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技能作為語言學習的一個重要輔助技能，不能不重視，但也不能脫離語言教學本質(zhì)，凌駕于語言學習之上。Limpo amp; Graham （2019，2）認為，書寫是寫作的構成要素，對寫作的學習和發(fā)展有著極大影響。為此，筆者嘗試以2017版《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為指導，重新審視英語書寫在高中階段的教學價值，挖掘、豐富書寫教學的內(nèi)涵和外延，提出適合高中階段英語學習的書寫指導措施，確保學生能夠以清晰、流暢的書寫來輔助自己的語言學習，同時又能提升語言能力和思維品質(zhì)。

一、重視文化價值，體現(xiàn)自主探索

在進行英語書寫教學時，教師要引導學生分析鑒別文化現(xiàn)象所反映的價值取向，汲取優(yōu)秀文化，培養(yǎng)健康的審美情趣，并能自覺堅定文化自信。

從文化意識層面來看，漢字與英語造字起源上的巨大差異正好為學生感知文化差異提供了極好的途徑。漢字起源于象形文字，以形達意，保持了物象統(tǒng)一，而字母文字起源于腓尼基字母，保持了語音統(tǒng)一（李志玲，2002，44-45）。不同的造字取向造成了語言思維的不同差異。通過分析字母文字與漢字在書寫、字形、起源等上的不同，學生不僅能實現(xiàn)“感知中外文化的差異……具有足夠的文化知識為中外文化的異同提供可能的解釋，并結(jié)合實際情況進行分析和比較……探究產(chǎn)生異同的歷史文化原因”（教育部，2020，118），也能立足于不同的文化視角審視自己的書寫。在進行不同文化對比分析的時候，教師可以鼓勵學生表述自己的觀點，提出批判性見解，甚至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書寫字體，幫助學生從思維品質(zhì)上獲得發(fā)展。也可以引導學生小組合作，查閱相關文獻和網(wǎng)站，展開課外學習，并在報上開展匯報活動，從而獲得學習能力與語言能力上的提升。

教師也可以從美育角度指導學生探索英語書寫的審美價值。英語書寫有著自己的書法藝術，鑒賞英語書法，不僅能幫助學生建立對于字母文字的審美能力，也能促進學生對英語書寫的興趣。陳雪貞（2022，57）提出英語教學中“四美合一”的教學體系，倡導在藝術鑒賞中思悟“形象美”，圍繞指定主題創(chuàng)作精美的書法作品，通過英語書法比賽鑒賞書法美。語相學（graphology）（唐書哲、袁輝，2022，26）認為語言書寫形式是審美和表達意義的重要方式，其中包含了字體、字號、句子排列等語言書寫形式。除了一般書寫練習，學生也可以在海報、詩歌、賀卡、手寫信等不同語篇體裁中嘗試使用不同的字體和排列方式，感受語項美，以書寫達成對美的實踐。

二、依托評價指導，促成書寫習慣

1.明確評價標準

模糊的書寫評價標準會讓學生難以監(jiān)控自己的進步情況，同時以什么樣的標準來進行書寫指導對字體選擇、習慣培養(yǎng)、書寫質(zhì)量等都會產(chǎn)生巨大影響。標準的制定不僅可以幫助學生規(guī)范書寫，也能夠讓學生在接下來的學習階段中持續(xù)關注、規(guī)范自己的書寫。機械的仿寫練習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規(guī)范學生的書寫，但是教師的督促一旦停止，一些學生很容易失去動力和興趣，從而又恢復不標準的書寫。

書寫標準首要關注易讀性。大多數(shù)研究對于易讀性的評價標準主要包含了字形、大小、空間、斜度、筆直度等因素。Phelps et al.（1985，48）對草寫體（cursive writing）從五個角度給出了評價標準：字形——可識別，比例佳，大小統(tǒng)一，正確使用大寫；斜度——總體一致；節(jié)奏——輕松、流暢，用力均勻；間隔——保持直線排列，字母、單詞和行間不擁擠，頁邊距均勻；整體——沒有過多字母重疊。Graham et al.（2001，495）提出了影響手寫楷體（manuscript）單詞清晰度的五個主要方面，分別是無空格、無添加、正確的比例、正確的構成以及無偏轉(zhuǎn)。Alston（1983，241）采用了20個問題對于英語書寫進行了評價，其中13個問題最有利于對書寫清晰度進行評價，分別涉及正確的拼寫、正確的起筆和收筆、圓形字母是否圓、字母是否閉合、大小是否統(tǒng)一等。

根據(jù)以上研究，并結(jié)合漢語母語者在書寫英語時會出現(xiàn)的問題，筆者制定了如下評價表，評價表從結(jié)構、一致性、空間和流暢度對日常書寫的清晰度進行了評價。本評價表適用于一般的手寫印刷體（print或manuscript）以及草寫體。

在實際教學中，教師可以通過多樣的形式帶領學生一起探索英語書寫的特點，從而總結(jié)出評價表中所呈現(xiàn)的要素。教師帶領學生觀察不同字體，也可以播放一些英語書法字體的書寫視頻，如哥特體或者銅版印刷體，讓學生從中領悟英語書寫中所包含的結(jié)構、大小、間隔、斜度等因素，從而理解評價標準的制定以及使用方法。

除了對書寫清晰度制定評價標準，Rosenblum et al.（2023，64）指出，功能性寫作既需要清晰可辨，也要有合理的速度。書寫評價需要包含對速度的評價。然而由于寫作者對書寫內(nèi)容的熟悉度、單詞復雜度等均會影響書寫速度，所以并沒有統(tǒng)一且合適的書寫速度測量工具。對于書寫效率的評價，教師可以采用范文默寫或是聽寫的方式檢測，學生也可以與同伴進行對比，從而了解自己的書寫速度并不斷改進。

2.選擇合適字體

字體的選擇主要依據(jù)實用性，即易讀性以及速度。然而易讀性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文化差異、閱讀習慣、語言能力都有可能對其產(chǎn)生影響。在選擇字體時要考慮大多數(shù)人的閱讀習慣，尤其是漢語母語者的閱讀習慣。部分字母，例如f， r， s， z等，在印刷體以及草體書寫中有著巨大差異（圖2），大多數(shù)漢語母語者并不習慣識別草寫體。相比之下，印刷體更容易辨認。這可能與漢語拼音的書寫以及初期所學字體有關。教師可以展示不同的書寫字體，師生共同閱讀，根據(jù)易讀性排序，選擇最恰當?shù)男问竭M行練習。除此以外，字體的選擇要避免裝飾線條以及藝術化字體。

在書寫速度上，Gates amp; Brown（1929）對比了印刷體與草寫體的優(yōu)劣后發(fā)現(xiàn)，對于初學者，印刷體更容易學習，甚至書寫速度能超過草寫體。而在低年級接受了印刷體教學的學生可以很快掌握草寫體。在他們看來，無論印刷體還是草寫體在書寫速度和清晰度上都有優(yōu)劣。對于書寫質(zhì)量較差的學生來說，練習印刷體更有利于他們培養(yǎng)良好的書寫習慣。對于書寫習慣良好的學生來說，嘗試一定的連筆可以幫助他們進一步提升書寫速度。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連筆雖然能增加書寫速度，但也會降低書寫的易讀性，這也是為什么書寫速度慢但是清晰易讀的“衡水體”大受追捧。然而，沒有哪種字體是絕對完美的，即使是“衡水體”也存在部分字母容易出現(xiàn)難以辨認的情況，例如a和d，h和n。在易讀性和書寫速度間，學生需要進行反復實踐和反思，調(diào)整速度與易讀性之間的平衡。Rosenblum et al.（2003，47）指出，草寫體和印刷體的結(jié)合能夠使書寫速度加快。所以，學生不必拘泥于某個字體，而是通過實踐取長補短，圍繞英語書寫的評價標準和規(guī)范，對字體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融合和改進，最終形成適合自己的書寫字體及習慣。教師可以組織學生進行比賽和展示，學生通驗學習和互相評價，不斷優(yōu)化自己的書寫習慣，創(chuàng)造既清晰易讀又流暢高效的書寫字體。

3.培養(yǎng)圖像意識

Ball（1986，291-298）認為，對于外語學習者來說，英語書寫并不僅僅是單純的機械運動，還包含了視覺參與，即識別和使用圖像結(jié)構（graphic structure）的技能。尤其對于外語學習者來說，當母語與目標語所使用的圖像體系（graphic system）不同時，這一技能的教授就必不可少。培養(yǎng)圖像意識既要從單個字母和單詞入手，也要結(jié)合篇章以及語境去理解。

從字母與單詞上來說，每一種字體都有特定的圖像特點，例如筆畫、線條、書寫方向、空間位置等（Ball，1986，294）。觀察、分析、對比不同字體間的異同，不僅有助于學生進一步理解字母文字書寫特點，也能找出自己書寫中的問題。教師可以帶領學生對比漢字方塊結(jié)構與英語圓形結(jié)構之間的區(qū)別。除了從表面上觀察圖像結(jié)構的不同，教師也可以進一步挖掘圖像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例如在書寫方向上，傳統(tǒng)的漢字書寫從右向左、從上往下，折射出的是中國古代文化中的尊卑思想，“右為大，左為小；上為君，為父母，而下為臣，為子女，所以從右往左書寫時順應天道”，同時也是使用竹簡進行書寫的一個結(jié)果（劉文娟，2016，33）。此外，中文書法的富于變化以及英語書法的重復統(tǒng)一也可以幫助學生進一步理解英語書寫與漢語書寫的不同。

從整體上來看，字符圖像的呈現(xiàn)與文化相關，例如不同語言傾向于選擇不同手段對語言內(nèi)容進行強調(diào)，如使用加粗、斜體、大小寫、標點、下劃線等手段（Ball，1986，295）。教師可以結(jié)合教材中的語篇進行教學，關注語篇中不同字體、大小寫在進行意義傳達上的作用，幫助學生實現(xiàn)“在書面表達中有目的地利用標題、圖標、圖表、版式、字體和字號等手段有效地傳遞信息、表達意義”的能力（教育部，2020，38）。

4.關注細節(jié)指導

對于不規(guī)范的書寫，教師要利用評價表指導學生對自己的書寫或同伴的書寫展開評價，指出其中的問題。像學生書寫中“n”和“u”、“v”和“r”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難以區(qū)分的情況，這可以解釋為評價標準中字母筆畫的閉合性。同樣，“a”“o”字母的閉合度不佳可能導致其被誤認為“u”“c”字母。此外，一些學生在書寫中習慣將字體向左傾斜，教師可以讓學生之間依照評價標準，從書寫速度、流暢度以及易讀性對比、分析左傾斜與右傾斜字體的優(yōu)缺點。

評價標準中的流暢度是學生最容易忽略的一點。這一條標準主要描述的是起筆以及收筆的問題。錯誤或不統(tǒng)一的起筆和運筆方向不僅可能導致字形錯誤，也有可能降低書寫速度（圖3）。在書寫o， a， d， g等包含閉合的“o”的字母的時候，一些學生會采取順時針或是順時針、逆時針同時出現(xiàn)的運筆順序，起筆位置也各不相同。但實際上，在分析英語字母的基礎筆畫特點，以及參照傳統(tǒng)英語書法銅版印刷體（copperplate）的書寫后不難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閉合以及半閉合的“o”形都是按逆時針方向運筆的，且起筆位置總是位于右上角，這與各字帖以及教材中的字帖要求均是一致的。研究者發(fā)現(xiàn)，減少順時針運筆，并統(tǒng)一使用逆時針書寫可以增加書寫的速度和節(jié)奏（Hollerbach1981，轉(zhuǎn)引自Graham amp; Weintraub，1996，30）。統(tǒng)一“o”形字母的運筆方向和起筆位置，可以使“a”“d”等字母前后筆畫連接更順暢，同時也能與“c”“e”的書寫更統(tǒng)一。

除了筆畫指導，一些學生對于四線三格以及一線格的轉(zhuǎn)換也存在困惑，這就需要教師增加基線（base line）的概念幫助學生進一步規(guī)范書寫。基線界定不帶下伸部分的所有小寫和大寫字母的下限（Winters，1989，20）。

三、貫穿課堂內(nèi)外，融入語言教學

Ball（1986，291-298）認為，書寫屬于非語言技能（non-linguistic skill），所以書寫練習不能等同于語言學習，也不應該獨立于語言學習。書寫教學應該體現(xiàn)在日常教學的方方面面，否則，學生反而可能會因為刻意關注書寫而不能流暢表達自己的意圖。學生需要在平時的書面任務訓練中關注書寫的流暢性和清晰度，如果只在寫作時強調(diào)書寫，反而可能會因為注意力的分散導致寫作內(nèi)容受到影響。

教師可以在日常教學中利用教材中的語篇訓練學生對于字體、排版、大小寫等的關注，例如人教版高中英語選擇性必修三第5單元Poems就有大量精心排版的詩歌作品（圖4），引導學生關注語言的形式之美。并結(jié)合教學活動，開展手抄報、海報設計、廣告設計等多種活動，幫助學生在語言學習中關注書寫教學，在實踐中感受書寫、獲得美的啟發(fā)。

在進行書寫活動評價時，教師可以結(jié)合聽寫、默寫、書面表達等多種活動展開，避免采取抄寫字帖這樣單調(diào)低效的手段。要鼓勵學生在日常學習中規(guī)范書寫，而不是為了書寫而書寫。

在課文教學時，教師可以結(jié)合具體的語篇或主題開展對中英文語言文字的探討活動。例如2019版人教版高中英語教材中必修一第五單元Languages around the World就涉及漢字書寫以及英語學習等內(nèi)容，教師可以依托這個單元的主題，安排學生分小組開展項目活動，從歷史、起源、字形特點等各方面展開課外學習。此外，教師還可以結(jié)合節(jié)日主題、感恩主題、友情主題等，帶領學生書寫節(jié)日賀卡、新年計劃、感謝信等，感受文字書寫所傳遞的溫度。

除了課內(nèi)，教師也可以根據(jù)學校特點，在課外組織班級或年級進行書法比賽、作品展示等活動，也可以通過學校社團或是選修課程展開書寫或是書法教學。適當?shù)慕榻B一些英語傳統(tǒng)書法或是藝術字體（圖5），能夠更好地促進學生對于書寫的興趣，提升對書寫規(guī)范的意識。

在高中階段重提英語書寫，既是為了幫助部分學生更正自身書寫問題，提升學業(yè)表現(xiàn)，也是為了讓學生能夠站在更高的層面去審視、理解不同語言書寫所傳遞出的文化價值和審美價值，并從多樣的學習實踐中獲得學習能力和思維品質(zhì)的提升。教師既要關注書寫教學，也要做好書寫與語言學習尤其是寫作教學之間的平衡，使得書寫教學能夠在課標理念的指導下，以更加合理、全面、豐富的形式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