“所言亦太無顧忌矣”。

據(jù)馬其昶《桐城耆舊傳·張文端公傳》云，張康熙四十年歸里，“自是，徜徉山中者凡七年”，“四十六年再迎駕清江浦，扈蹕江寧。逾年薨，年七十有二”。由此知，張之《戴氏宗譜序》是其逝世的前一年以71歲高齡所撰。

今從張英之序知，張、戴有兩代之誼，戴居京期間是張家?？停⒃螐堄⒅油㈣吹鹊摹凹彝ソ處煛?。張序云：“余少與戴公孔曼（按，即名世之父碩）同見知于學(xué)使藍公，因得與孔曼交。朋從講習(xí)，嘉言懿行，皆可師法……厥后余居館閣數(shù)十年，歲丁卯貢諸生入太學(xué)，孔曼長公（子）田有至京師，以才名冠江南，京師貴公鉅卿，無不敬禮田有。余以鄉(xiāng)戚故，延至家課子廷璐等。因又悉田有之品與學(xué)，一本諸孔曼……田有留太學(xué)十?dāng)?shù)年，屢躓場屋，至乙酉始魁北闈。時余已予告歸里，然聞田有之捷，未嘗不嘆息戴氏之世德，與孔曼之有子，而為之稱快不置也?！睆埿蛑猩踔练Q名世為“戴氏之偉人”，希望“戴氏之隆隆而起者，又不獨在田有已也”。由此可知作為鄉(xiāng)長與父親好友張英是何等器重戴名世的。

張、戴兩家之友誼世代相傳。離張英作序六十年后，日講官起居注翰林院侍讀張裕犖為名世嗣子夢滄主修之宗譜作序云：（張、戴）“兩世通家，故知戴氏之德行文章甚悉。武舟、猗圃兩公康熙丁亥年修家乘，南山先生請敘于文端公，公原原委委，據(jù)所知而曲折言之。越今六十一年，南山先生之嗣君酉康續(xù)修家乘，以與叔祖敬夫、余兄道閩為兒女親，又與余契好，寓書與余而索序焉”。

姚士，字綏仲，號華曾，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進士，官至左春坊左贊善兼翰林院檢討。他不僅與張英同樣為名世同鄉(xiāng)，而且他是戴名世參考的乙酉鄉(xiāng)試的主考官之一。他在《戴氏宗譜序》開篇就說：“歲乙酉，余主試北闈，頗極意搜求天下奇士。及榜發(fā)，而同里之戴子田有與焉。田有固海內(nèi)名宿，其為文楷模當(dāng)世。世之讀田有文者，竊其皮毛，食其牙慧，以掇巍科、登顯仕者不可勝數(shù)，田有尚連蹇數(shù)十年，晚得售，以余任藻鑒之責(zé)，而忽得賢士出其門，且以故交姻好，謬為師弟，豈非一時之快事？”姚序接著對姚、戴兩家“故交姻好”作了詳實敘說，云“余于戴氏卜之早矣。其曾大父孟庵公為明諸生，有聲黌序，鼎革以后，隱居不出，著書龍眠山中，淹貫經(jīng)史，工右軍書法。余季父曉峰公受業(yè)其門……其大父古山公以異才擢江西新淦令，改調(diào)長樂令，循聲異政，一時推為良吏。而古山公曠懷高致，不屑意仕進，以養(yǎng)親故解組歸田。時家伯祖贈光祿戊生，公亦居林下，與公為姻好。兩人意氣甚合，花晨月夕，山巔水涯，扶筇策蹇，時相過從，儼然香山洛水之風(fēng)。家伯蟄存公為公愛婿，舍弟敦仁兄弟凡六人皆戴安人出也”。繼而介紹了名世之父霜崖戴碩：“至其尊翁霜崖公，篤行孝謹(jǐn)，不茍言笑，窮經(jīng)授徒，門下濟濟，所著詩文凡二十四集行世，余年少與朋試諸生，時時敬禮之?！庇纱思饶芸吹酱髅赖那鄣氖诉M經(jīng)歷與崇高的文化地位，也能看出戴、姚世交淵源。張、姚之器重，或許是名世命運轉(zhuǎn)折之契機，至少給這個年近花甲的名士以極大的精神鼓勵，他才抖擻精神從隱居地——南山奔向京師，到會試、殿試場上去搏一搏，果然告捷，也讓鄉(xiāng)賢張大學(xué)士們?yōu)橹畾g欣不已。這才有“田有因請言于余”，而張、姚欣然為戴譜作序之佳話。

方苞（1668～1749年），字鳳九，一字靈皋，號望溪，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進士，號稱為桐城文派之創(chuàng)始人。其實方苞較戴名世年少15歲，其由時文寫作轉(zhuǎn)入古文創(chuàng)作，緣于戴名世之影響。戴氏在《方靈皋稿序》中有云：“蓋靈皋與余往復(fù)討論，面相質(zhì)正者，且十年。每篇成，輒舉以示余，余為之點定評論。其稍有不愜于余心，靈皋即自毀其稿。而靈皋尤愛余文，時時循環(huán)諷誦，嘗舉予之所謂渺遠不測者，仿佛想像其意境?！边@對同里文友，同在“南山集案”獲罪，結(jié)果不同，名世被斬，方苞因李光地營救獲赦，并以白衣入直南書房。過去僅知方戴之文字交往，而民間傳說他們?yōu)楸碛H并不見諸記載，今在方苞為名世之父所撰傳記《霜崖公傳》得到證實。傳云：“田有與苞為骨肉交，其門內(nèi)之事知之甚悉。苞生也晚，未覲見公之顏色，而凡里人述公之生平，至今皆為泣下，則公之厚德亦可以意想矣。至太孺人，則苞之從姑母。苞素事之如母，其遺范猶在目也”。對于這位從姑母，方苞在同傳中云：“公元配方太孺人，溫恭賢淑，年十八歸戴氏，敬事舅姑，敬禮夫子，和睦家人，內(nèi)外無間言，姻婭族黨群奉為女宗。是時，霜崖僅筆耕以給八口，而太孺人之奉菽水、教子女、持中饋、睦姻戚，摒擋籌畫，毫無掣肘之跡，而太孺人之心，又已苦矣”。難怪方苞那么敬重她，“素事之如母”。由此則可見方戴交往之淵源。

其三，由《戴氏宗譜》，可以看出“南山集案”對桐城戴族的深刻影響。

據(jù)戴鈞衡《戴南山先生年譜》記載，“南山集案”發(fā)，由“弟輔世自京師扶櫬歸葬于南山硯莊之南”。這“弟”實為堂弟輔世，字鈞有，號意村，國學(xué)生。這位堂弟也與南山友善，“南山先生于諸弟之中最為篤愛，每口授指畫，先生領(lǐng)會于心，故其為文頗類伯氏”。

《戴氏宗譜》對戴名世雖多有贊辭，但譜中名世傳卻是以其《時文自敘》所權(quán)代。乾隆丁亥年（1767年）（距名世之死半個多世紀(jì)之后）其曾孫輩鐘岳在其《時文自敘》前加了一段按語云：“修家乘，府君可無傳哉？惜乎老成凋謝，無知府君之深而能執(zhí)筆者。不得已以府君《時文自敘》錄之以為府君傳。雖不足以盡府君之生平，然即時文一端以類推其余，亦可想見矣。府君諱名世，字田有，一字褐夫，別號憂庵。居南山，人又號之曰南山先生，晚乃自號曰栲栳。又諱其姓名而名之曰宋潛虛?！边@里就有“南山集案”之影響：一、名世生平以振興古文為己任，鄙薄科舉，“尤不好時文”，他于《時文自敘》中一再申明：“余非時文之徒也，不幸家貧，無他業(yè)可治，乃以時文自見?！苯褚浴稌r文自敘》充傳，實為戴族中人為避禍而迫“不得已”之舉；二、宋潛虛亦“南山集案”之后，人們“不得已”為之所取化名，宋為戴氏之源，潛虛為名世之反義。鐘岳按語云名世“晚乃自號曰栲栳”，不見別的出處；蓋“栲栳”乃桐城龍眠山脈之最高峰，以此為號，足見名世晚年仍狂放自信，而“潛虛”決非其風(fēng)格與愿望。

然宗譜畢竟是民間出版物，《戴氏宗譜》各修本對“南山集案”的痕跡并未徹底回避。如鐘岳按語中就有不平之意，另譜中明收名世所作《先世遺事記》、《孟庵公傳》、《唐太孺人傳》，幾乎所有的譜序都稱道名世之博學(xué)多才。然名世之后，戴族中無論功名、仕途均無顯赫者，戴譜卷十一中載名世后輩17人，僅諸生、太學(xué)生各一，倒多有隱逸之士。原因何在？至清同治年間人物傳就有明確而大膽的回答。《蕓軒公傳》云：“公……壯年迫于窮困，筆耕于廬舒，負笈從游者多著聲黌序，而公偏時運乖舛，未博一衿。蓋自其祖南山先生以文字厄，而郁塞盤結(jié)者且至今不能發(fā)舒焉?！薄剁娛绻珎鳌罚骸白云渥遄婺仙较壬曾櫸母叩冢l(fā)聲海內(nèi)，天下皆知有桐城之戴。其后南山以文字禍死，而族中讀書者雖有英俊邁德之才，率不得一為學(xué)官弟子。蓋其冤抑之氣，郁塞盤結(jié)而不得伸者，且百四十余年?！睂τ诖髯宥裕侵裁?，罪也名世。更可見戴族中讀書人長期未能走出“南山集案”的陰影，足見封建文化專制之副作用是何等強大。

戴名世之嗣子夢滄于“南山集案”之禍感受更深刻。這位夢滄，以往所見資料僅有桐城戴興于道光年間所撰《潛虛先生墓表》提到，云，南山“妻元配李孺人，繼配周孺人俱無子，以從弟輔世子夢滄為子”。至于夢滄為何許人則不詳。今從《戴氏宗譜》則略知夢滄之為人。張裕乾隆三十二年所撰《續(xù)修譜敘》對夢滄（酉康）之德行文章，則大加贊頌：“譜牒之修千頭萬緒”，“而酉康又以一人肩其事”，“今讀酉康（請序）來書，仁孝誠敬，溢于行間，并使閱者仁孝誠敬之意亦栩栩欲動，此所以難能而可貴也?！眽魷嫱晁锻羧嫒藗鳌放c《續(xù)修譜序》也都情不自禁地言及“南山集案”之禍。傳中云：“余少際先君子文字之禍，十有九歲即糊口四方，近七十始得悉（息）肩家居”；序中說：“而滄又以患難之余，家業(yè)蕭散，筆耕于齊楚晉越之區(qū)，羈棲數(shù)十年，垂七十始得息肩?！闭恰澳仙郊浮辟O害后世的寫照。夢滄作為“南山集案”株連漏網(wǎng)之魚，為避禍背井離鄉(xiāng)數(shù)十年，直到暮年始歸故里。流落數(shù)十年歸來的夢滄猶全力主持修譜之事，可見其堅毅有文。戴興所撰墓表還說：“先生之孫，聞僅有存者，饑寒奔走，已不卜蹤跡。”這孫當(dāng)為夢滄之子?？梢娔仙街訉O都未擺脫“南山集案”帶來的厄運。

也許是鑒于“南山集案”給整個家族造成巨大災(zāi)難的歷史教訓(xùn)，夢滄主修宗譜對族規(guī)訂得頗為嚴(yán)明，李英乾隆三十二年所撰《續(xù)修譜敘》說：“南山先生之嗣君酉康慨然任其事”，“立規(guī)陳矩，務(wù)使一族之內(nèi)，各安其分，各盡其道，相礪有成，以為一門光，是又進一族之人而訓(xùn)誨之矣。其規(guī)模之遠大周至，不又較前譜而更有進乎？”這道出了夢滄修譜立規(guī)之初衷。

此外，《戴氏宗譜》中還收有戴名世、方苞佚文各一篇。一為戴名世為其曾祖父戴震所撰傳記《孟庵公傳》。戴震是明清鼎革時代富有民族氣節(jié)之士子，他對戴名世前期思想影響甚巨，《戴名世集》中有《響雪亭記》記其隱居之地，《先君序略》等文記其隱居原因（悼明之亡），《孟庵公傳》則更生動地描敘了其詩酒情懷。一為方苞為戴名世父親戴碩所撰傳記《霜崖公傳》，這篇傳記寫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洞髅兰分杏小断染蚵浴酚浧涓?，早于方文26年，所寫者不及方文翔實。從方文既可見戴父“郁郁不得志”之狀，亦可見其對名世之影響。同時從方文還可知名世有兩個妹妹，一適明經(jīng)徐廷錦，一適明經(jīng)吳荃。

（題圖：戴名世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