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民先生的新著《氣化諧和》近年由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1990年6月版)。這部35萬字的中國美學史專著,是于民先生傾盡數(shù)十年心血研究中國美學的結(jié)晶。全書以其廣博的文化視野,深刻的理論思辨、科學的學術論斷、全新的歷史開拓、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扎實的學術根底,令美學界耳目一新。
該書的主要特色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
廣博的文化視野與深刻的理論思辨相結(jié)合。該書在國內(nèi)首先正確地提出了中國哲學的氣化論對中國審美意識特點的形成和發(fā)展的重大影響這一主張,由此,中國美學研究的立足點被從昔日的認識論移向了更為廣闊也更為合乎實際的中國氣化諧和的文化背景,其結(jié)果,是使中國美學研究工作邁出了極為關鍵的一步。要知道,從混沌中的氣化審美藝術并生、人體生命科學與原始藝術的合一,到先秦的養(yǎng)生氣化與哲學美學倫理學等的密切相連,直到漢魏后藝術創(chuàng)作形成獨立的氣化理論,就如同地球由太陽分出,獨立運行而又為太陽所吸引制約。這一點對以往中國文人士大夫來說,可以說是不言而喻的,因為他們的宇宙觀、自然觀、創(chuàng)作觀就是建立在氣化基礎上的,而對現(xiàn)在習慣于接受西方文化教育而又對中國文化不甚了了的人來說,將古老的人體科學、哲學上的氣化論與創(chuàng)作觀連在一起,卻顯得非常陌生?,F(xiàn)在,于民先生力排眾議,試圖使中國美學研究重新回到已經(jīng)變得非常陌生的中國文化背景上來,無論從什么意義上,都應該說是重大的貢獻。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為重新回到了中國文化的背景上,該書的理論思辯也就尤為深刻,論孔孟、論老莊、論玄禪、論道、論境,都熠熠生輝,新見卓識,紛至沓來。
科學的學術論斷與全新的歷史開拓相結(jié)合。作為一部研究中國古典審美意識的獨特發(fā)展的中國美學史專著,該書更是層層深入、條分縷析、清晰透辟、富于創(chuàng)見。從先秦迄清初,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例如關于王充美學的歷史地位,該書在科學的學術論斷的基礎上作出了全新的歷史開拓,指出:沒有以王充為代表的天人關系認識上的偉大進展,沒有他對亙古以來特別是兩漢中“天人感應”迷信思想的清掃,一種嶄新的基本清除了神秘色彩的審美活動中的天人、心物關系將難以建成,不僅曹魏之時文學創(chuàng)作欣賞中的文以氣為主和作家作品的才性之論無法出現(xiàn),兩晉六朝許多重要的審美認識也不可能產(chǎn)生。不論是陸機文賦中的應感通塞,籠天地,挫萬物,還是宗炳的身所盤桓、應目會心,也不論是顧愷之的以形寄神,還是鐘嶸的氣之感物,物之感人,或劉勰的神與物游、情與物遇等等,都將不可能出現(xiàn)。因為這些天與人、物與心、神與物等之間平等自然而純粹的交融,正是在王充的美學貢獻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又如意境,對于這樣一個學界論之甚詳?shù)姆懂?,該書也在新的歷史開拓基礎上作出了科學的學術論斷。這就是:道孕其胎,玄促其生,禪助其成。意象也如此。該書詳盡地剖析了它的三次變化:意象,源于先秦哲學的象、意之談,到漢代出現(xiàn)了“意象”這個要領這是它的第一次變化;晉初,隨著審美重心的轉(zhuǎn)移,意象被移植于創(chuàng)作,成了構(gòu)思中心物初融的雛形,這是它的第二次變化;齊梁時,意象升華而趨向意境,這是它的第三次變化。熟知中國美學史研究進展情況的學者不難證實,諸如此類的看法,確屬于民先生多年潛心考索而終于一朝開悟的獨得之秘。
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與扎實的學術根底相結(jié)合。在中國美學界,于民先生的學術研究以“扎實”著稱。在這部新著中,我們又一次印證了這一點,豐富翔實的材料、紛至沓來的新見,在他人,或許會寫進幾部專著之中,而于民先生卻十分吝嗇地滿滿地“擠”在一部專著中,毫無嘩眾取寵之心,更無驚世駭俗之意,相反卻“平平淡淡總是真”,正像他在該書“后記”中所自陳的:“本書與以人頭述史有別,是以問題、思潮為主。這些問題,這些思潮的提出,既非以現(xiàn)有美學原理的條目為框架,也非以西方美學史的幾個重大問題、思潮為依據(jù),而是從中國各歷史階段的實際出發(fā),實際有什么就分析什么,問題發(fā)展過程如何就描繪如何?!?/p>
總之,《氣化諧和》是90年代中國美學研究中較為重要的成果和收獲之一。遺憾的是,由于篇幅及其它方面的原因,該書中還有一些論點未及展開、線索未及鋪陳,史實未及拓展,如果有可能的話,期望于民先生能夠進一步擴展已有的學術成果,寫出更多、更好的著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