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強國/文●巖東/圖

北宋仁宗年間,新科狀元凌元波被招為駙馬。其實,這凌元波跟那個被包公斬首了的駙馬陳世美一樣,也是早有妻室兒女的,為怕事情敗露,竟也采取了類似的惡毒手段,收買太監(jiān)楊公公殺掉其妻凌氏及兒女。這楊公公見凌氏母子可憐,不忍下手,但回去又交不了差,還極有可能被凌元波殺害滅口。他知道新任天官寇準不畏權(quán)貴,秉公執(zhí)法,因而便與凌氏母子一起將凌元波告到了寇準那里。

寇準見鐵證如山,不由大怒,便不顧這凌元波是當朝駙馬、朝廷重臣,當堂判了個秋后問斬,并將奏折呈報了上去。

凌元波仗著自己是當朝駙馬,原以為寇準一定會不看僧面看佛面,從輕發(fā)落,不料這寇老西子卻鐵面無情,真判了自己死刑,頓時慌了,乘公主來探監(jiān)之機,忙哭著哀求公主救命。

公主對凌元波隱瞞真情,騙取婚姻的不道德行為十分氣憤,但想到生米已經(jīng)做成了熟飯,他畢竟是自己的丈夫,沒辦法,只好去找她父皇仁宗求情。

此時,仁宗皇帝也正為凌元波的案子撓頭。按理,凌元波身犯數(shù)罪,理當問斬,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女婿,一想到女兒今后的日子,仁宗手中的御筆便不聽使喚,幾次拿起又放下,一時難以下筆批復。但是,為了江山社稷,仁宗皇帝最后還是下了決心?？烧斔麥蕚湎鹿P批復時,公主卻闖了進來。

公主一進來便哭倒在父皇的懷里,弄得仁宗心里也酸酸的不是滋味。但是,當聽到女兒央求他饒恕凌元波時,他還是搖了搖頭,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凌元波雖為駙馬,但也不可逍遙法外。朕倘若饒恕了他,會毀了大宋律法,冷了人心,后果不堪設想呀牎

公主見父皇不肯饒恕凌元波,愈發(fā)哭得傷心。她說:“斬了凌元波,女兒這輩子便得活活守寡。女兒年紀輕輕,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仁宗又被女兒哭得心軟了。這也正是他的一塊心病呀牭祖上立下的大宋律法,他又實在不好公然違背。思來想去,他突然心生一計。于是,仁宗便對女兒道:“你且去吧牳富時Ｋ便是?！?/p>

見父親如此說,公主便千恩萬謝,歡歡喜喜地去了。

再說寇準將奏折呈上后,一直不見批復下來。好幾次他都想入宮詢問,但一想這么催逼皇上不好,便又按捺下來,耐心等待。

又過了些日子,寇準見開斬行刑時間已臨近,但那奏折還沒批復下來,他再也沉不住氣了。他想,那凌元波罪不可赦,按律當斬;可如果皇上徇私情,就這么不了了之,那可麻煩啦犗胱,寇準決定早朝時冒死上諫,向皇上陳述利害,懇請皇上不徇私情,秉公執(zhí)法。即使為此惹

怒龍顏,落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早朝,寇準出班啟奏。他說:“倘若凌元波一案不了了之,那我大宋律法將形同虛設;此例一開,遺患無窮。事關(guān)江山社稷,還望萬歲三思牎

寇準慷慨陳詞,據(jù)理力諫,兩班文武都不由點頭贊同。但見他詞鋒過于犀利,矛頭又直指皇上,都暗暗為他捏著把汗,心想這寇老西子今兒可真是豁出去,要理不要命了

豈料,仁宗皇帝聽了寇準這番話后,非但沒生氣,反倒微笑著頷首贊同道:“寇愛卿所奏極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大宋律法容不得半點褻瀆。想那凌元波雖為駙馬,但既按律當斬,朕也決不姑息?？軔矍涞淖嗾垭抟雅鷱拖氯チ?就回府照辦吧牎

寇準一聽十分高興,忙叩頭謝恩。退朝后就急急趕回天官府。果然,他一回府便得報,仁宗皇帝將問斬奏折批復下來了。

可當寇準接過批復展開一看后,兩道眉毛立時蹙到一起了。他思索半天,依舊一籌莫展,便將手下幕僚們召來,把那批復拿給他們看。

大家一看,只見仁宗皇帝在那奏折上批下了密密麻麻許多字。首先肯定了寇準不畏權(quán)貴,執(zhí)法如山,又冠冕堂皇地說了些“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類的官話,表示贊同寇準依法斬殺凌元波;但接下來卻對斬殺凌元波的時間、地點、兵刃及行刑人員都做了極奇特的規(guī)定:

斬殺凌元波的時間:非白天也非夜晚;斬殺凌元波的地點:非屋里也非屋外;斬殺凌元波的兵刃:非鐵、非銅,非一切金屬鐵器;斬殺凌元波的人員:非男也非女人。

眾人看罷,都紛紛道:“這哪里是同意斬首熣餉髏魘遣煌意嘛牷噬喜緩彌彼,故意弄出這一堆奇特之極的清規(guī)戒律。這也不準那也不讓的,這人還能斬嗎熣獠皇怯幸獍庇嗎煛

“大膽牎笨蘢技大家越議越放肆,便忙厲聲喝止住。他說:“皇上雖貴為天子,但畢竟也食人間煙火,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他也有親情哪犇橇柙波畢竟是他女婿,女婿被斬,當岳丈泰山的心情能好過嗎煹萬歲拋卻親情,以大宋律法、江山社稷為重,同意斬殺凌元波,實為我等做出了楷模呀牎

寇準說到這里,見大家仍不以為然,便又道:“皇上連自己的女婿都舍出來了,只提了那么幾個小小條件,還過分嗎熞怪只怪我等愚笨無能罷了。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辦法吧牎

可是,一連數(shù)日,眾人還是想不出一點兒辦法。他們將仁宗皇帝那批復研究來研究去,都斷定這凌元波肯定是斬不了了。

消息傳入宮中,仁宗皇帝十分得意,公主自然更是高興非常,眼看第二天便是行刑之日,如果明日午時三刻之后還不能將人斬首,就過了行刑之時,按律必須將人無罪釋放。公主激動得一宿未睡,天不亮便乘鳳輦來到了監(jiān)牢。

見到凌元波,公主把情況一說,凌元波那個高興勁兒就甭提了。就在他們興高采烈地商討午后如何回家時,忽報寇大人有請。

凌元波一聽寇大人有請,頓時膽怯起來。公主仗著有父皇批復,雖也有恃無恐,但她深知寇準鐵面無情且詭計多端、智謀過人,所以也不放心地隨著去了。

凌元波來到門外,見寇準坐在屋里,面前擺著酒肴,這才松了口氣,知道這是寇準要體面釋放自己,設酒為自己壓驚送行,不由自得起來。見寇準笑容可掬,起身相迎,凌元波便撩衣朝屋里邁?？删驮谶@時,只見黑影一閃,一樣銳器已刺入他的咽喉。他慘叫一聲便癱倒在門檻上了。

跟在身后的公主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凌元波已渾身是血,一命嗚呼。她萬沒想到這寇老西子會如此大膽,竟敢違抗圣命刺殺了凌元波,不禁又悲又氣,忙令人速去稟報父皇。

仁宗皇帝聞訊后又驚又怒,便急速趕了來。見凌元波果然被殺,他不由臉一沉,說道:“寇愛卿犇闃鍔弊锍,朕不怪你,可朕的御批你看到了嗎煛

寇準忙道:“臣早已反復拜閱。臣現(xiàn)在所為正是按萬歲旨意而為的呀牎比首諢實鬯:“朕要你誅殺凌元波時,不可在白天,也不可在夜晚,你遵旨了嗎煛笨蘢嫉:“請萬歲抬頭看,現(xiàn)在雖已旭日東升,但天邊尚有一彎殘月,有月便不能算白天;而雖殘月尚存,可旭日已然東升,自然也就算不得夜晚了。所以這時間正是非白天也非夜晚?！币娙首诨实鄄恢暳?寇準又道:“萬歲要臣在誅殺凌元波時,地點不能在屋外,也不可在屋里。萬歲請看,現(xiàn)在凌元波是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所以這誅殺地點既算不得在屋里,也算不得在屋外?！笨軠视謱⑺懒柙ǖ谋邪纬鰜斫o仁宗皇帝看。原來竟不是任何鐵制兵器,而只是一根削尖了的竹扦……

仁宗皇帝看到這,不禁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頓了頓,他才想起,便忙喊道:“那么那個行刑誅殺了凌元波的人呢熥懿恢劣詡?cè)不是男?也不是女人吧煛

見仁宗皇帝問,寇準便叫出那個行刑殺死凌元波的人。仁宗一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原來這個行刑的人果真既非男人,也非女人,而是一直被天官府關(guān)押的證人——那個非男、非女的太監(jiān)楊公公

事到如今,仁宗皇帝見人既已死,又挑不出寇準半點兒毛病,只好索性送個人情,便強露笑容勉強夸獎了寇準幾句,就沮喪地起駕回宮去了。

選自《古今故事報》

(付艷艷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