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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動的熱帶(短篇小說)

        2025-04-26 00:00:00許牧
        滇池 2025年5期

        你就沒有顏色鮮艷些的熱帶花,

        有緋紅色生命的,給我?

        ——T·S·艾略特《荒原》

        1

        一男兩女湊在玻璃幕窗前,扒著窗戶往里看。

        室內的熱帶綠植,龜背竹、琴葉榕與散尾葵,蓊蓊郁郁,只給他們留出不多的視覺空間。中央的燈球切換紫紅藍三色光束,又穿過綠植葉片間的縫隙,映射在窗外這些人的臉上。三張臉瞬間像抹了油彩。下一秒,全都跟川劇變臉似的,各自煥然貼上新臉譜。

        這里是間酒吧。他們看到燈球下的簡易舞臺上,皮質的高腳凳上,坐著一名頭戴千鳥格貝雷帽的男性演唱者??v使帽檐壓得再深,也遮不住演唱者潮水般洶涌的長發(fā)。演唱者手抱吉他,自彈自唱,嗓音豁亮,根本不需要借助麥克風去擴音。趙晴將臉從玻璃上移走,卻給玻璃烙下半張臉大小的粉底印子。她問馮威,能不能聽得清里面的歌手唱的是什么?馮威說,老鷹樂隊的《加州旅館》,這曲子我也會彈。趙晴覺得新奇,從未見過他彈吉他。馮威講,也就只會彈這一曲,高考結束后的暑假跟著網(wǎng)絡上的視頻課學的,半吊子,連和弦都彈不準,入門級的吉他愛好者都愛拿這首曲子賣弄。

        程穎問他們要不要進去喝點東西。趙晴轉身將原本拎著的帆布包甩到肩上,包里沒裝太多東西,空空癟癟,形同虛設,縱使拉鏈沒拉上,也不見有什么物品從中掉出。她打算打道回府,跟程穎講,可算了,點一聽可樂,沒個二十塊錢可下不來。我們仨共喝一罐,你嘬完了我嘬,我嘬完了他嘬??蓸范家呀浐攘藗€精光,那人的《加州旅館》卻還沒唱完,多寒酸!

        他們到便利店買啤酒,買冷藏柜陳列的冰啤酒,買兩瓶,馮威一瓶,女孩們共飲一瓶。從便利店走出去半公里,酒瓶一直握在手里,海邊潮熱的空氣在瓶壁凝結成細密的水珠,水珠膨脹聚合,成了水膜,趙晴便將掌心上沾著的水用連衣裙揩干,這才想到,沒有用來開瓶的瓶起子。馮威意欲從腰包找出鑰匙來撬開瓶蓋,好巧不巧,從包里取出的瞬間,鑰匙掉落,順著鑄鐵篦子溜進下水道。兩瓶酒暫且擱置一旁,趙晴打開手機閃光燈為馮威照明,手機擎著有足足三分鐘,他都沒把篦子掀開。程穎接替她繼續(xù)舉著手機打光,她跟馮威合力去拉,依舊無果。

        三個人坐在馬路牙子上,臉上的汗?jié)n如酒瓶瓶壁上的水漬,集結成大滴的水珠后,成股向下流淌。馮威說,歌晦氣,那歌唱的是旅館,叫我今晚只能住旅館。趙晴說,關歌什么事?馮威愀然,繼續(xù)講,酒吧也晦氣,如果沒經過那間酒吧,自然就沒喝酒的想法了,鑰匙便也不會掉進下水道。趙晴起身,跟他們商量,要么回商店把啤酒給退了。她聲音很小,另外兩個人都沒聽清,更像是窸窸窣窣的自言自語。馮威再次拉開腰包拉鏈,翻找一通后,道,罷了,旅店也住不成,沒帶身份證。說完,他倒握酒瓶,瓶蓋順著馬路牙子輕輕一磕,酒瓶開了。

        2

        三年后,馮威從大連搬到杭州,給一家外貿公司跑東南亞的市場。公司在拱墅區(qū),為了房租價格能低些,他放棄了交通便利,在毗鄰的臨平區(qū)租了間四十余平的公寓。他很快就后悔了。他本該選擇住在蕭山區(qū)的,那里有機場,出差可以更便捷。他不常在公司,所住的公寓也只能算作是擺設,是一副十足的空殼子。除了一些必要之物,比如電熱水壺、晾衣架、洗漱用品和床品,他幾乎沒給住處添置太多東西,搬來時是什么樣子,如今就還是什么樣子——房子跟馮威本人一樣,孑然一身。大多數(shù)的時間,他都在飛機上,在印尼、馬來西亞以及泰國的酒店里。每次回國,當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將行李放在落灰的地板上,洗完手,重新推起電閘盒里的電閘,再將吸塵器連接上電源,吸除遍布在床上、沙發(fā)上、地板上的灰塵,他都覺得自己像只虱子,寄居此處,隱匿其中,同時又以這個能夠包容自己的龐然大物的新陳代謝為食。

        馮威偶爾也會回想起三年前借宿在趙晴家的那個夜晚,他們都喝了酒,微醺,不至于酩酊,臉頰的紅暈被床邊落地燈的橙黃色燈光遮掩,卻又欲蓋彌彰。那晚的燈光不算強烈,卻惹得馮威睜不開眼,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感到自己的眼皮較于往常更沉重了些。他躺在床邊的沙發(fā)上,眼睛瞇出一條連瞳孔幾乎都完全躲藏在里面的縫隙,看著落地燈的燈光猶如隔斷,將兩側的沙發(fā)和床劃分出一道楚河漢界。沒有枕頭,他枕著一只淡粉色的毛絨公仔,上身蓋著趙晴給他找來的棉麻混紡的針織毯。他看著趙晴側躺在床上,頭傾向另一側,如約翰·柯里爾所繪的《睡美人》一樣恬靜。他又環(huán)顧起房間的所有布置。他注意到床對面的墻面上本該掛著一臺電視機,現(xiàn)在只剩下丑陋的、光禿禿的電視機掛架。無數(shù)只毛絨公仔就堆放在電視柜上,雜亂不堪。墻上嵌有兩層置物擱板,上面擺放著幾只不同款式的玻璃杯。他從其中一只杯子的倒影中看到趙晴悄然將腦袋轉向了沙發(fā)這邊,等他看過去,她又轉了回去,佯裝成半寐的模樣。倦意使得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卻又三番兩次地睜開。開開合合,落地燈的燈光就這樣反反復復地被瞳孔接收,好似心跳聲以視覺的方式,在這個狹仄的空間無聲表達。噗通,噗通。他也捉摸不透自己為什么不想睡,明明已經無比困倦。他試探性地問她,你睡著了?他聲音微弱,微弱到和空調機的噪聲有著同樣的分貝。他清楚她也沒睡,但還是要等待著對方的一句“嗯”。正如馮威所預料的,她簡單地答應了聲,輕言軟語,嗓音不明澈,像是聲帶剛被極細目數(shù)的砂紙輕輕蹭過。趙晴清了清嗓子,又將剛剛的話重復了一遍。

        馮威問她,你從來都沒想過養(yǎng)只寵物嗎?獨居的女生向來會養(yǎng)些貓貓狗狗。

        趙晴將被角往下拽了拽,身子翻向馮威這邊,一只手插在耳朵與枕頭之間,回憶說,養(yǎng)過松鼠,三個月,讓我給養(yǎng)死了。你知道的,我不是冷漠的人,但它的死并沒叫我太過傷心。它給不到我太多的情緒價值——工作日,七八點鐘,我下班回來,它都已經睡去了。準確講,這三個月里,只有周末的那幾天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陪伴。

        之后呢?沒再養(yǎng)過其他寵物嗎?馮威問。

        趙晴講,貓也養(yǎng)過,鴛鴦眼的美短,一只眼睛黃,一只眼睛藍。趁我沒在家,那傻貓偷偷溜進廚房,把屎拉在炒鍋里。我給它千挑萬選的貓砂盆,里面鋪滿最貴最好的除臭貓砂——我給我自己買廁紙都沒買過那么精貴的,它不去用,專往鍋里拉屎,不管怎么調教都改不了。我就把它送給我朋友,鍋我也沒留著。我朋友養(yǎng)了一段時間,告訴我說,這只貓在她家從沒出現(xiàn)過類似情況,本本分分。我便清楚,這只貓就不該屬于我。

        馮威不語。借由她的描述,他倏然想到了自己兒時,在他們家動遷至樓房以前,還住在兩戶人家共用一個灶臺的平房時,院子里時常會光臨一些野貓,三五成群。這些貓素來不走正門,飛檐走壁,從左鄰右舍的圍墻躍至屋頂,再從屋頂跳到窗戶外邊的預制板上,之后又在院子里閑庭信步。圍墻上那些用水泥嵌著的碎玻璃碴只能防得了賊,卻奈何不了這些家伙。無論玻璃碴有多密集,這些貓總能輕巧地避開。其中有只三花貓,是家里的常客。這只三花貓的腦門上有塊水滴形狀的黑色斑點,很好辨認。他想將這只貓據(jù)為己有,順著巷弄一路追趕,直至追趕到四車道的公路,他沒再追。他親眼目睹這只原本活蹦亂跳的三花貓沖向馬路,被疾馳而過的卡車碾過。

        3

        是愧疚,也是執(zhí)念——當馮威后來再遇到腦門上有著特殊胎記的動物,或者,實實在在的某個人,他都會想去多接觸接觸。趙晴的額頭上就有這樣的一枚胎記。據(jù)她所講,剛出生時,這塊胎記要比如今看著更加明顯,足足深出兩個色號。它跟隨皮膚生長,淡化到化妝時只需要用粉撲輕拍幾下,便可全然遮住的程度,自然也就沒了去除的必要。只是,現(xiàn)在她卸了妝,這枚胎記赤身裸體地暴露在床邊暖黃色的燈光里,在晴空朗日下沿街裸行,好似馬背上的葛黛瓦夫人。除了自己的父親、先前交往過的對象,沒有任何一個異性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過這樣的自己。趙晴注意到馮威不再開口,單是盯著自己的額頭,有些抵觸,就又將右手邊的被角往上提了些,同時臉也轉了回去。

        那晚,他們閑聊著關于公司的瑣事,從不懂業(yè)務卻非要插手業(yè)務的老板講起,繼而聊到老板的八卦,他為了挽救一段山窮水盡的婚姻,創(chuàng)立了這家公司,送給他現(xiàn)在的妻子,將她的名字填寫在營業(yè)執(zhí)照的法定代表人一欄。繼而又聊到程穎從老板娘那里聽說,她們正在備孕,打算次年生出二胎來。馮威覺得,她們的婚姻被鍍了層金,只要用手觸摸,那上面就會沾上煞風景同時又難以擦除的手印。馮威問她,你以后也會這樣嗎?趙晴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問他,你是怎么想的?馮威答,我也不能斷然去講,萬一以后我也這樣,那就是打自己臉,但至少我現(xiàn)在會覺得,這種關系已經不太純粹了。趙晴說,算是潔癖嗎?沒有什么關系是絕對純粹的,我覺得。

        他們和程穎共事于當?shù)氐囊凰鶄髅焦?,是在其初?chuàng)時就入職的首批員工。公司人員流動大,三年時間里,他們身邊的同事來來去去,一茬接一茬,只有他們三個還堅守其中。有天馮威告訴另外兩人,自己也打算去南方發(fā)展了,趙晴和程穎的臉上沒表現(xiàn)出一星半點的驚訝。他們都清楚終歸是要分開的,只是時間的問題,這座城市留不住人。那天晚上,他們再次去了位于濱海路漁人碼頭的那間民謠酒吧。比起剛參加工作時,他們各自都有了些積蓄,雖說不多,畢竟是在二線城市,這些積蓄不足以讓自己車房無憂,但至少可以大大方方地走進酒吧,找個位置坐下,點些正兒八經的酒水。

        來到昔日酒吧所在的那條街,酒吧的門頭早已更換,搖身一變成了禮品店。這三個人湊在玻璃幕窗前,像從前那樣,扒著窗戶往里看。禮品店的老板不常清理窗戶,趙晴剛將手放在上面,整個掌心就沾滿灰塵。她用另外一只干凈的手去拉提包上的拉鏈,意欲從里面拿出濕巾擦手。那是只經典款的奢侈品皮包,山寨貨,金屬拉鏈粗澀,她跟它拗了許久都沒拉動。她叫馮威幫忙拉開。各自用濕巾擦過了手,趙晴又用手里的這塊濕巾,在蒙著灰塵的玻璃幕窗上擦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開窗。店鋪內的布置豁然開朗。先前酒吧擺放的幾株熱帶植物仍留在店里,不見明顯生長,卻多了些未被修剪的殘枝敗葉。綠植的身后,陳列的凈是些沒什么實際作用的小玩意兒,如明信片、鑰匙扣和冰箱貼。每排貨架的兩端都綴飾著粉紅色的夜燈,瓦數(shù)不高,不洋氣,透著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花里胡哨——不乏有這樣的可能,這家商店走的恰好就是懷舊復古風。

        趙晴掏出手機,想給店鋪拍照以作紀念,鏡頭不斷拉遠,放大了貨架上商品的價簽,這便發(fā)現(xiàn)鑰匙扣竟要二十塊錢一枚。她頹喪說,三年前買不起酒吧里二十塊錢一聽的可樂,三年后依舊對著二十塊錢一個的鑰匙扣望塵莫及。順著話題,馮威轉身說,工作這些年,我只攢了不到三萬塊錢。程穎說,都差不了多少,不敢花錢,一半的工資都上交給了房東;也不敢交朋友,所有的社交活動都離不開錢,而且,在這所城市交到的朋友,你永遠不知道他下個月會不會突然打包行李徹底離開,之后甚至永無再見面的機會。這樣一想,那些社交就變得更無必要。

        4

        自始至終,馮威都覺得自己在臨平區(qū)租的這間公寓少了些什么東西。他講不出。他開始為它添置物品,林林總總的物品,小到餐具,大到家具。這個過程,就像是用鐵絲給一株行將就木的植物綁上仿真的葉片,不仔細推敲的話,倒也算是生機勃勃。每次去到熱帶國家出差,他也會將當?shù)氐囊恍┨厣a品帶回自己的公寓。他帶回了普吉島的香薰、吉蘭丹的銀器、雅加達的手工織品……漸漸地,他覺得這些物品有著跟人相似的體溫,確切說,是類似于變溫動物的體溫,而非人類這樣的恒溫動物。當它們跟隨著自己,從熱帶來到溫帶,它們的體表溫度也隨之降下來,自然也就無法如他期待的那樣,有能力去溫暖這個麻木的空間。

        他將從雅加達購得的民族風情的織物鋪在餐桌上。那里既是他的餐桌,也是他的辦公桌。織物鋪在上面以前,沒有經過任何的漂洗和熨燙,折痕明顯,表面吸附著諸多碎線頭。有天,外賣中的肉絲掉在上面,他簡單用紙巾擦干,油漬大片暈染。之后的日子里,奶漬、咖啡漬、板結的飯粒、頭發(fā)碎屑,悉數(shù)落在上面,他都沒去清理。他覺得沒這個必要——如果他將它丟進洗衣機,再掛到陽臺晾曬,還沒等它晾干,他就要重新收拾行李,趕往接下來的出差地。

        這張來自印度尼西亞雅加達的桌布,瘡痍滿目,并且隨著馮威所交往對象的更換,它也在變換著自己的用途。這些女人當中,有做直播的網(wǎng)紅,有奢侈品店的柜姐,也有同樣跟他從事外貿行業(yè)的同行。網(wǎng)紅會將它在清洗干凈后,掛到餐桌背后原本光禿禿的墻面上,作為直播時的背景。柜姐又將它從墻面取下,疊成四四方方,墊在貓窩下面。那只布偶貓是情人節(jié)時,柜姐作為禮物送給他的,分了手,貓又被她要了回去,連同貓窩。等最后一位交往對象,那位外貿業(yè)務員謝夢光臨馮威的公寓時,這塊桌布已經被糟蹋到無法讓人辨認出它曾是一張精美的手工織品的程度。謝夢將它裁剪成小塊,用來擦地。他又出差到印尼,到曾經購買過手工織品的集市上再次買了一張,卻找不到和先前那張一模一樣的花色。他將透明包裝上的膠條撕開,從里面取出織品,展開,抖動,撫平。他問謝夢,這東西應該就是用來鋪桌子的吧?至少不能做頭巾。謝夢從斗柜翻出粘毛器,將它從桌子的一端滾到另一端,并問買它用了多少錢。他只說了個大致的價格,她便斷然說,貴了,成本最多一半。馮威講,總得讓商販們掙點兒。她將他出差換下的臟衣從行李箱挨件取出,丟進洗衣機的滾筒,在其嗡嗡旋轉時,謝夢突然問他,要不要找機會見見雙方父母?他在浴室,其實是聽見了的,卻仍推開淋浴間的門,探出頭問她,你剛剛說的什么?她沒重復,也并未順著方才的提議繼續(xù)說。沒什么。她說。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在于,男人習慣靠著對未來的判斷,決定此時此刻的態(tài)度;女人往往以當下的感受,搭建事關未來的亭臺樓閣。前者是理性的分析,后者是冒險的投機。并且她們中的大多數(shù),從不認為自己正經歷著一擲巨萬的投注。在馮威看來,他要跟她去見她的父母,或者,帶她見自己的父母,通通都是在擲骰子,他甚至還不知曉關于她父母的任何信息。他打電話給趙晴傾訴自己的苦惱,趙晴對他的判斷是,其實他連是否要登上賭桌這件事都沒想好,就更甭提什么擲骰子與投注了。趙晴同他講,程穎回老家結了婚,沒多久又離了婚。馮威感到不可思議,憑他們之間的交情,不說邀請自己在她的婚禮上做伴郎,好歹也該給自己發(fā)張喜帖。趙晴解釋說,壓根兒就沒辦酒席,只去民政局辦理了登記。結婚證剛領走,還沒在手里捂熱乎,緊跟著就又去領了離婚證。馮威猜測說,是為了買房才假結婚?趙晴說,哪還有什么限購的說法?況且她名下連一套房產都沒有。馮威不解。趙晴這才交代個中緣由:程穎找的結婚對象家境殷實,家里只希望他盡早結婚,結局如何,無所謂。馮威問,那她為什么還要跟他結婚?趙晴說,結婚的時候,男方家里給了她六十萬;辦完離婚手續(xù),男方又以個人名義給了她二十萬。馮威說,“個人名義”,這詞兒聽著就正式,沒個過億的身家都不敢這么用。

        5

        趙晴跟馮威講自己也來到杭州發(fā)展的時候,馮威人在越南河內。她跟他講,在杭州找到工作和正式住處前,可能都要暫住到他家里。馮威將住址和智能門鎖的密碼給了她,同時知會了謝夢。她沒趙晴預想的那么好看,就算不是不可方物的,但至少該是光鮮亮麗的。趙晴原來通過馮威在社交軟件上發(fā)布的照片里見過她,照片和本人看著迥然不同。她盯著對方的臉,以像素為單位,跟自己印象中的進行比對,試圖找出究竟哪里出了問題。哪哪都不對。趙晴尷尬地接受了對方的寒暄,沒有回應。她覺得,無論是相貌,還是自己跟馮威的交情,都能為自己提供彌足的優(yōu)越感。她將自己的行李放在門口,提包固定在行李箱的拉桿上。謝夢問她要不要幫她將行李拿進房間,趙晴沒吭聲,兀自脫下鞋,連拖鞋都沒換,只穿襪子進去。謝夢注意到了她的提包,以期借著這只包跟她展開話題,便跟過去說,你那只包,我也有只一模一樣的。趙晴不言語。她在短暫的沉默里企圖找出一種能夠體現(xiàn)出自我優(yōu)越感的回答,她也搞不懂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心態(tài),自己原本完全不是這副模樣。她不疾不徐地說,那只包啊……那只包在我認識馮威的時候就已經背在身上了。

        馮威從沒提起過,自己已經交了女朋友。如果不是這次到杭州,她或許永遠都不知曉謝夢的存在。當然,這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們僅僅是昔日的同事關系,再親密些,也只能算是摯友,又非情人。她坐在馮威家的沙發(fā)上,謝夢已經出了門,說是要去超市購置些食材。步入這間公寓的一個小時的時間里,三番兩次有這樣的想法冒出——要不就干脆到附近賓館開個房間算了。馮威的家也不寬敞,沒有多余的房間?,F(xiàn)在還好,至少這幾天他都不在國內;等他從越南一回來,她還是要走的,總不能三人共處一室。她拿不定主意。這座決策的天平上,當其中一端剛被放上充滿分量的、幾近說服自己的理由時,另一端立刻就會有一個與之匹敵的因素出現(xiàn),銖兩悉稱。她已經拿出手機開始查看周圍賓館的房價了。價格比她想象的便宜,卻又實在不舍得掏這份錢。但凡舍得,她也不至于在自己有條件購買一只真包的情況下,選擇去買一只山寨包,還是山寨包中最廉價的B級貨。

        狹仄的公寓甚至沒有實體墻壁將休息的區(qū)域單獨隔開,就只有幾根從地板通向天花板的木質柵欄,將床與沙發(fā)分隔。她想到了自己在大連居住了好多年的房子,想到了那盞同樣將床和沙發(fā)隔開的落地燈,想到了他們從酒吧怏怏而回后,馮威暫住在自己家里的那個夜晚。他們隔著一米多遠,待他熟睡,她卻能夠清楚地聽到他微末的呼吸。沒有鼾聲,只是有規(guī)律的呼吸聲。那聲音像條蛇似的,從衣擺的開口處鉆到衣服里面,爬上她的后背,又盤繞在她的脖頸。她背過身子,想象著對方呼吸之間,從鼻孔中呼出的暖流,如海浪拍打礁石一樣地,拍打在自己脖子的后面。她下了床,關上了空調機,又拉開了窗戶。凌晨三點多鐘,知了的若蟲從泥土鉆出,爬上樹,羽化后,發(fā)出此生的第一聲鳴叫。偶爾也會有一群飆車族,引擎發(fā)動的巨大聲響如同瞬間炸裂的滔天巨浪。但這些都沒能侵擾他的睡眠。她湊近他,捻腳捻手地關上了落地燈的開關,又輕輕地親吻他。這是一枚不完整的親吻,是件半成品,同時也是小心翼翼的淺嘗輒止,僅僅在嘴唇觸碰的瞬間就潦草收場。

        此時此刻,一個更加兇猛且熱烈的親吻,出現(xiàn)在電視柜上擺放的相框里。照片中,馮威與謝夢緊緊相擁。他攬住她的后腦勺,對方一小部分的頭發(fā)遮擋住了鏡頭,卻沒擋住兩人的熱吻。照片的背景,似乎是某處游樂園,建筑的顏色鮮艷明快。馮威的雙目都在盯著鏡頭,而謝夢就只有靠近鏡頭的那只左眼是睜開的,另一只緊閉的眼睛,還陶然于這個猝不及防的親吻中。趙晴把相框拿在手里,端詳許久,又放了回去。放回電視柜的時候,她幾番調整它的位置和角度,不想讓人察覺出那東西曾經被人動過,隨后帶著行李離開了這里,像個賊,一無所獲地離開了案發(fā)現(xiàn)場。

        6

        再次接到趙晴的電話已經是十個月之后的事了,是在谷雨節(jié)氣剛過沒多久的一個夜里。趙晴在電話里帶著哭腔跟他講,老家給人開掛車的父親把行人撞成了重傷,要賠對方錢。自己這些年所有的積蓄都給他父親匯了過去,還是不夠,這便想到了馮威。馮威轉完錢,問她有沒有問過程穎,她手中不是有幾十萬?趙晴答得急躁,告訴他,找他之前就先去問過她了,全投進了房產里。他本打算借著這次來電,問趙晴上次來杭州時出于什么原因不告而別,也想在交談中獲悉她的生活現(xiàn)狀。趙晴只是簡單地向他表達感謝,隨后將電話草草掛斷。他再度失眠,從床上起身到櫥柜找酒杯,又從冰箱取出一瓶少到見底的白蘭地,倒進杯子,直至清空,兩三口的量。他把酒喝干凈,拿出手機,查看社交軟件上趙晴發(fā)布的照片。最近一次,就是十個月前,她在蕭山機場外邊的導向牌旁,拍了張自拍照,沒有為這張照片配任何的文案。在這之后,她再也沒有更新過任何狀態(tài)。

        這年秋天,謝夢將暫存在馮威家中的所有物品全部打包帶走。這回,她不再像上次那樣試探性地問他,既然已經交往了如此之久,要不要見見雙方的父母,而是極其干脆利落地告訴他,自己想回老家了,問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她的家鄉(xiāng)看看。他問她,哪天?下周二。她不假思索。他顰蹙道,下周一的晚上我應該就落地雅加達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謝夢說。與此同時,她幾乎用盡渾身力氣給打包好的所有物品系上一道無比結實的死結,這道結一并將關于這座城市的所有,都系縛其中。她將兩只手撐在打包好的帆布袋上,長舒口氣。所有她呼出的看不見的氣體,在面前畫出了個符號。它歪斜、扭曲、抖動、倉促、不完滿,但好歹是個句號。

        趙晴登門給馮威還錢,帶著兩箱廣州蓮香樓的糕點。她剪短了頭發(fā),清清爽爽的掛耳式發(fā)型,染的茶棕色,整張臉在這個發(fā)色下顯得異常白皙。從前她是不戴任何飾品的,現(xiàn)在卻也將全套首飾戴齊,就連手腕也不放過。那是串如今在年輕人當中很流行的奢侈品手鏈,法國品牌。當她的手抬起手機,來回晃動,向馮威展示錢款已經成功轉到他賬戶里,手鏈上的綴飾便也跟著搖晃,嘩嘩啦啦,聲響清脆。馮威猜測,那也不可能是什么正品。趙晴說,這次只還一半,剩余的攢夠了陸續(xù)還,不會賴賬的。馮威笑道,我當然清楚你不會,可你短時間內從哪里搞到這么多錢?趙晴說,我現(xiàn)在在廣州做生意,賺了點錢,先把欠你的給還上,跟別人借的那些都還沒來得及還。他又問她做的是什么生意。當?shù)弥亲龅都馍咸蜓纳秸浬鈺r,他勸她收手,非但違法,達到一定銷售數(shù)額,甚至會牽扯到犯罪,不值當。

        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似的,趙晴臉上原本平靜的神色被擊出一灣漣漪,緊接著,用比方才高亢許多的語調說,可你不是我?。∧隳睦锝洑v過我現(xiàn)在正在經歷的處境……我不這樣做的話,我還有什么別的賺錢快的路子,你告訴我?我能像程穎那樣假結婚,一來一去,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將幾十萬收入囊中?我能嗎?如果有那樣的對象,你現(xiàn)在立刻介紹給我,你有嗎?最后的三個字,趙晴差不多是帶著哭腔咆哮而出的。馮威啞口無言。她從幾年前就背著的假包里面取出一副太陽鏡,戴在臉上,為了能遮擋眼角沁出的淚。透過黑色的鏡片,她直視著同樣在看向自己的馮威,像電影散場卻仍守著沒有情節(jié)的字幕。她感覺自己跟他越來越遠了,往后也沒有可能更近。

        她撩起劉海兒,把臉轉向靠窗的一側。馮威留意到,原本長在她額頭上的胎記似乎消失不見。你沒化妝?他問。趙晴沒開口,以疑問的語氣“嗯”了一聲。他指了指她的額頭,斷斷續(xù)續(xù)道,那個……那塊……你沒化妝吧?趙晴啞然失笑,說,祛除掉了,我做了皮秒激光,早就去做掉了。對了,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在廣州交往了對象,做生意的本錢就是他贊助我的。他不喜歡我頭上的這塊胎記,我就去做掉了。還有,他喜歡短發(fā),我便也剪成了短發(fā)?;腥挥謵澣唬T威失魂落魄地回復說,哦,這樣……

        二十幾年前,他曾追趕過一只頭帶黑斑的三花貓,看它葬身在一輛載滿貨物的紅色卡車下,被壓得血肉模糊;現(xiàn)在,他好像又看到另外一只有著同樣黑色斑點的貓死掉了——就在剛剛,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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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的日子里,幾乎每隔兩三個月,馮威都會收到一條銀行發(fā)來的手機短信,提醒他的賬戶中多了筆進款。并非工資,他如今的月薪要比它多出很多。應該是趙晴的還款,但對方的賬號每回都不一樣,他不確定。他打電話向趙晴求證,自始至終收到的都只有對方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為了不跟工資混淆,每次收到此類進款之后,他都將它們轉至另外一張卡里,也便于匯總,計算趙晴還差多少還清。比起擔心對方少還自己錢,他更怕她還多。他跟她共事過,他太了解她。他終歸還是個不錯的女孩,只不過跟大多數(shù)的同齡人相比,差了些運氣。

        馮威搬去了上海,做的依舊是東南亞的外貿市場。有了前車之鑒,這回他住在了浦東,離浦東機場近,卻再度后悔,只因這里沒有黃浦江的另一邊繁華熱鬧。他在這個地方結交了新的女朋友,上海本地的坐地戶,家住在徐匯。青浦也有房子,閑置著,不常住。比起之前交往過的對象,這個女孩有些刁蠻任性,又好猜疑。馮威每回出差住酒店,她都主動撥通視頻通話,早晚各一次,要求他將手機鏡頭對著酒店房間的各個角落掃視一遍,連衣柜和房間外的走廊也不放過。他跟朋友描述過女友的行為,朋友直言不諱,說她有些病態(tài)。馮威說,還好,愛得深,看得緊。其實馮威自己也不清楚她這種偏執(zhí)的行為算不算是愛的一部分,更不清楚自己有沒有以同樣的程度愛著對方。如果有,那么其中又摻雜了多少關于現(xiàn)實因素的考量?他再度回憶起幾年前住在趙晴家的那個晚上,他同趙晴議論著當時老板的婚姻,他覺得他們的婚姻鍍了層金,表面凈是些丑陋的手印。反觀如今的自己,似乎也沒好到哪里去。

        情人節(jié)前夜,馮威跟女友住酒店,打算次日清早到游樂園。早就聽聞這家酒店旁邊有條著名的小吃街,其中有個攤子,生煎賣得好,常排長龍。已經吃過晚飯,女友卻還想嘗嘗,叫他下樓買回來。出電梯,從酒店大堂往外走,馮威再度收到一條銀行發(fā)來的短信,他沒點開短信的全部內容看,以為又是提示趙晴給自己還了筆欠款。到生煎攤付款時,他才發(fā)現(xiàn)平常付款的這張銀行卡無法使用。幾分鐘后,他收到一通來電,接通后對方說是警方。馮威立馬掛斷,回酒店房間跟女友講,現(xiàn)在的電信詐騙都這么明目張膽嗎,竟說自己是警察……話音剛落,電話又打進來?;蛟S是擔心他再次掛斷,這次對方沒有自報家門,而是直接問他,你認識趙晴吧?

        “她現(xiàn)在人在境外,很有可能參與電信詐騙,我們暫時無法確定。但你銀行卡近期有幾筆匯款,經我們跟蹤,都是由那個境外電詐組織匯來的?,F(xiàn)已聯(lián)系銀行將卡凍結。最近幾天,有時間的話,來做個筆錄?!?/p>

        次日,他們在游樂園租了輛手推車,女友坐在里面,馮威在后面推著她,心不在焉。她跟他說想吃冰淇淋。他買完遞給她,她卻不吃,叫他先在手里握著,等自己想吃的時候再問他要。他用閑置的另外一只手,繼續(xù)推著她往樂園的深處走。走到一處射擊游戲的展位前,女友示意馮威停下來,告訴他想玩這個。馮威問她,冰淇淋你到底還吃不吃,再不吃就化掉了。她躲在手推車的遮陽棚里,嚷嚷著,我都跟你說了,現(xiàn)在不吃!想吃的時候我會問你要!我現(xiàn)在想玩射擊!你們小城市來的土包子是聽不懂人話嗎?愣著干嗎?把槍遞給我??!他沒吱聲。

        在把槍交到她手里的同時,他注意到展位的角落里堆滿了作為獎品用的公仔。其中有只粉色的公仔,他叫不出名字,跟幾年前借宿在趙晴家里,自己充當枕頭枕著的,一模一樣。它應該不是什么正品,五官好像都沒有安裝在正確的位置上,比例也不協(xié)調,乃至丑陋。

        所有討喜的公仔早已被人挑選走。他木訥且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只丑陋的粉色公仔看,全然沒有留意到自己手里握著的冰淇淋已經開始融化,奶油正順著脆筒下面的孔洞往下流淌,黏膩地糊滿整只手掌的掌心。

        他還在握著它。像握著一個永遠抓不住的流動的熱帶。

        責任編輯 吳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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