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作家,筆下往往有屬于自己的山水和世界,就像莫言之于高密東北鄉(xiāng),沈從文之于湘西鳳凰,孫犁之于荷花淀。
當代文學大家陳忠實,這位白鹿原上的驕子,生于斯,長于斯,回望故鄉(xiāng),走向遠方,遲暮之年,歸去來兮,也終者于斯。
2001年春節(jié)剛過,陳忠實買了二十多袋無煙煤與吃食,告別妻子兒女,回到了白鹿原上西蔣村老宅中。十多年前,陳忠實也正是在老宅里隱居數(shù)年,最終完成了鴻篇巨制《白鹿原》。此時,陳忠實早已功成名就,卻又為何再次回到那片遠離人跡的白鹿原上呢?
作者重返鄉(xiāng)下,在原下,靜觀草木榮枯,感受春秋代序,諦聽生命的悸動,洞悉歷史的滄桑:“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耳際的老祖宗們的聲音,是作者心聲的外化,頗有“閱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的通透與清明;鳥叫聲催發(fā)春的旋律,融入了作者對生命生生不息的感悟,也使自己感動不已;從自然景物到人間疾苦,運用工筆,捕捉細節(jié),字里行間滲透出悲憫情懷……回到白鹿原上的陳忠實,心情既是孤寂的,卻也是喜悅的,早春的原野,五月的莊稼,夏夜的晚風,冬日的爐火,無不令他心滿意足,以至于情不自禁吟出了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歌詠白鹿原的名篇:
“寵辱憂歡不到情,任他朝市自營營。獨尋秋景城東去,白鹿原頭信馬行?!?/p>
陳忠實用通俗直白的語言為此詩作了注解,他認為白居易被“長安官場蠅營狗茍的齷齪惹煩了,干脆騎馬到白鹿原頭逛去。”也許是同一種“齷齪”,兩位文人跨越時間長河的思想此時被連接在了一起。他篤信,白鹿原絕對不會被長安官場的齷齪臟污。
白鹿原以其博大的胸懷,豐厚的饋贈,給予作者一生的美好際遇,也將撫慰作者滿身的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