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政烺藏《景印國藏善本叢刊樣本(附預(yù)約簡章)》,封面有墨筆題跋:“此編各書提要,凡故宮博物院、北平圖書館、北京大學(xué)所藏,皆出張庾樓、趙斐云兩君之手,歷史語言研究所之書,則由余任之。既少不讀書,又倉皇特甚,隨文敷衍,莫知所云,以視兩賢,有余媿矣!”兩賢即張允亮、趙萬里。張政烺在封底附記一語:“此冊失而復(fù)得,故黥其面也?!?/p>
奇特的是,跋語中“兩賢”之“賢”字,經(jīng)朱筆改為“奸”,語義截然相反。有論者謂:“這個‘黥’字用得真是令人叫絕,一語雙關(guān),一指在封面上將‘賢’字抹掉,改為‘奸’字,有如黥面,另一則指對張、趙兩人的行徑的斥責(zé)。”(郭長城:《張政烺〈我在史語所的十年〉續(xù)貂》,《古今論衡》二○一九年第三十三期,第一六六頁)此番解說欠妥。
審張跋手跡,改“賢”為“奸”,非張政烺親筆。而且其藏書失而復(fù)得,與張允亮、趙萬里兩位學(xué)者有何干系?原跋作“黔其面”,乃老輩自謙語。黔者,黑也,可通“黥”?!扒? 黥其面”,即墨筆撰跋于書籍外封之意。明末項元汴收藏法書名畫,每得名跡,鈐印累幅。姜紹書《韻石齋筆談》嘲之,譬如西晉石崇“以明珠精镠聘得麗人,而虞其他適,則黥面記之”。張政烺珍視之書失而復(fù)得,故撰跋志之,僅此而已,并無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