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教育部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專項課題(A類)重點項目(尼山世界儒學(xué)中心/中國孔子基金會課題基金項目)“道教古辭書整理與研究”(23JDTCA042);山東省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研究專項“《道藏》所收辭書類文獻整理與研究”(23CRWJ05)
作者簡介:劉琪,女,復(fù)旦大學(xué)古籍整理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摘? 要:《度人經(jīng)》是東晉末年道教靈寶派的重要經(jīng)典,對中古道教史和中古漢語研究具有重要價值?!抖热私?jīng)》版本眾多,異文紛繁復(fù)雜,主要包括三類:??毙援愇?、用字性異文、修辭性異文。對勘整理其異文條目,對“德”“層—嶒—”“供養(yǎng)—供奉”等18條重要異文進行考辨,勘定異文是非,辨析異文字際關(guān)系和意義關(guān)系。在此基礎(chǔ)上,闡述《度人經(jīng)》在校勘整理與釋讀利用中需要注意的問題,為道經(jīng)語言研究和道教文獻整理提供可靠材料。
關(guān)鍵詞:《度人經(jīng)》;異文;??毙援愇模挥米中援愇?;修辭性異文;道教
《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亦稱《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簡稱《度人經(jīng)》,敘述元始天尊向諸神大眾說解靈寶度人經(jīng)教之事。此經(jīng)是東晉末年道教靈寶派的重要經(jīng)典,語言平實,是研治中古道教史和中古漢語的寶貴材料。《度人經(jīng)》最初僅一卷,迭經(jīng)歷代道徒敷演發(fā)揮,至北宋時增衍為六十一卷。劉屹指出,此經(jīng)卷一為經(jīng)文,其余六十卷為北宋徽宗時神霄派道士敷演經(jīng)文而成[1](P103)。明代時收入《正統(tǒng)道藏》。
《度人經(jīng)》版本眾多,除六十一卷本外,《道藏》還收有多種此經(jīng)的注疏、符圖之作,主要有八種:北宋陳景元集注《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四注》四卷(以下簡稱《四注》)、南宋青元真人《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注》三卷、南宋蕭應(yīng)叟《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內(nèi)義》五卷、南宋陳椿榮《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經(jīng)法》五卷、元代陳致虛《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注》三卷、元代薛季昭《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注解》三卷、明代張宇初《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通義》四卷、宋元佚名《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符圖》三卷。除了傳世各版本之外,還有敦煌出土的21件《度人經(jīng)》殘卷與溫州龍泉縣崇因寺出土的唐代乾寧《度人經(jīng)》寫本,時代較早,極為重要[2](P71-74)。
王彥坤指出:“凡記載同一事物的各種文字資料,字句互異,都叫異文?!盵3](P159)《度人經(jīng)》歷經(jīng)長時間的輾轉(zhuǎn)抄刻,產(chǎn)生了大量版本異文,為道經(jīng)釋讀造成一定障礙,同時,這也為漢語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線索,具有很高的文獻、語言研究價值。王卡[4](P325-330)、蕭登福[5]、葉貴良[6]、黃征與張崇依[7](P652-663)等前輩學(xué)者,均對此經(jīng)進行了校點,揭示并辨正了眾多異文,但仍存在可進一步申說與補充之處。今不揣淺陋,以六十一卷本《度人經(jīng)》卷一文本為底本,以該經(jīng)重要版本之間的異文為研究對象,將其分為三類:校勘性異文、用字性異文、修辭性異文,從中選取18則略作考辨,并祈方家教正。
需要說明的是,本文所引《道藏》用例均據(jù)1988年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三家聯(lián)合影印本《道藏》;句例之后的括號內(nèi)附注冊數(shù)及頁碼,頁分上、中、下三欄,分別用a、b、c表示。文中的P.代表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文獻伯希和編號,本文所引P.2355號、P.2446號、P.2458號、P.2606號、P.2651號等敦煌寫卷用例,均據(jù)1999年由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fù)制中心出版、李德范輯錄的《敦煌道藏(一)》。文中的S.代表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文獻斯坦因編號,本文所引S.63號、S.3109號、S.5315號等敦煌寫卷用例,亦據(jù)《敦煌道藏(一)》。文中的浙敦附2號寫本即龍泉縣崇因寺出土的唐代乾寧四年《度人經(jīng)》寫本,本文所引此寫本用例均據(jù)黃征、張崇依的《浙藏敦煌文獻校錄整理》[7](P652-663)。文中個別地方為了不影響行文意義而保留必要的繁體字,以示區(qū)別。
一、??毙援愇?/p>
所謂“校勘性異文”,是指表現(xiàn)在文本層面的存在是非的異文[8](P56),包括訛字、衍文、脫文、錯簡等類型。《度人經(jīng)》各版本間的??毙援愇?,主要有兩類:衍文與訛字??倍ó愇氖欠菍Α抖热私?jīng)》文本整理與釋讀具有重要價值。
1.德
所以爾者,學(xué)士穢氣未消,體未洞真,召制十方,威未制天政,德可伏御地祇,束縛魔靈,但卻死而已,不能更生。(1/2b)
按:“德”,P.2355號、P.2606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無此字。
此處的“德”字當為衍文,實為涉《四注》注文而衍。此衍文的出現(xiàn)與《四注》的書寫體例密切相關(guān)。《四注》為北宋高道陳景元纂集南齊嚴東、唐代薛幽棲、李少微、成玄英四人之注而成,是后世《度人經(jīng)》研究者必讀之書。此處是陳景元引李少微之言疏解“威未制天政”,原本作:“少微曰:天政,謂日月五星,天文七政也德?!保?/195b)《四注》體例為經(jīng)文正文頂格書寫,注文空一格書寫,“德”字處于行末,在視覺上,正與下一行頂格書寫的“可伏御地祇”相連。李氏注中的“德”字義頗難解,后世抄刻者又忽視《四注》體例,遂誤將注文“德”字抄刻進經(jīng)書正文。除《四注》外,《道藏》所收其他《度人經(jīng)》版本皆衍“德”字,南宋書法家張即之的《楷書度人經(jīng)》亦衍此字[9](P30)。
可知,至遲在南宋時,此衍文已普遍出現(xiàn),《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今注今譯》亦沿襲此誤[5](P74)。
這一衍文的形成看似偶然,實際上,它與古代注者對“政”字的誤釋密切相關(guān)。李少微將“天政”看作一詞,釋為日月五星?!稘h語大詞典》對“天政”的解釋是:謂自然的制約猶如政令、律令,也可以指天的職能[10](P3167)。《荀子·天論》:“順其類者謂之福,逆其類者謂之禍,夫是之謂天政。”楊倞注:“天政,言如賞罰之政令?!盵11](P170)這里的“天政”并非指日月五星。
《度人經(jīng)》中的“政”乃“正”之假借字,屬于副詞,表示“僅、只”義。因此,“正”字當屬下讀,作“威未制天,政可伏御地祇”。唐代道士張萬?!抖葱`寶無量度人經(jīng)訣音義》即言:“威未制天,句絕。”(2/529b)“政”借為“正”,中古文獻習(xí)見,如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規(guī)箴》:“殷覬病困,看人政見半面?!盵12](P631)《宋書·劉穆之傳·式之子瑀》:“于吾何有,政恐匈奴輕漢耳?!盵13](P1310)唐代薛幽棲釋上揭例句曰:“所以然者,為骨體未真,穢氣仍在,則十方未可召制,諸天未得振威,止可攝御邪魔,卻垂死之死,不能令朽骸枯骨復(fù)形更生?!保?/195b)正以“止”釋“政”字。
從句意來看,“天”與“地祇”“魔靈”相對,指天神。“威未制天”是指至學(xué)之士的威力未能控制天神,并對應(yīng)下文“政可伏御地祇、束縛魔靈”。正如唐代李少微所釋:“上圣大道,威能制天,至學(xué)力微,唯能御地。制天能使三景停輪、白骨復(fù)命,御地能令三界稽首、垂死卻生?!保?/195a)中古道經(jīng)常見“威制萬神”(6/651a)、“威制萬靈”(33/453c)、“威制天魔”(1/892c)等語例,可資參證?!罢僦啤睘椴⒘惺綇?fù)合詞,意為召喚統(tǒng)領(lǐng)[14](P58),此詞中古道經(jīng)習(xí)見,有“召制六丁”(33/830c)、“召制三界”(34/156c)、“召制群魔”(2/858b)等用例。而“十方”是指上文所言“十方無極至真大神”,“召制十方”即招引統(tǒng)領(lǐng)十方大神。此句意為至學(xué)之士身中污濁之氣未消,未能洞達真道,故無法招引統(tǒng)領(lǐng)天神,只能制服地神、綁縛魔靈?!吨腥A道藏(第三冊)》[4](P326)、《敦煌本〈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輯校》[6](P26),亦未明“政”字之義,誤斷此句。由此可知,掌握相應(yīng)時代的語言文字知識對異文的勘定具有重要價值。
2.衝—衡
擲火萬里,流鈴八衝。(1/4c)
按:“衝”,S.63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衝”,P.2606號作“衡”。
此處的“八衡”于義不通,當以“八衝”為是?!靶n”的意思是通途、大路。《墨子·號令》:“因城中里為八部,部一吏,吏各從四人,以行衝術(shù)及里中?!盵15](P544)《文選·左思·魏都賦》:“內(nèi)則街衝輻輳,朱闕結(jié)隅,石杠飛梁,出控漳渠。”李善注:“杜預(yù)《左氏傳》注曰:‘衝,交道也。”[16](P281)《度人經(jīng)》中,“八衝”與“萬里”對文,意為通衢,即四通八達的道路。上揭例句正如《四注》卷二嚴東所言:“左右流金火鈴,一擲萬里,流光煥爛,交錯八衝,充滿空虛之中,消魔滅鬼也?!保?/222a)此詞亦見于其他中古道經(jīng),如北周《無上秘要》卷五十:“北帝所承,風火八衝,流鈴交煥,敢有不從?!保?5/182a)二字蓋形近而誤。
3.罪—羅
上解祖考,億劫種親,疾除罪簿,落滅惡根。(1/3c)
按:“罪”,P.2355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罪”,P.2606號作“羅”。
此處的“羅簿”不辭,當作“罪簿”?!白锊尽笔侵赣涊d罪行的冊籍?!白铩保讜鳌啊盵17](P578),P.2606號敦煌寫本或因“”與“羅”形近而誤。
二、用字性異文
所謂“用字性異文”,是指由于用字不同而形成的異文[8](P56),包括通假字、古今字、異體字等類型?!抖热私?jīng)》中,用字性異文主要有正字與俗字、本字與假借字、古字與今字等。汪耀楠指出:“古書用字,難處有四:一為繁難,二為異體,三為假借,再加上歷史久遠,傳抄刊刻訛誤,使閱讀古書發(fā)生困難?!盵18](P14)掌握俗字、假借字等字用知識是釋讀《度人經(jīng)》的基礎(chǔ),在整理道經(jīng)時,也需要分清用字性異文和校勘性異文,防止以不誤為誤,損害文本原貌。
4.層—嶒—
三界之上,眇眇大羅,上無色根,云層峨峨。(1/5b)
按:“層”,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層”,P.2651號作“嶒”,P.2446號、P.2606號、S.63號、S.3109號、S.5315號作“”。
“”字不見于《漢語大字典》《敦煌俗字典》《宋元以來俗字譜》《碑別字新編》《草書大字典》等工具書,應(yīng)為“嶒”之異體。葉貴良指出:“敦煌道經(jīng)中一些字的形旁意義相同或相近,常常通用?!盵2](P442)“”
形旁為“阜”,與“山”義近,典籍中常見“阜”“山”二旁換用之例。如“險”同“嶮”,《集韻·琰韻》:“險,《說文》:‘阻難也?;驈纳??!盵19](P932)“陖”同“峻”,《玉篇·阜部》:“陖,險也,高也。亦作峻?!盵20](P357)“陜”同“峽”,《說文解字·阜部》:“陜,隘也?!倍斡癫米ⅲ骸八鬃麝?、峽、狹。”[21](P732)“陁”同“”,《正字通·山部》:“,同陁?!盵22](P293)“隥”同“嶝”,《集韻·隥韻》:“隥,《說文》:‘仰也?;驈纳健!盵19](P1261)例多不備舉。
“嶒”通“層”。S.2073《廬山遠公話》:“且見其山非常,異境何似生:嵯峨萬岫,疊掌(嶂)千(層)?!盵17](P38)“”為“嶒”之俗字。又“崚嶒”同“棱層”,意為山峰高峻重疊。唐代陳子昂《送魏兵曹使嶲州》:“勿以王陽嘆,邛道畏崚嶒?!盵23](P120)唐代岑參《出關(guān)經(jīng)華岳寺訪法華云公》:“開門對西岳,石壁青棱層?!盵24](P193)
5.旛——幡
建九色之節(jié),十絕靈旛。(1/3c)
按:“旛”,《四注》本作“旛”,P.2606號作“”,浙敦附2號作“幡”。
此處的“”為“幡”之俗體。如S.2832《愿文等范本·四時》:“春云散野,淑氣浮天,華爛漫,淑景爭耀?!秉S征指出,敦煌寫本“巾”旁混同于“忄”旁,凡“忄”旁識讀之時皆須注意[17](P106)。
“旛”與“幡”為古今字?!皵酢痹搁L幅下垂的旗,后作“幡”。《說文解字·?部》:“旛,幅胡也?!鼻宕祢E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部》:“旛,今字以幡為之?!盵25](P757)南朝梁陶弘景《真誥》卷二:“東卿大君昨四更初來見降,侍從七人入戶,一人執(zhí)紫旄節(jié),一人執(zhí)華幡,一名十絕靈幡,一人帶綠章囊?!保?0/500a)“靈旛”即道士用以招請神靈的旌旗。
6.逮—逯
道言:正月長齋,誦詠是經(jīng),為上世亡魂,斷地逮役,度上南宮。(1/2c)
按:“逮”,P.2355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逮”,P.2606號作“逯”。
此處的“逯”為“逮”之俗體?!都崱ご崱罚骸按?,及也。古作逯?!盵19](P1102)《龍龕手鑒·辵部》:“逯:三俗。逮:正,徒愛反,及也?!盵26](P375)S.6659《太上洞玄靈寶妙經(jīng)眾篇序章》:“致有殃逯,大小相牽,終天無解?!贝俗帧抖鼗退鬃值洹芬咽誟17](P74),可參。此處“逮”義為連及,《四注》卷一薛幽棲將“斷地逮役”釋為:“斷鬼神連逮之役?!保?/197a)
7.惱—惚—
本命之日,誦詠是經(jīng),魂神澄正,萬氣長存,不經(jīng)苦惱,身有光明。(2/197c)
按:“惱”,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惱”,P.2606號作“惚”,P.2355號作“”。
《龍龕手鑒·心部》:“惚:俗;:今;惱:正?!盵26](P40)“”為“今”體,即當時流行的字體[27](P155),而“惚”為“惱”之俗體,《敦煌俗字典》已收[17](P285),可參。
8.圖—啚
赤明開圖,運度自然。(1/4c)
按:“圖”,P.2606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圖”,P.2446號作“啚”。
此處的“啚”為“圖”之省旁俗字?!墩f文解字·
囗部》:“圖,畫計難也。從囗從啚。啚,難意也?!盵28](P125)
“圖”為會意字,“會圍繞鄙(啚)邑繪畫地圖之
意”[29](P1507)。張涌泉指出:“有的字本身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意符組成的,俗書或省略其一,形成俗字?!盵27](P49)“圖”省略意符“囗”作“啚”。唐代玄奘《大唐西域記》卷八:“大師立外道義,而我隨文破析,詳其優(yōu)劣,然后啚行?!盵30](P531)唐代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卷八“所圖”條:“詔定古文官書,圖啚二形同。”[31](P320)
9.舊—具
若有至人赍金寶質(zhì)心,依舊格,告盟十天,然后而付焉。(1/5c)
按:“舊”,S.5315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舊”,P.2446號、P.2458號、P.2606號、P.2651號、S.63號、S.3109號作“具”。
中古漢語時期,“具”與“舊”皆屬群母,音近義通。此處“具”假借為“舊”,“具格”即“舊格”[32](P281)。“格”謂條例、制度?!侗笔贰し馐鰝鳌罚骸皶r增損舊事,為《麟趾新格》,其名法科條,皆述所刪定?!盵33](P900)“舊格”指既定的規(guī)章條文,中古文獻常見。南朝江淹《蕭驃騎發(fā)徐州三五教》:“咸依舊格,以赴戎麾?!盵34](P208)《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jīng)》:“玄都紫微宮舊格,丹書白素,方五寸,清齋百日?!保?/788c)《洞真上清青要紫書金根眾經(jīng)》:“此青宮舊格,不得妄傳未成真人者。”(33/435a)“青宮舊格”,亦作“青宮具格”。《太真玉帝四極明科經(jīng)》:“青宮具格,凡受眾經(jīng),無信埋札告于萬靈者,亦不感徹于高上,萬靈亦無可以右別,故札不可不投也?!保?/444a)
“舊典”和“具典”亦屢見于《道藏》,指成文的法典[32](P282)。南朝宋陸修靜《太上洞玄靈寶授度儀》:“某甲骨性志行,宜合成就,謹依明真舊典,建壇立盟,告誓九天,按科付授?!保?/847c)《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章經(jīng)》:“四輔列位,五老監(jiān)真,太一命辰,玉帝唱盟,一依俯仰明真具典,南向長跪,以付飛天無極神王?!保?/845b)“明真具典”即“明真舊典”,適足比證。
10.帥—師
天丁前驅(qū),大帥仗旛。(1/4c)
按:“帥”,《四注》本作“帥”,P.2606號、S.63號、浙敦附2號作“師”。
此處的“師”當為“帥”之假借字。在《廣韻》中,“師”與“帥”皆屬生母、脂韻,僅聲調(diào)不同,讀音相近。古代典籍中,“師”多借為“帥”?!抖Y記·月令》:“賞軍帥武人于朝。”唐代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帥,或作師?!薄督?jīng)義述聞·周禮·司?!贰皫煻冀ㄆ臁睏l,王引之案引王念孫曰:“師當為帥?!盵35](P670)
據(jù)文意來看,“天丁”即天兵,“大帥”與之對文,當指統(tǒng)軍之主帥。正如《四注》卷二薛幽棲所言:“天丁即天鄒甲卒也,故導(dǎo)前以驅(qū)除。大帥即大魔鬼帥,故仗旛以辟斥也?!保?/222a)
11.偏—徧
一國男女,傾心歸仰,來者有如細雨密霧,無鞅之眾,迮國一半,土皆偏陷,非可禁止。(1/2a)
按:“偏”,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偏”,P.2606號作“徧”。
此處的“徧”為“偏”之假借字,意為傾斜、不平正?!都崱は身崱罚骸捌嘧鲝?。”[19](P351)“徧”或用同“偏”,表示偏激、不正[36](P139)。古代典籍中,二字通用之例比較常見。《管子·入國》:“聲盲、喑啞、跛躄、徧枯、握遞、不耐自生者?!薄短接[·疾病部(一)》引“徧”作“偏”[37](P292)?!捌荨奔雌c,半身不遂?!抖鼗妥兾募そ饎偘闳舨_蜜經(jīng)講經(jīng)文》:“六道身中無欠少,諸佛身上不徧多?!盵38](P107)
根據(jù)文意,此句是說一國男女皆往聽元始天尊說經(jīng),聚會之處占國半境,半境之土皆陷落。后文又言:“元始登引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十方無極至真大神、無鞅數(shù)眾,俱入寶珠之中?!瓏死ⅲ剡€平正,無復(fù)欹陷?!保?/193b)這里的“欹陷”意為傾斜陷落,正如《四注》卷一薛幽棲所說:“前云偏陷,此云欹陷者,偏傾,高者偏低。初塞半國,似如偏陷,及乎廓散,還似復(fù)平也?!保?/193b)由此可知,上揭語例當作“土皆偏陷”。
12.束—速
束送妖魔精,斬馘六鬼鋒。(1/5b)
按:“束”,P.2606號、S.63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束”,P.2651號作“速”。
此處的“束送”意為捆縛斥逐?!八佟蓖ā笆保馑际鞘`、約束。清代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需部》:“速,叚借為‘束。”[25](P386)《篇海類編·人事類·辵部》:“速,又約束之束。”《管子·五行》:“毋傅速,亡傷襁褓?!惫舻燃#骸笆?,謂緊束也。”《國語·晉語一》:“驪姬請使申生處曲沃以速縣?!鼻宕衢小度航?jīng)平議》:“速,當讀為束。‘以速縣者,以束縣也。使太子約束其所屬之縣大夫也?!盵37](P867)《道藏》中亦見二字通用之例,如北周《無上秘要》卷二十四:“束送魔宗,斬滅邪根。”(25/69a)唐末杜光庭集《太上黃箓齋儀》卷五十四作:“速送魔宗,斬滅邪根?!保?/355a)
13.穹—弓
無極曇誓天帝,飄弩穹隆。(1/4b)
按:“穹”,《四注》本作“穹”,P.2606號、浙敦附2號作“弓”。
此處的“弓”為“穹”之假借字。在《廣韻》中,“弓”屬于見母、東韻、平聲,“穹”屬于溪母、東韻、平聲,二字音近,經(jīng)常通用。《史記·天官書》:“故北夷之氣如群畜穹閭?!薄榜烽偂?,《漢書·天文志》作“弓閭”。清代王念孫《讀書雜志·〈漢書〉五》指出:“《天文志》作‘弓字,音‘穹?!盵39](P59)《敦煌本〈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輯校》認為,“穹”蓋為“弓”之訛[6](P93),這一觀點值得商榷。
14.浩—晧
唯有元始,浩劫之家。(1/5b)
按:“浩”,S.5315號、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浩”,P.2446號、P.2651號、S.63號、S.3109號作“晧”。
此處的“浩劫”是指極長的時間,《四注》卷三嚴東曰:“浩劫者,浩浩無數(shù)也?!保?/235a)“晧”通“浩”,謂浩大。在《廣韻》中,二字均屬于匣母、豪韻、上聲,讀音相同。古代典籍中,亦有二字通用之例?!妒酚洝ず忧罚骸梆記Q兮將奈何,晧晧旰旰兮閭殫為河!”“晧晧”,《漢書·溝洫志》作“浩浩”[37](P421)。
三、修辭性異文
所謂“修辭性異文”,是指由于有意運用不同詞語、句式描繪記述同一對象或表達同一語義而形成的異文,其主要目的在于變換詞句以修辭[8](P56)。實際上,《度人經(jīng)》不同版本間的修辭性異文也是??毙援愇?,可以借助版本信息、詞匯演變規(guī)律等,判定部分修辭性異文的原始面貌。同時,有些修辭性異文則難以判別,在文本整理時宜保留底本原貌。
15.供養(yǎng)—供奉
輕誦此章,身則被殃。供養(yǎng)尊禮,門戶興隆,世世昌熾,與善因緣。(1/2c)
按:“供養(yǎng)”,P.2355號、P.2606號、浙敦附2號作“供養(yǎng)”,《四注》本作“供奉”。
此處的“供奉”疑誤,似當以“供養(yǎng)”為是?!肮B(yǎng)”與“供奉”皆為供給奉養(yǎng)之義,二詞中古道經(jīng)習(xí)見。如《太上洞玄靈寶諸天靈書度命妙經(jīng)》:“能奉之者,供養(yǎng)恭敬。”(1/804b)《太上升玄消災(zāi)護命妙經(jīng)》:“隨所供養(yǎng),捍厄扶衰,度一切眾生?!保?/773a)《太真玉帝四極明科經(jīng)》卷五:“上學(xué)之士,奉受寶經(jīng),詣師啟盟之后,當供奉師宗,禮拜恭敬,如奉神明。”(3/436c)《太上洞玄靈寶宿命因緣明經(jīng)》:“二者供奉上道,敬事三寶?!保?/134c)
除《四注》本作“供奉”外,今所見《度人經(jīng)》其他版本皆作“供養(yǎng)”。據(jù)道經(jīng)用例,“供養(yǎng)尊禮”在《道藏》中共有118例,而“供奉尊禮”僅此1例。如南朝宋陸修靜《太上洞玄靈寶授度儀》:“當勵己肅體,供養(yǎng)尊禮,棄情退累,志托幽阜?!保?/852b)北周《無上秘要》卷五十:“三師盟授三寶神經(jīng),供養(yǎng)尊禮,以求所愿。”(25/183b)《太上洞玄靈寶智慧罪根上品大戒經(jīng)》卷下:“香燈供養(yǎng),門戶興隆,三界侍衛(wèi),萬靈朝門,鬼試降伏,千災(zāi)不干?!保?/894a)最后一例與上揭語例表述相近,可資參證。
16.過—遍
臨過之時,同學(xué)至人,為其行香,誦經(jīng)十過,以度尸形如法。(1/6a)
按:“過”,P.2446號、P.2458號、P.2606號、P.2651號、S.63號、S.3109號、S.5315號作“過”,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遍”。
此處的“遍”與“過”均為動量詞,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次”。動量詞“過”由動詞度過、經(jīng)過義引申而來,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已發(fā)展得相當成熟,是當時通用性最強的一個,而動量詞“遍”在此期使用頻率較低。據(jù)曾文斌統(tǒng)計,在道教典籍《真誥》中,動量詞“過”的使用高達70次,動量詞“遍”僅有9次[40]。到了隋唐五代時期,“過”的使用頻率變得極低,而“遍”在此期已成為使用率較高的專用動量詞。據(jù)王紹新統(tǒng)計,在《全唐詩》中,此期最通用的動量詞“回”和“度”各出現(xiàn)了300多次,而“過”只有10余次,各種敦煌文書亦不多見,動量詞十分豐富的《祖堂集》則沒有一個表示動量的“過”[41](P668-669)?!度圃姟分?,“遍”則出現(xiàn)約40次[41](P659)。需要指出的是,古籍在流傳過程中不乏后人改字之例。《太平廣記·異僧部》在征引《高僧傳》時,即有一處將原作中的動量詞“過”改為“遍”[40]。《度人經(jīng)》為東晉末年文獻,據(jù)此,原本似應(yīng)作“過”,而“遍”為唐宋人所改。
值得注意的是,北周《無上秘要》卷四十三引此句作“誦經(jīng)十徧”(25/147b),這里的“徧”同“遍”。雖然動量詞“遍”在魏晉南北朝時使用頻率較低,但亦已發(fā)展出動量詞的義項,它最常見的用法是稱量誦讀義動詞[41](P659),正與此例相合。其他用例如《宋書·王玄謨傳》:“誦《觀音經(jīng)》千遍,則免。”[13](P1974)《齊民要術(shù)》卷三:“蒜宜良軟地,三遍熟耕?!盵42](P233)又《度人經(jīng)》中亦有動量詞“遍”之用例,如“說經(jīng)一遍”“誦之百遍”“萬遍成仙”等。因此,也不能排除該經(jīng)此處原作“遍”的可能性。《度人經(jīng)》各版本間的異文正體現(xiàn)了動量詞“過”與“遍”復(fù)雜的使用情況。此處異文原貌仍待進一步考定,在校理文本時,宜保留底本原貌。
17.修齋—行齋
有災(zāi)之日,發(fā)心修齋,燒香誦經(jīng)十過。(1/6a)
按:“修齋”,S.63號、P.2446號、P.2651號、《四注》本作“修齋”,P.2606號、S.5315號、浙敦附2號作“行齋”。
此處的“修齋”“行齋”義同,均指會集道徒提供齋食、作法事。二詞皆常見于中古道經(jīng),《太上洞真智慧上品大誡》:“修齋求道,皆當一心,請奉十戒,諦受勿忘?!保?/391a)《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章經(jīng)》:“或修齋奉戒,功德積感?!保?/845a)《太上洞玄靈寶諸天靈書度命妙經(jīng)》:“行齋持戒,發(fā)自然之心,作諸功德?!保?/804a)《洞玄靈寶太上真人問疾經(jīng)》:“勸一切令入法門,行齋修經(jīng),悔過祈請,以救生死之縛?!保?4/683a)二詞義同而換用,宜保留底本原貌。
18.沐浴—洗浴
道言:行道之日,皆當香湯沐浴,齋戒入室。(1/3a)
按:“沐浴”,P.2355號、P.2606號作“沐浴”,浙敦附2號、《四注》本作“洗浴”。
此處的“洗浴”“沐浴”義同,均指洗澡。二詞屢見于中古文獻,東晉干寶《搜神記》卷十四:“丹陽宣騫母,年八十矣,亦因洗浴,化為黿?!盵43](P337)東晉葛洪《抱樸子內(nèi)篇》卷九:“夏月行人有病瘡者煩熱,見此墓中水清好,因自洗浴,瘡偶便愈?!保?8/205a)北周《無上秘要》卷六十六:“夫為學(xué)者,經(jīng)三元上吉之日,香湯自煉,沐浴五神?!保?5/218c)唐代白居易《沐浴》詩:“經(jīng)年不沐浴,塵垢滿肌膚?!盵44](P194)
“香湯洗浴”與“香湯沐浴”亦常見于中古道經(jīng)?!抖葱`寶千真科》:“科曰:出家之人,出外行游,見人斗打,不孝父母,不順兄弟,為偷盜,行軍兵傷殺人事,皆須歸觀,香湯洗浴,入靜思微,不爾犯科?!保?4/374a)《周氏冥通記》卷一:“更香湯沐浴,著諸凈衣?!保?/518c)《洞玄靈寶三洞奉道科戒營始》卷一:“故行道之日,皆當香湯沐浴也?!保?4/746a)
從后人注釋來看,《四注》卷一薛幽棲曰:“行道之日,即持誦此經(jīng)之日也?!拷砸韵銣丛?,然后入別室齋心潔己,清凈無為。”(2/198b)據(jù)此,唐代薛幽棲所見《度人經(jīng)》版本似作“洗浴”?!跋丛 迸c“沐浴”當為同義替換,文本原貌仍待研判。
總的來看,《度人經(jīng)》在漫長的流傳過程中產(chǎn)生了大量異文,情況紛繁復(fù)雜。可以說,比勘與審定異文是文本整理的前提和基礎(chǔ),《度人經(jīng)》各版本間的校勘性異文,正顯示出它在傳抄刊刻過程中易于產(chǎn)生的疏誤,而致誤之由主要是語言文字的嬗替和道教文化的艱澀難懂。而該經(jīng)各版本間的用字性異文和修辭性異文,則反映出古籍流傳過程中語言文字使用的復(fù)雜狀況,為漢語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線索,尤其是傳世文獻與敦煌文獻的對勘,為釋讀疑難字詞指明了方向。這也啟示我們,在從事道教文獻整理時,既要充分利用古籍資源,發(fā)揮敦煌寫本與傳世刻本的各自優(yōu)勢,積極挖掘可利用的異文材料,也要熟練掌握文字學(xué)、詞匯學(xué)、道教學(xué)相關(guān)知識,多管齊下,綜合施策。同時,在判定異文時,應(yīng)堅守嚴謹審慎的治學(xué)態(tài)度,厘清異文性質(zhì),避免以不誤為誤,并注意發(fā)掘異文自身的語言學(xué)價值。纖塵增山,微露益海。我們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對《度人經(jīng)》的重要異文進行了考辨,希望通過這一個案研究,能夠?qū)Φ澜涛墨I的整理釋讀與道經(jīng)語言的研究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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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Variants in Duren Jing(《度人經(jīng)》)
Liu Qi
(Chinese Classics Research Institute,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33, China)
Abstract:Duren Jing(《度人經(jīng)》) is an important scripture of the Lingbao School of Daoism from the late Eastern Jin dynasty, which holds significant value for the study of medieval Daoist history and medieval Chinese language. There are numerous versions of this scripture, with diverse and complex textual variants, primarily categorized into three types: philological textual variants, orthographic textual variants, and rhetorical variants. The study systematically examines and categorizes these textual variants, scrutinizing 18 significant variants, discerning their authenticity, and analyzing their intercharacter and semantic relationships. On this basis, it states the issues in textual criticism, editing, and interpretation of Duren Jing(《度人經(jīng)》), thereby providing reliable materials for the study of Daoist canonical language and the compilation of Daoist scriptures.
Key words:Duren Jing(《度人經(jīng)》);variants;philological textual variants;orthographic textual variants;rhetorical variants;Daoism